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山高水远风雨近】
山川绵延,一壤接着一壤,或苍翠巍峨,或死灰险峻,或独峰孤峙,疏疏密
密连绵成片,山脉越往深处越是荒凉险恶,一直到一处犬牙交错的山谷。
两旁掩映的上古丛林之中,一道泛着淡黄色的河流蜿蜒直至深处,越往深处
颜色越深,到最后便是一道浑浊无比的暗流。
河流经过的两旁河道,树木纷纷泛着死灰色,树叶都像是风一吹便会散去的
灰烬一般。但是怪异的是,这些草木依旧在以一种独特的方式生长。
一个中年汉子头戴斗笠,嘴里叼着一根草,脸上尽是没有刮干净的胡渣。他
背着一个东张西望的小孩子。中年汉子穿着粗布麻衣,腰带宽宽地系着,看着有
些吊儿郎当。而他肩上的小孩长得确实粉嫩可人。
那到河流尽头是一座几乎荒芜了的死城。
中年汉子推着一车木柴火顺着崎岖的山路回到家里已是汗流浃背。开门的是
一个身材丰腴的少妇,她没好气地瞪了中年汉子一眼:「这么晚才回来?」
中年汉子抬起斗笠,嘿嘿地笑了笑。那美艳少妇无比哀怨地瞪了他一眼:
「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安儿也跟着你吃苦头。」说着她从汉子肩头抱过
那个粉嫩的小孩子,对着小脸颊亲了亲,脸上满是心疼。
中年汉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就避避风头,避避风头。过段日子俺们就
回家。」
这位身材姣好的美艳少妇搂着名为安儿的孩子,埋怨道:「半年前你就这么
说了。现在呢?我们还不是在这个鬼影都见不到的地方待着。当时我真的是猪油
蒙了心,那么多公子少爷抢着要娶我,我怎么偏偏就跟了你这个穷鬼。」
虽然天天被骂,但是每次中年汉子还是觉得很愧疚,他憨厚地笑了下便将柴
火堆在一边,然后捡了张板凳坐了下来,似乎是想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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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妇冷哼了一声,忽然蹲下靠在汉子身边,娇嗔道:「咋了?说了你两句就
不高兴了?」
中年汉子回过神来,连忙道:「不会不会,是我没用,该骂该骂。」
「哼。瞧你那怂样。以前还说你是能干大事的人,现在看起来也就……也就
能在床上欺负欺负我。」少妇自怨自艾的同时忍不住将饱满的胸脯往他粗壮的手
臂上蹭了蹭。
被放在地上的安儿蹦蹦跳跳地走到门口,向着外面张望。
中年汉子连忙喊道:「安儿回来,晚上外面危险。」
暮色四合,荒芜的古城笼罩在一片诡异的雾色里。
相貌很好的少妇冷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危险的?这鬼地方我又不是没有逛
过,什么鬼东西都没有,跟坟地一样。你也是,惹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仇家啊,要
躲来这种地方。」
中年汉子嘿嘿笑道:「小心为上,还是小心为上。」
少妇冷哼了一声,站起身一脚踹到了他的腰上,竟然直接将他踹翻在地,中
年汉子倒在地上,摸着腰哎呦哎呦地痛呼着,她看了更气了,冷哼道:「出息。」
少妇将鬓角落下的一缕头发撩到了耳朵后面,讥讽道:「今晚你自己在外面
睡吧。别上老娘床了。」
中年汉子哪里肯,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道:「媳妇我错了我错了,等这阵风
头避过去了,我肯定带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到时候别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呆
了,我们会老井城做生意。」
说着汉子直接搂住了她,女子扭动着腰肢想要挣脱,却更像是欲拒还迎。她
嘴上骂道:「信你有鬼了,也每个准话。好了好了,别动了……嗯……你先去看
看安儿,别让安儿跑远了。」
中年汉子这才放开了她,女子整了整自己松散的衣领子,一脸娇怨之气。
男子匆匆出门,在荒芜的街角处抱起了小安。他抬头看了一下昏沉的天色,
皱了皱眉头。男子星目剑眉,如果撇去那些窝囊的气质和邋遢的脸,肯定称得上
