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在上我在下》3.十里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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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玉瑾与叶昭的婚事,没有皇上娶亲的尊贵,没有长公主下嫁的奢豪,亦没有庆王府婚宴的热闹,却因将军的特殊身份和郡王的荒唐身份,比上京百年来的所有婚礼更受瞩目。
  新娘叶昭从小就没女人样,痴迷武学兵法,天赋极高,两个哥哥都不是对手,祖父和父亲痛心疾首之余,都把她当男儿养,只恨不得忘了她是女儿身就真能变儿子。更兼八年征战和军队里没读过书的兵大爷们混一起,白天行军打仗谈阵法,夜里喝酒吃肉谈女人,错乱的性别意识早已变成惯性,深入骨髓,难以更改。再加上叶昭初接手京城二十万大军,各项事务繁忙,有时干起活来连家都不回,所以压根没半点自己要嫁人的觉悟。
  镇国公叶老太爷又是糊涂的,每见大家忙碌,便欢欢喜喜地说:我家孙子要娶媳妇了。旁人怎么解释都无用,闹得大家啼笑皆非。
  新郎夏玉瑾则是装病卧床不起,偷偷命人去镇国公府散播自己不好的传言,只希望对方厌了自己来退亲。他素来是块打不怕骂不怕败坏名声更不怕的滚刀肉,如今摆明宁死不要这媳妇过门的架势,皇上和太后逼于无奈,只好联手压制,声明再不听话就揍他娘,方没有做出太出格的行为。
  无论王亲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伸长了脖子想看他们的笑话。甚至有私下赌坊开盘猜他们婚后第几天会大打出手闹和离。
  大秦规矩,嫁妆由母亲筹备。
  漠北被破时,镇国公府遭抢掠一空,纵使镇国公夫人给女儿有留下嫁妆也被抢光了。如今叶昭被封天下兵马大将军,多年征战,抄查蛮金各个部落,再加上皇家赏赐,也算家财丰厚,却多数用来购买了田地店铺,没有需要常年收集的精雕细琢妆柜镜台等女儿嫁妆常用物件。
  再兼她母亲已逝,家里主管中馈的是守寡的长媳黄氏,对权势熏天的叶昭不敢擅作主张,待婉转提醒她要筹备嫁妆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此时离婚礼只剩大半个月了。
  黄氏只好硬着头皮上,她愁眉苦脸问:将军,咱家钱银是不缺的,可东西上哪儿买去
  叶昭正在书房翻看麾下将领花名册和履历,头也不抬道:随便凑凑吧,差不多就好。
  黄氏继续问:找朝中相熟的,从他们女儿嫁妆里借几件,将来再打造了还回去
  叶昭心不在焉道:你做主吧。
  黄氏再问:还有嫁衣,首饰,你抽空来挑挑吧,要珍珠凤凰簪好,还是琉璃金丝步摇或者是来对八宝玉凤蝴蝶簪,兰花镶蓝宝耳环,羊脂玉镯
  叶昭一边忙得半死,一边听她念得头晕脑胀,忍了半个时辰后终于愠怒道:啰嗦,我一个大老爷们,哪会耐烦挑这些娘们玩意你捡几个丢进去就好了。
  大老爷们
  黄氏目瞪口呆。
  叶昭见对方震惊,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说错了什么。
  黄氏痛哭流涕。
  大秦规矩,女子出嫁都要亲手绣嫁衣。
  叶昭穿着身黑色劲装,窄窄地束着腰身,斜佩宝剑,端坐书房,手里拿着满满一把暗器,神情肃穆。
  只见她左手一招追风逐日,两只不长眼的苍蝇被长针贯体,牢牢钉在墙壁上,右手一把漫天花雨,十七八根银针紧贴着窗外跑来要偷腥的猫儿爪子,刺入地上,吓得它魂飞魄散,落荒而逃。
  跟随她的侍卫亲兵们不由高声喝了声好,纷纷赞美:
  俺学暗器多年,能得将军指点,真是三生有幸。
  将军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真是武功盖世
  真英雄。
  叶昭冷冷地指点道:武学之道,贵在用心。
  众人皆称是。
  黄氏从背后出现,拖长了音调,绞着手帕,哀怨地叫了声:将军贵在用心啊
  众人默然,悄悄退下。
  叶昭冰山般的表情扭曲了三分,她低下头,继续死盯着布满兵器兵书的书房内不协调的绣架,上面铺着件无任何装饰的大红嫁衣,恨不得能看出个窟窿来,然后从针盒里再抽出一根暗器,犹豫片刻,用力乱扎。
