《风月一千零一夜系列》第一夜·水夏(3)

  .
  第三章 逝去的人们
  宏的父亲,常常不在家中。
  说不定在他去世前的这个月,是他一生中侍在家里最长的一段时间。而就在这段时间里,他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还真是讽刺呢,宏的心里如此想着。家本来的意义,指的应该是生存下去的地方才对。
  不过,我也和他一样啊。
  在所有人忙着准备葬礼的途中,宏一个人站在广大的庭园前。
  虽然接到联络急忙的赶回来,但由於丧礼的一切都是由华子主导,所以宏现在可是闲得发慌。
  午后的太阳,还是一如往昔的照在宏身上。
  抬头望着天空,总觉得那儿浮现了父亲的脸。等到回过神来,眼眶已含着泪水。正要拭去它的瞬间,一滴眼泪落上了脸颊。
  这说不定只是因为眼睛受不了阳光的刺激,是单纯的生理现象而已。
  但这让宏稍微有些安全感。
  「原来你在这里啊」
  背后传来华子的声音。宏为了不让她发现自己的举动过於唐突,急忙揉揉眼睛,像个没事人般转过头去。
  「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都差不多了。」
  虽然华子嘴上是这么说,但看她的脸色似乎是相当疲累的样子。不过,从一大清早就没休息的忙到现在,会累也是应该的。
  「你身体还撑得住吧」
  「这点小事还累不倒我的,先顾好你自己吧。赶快回旅馆睡上一觉,待会儿还有一大堆事得靠你帮忙呢。」
  「好我知道了。」
  今晚是守灵夜,明晚便是丧礼了。由於这是村里第一大地主的丧礼,所以规模自然是小不得。因此事前准备工作相当不轻松。
  「那我就回去休息了。」
  今早由於过於匆忙,所以只跟小姐简单的交代了一下,就一个人跑回家。不知道她有没有乖乖的待在房里。
  但等他回到「鸣户」之后。
  「奇怪」
  房间里见不着小姐的影子。附带一提,连阿基米德也不见了。
  「稻叶先生。」
  回过头去,看到老闆娘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您父亲的事情我真的很遗憾。」
  见到老闆娘如此郑重的致哀,宏这时才有父亲已死的实际感受。
  「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帮的上忙吗」
  「您客气了,华子家姊已经将一切都打点好了。」
  「这样啊。」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
  「请问小姐去哪儿了呢」
  宏提出如此的疑问。
  「啊,其实从今早之后就没见到她了。」
  「从今早之后」
  看来,应该是宏回家后没多久的事情。
  她到底上哪儿去了呢
  宏实在想不出来她会去那儿。因为村里小姐会去的地方,除了这里之外,应该就没有了才对。
  「我也已经向旅馆里的人打听过,不过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话说完便低下头去的老闆娘,看来似乎十分着急。
  「老闆娘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啊,没事,什么都没有」
  老闆娘边这么说,手摇得如同即将痉挛般否定。虽然她是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但好心的老闆娘,还是非常的为她担心。
  「那么我就此告退了。守灵夜与告别式,我会全程参与的。」
  「谢谢你。」
  向宏低头行礼之后,老闆娘便离开房间。
  目送她的身影之后,宏再度将视线移往房间中。在这已住了数天的房间里,总觉得有些许的空虚。
  房里没有小姐,只有自己一个人。
  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
  第二天。
  完成葬礼之后,律师便将父亲的遗书拆封。本来是没必要这么急,但在亲戚半强迫的要求下,才会如此急促公佈遗书的内容。
  正如父亲生前所说,继任的当家是华子,对此宏并没有任何异议。因为他对家里的土地与财产一点兴趣都没有。
  虽然还是有人对遗产的分配感到不满,但由於遗书对这方面的计算也相当周到,所以遗产的分配比想像中顺利。
  「好了,这下我就可以把阪神买下来了。」
  与亲戚间的谈判告一段落,回到千岁房间途中,华子握着拳,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由於她继承了庞大遗产,所以听她这么说,实在弄不清是真是假。