是俊逸。这一家三口是这座荒废千年的古城里唯一的人家。
那条黄色的河流便在这城头断了,不知道流向了哪里。
坐在肩头的安儿指着街上一块破旧的石碑问道:「爹爹,那几个字念什么呀。」
中年汉子看了一眼那几个几乎被沙化得剥落的字,解释道:「那个啊。是
『潜龙在渊』。」
「啥意思啊?」
「就是有一条龙躲在一个很深的池塘里。」
「哦……那几个字念什么啊……」
中年汉子定了定神,这个老城有很多废弃的碑文牌坊,有些字很是浅薄,有
些则是大有深意。他顺着安儿指的位置望过去,仔细辨认那几乎辨认不出的字迹,
最后说道:「那八个字是『风雨晦暝,大道无疆』。」
「哦……什么意思啊。」
中年汉子耐心解释道:「就是说,有要在大道通常是险恶而没有边际的。」
安儿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
中年汉子没有急着回家,而是背着安儿在这座阴气森森的城里走了走。一路
给安儿指那些字的读法和意思,而很多字早已废弃,实在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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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字有的铁画银钩,有的方正敦厚,有的若行云流水,飘逸俊美,有的若
坟冢枯骨,死气成成。什么「乾坤明玺,方寸大观」。什么「江野潮浪三千丈」,
「量浩渺天地履」。什么「南琴风骨」。还有自己隽秀似女子刻画的「中天悬月」。
安儿早慧,对于那些不知道多少年纪的字中蕴藏的某种力量若有感应。只是
懵懵懂懂,似隔雾窥花。
「那四个字是什么?」
安儿伸出手指指着一个碑,那些碑形状各异。安儿所指的一块歪斜在土地之
中,隐约看上去是一把剑的形状。而上面的字却依旧铿锵有力,似有虬龙游走其
间,峥嵘傲骨。
中年汉子看着那四个字,叹了口气,摇头道:「爹不认识。」
安儿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心想那四个字看着也不难写啊。爹爹怎么会不认
识呢。
夜色如临,抬头已可见漫天星斗,安儿看不清那些字了,撇了撇嘴问道:
「爹爹,听我娘说你惹了仇家了,到底是什么呀。」
中年汉子叹口气:「是个臭婆娘,极其难缠,你爹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咯。」
安儿天真道:「有娘难缠么?」
「嗯……这……这不一定。你娘的『难缠』可不是寻常女子可以比的。」
「什么意思啊?」
中年汉子笑道:「等安儿长大了就懂了。」
「哦。」
中年汉子转过头看了看安儿粉雕玉琢的脸蛋和那剪短的头发,心中埋怨道,
好端端一个女儿为什么非要当成儿子养。将来女儿脾气真像个男孩子里咋办?不
过他也只敢在心里埋怨,若是说出来肯定要挨上一顿拳打脚踢。长相俊朗性情憨
厚的中年汉子没由来得有些惆怅了。
安儿忽然笑道:「那个追杀爹爹的人肯定不厉害。」
「为啥?」
安儿一板一眼道:「我娘说爹爹很没用,谁都可以撵着你打,所以这次爹爹
的仇家肯定也不厉害,只是爹爹太窝囊了。唉,我娘那么好看,怎么会看上你的
啊。」
中年汉子听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才苦笑道:「唉,世道险恶,人心凉薄。
安儿你还小啊。」
回到家把安儿放下了之后去推房门,却发现房门从里面拴住了怎么也推不开。
他急得猛敲房门。只听里面女子道:「老娘今天心情不好,你憋两天。」
「媳妇,咋啦?是不是我又做错啥了?」
只听里面女子怒气冲冲道:「你是不是又教安儿识字了?」
中年汉子无辜道:「你不是说要把女儿当儿子养嘛。」
女子不依不挠:「两码事!」
「开个门呗?」
「滚!」
中年汉子一脸尴尬地望向了安儿,安儿坐在椅子上,脚一晃晃地坏笑着。
他蹲在地上长叹道:「日子哟,没得过咯。」
…………
第二轮的试道大会相较日打得更为激烈,从中午一直打到了天黑才飞出
胜负。
其中最让人出乎意料的便是林玄言的胜出,他赢得太快了,甚至让人来不及
反应。其次便是阴阳阁的季大小姐再次凭借八相镜胜出,不过很大原因也是她抽
到了这次除了林玄言以外公认最弱的选手。
萧忘表现出来的碾压力更为惊人。季昔年所展现出来的境界依旧是六境。是
否达到七境还只是传闻。
而十六强进八强为了公平服众,便是自己抽签了。所以也存在了同门内战的
可能性。