  大秦规矩,嫁妆附上闺阁时女子爱物。
  叶昭因愁白了嫂子三根头发,再听她哭着念叨了死去的哥哥三个时辰,心怀愧疚,行动还算配合。其余的嫁妆东凑凑西凑凑,再加上皇上和皇太后赏下的添妆,总算凑齐了。
  送嫁妆当日,从镇国公府至安王府的大街上,再次人头涌涌,好些打短工或开铺的百姓连生意都不做,都挤过来看热闹,让街边的酒楼茶肆生意翻了两倍有余,就连路边卖凉茶馄饨的小摊,都赚了个盆满钵满。
  安王府早早开了中门,过了没多久,喜乐声响,抬嫁妆的不是普通下人,而是清一色的虎狼骑士兵,全部腰杆挺直,步伐整齐,举重若轻地抬着沉甸甸的家具箱子,气势如虹地从街上走过,表情庄严得就好像在完成押送军械粮草的任务。
  古今往来,谁能用军队送嫁
  面对这霸气阵势,大家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走过的第一抬嫁妆是皇上赐下的玄铁鞭,第二抬嫁妆是皇太后赐下的七色宝石黄金头面,璀璨宝石互相辉映,耀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后面跟着的是皇后、贵妃、宗亲大臣们赏赐的添妆,有玲珑八宝阁、西洋镜台、紫檀梳妆柜,精致得怀疑她们为讨好当前最有权势的将军,把给自己女儿用的最好家伙都拿出来了。再接着是镇国公府自行添置的实用东西,包括百子千孙桶等常见的吉利物品,制作的材料很考究,款式却很简单,不带半点闺阁气息。
  一百二十台嫁妆,首尾长达数里,这头进门,那头还未出门。
  夏玉瑾穿着华丽的红衣,原本漂亮的脸蛋早已苍白如纸,正没精打采地站在安王府门外迎宾,眼珠子东转转西转转,似乎在观察退路,整个人看起来不像娶亲,倒像要上刑场。哥哥夏玉阙则春风满面地招呼各路来宾,但他也觉得自家弟弟的表情太晦气,本着同胞友谊,出言安慰:也别太往心上去,你好歹也是姓夏,当今圣上的亲侄子,纵使将军性子再怎么蛮横,也会给几分薄面,不至于做得太过分。你如今封了郡王,又娶了媳妇,自个儿也要收生养性,以后别胡闹了。
  大嫂知书达理,温柔贤惠,你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夏玉瑾不忿地别过头去,冷语反驳,但神色稍稍缓和了些,至于那叶昭,乖乖做她的将军去,我绝不承认这样的东西是女人
  什么东西夏玉阙皱眉呵斥,叶昭收复蛮金,威震漠北,是大秦一等一的功臣,亦深得圣上宠爱。你再荒唐也不应如此无礼认了吧何况人家也未必不贤惠
  夏玉瑾难看的脸色稍稍缓和,夏玉阙趁热打铁,继续给他顺毛。未料,不远处有夏玉瑾曾欺负过的宗室纨绔,挤眉弄眼地冲他喊:叶将军英雄才俊,夏郡王花容月貌,当真是女才郎貌,天生一对以后好妻唱夫随,千古佳话啊
  夏玉瑾天生貌美,最忌讳人家拿他长相开玩笑。那几句话是字字如刀,锋利无比,硬生生把他心窝里最薄弱处戳得直流血。
  夏玉阙硬着头皮,努力安慰:没那么糟糕,别听他们胡说,咱们看嫁妆,还是很有女儿气息的,那珍珑镜台做得多精致啊,说不准将军心里还是有几分女儿情愫的,后面那些是什么形状古怪,看起来挺沉啊
  嫁妆一抬抬过去,大件家具物品每过一件就博得一声赞美,箱笼过后,最后三十抬却是用红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怪异物件,担子压得低低的,负责抬运的士兵额上有几滴冷汗,似乎很吃力。
  大家都很好奇,恨不得能把红布看出个窟窿来。
  幸好老天怜见,满足了他们的愿望。快到安王府,其中一抬的扁担不堪重负,猛地断了,东西重重砸落地面,竟把青石地面给砸出两条裂缝,然后滚了两滚。
  所有人睁大眼,暂停呼吸,愣愣地看着地上物件。
  一根闪烁着森森寒光的狼牙棒躺在青石路上,锋利齿钉间似乎还有洗不净的斑斑血迹。
  沉默
  负责搬运的两个士兵很淡定地换了根扁担,一起将武器重新放回嫁妆里,吆喝一声,重新抬起,大步流星而去。
  还是沉默
  继续沉默
  快来人啊别让郡王爬墙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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