  「劝你还是不要比较好。不然会困为球团老闆无理的要求,让球队变得更弱了。」
  「真是没礼貌。不过算了,原谅你。」
  华子边说边伸了个懒腰,并吐了一大口气。
  「姊姊,你很累吗」
  从床上坐起身子,千岁有些担心的看着华子。
  一时间因为病情恶化而住院的千岁,也在数天前回到家中。但她对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自己却一点忙都帮不上的这件事耿耿於怀。虽然我们跟她说,为了参加守灵夜与丧礼,好好保存自己的体力,就是千岁最重要的工作,但见到脸上满是倦怠神情的华子之后,心中的无力感又冉冉而昇。
  「小事一桩啦,这还累不倒我的」
  发觉千岁心事的华子,特别打起神说出这些话。
  「好啦,那今天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见啰。」
  「嗯啊,哥哥。明天要带小小姐一起来哟。」
  「嗯,好。」
  宏这时虽然答应千岁的请求,但小姐究竟回不回来的这件事,令他感到相当不安。自那之后他就一直住在家里,所以,并没有时间确认小姐有没有回到旅馆那儿去。
  和千岁约好明天见之后,宏与华子便离开了千岁房间。
  「你接下来有空吗」
  走出老家玄关之后,华子问了宏这个问题。
  「咦怎么了」
  「我请你吃顿饭,陪我聊聊吧。」
  「喔好啊。」
  华子这时的语气十分认真,所以虽然仍挂心小姐的事情,但还是不能推掉这个邀约。
  心想,这应该不会花多少时间才对,宏便答应了。
  不过就是要吃顿饭,但村里唯一可算得上餐厅的,就只有「爆炒厝」而己。结果两人便到那儿坐了下来。
  「好了,你要跟我谈些什么呢」
  宏吸着担担麵边问着华子。
  「嗯那我就单刀直入的说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面对宏的问题,边嚼着天津饭的华子反问回去。
  「今后的打算」
  「我的意思是,你究竟要继续留在收容院里,还是要留在村子里呢」
  「一定要现在做出决定吗」
  「最好是现在,越快做出决定越好。」
  既然父亲已经亡故,因此为自己的未来做出抉择的时候也到了。这是成为稻叶家新当家的华子,必须也是当然的质问。
  「那华子你决定了吗」
  「我那还用说,当然是住在稻叶家啊,不过早上上学的时候会有点累就是了。」
  「啊我忘了你已经是大学生。」
  华子是个来去无踪的女人,所以本很难去判断,她现在究竟是学生还是社会人。流浪汉,似乎是个相当合乎她行为的称呼。
  「不过花三小时通学也是大有人在。我可不能输给他们了。」
  「华子。」
  宏放下筷子,将从前就一直想问的问题说出来。
  「你为什么会离开家里呢」
  就某种程度而言,这是个不该说出口的蠢问题。和宏同样非正妻所生的华子,老家里并没有能让她留下的空间。
  虽然这时华子被碗遮住嘴巴,但宏仍感觉得到她在笑自己。
  「那是因为我想要去外面走走,看看这个世界啊。如果老是被关在乡下,那可是一辈子都办不到的事情。而且我总觉得自己会有再回来这里的一天。毕竟,老爸的孩子就只有我们而已。」
  「说得也是。」
  「那你呢你为什么会不回那个家呢小时候就算了,你不可能会怕老爸的老婆一辈子吧」
  伸手拿了筷子继续吃麵,似乎就是宏对此事的回答。不知为何,这麵突然变的难吃了。
  「算了,反正你应该也有自己不想留在这里的理由吧。」
  华子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并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刚刚跟你提的事情,其中也包含了我的期望。」
  「。」
  「我希望你留在这个村子留在稻叶家里。如果这样,相信千岁一定会很高兴。因为那孩子绝对不可能自己作出这种要求,只要一切会造成你困扰的事,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说出口。」
  宏仔细想想,的确如此。但对象并不限於宏一人,千岁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极力避免造成任何人的困扰。
  「千岁动手术的日子已经决定了。我是刚刚才知道的。」
  「咦真的吗」
  华子的一席话完全出乎宏的意料之外,让他不自觉的往前挪动身子。心想这日子一定会到,但却没想到会在这节骨眼里,听到如此具体的手术时程。
  「那是什么时候」
  「下个月的2号。」
  「是吗」