而六大宗门里,每个宗门必须得有至少一个人进入八强。如故连续四届没有,
便会被除名。这是剑宗的第四届。所以至关重要。
裴语涵昨日彻夜未眠,而赵念重伤未愈不便下场,于是林玄言自告奋勇去照
顾俞小塘。小塘始终昏迷不醒,但是气息和脉搏都趋于平缓了,无性命之忧。
俞小塘似乎在做一个梦,每过一段时间,她的身子便会辗转一下,秀美时蹙
时松,看上去不是什么好梦。忽然她身子猛的一震,娇小的身躯竟然一下子将被
子一震,朝着床下滑去。林玄言连忙扯住被角,帮她把被子盖好。
他的手触碰到了俞小塘的手,一片冰冷。他心中微惊,摸了摸她的手,像是
握着一块冰一般。睡梦中的俞小塘如有感应,反手抓住了他的手。两只手就这样
握在了一起。林玄言想要抽出来,但是小塘抓得很死,尝试了一会后他无奈地笑
了笑,仍由小塘抓着自己。
小塘的手真的很冷,死人一样没有温度,于是他的另一只手也搭了上去。
小塘本来微微颤抖的身子渐渐趋于平稳,紧蹙的眉头也渐渐松开,唯独那只
手依旧紧紧地握着不愿松开。
昏暗的室内燃着一盏灯。灯火微明,映着少年单薄的身影。
少年的一身白衣被照得微微泛黄,随着灯火一并摇晃。
林玄言便盯着那盏放在身侧的灯,目光随着火光一起跳动,不知不觉间,他
竟然枕着胳膊睡着了。俞小塘的手很凉很冰很软,握着却很是舒服,他坐在椅子
上,头靠着自己的肩膀,这个姿势本该很不舒服,但是他却觉得自己从未睡得如
此舒服过,一向安静的他甚至都有了微微的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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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裴语涵推开门看到这一幕,她望着少年少女握紧的双手,错愕地笑了笑,
不愿去打扰。一直到林玄言需要参赛之时,裴语涵才将林玄言轻轻拍醒。
他醒来之时依旧睡眼惺忪,俞小塘紧握的手不知道时候时候已经松开了,她
的体温也渐渐恢复正常,再不似那死人般的冰冷。林玄言转了转压得发麻的手臂,
抬起头便对上了裴语涵的眼睛。裴语涵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他都明白。
下一场比赛那么重要,但是语涵知道将整个宗门的希望放在一个入门不过半
年的少年身上,担子太过沉重。她觉得这样不对,更为自己过去的『方式』感到
羞愧,她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今早她还听过许多流言蜚语,譬如林玄言是靠卑劣的手段获胜的,李岩输得
极其冤枉什么的。虽然不知道昨日比赛的具体细节,但是她隐隐有些担忧。
林玄言明白她的意思,微笑道:「师父,那天晚上我们曾订立过一个约定。」
裴语涵虽然从未当真,但是她一直记得,那天林玄言说过,如果能够夺魁的
话,便答应他一个条件。「我记得的。」
「师父记得信守承诺。」
若是平时林玄言说出这句话,她只会觉得是玩笑。虽然不知道昨日他是如何
击败李岩的,但是无形之间,她竟然对这个徒弟有种莫名的信心。她郑重点头。
两人并肩走出小洞天。周围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望了过来。林玄言这才
看到,洞天口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正是昨日被自己击败的李岩。
李岩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瞳色凝重的眸子就像是风霜清洗了几十年的岩石。
「有事?」林玄言问。
李岩道:「昨夜我想了一整夜,我无论如何无法接受我自己输给一个没有修
为的人。」
裴语涵神色剧变。没有修为?这是怎么回事?虽然凭借她的境界也探查不到
林玄言的修为,但是她开始相信林玄言体质特殊或者有什么隐秘法宝遮蔽了天机。
林玄言不动声色:「剑只要足够快足够准就够了。」
李岩苦笑道:「昨日你先是一步步缓慢走上台阶来消磨我的耐心,再假装自
己是弱不禁风的废物来让我轻敌,最后以话语激怒我让我莽撞出击。而你用的只
是比我更快的剑攻击我没有法术防备的部位。环环相扣,心机城府让我昨夜回想
起来确实还深感佩服。不过,你以为你这样能走多远?」
「你来就是给我说这些?」林玄言淡然道:「我曾经听说,许多年前,剑道
鼎盛时期,许多人没有修行的根骨但是仍不愿服输,便只练纯粹体魄,只将挥剑
的速度练得很快,更快,那时候人间盛行快剑,又被称作『江湖剑』。起初人们
对江湖剑不以为意,直到有一次,一位剑客凭借快到出神入化的剑术暗杀了一个
九境修士。从此天下闻名。」
裴语涵对于这段历史有些印象,曾经她不想练剑的时候师父便给她讲故事,
那时候便提到过这江湖剑。
最后林玄言笑了笑:「不过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李岩深吸一口气:「受教。你觉得你的剑已经可以快得过六境修士,甚至七
境的萧忘?」
林玄言没有回答,只是说:「你来到底想说什么?」
李岩盯着他认真道:「我只希望今日之后,我们还能再堂堂正正再战一次。」
锣鼓声敲响,林玄言没有回答他,只是摆了摆手道:「我去抽签了,祝我有
个好手气吧。」
李岩站在他的身后默默盯着他,脸色阴沉得骇人。
一直在旁看戏的季易天望着裴语涵,饶有兴致道:「魔宗之剑,江湖之剑,
你们剑宗今年真是好大手笔。」
裴语涵漠然道:「魔宗之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季易天道:「裴仙子莫要和我装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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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语涵冰冷道:「小塘那一剑是我根据魔宗之剑脱胎出来的一招,虽然样式
接近,但是本质却相去甚远。难不成季阁主以为以小塘这个年纪居然可以用出三
千年未有的一剑?」
季易天哦了一声,顿了顿,说道:「既然是仙子自创一剑,那你们宗门其他
弟子是不是也应该都习得了这一剑才对?以裴仙子的性格,总不会唯独偏袒小塘
吧?」
裴语涵面色清冷,不再说话。季易天当是她懒得纠缠。实则裴语涵害怕言多
必失,因为这一剑,连她自己都挥不出来。
此刻林玄言和其他十五名对手一起走到签筒之前,其中十六人中,阴阳阁和
玄门的弟子便各占了三人。大家都觉得冠军便会在这两个最如日中天的宗门中决
出。
萧忘有意无意地靠近了林玄言,低声道:「虽然我的师弟师兄都说你的剑道
是邪魔外道,走的是野路子,行而不远。但是我对你还是蛮欣赏的,萧某想领教
一下,你的剑到底能多快。」
林玄言直截了当道:「我不想抽到你。」
萧忘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觉得理所当然。他伸出两根修长且骨节
分明的手指,夹出了一根竹签,他甚至没有多看竹签一眼,因为他不关心对手是
谁。与谁一战对他来说都一样。
林玄言抽了一支,上面写着七。恰好他身边的一个头戴湛蓝色抹额的宗门少
年也举起了一根书签,上面写着七。林玄言侧过头看了一眼,他也下意识望了林
玄言一眼,眼中难掩兴奋神采,在实力稍弱的几个人中,大家都希望自己能抽到
林玄言或者那位季家的大小姐。
抽签很快结束,众人配对竹签,都知道了自己的场次和对手。
悬浮在空中的比武场已经由四个撤成了面积更大的两个。有四位修为高深的
长老坐镇四个角落,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
林玄言抽完签之后无心观战,回到洞天继续照看小塘。
季大小姐拿起竹签对着天光看了又看,清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
接天楼第十层,一位青裙女子坐在床榻边缘,赤着娇嫩的玉足,衣裙散乱,
甚至没有遮住断崖刀削般俏丽的香肩。她虽然裙带半解,玉钗横斜,青裙下摆甚
至被撕裂开来,雪白修长的大腿若隐若现。但她面目依旧矜贵清冷,深青色的长
发顺着肩膀写意地落在胸前。她轻轻将衣襟扯过,遮住露出的半只美乳。而衣扣
被扯坏的青裙哪里能够包裹得住那波涛彭拜的乳峰,两团美肉死死地撑着衣料,
几乎都要裂帛而出。
虽是白日,接天楼里依旧灯光辉煌,穷奢极欲的装潢不至里,她一身青裙仿
佛半开半掩的莲花,娴静皎洁,将圣洁与媚色完美地融入在了一具身体里。
虽然室内灯火明亮,却终究比不了外面明媚的天光。所以一个修长的人影出
现在门口之时,望上去仍旧像是一道漆黑的人影。
那个人影走进了室内。就像是云台之上流入的一道浅浅月光。
陆嘉静望着那个人,淡然道:「你也来看我笑话了?」
来者是一个一头银发的女子,她的身段虽不似陆嘉静一般好到夸张,却也是