  宏倒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为千岁祈祷。若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希望自己这次的祈祷能够传达到祂的耳边。
  希望千岁,能够恢复健康。
  「这下子千岁终於也能够像普通的孩子一般,过着又跑又笑的生活了。」
  「嗯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但这希望并无绝对成功的保証,宏与华子两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为了那孩子,希望你可以的话一定要留下来。而且。」
  像是顺道加上的一般,华子如此说着。
  「当然,我也会很高兴的,不过就只有那么一点啦。」
  回到旅馆「鸣户」的宏,带着小姐在房里等他回来的期待打开了房门。但很遗憾的,房里空无一人。
  看来,她自那之后就没再回来过。
  这房间真的有这么大吗
  不过是一晚没有回来而已,没想到,这儿给宏的印象却如此不同。原来,少了一个人在房里,感觉竟如此迥异。
  至今每年都住在这里,但有这种感觉却还是第一次。就如同一个人被遗弃在荒漠中一般淒凉。
  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不得不离开这里吧。
  虽然不知道她离开的理由,但已经一昼夜都没有回来,看来也就只有这个理由而已了。但是一个失去所有记忆的少女,应该是不会离开这个村子才对。
  既然这样。
  「啊。」
  他想到一个极有可能的地方。
  「小姐。」
  奔上神社石阶的宏,在调整自己的呼吸之后,往神社的屋簷下望去。
  果然那里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小姐,你睡着了吗怎么不应我一声呢」
  在他说完之后过了一下子,人影才慢条斯理的动了起来。
  一对鲜红的眼睛,在暗夜之中发光。
  「你怎么会躲在这里呢」
  「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里睡起来很舒服哦。」
  小姐语气平淡的说着。
  「但还是比不过被窝里舒服吧。听话,出来吧。如果你不肯出来的话,我会硬把你拖出来喔。」
  宏相当认真的说出了这些话,於是小姐便乖乖的从屋簷下爬了出来。
  「真亏你还能够找得到我。」
  「我突然间想到的。」
  虽然因为天色昏暗而看不见,但想必她身上一定都是灰尘吧。宏藉着些许的月光,替小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怎么啦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为什么你,还能够这么平静呢」
  小姐喃喃的说着。
  「咦」
  「自己的父亲死掉了,你悲伤一下怎么样你表现出更痛苦一点的感觉又怎么样」
  「」
  小姐说话的口气十分冷漠,但这话听在宏的耳里,如同数百人当面指责他的无情,让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你为什么不哭出来呢你如果那么做,我会觉得舒服一点。因为我。」
  小姐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但他想了想之后还是把话嚥下去。看到她的样子,宏终於能够挤出一丝声音说话。
  「因为我」
  「没事。」
  「小姐」
  「我不是说没事吗」
  小姐用力的摇摇头。她那银色长鬓,像波浪鼓般摇晃。
  铃铃,帽上的铃铛也发出声响。
  「总而言之,我们回去吧。」
  宏伸手捉住小姐的手,但小姐就像是个闹彆扭的孩子般将他的手甩开。不过,很快又露出后悔的表情,抬头望着宏。
  「我真的可以回去吗」
  「那还用说,当然可以啊。为什么你会这么问呢」
  「。」
  这时的宏完全无法理解小姐的心情。
  并且无法理解她为何要离开「鸣户」的原困,以及突然责备自己不愿吐露父亲之死真实感受的意味究竟为何。
  「你还记得我刚刚问你的话吧」
  「。」
  「你不会悲伤吗你不觉得痛苦吗你不想哭吗」
  「当然很悲伤、痛苦啊。虽然他是那样的人,但还是我的父亲。」
  「那你为什么没有哭呢」
  「我不知道。」
  话才说出口,他便发觉自己刚才都在说谎。
  因为他并不是真不知道,而是他本就不想去想。他不敢去想为何生父死了,自己却一点都不伤心的原因。
  不敢去想,自己为何失去如此情感表现的原因。
  「是吗」