玲珑毓秀,她的皮肤极好,细腻滑嫩得宛如吹弹可破。那头最有代表性的银发披
在描金黑袍之上,只露出一双小巧的耳朵,望上去如同夜的精灵。
所有人只要见过了她的相貌便知道她来自哪里。
中天悬月失昼城。海上仙岛南宫,三万户琼楼玉宇,十万里月海绕城而过。
那里的人男女相貌都很美,都是一头银白色长发,擅长乐器。男女皆已南为姓。
那里终年见不到阳光,永远只是明月星辰。
在人间大陆上,失昼城似乎只是个传说。但是人们都知道那是真实的,因为
每次试道大会,失昼城都会派大使渡海而来观望。
银发女子清然道:「自然不是。姐姐说,如果那些人对宫主做了过分的事,
所以恳请宫主前往失昼城清修,不理俗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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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嘉静看了她一眼,收回了视线,漠然道:「不必了。本宫自有自己的道路,
崎岖甚至耻辱都好,也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银发女子不解道:「所以你甘愿几日后当着万人的面做那种事情?」
「有何不可?」陆嘉静冷笑。
银发女子叹了口气:「痴情总被无情误。」
陆嘉静不予理会,问道:「为什么来的人是你,以往你们不就只派遣一名大
使么?今次为何你这个三当家亲自来了。」
银发女子道:「失昼城上近日星光黯淡,孤狼北移,三宿无光,凶兆。这次
试道大会恐有动乱,姐姐担心城中几位故友的安危,故让小妹来看看。适当时候
可出手相助。」
陆嘉静蹙眉道:「你姐姐恐怕多虑了,承君城十三道城门十三座金身震国鬼
将法力玄通,而乾明殿中的那一位就更不必多说。即使是浮屿上的大长老也绝对
无法硬闯神殿。」
女子道:「正因为如此,便更加非同小可了。」
陆嘉静站起了身子,没有了双手的遮挡那些衣物便如流水一般肆意淌下,挂
在雪白的臂膀和躯体上,似乎轻轻一动便会落下,青白相间的景致里,胸脯高挺,
娇臀圆润丰盈,私密若隐若现,艳丽逼人,即使是银发女子见了也不由暗自赞叹。
只是想了那些,银发女子便又心中遗憾。她想再劝说陆嘉静前往失昼城,但
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陆嘉静知道她的心意,平静道:「嘉静自幼在轩辕王朝长大,看了几百载日
月翻覆,在这里经历过很多事遇见过很多人,虽然这些都是不重要的过眼烟云,
但是一点点堆积在道心里,也绝非可轻易斩断。而我的证道契机亦在这里,纵使
此刻我现在一身修为废了大半。但是我始终相信我能走到更高的地方看更远的风
景,这其间受些委屈又如何呢?大道无穷多,一人选一条便是了,替我谢过你家
姐姐。」
银发眸子里似是捣碎了星光映照的河水,良久她才缓缓道:「道心之向,何
来通途。宫主既愿破而后立,绫音便也不再勉强。」
陆嘉静又道:「绫音还是快离开吧。那个死胖子回来看到你,怕又要念念不
忘了。」
名为南绫音的银发女子无奈地笑了笑:「那个人是轩辕帘?」
陆嘉静点头道:「三皇子轩辕帘。」
南绫音无奈一笑:「大皇子暴毙,二皇子失踪,而皇帝极其宠爱的四皇子却
也无故消失宫中,竟然真能轮得到他上位。不过即便如此,当今帝王尚且安康,
等到他坐上皇位大概要十年不止吧。」
陆嘉静嗯了一声:「这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陆嘉静平静道:「他有恩于我,我略施薄报,理所当然。」
南绫音不再多言,「绫音不宜久留,愿宫主早日找到自己的道。」
陆嘉静淡然点头,目光看着南绫音消失在接天楼的身影。她走到窗边,抬头
望去,半座承君城便都在自己的眼底。她看着窗外的景色,也不知道在看哪里,
只是过了很久,她才怔怔道:「这里是我家?」
…………
试道的前四场已然比完,各尽全力,打得极为精彩,根本不惜伤筋动骨,一
心求胜,最后场的胜者是玄门的一位得意弟子,名为孙道年,若不是玄门出
了一个萧忘,那他便应是里面最夺目的星辰。
第二场获胜更险,天云山大弟子周翼最后动用了门派秘法才堪堪略胜一筹。
第三场萧忘以极快的速度胜出,第四场季昔年也短短三十个回合不到便击败
对手。两位公认的天子骄子虽然未正式一战,却已然针锋相对。
正在进行的第五场也是精彩至极,操控阴阳弦线的魏机与叶家长子叶知清打