  小姐像自言自语般的说了这句话后,说了声我们回去吧,就走在宏的前面往鸣户前进。
  听到她说出回去的这句话,让宏的心里十分高兴。他便跟在小姐那小小的身影后面走去。
  「还有,就是谢谢你来接我。」
  迈着回家的步伐,小姐轻声的说了一句。
  虽然这两、三天并没有出现,但今早宏又再度梦到了那个梦。
  和往常一般,那些视线仍对宏带有热烈的期望。
  但我明明就无法给你们想要的啊。
  「呜。」
  「啊,你醒了吗」
  如同想逃出梦境般张开眼,小姐的脸映入宏的视线之中。
  小姐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拿着圆扇。了解这一切代表意义的宏,对她说声谢谢。小姐露出害羞的笑容。
  这就是宏想要的早晨。
  「老闆娘说会把早餐拿进来唷。」
  换完衣服并把棉被摺好之后,小姐高兴的如此说着。
  「对了小姐。你离开鸣户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好好的吃饭呢」
  「我什么都没吃呀。」
  小姐想都不想的回答。
  看到她屈指计算的数字,就知道她已经整整两天都没进食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很久才会吃一顿饭的。」
  「听话,你别再随便跑出去啰,因为这样老闆娘会很担心的。」
  「可是我也不是因为想去所以才去的。」
  面对小姐说的话,宏不禁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那是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想说说看而已。」
  「啥」
  正当宏无法理解她的意思,想要再问个清楚的时候,一阵开门声响起,双手着食物的老闆娘正开门进来。看到只有她一个人端着这些东西进来,可以想像她一定是相当豪迈的用脚把门踢开。
  「让两位久等了。」
  「好哟,是饭耶」
  小姐像是肚子空空的小狗般,一溜烟地往老闆娘身边跑去。
  「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别这么说,只要小小姐能回来我就很高兴了。好了,我知道你们肚子应该饿了,所以就带了很多吃的东西过来。」
  放眼望去,老闆娘的手中捧满数量惊人的蔬菜料理,每一盘都盛得快满出盘子般。包含宏在内,相信应该没有人吃得完这份早餐。
  「老闆娘这个量是怎么回事啊」
  「当然然是给你们吃的呀。」
  老闆娘满面笑容的将手中菜餚摆在桌上,并开始用抱在怀里的饭桶为两人添饭。看来,她是想就这样为他们开饭。
  「嘿嘿开动啰。」
  接过盛得像小山一样的饭碗之后,小姐便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吃了起来。
  见到她那开心得狼吞虎嚥的样子,实在令人难以想像,昨晚在神社里见到的小姐和现在的她是同一人物。
  「对了,我听说你没吃过凉麵,所以今天我特别为你准备啰。」
  说完,她便指着桌上的一角。虽然看起来比其他菜餚少了一些,但麵的量还是把玻璃盘装得满满的。
  「嘿嘿看起来好好吃哟。」
  露出期待笑容的小姐,将筷子伸向像座小山般的凉麵。
  「奇怪」
  虽然老闆娘已经特别为小姐将麵摆成较易取用的样子,但看来对她而言还是相当困难。麵条在一只笨拙的筷子之间,滑溜地逃回盘中。
  「姆」
  像是参加挑战难题节目的人一般,小姐的脸相当认真。难道她真如她的外貌一般,是不会使用筷子国家的人吗
  「筷子是这样拿的。」
  老闆娘将身子移动到小姐身边握住她的手,并慎重教导她筷子的握法。
  看到她们,就如同是对亲母女般。若小姐的记忆就这样没有恢复,说不定当这里的养女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中指像这样握着好了,再试试看吧。」
  「嗯啊,夹起来了」
  将夹起麵来的筷子高举在眼前,小姐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像是现宝般地现给宏与老闆娘看。
  「做得太好了。」
  老闆娘开心的拍着手。
  但就在下个瞬间。
  「啊」
  喀锵
  听到声音才发现到,本来拿在小姐左手上,装调味酱汁的小杯子不见了。将视线往下移动,便看到桌上有着变成碎片的小杯子,以及被调味酱汁洒满的其他料理。这时,宏慌忙把放在电视上的面纸拿过来。
  「啊,对、对不起。」
  还没时间阻止小姐的行动,她的手便伸向了杯子的碎片。
  「呜」
  「割到手了吗」