得难舍难分,叶家擅长暗器类术法,与魏机所在的天机阁有异曲同工之处,过往
便时常有人争论天机阁与叶家孰强孰弱,这场两家最出色年轻人之间的较量便似
乎是为了回答大家的问题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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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机的阴阳弦线诡谲多变,而叶知清的招法走的是凌厉的路子,不靠刁钻的
角度,只靠用速度与力度将敌手一击毙命。
两人自交战至今从未近身,而术法如刀,两人身影在场间不停变换,激发出
的术法不知在空中交击了多少下。场间尽是术法刮擦空气爆出的猎猎风声,两个
人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只剩下不停交错变幻的影子。
而第六场却是极为儿戏,第六场是季婵溪的比试,而凑巧的是,她抽到的是
同为阴阳阁弟子的郑锦,郑锦哪里敢对自家门派的大小姐动手,虽然他有六境修
为,而季婵溪不过只能操控八相镜中的一相,还操控得极为撇脚,一般遇到五境
高手便很难招架,但是此刻郑锦空有一身修为无法施展,被季婵溪追的满场跑,
只敢防御不敢还手,一直到他瞥了一眼隔壁比武场,感觉打得差不多了,便主动
举手认输。季婵溪便如此『名正言顺』地进入了前八。
众人心中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观战的季易天只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是又没办法责备。
魏机与叶知清的比试还在继续。
林玄言从洞天中走出,恰好看见魏机的身影如猎鹰俯冲一般扑向叶知清,而
叶知清也如毒蛇抬头一般冲击而上,这是两个人次正面交击,两道不同颜色
的光华灼灼交融,扭曲,而只是一个刹那,他们身子便错了开来,向着两边倒滑
而去,与此同时,他们身子都以最快的速度转了过来,双手掐诀结印,一道道暗
器弦线飞羽般交错相击,恰好互相在空中击中,纷纷破碎凋落。
林玄言走到裴语涵身边,裴语涵正坐着,她察觉到林玄言的到来,叮嘱道:
「玄言,你的下一个对手是玄门的萧泽,萧忘的弟弟,他所修不过三式,一为拨
云,二为拔鼎,三为开岳。但是这之前他的对手,没有扛过第二式的。你一定要
小心。」
林玄言俯看裴语涵披散的秀发,很想像过去一样揉一揉。听到她的嘱咐,便
漫不经心道:「听着挺唬的。」
裴语涵叹了口气,每次她的叮嘱林玄言都像是耳旁风一样毫不在意。
而林玄言看着那个比武场,过了会忽然说:「魏机输了。」
场上依旧难舍难分,两人皆未显露明显颓势,而裴语涵凭借化境修为自然可
以清楚地察觉到场上每一个气机的变化,也知道魏机开始渐渐不支,但是林玄言
毫无修为又是如何做到的?难道仅仅凭借异于常人的视力?
林玄言看着一脸疑惑的裴语涵说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而已。」
未等裴语涵仔细咀嚼其中意味,叶知清的身影忽然以比方才快不止一倍的速
度移动,那些本来空无一物的空气里忽然炸开无数碧色的翠芒!原来方才的一切
进攻不过是布局蓄势罢了,叶知清的身影随着漫天翠芒纷纷落下,这是蓄力许久
之后的致命一击。魏机连忙将阴阳弦线布于胸前,翠芒被弦线切割而过,发出刺
耳而尖锐的声音。
整个场间像是被翠色笼罩的染缸,偶有一两条黑白弦线极其突兀地纵横其间。
过了许久,风平浪静。叶知清依旧站着,而魏机单膝跪地不停喘息,满脸不甘。
等到两人退下,林玄言便一句话也不说地朝着台上走去。一百八十二级台阶,
他依旧缓缓拾级而上。但是这一次场间质疑和嘲弄的声音小了许多,许多宗门的
女弟子这才发现原来剑宗竟有如此清秀英俊的少年。又十分惋惜他如此天才竟不
能修行,否则何必走江湖剑这种大道无期的野路子。
他若不是剑宗便好了。若可以修行便好了。许多人都有些惋惜。但也有许多
人心中不屑。
一个曾经如此鼎盛的宗门如今要靠这些旁门左道维持,何其可笑可怜。
林玄言走到台上之时,萧泽早已立在对面,一身拳意流泻,犹如待喷薄的火
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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