  老闆娘拉过她的手,仔细确认了一下伤口。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去拿ok绷跟消毒水过来。」
  随后,她便不加思索的离开房间,动作迅速得令人不敢相信那是凡事慢条斯理的老闆娘。
  「你的伤很深吗」
  宏边擦着酱汁便问着。
  「唔还好。」
  「那太好了。你是手滑掉了吗看起来好像是突然掉下去的。」
  「嗯对不起。」
  「不用道歉,你就别在意这件事了。而且不过是打破了个小杯子,我相信老闆娘不会生你的气的。」
  「。」
  小姐她低着头,直盯着自己的左手看。
  「很痛吗」
  「嗯不是只是觉得突然全身都没有力气。」
  「没力气」
  小姐点了点头。这感觉真的有些不对劲。若是平时的小姐打破一个小杯子,应该是不会如此垂头丧气的。
  「让你久等了。」
  回到房间来的老闆娘,手里拿着装ok绷的盒子与消毒药水,而且,还有一个超商的专用塑胶袋。将盒子倒过来倒了倒,只掉下了一张ok绷。
  「啊只剩一张了呢。那我下午会去买新的回来,所以,现在就请你先用这张贴着止血吧。」
  「谢谢,但不用麻烦了。」
  虽然我受宠若惊的拒绝了她的好意,但这时老闆娘却笑着摇摇头。
  「请别在意,每天我都会去购物,不过是顺便而已。」
  「这样啊那就麻烦了。」
  这时宏才发现,小姐在这段时间里一直盯着老闆娘的脸。
  用她那毫无表情,似乎映着夕阳般的火红双眼,直看着老闆娘。
  「你怎么啦」
  「没有。我没事。」
  宏问小姐的话,让小姐像突然惊醒般地摇摇头。
  似乎像要将眼前出现那不愿相信的事实自脑中赶出般,用力的摇着头。
  「呼啊欸」
  醒来的同时打了个大呵欠,眼角泛出泪光。
  看看左右,宏才发现房里只剩下自己。
  吃过早餐后,宏因为这数日的劳累而睡了午觉。不对,应该是早觉吧。看看这阳光照的角度,应该已经过了午后才是。
  「小姐」
  房里除了不见小姐之外,连阿基米德的影子都没看到。
  一瞬间脑中浮现,她是不是又跑到哪去的想法,不过,想想应该不可能才过了一天又再来一次。但这下不就没有离开的理由了吗
  是去上厕所吗
  如此想着,他又躺下去。
  但。
  啪哒啪哒啪哒
  不知是谁在走廊上奔跑发出巨大声响。难道是带着小孩一起来的团体客人住进来了吗
  哒哒哒
  「奇怪」
  不知为何感到有些奇怪的宏,坐起身子、竖起耳朵想听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因为这脚步声的步幅并不像是小孩。如同大人在快步急奔似的。
  啪哒啪哒啪哒
  果然没错,的确是大人的脚步声。
  感到疑惑的宏走出房门一看的瞬间,不禁怀疑自己眼前看到的情景,因为脚步声的主人,是旅馆的女服务员。她踏着慌张的脚步,消失在走廊转角。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旅馆里的人跑得如此慌忙。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大夥儿如此慌张,令宏的心里升起了一抹不安。
  不久,一位女服务员从走廊的另一侧跑过来。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突然被拦下来的女服务员紧急煞车在宏的面前停下来,不断喘着气。
  「发、发发、发发发生了大事啦出了车祸」
  用手压着口,她的嘴巴一张一闭的陈述着事实。
  「咦」
  听到这消息的途中,膝盖突然间软了一下,慌忙的扶住门柱才能站稳。
  难道是小姐出了车祸吗
  找不到小姐的宏,在这瞬间有了最坏的想法。一股想吐的感觉油然而生。
  但从女服务员口中说出的话,则是与宏的猜想完全不同。
  「老老闆老闆娘她。」
  三十分钟后。
  宏从不知所措的女服务员口中得知详细情况,并前往老闆娘被送进的常盘医院。
  向护士小姐打听之后,得知老闆娘现在已经住进icu集中治疗室。也就是,现在的情况十分紧急。
  有许多人在治疗室前的走廊上。
  他们可能是「鸣户」的员工,或是一些较亲近的人吧。有些人来回踱步,有些人口中念念有词,也有些人坐在椅子上静静的抽着烟。
  宏这时眺望着这些脸上面无表情的人们。正因为老闆娘有名望与受人欢迎,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吧。
  眼前景象与自己父亲的葬礼时完全不同,大家脸上的神情都十分悲痛。
  之后,不知过了多久时间。
  即将西沉的夕阳,开始染红了天空。
  「很遗憾我们救不了她。」
  从治疗室中走出的医师,给全场的人们一个最坏的结果。
  离开医院的归途,被夕阳染成了枣红色。
  面向夕阳的走着,宏对依然哭不出来的自己感到烦躁。不可能会一点都不难过,绝不可能。虽然我们之间非亲非故,但我与老闆娘相识也已有一段不短的时间,我们之间已有相当程度的情谊。
  但我的反应,却和父亲那时一模一样。
  难道我失去了对情绪的正常反应吗
  还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我的情绪反应麻痺了呢
  在不断自问自答的宏面前,嘶地出现了一个影子。
  「」
  抬起头来一看,小姐就站在那似直通地平线的路上。背对夕阳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可以由她的影子分辨出来。
  「小姐你到底去哪里了呢」
  「对不起。」
  「其实你也不需要道歉。」
  「其实你很喜欢老闆娘对不对」
  小姐说出的话,让宏呆了一会儿。
  「你知道老闆娘已经死了吗」
  「不对。不只有你旅馆里的大家,也都很喜欢老闆娘的,但我却对不起。」
  「小姐,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说到此处,宏沉默不语。
  难道说
  一阵凉意从背脊传来。
  难道老闆娘的死和小姐有关吗
  「您本就不需要道歉。那是小姐您无法作主的部分。」
  许久未开口的阿基米德,这时开口了。
  「我也曾经这么想过。但是。」
  「小姐,乾脆就跟他说清楚怎么样呢」
  「」
  阿基米德的话,让小姐倒吸了一口气。
  「相信您应该很想说出来吧。就算您不说,吾辈仍是知晓。」
  「可是那是不能说出来的呀。」
  「的确那会违反规定也说不一定。不过。」
  「不是的,我不是担心那个。」
  「那么,您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
  「你们在说什么」
  当对话停顿的时候,宏终於有机会句话。但阿基米德完全无视於宏的问题,继续说了下去。
  「小姐,若您说不出口的话,就让吾代您说吧。若这能为您减轻些许的痛苦吾辈会为您作任何事。」
  「谢谢你。但你不要说,我要亲口告诉他。」
  小姐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转过头去与宏面对面四目交接。虽然在影下看不清小姐的表情,但从语气便可以知道,她即将要向自己说出很重要的事情。
  「阿基米德说得对。我虽然知道这不能说,但我还是想把一切都说出来。因为我想把一切都告诉你。」
  在影子中那对红色视线正停在宏身上。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也能够知道,这时阿基米德同样在看着他。
  这时,虽然弄不太懂她们到底要说些什么,但是。
  「阿基米德,你说过这说不定能够减轻小姐的痛苦,对吧」
  「是的。」
  如果是这样,那宏便没有任何迷惘了。
  「说吧,我洗耳恭听。」
  宏的这番话,让小姐露出些许悲伤的微笑。
  「你想一想。」
  「嗯」
  「你父亲去世的那天,我不见了对不对」
  「嗯,没错。」
  的确是如此。
  「而老闆娘去世的时候我也不在,你猜得到我去那里了吗」
  「」
  「对不起,你不可能会知道的。」
  深呼吸一口气之后,小姐像是有所觉悟般开了口。
  「其实那时候的我是在搬运魂魄。」
  「咦什么你在搬运什么」
  宏以为自己听错了。
  宏以为自己还没有在失去老闆娘的打击之中恢复过来,所以幻听了。
  「魂魄。」
  「哈、哈哈哈等一下,别开玩笑了。」
  「稻叶,这不是在开玩笑。要真是个玩笑就好了。」
  阿基米德难得用难过的口气说着。
  「但是搬运魂魄」
  「一般人是没办法。但我不是一般人。」
  铃铃
  虫鸣声像是在等待夕阳般,这时一起叫了起来。
  海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原是暮色的暗,现在似乎像伸手便能感觉到它的质感一般。
  「其实我。」
  小姐的双唇颤抖,两人间的空气也在发颤。
  这样不行。
  求你别说啊。
  宏的脑海深处似乎强烈抗拒这个答案。
  至於她接下来想说的,不知为何宏已经知道了。
  但小姐她还是开了口。
  「其实,我是死神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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