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纪事》6-10

  ☆、第6章 回家
  车子行驶在路上，街上的街灯都亮了。叶成沈默了半路，才算是彻底缓过气了。他扭头看向一直很安静的顾少帆，“今天可亏有你，不然我的车就没了。”
  顾少帆抽了抽嘴角，重点是在这里吗？
  “我还是第一次被人打劫，能让警察去抓他们吗？”叶成一开口就不打算停下来了，他扯了扯绷带的边缘，似懂非懂的说，“这是人身攻击，谋财害命吧？新闻上都这麽说的。”
  总觉得事情没有他说的这麽严重，但暂时贫乏的知识面也不知道怎麽解释，顾少帆不予回应。
  “我说你每天都坐小汽车上学的啊？你刚刚好帅，踢一脚人就倒了！不过另外两个人都跑了，哎呀。”他遗憾地叹了口气，“是说那锅牛肉我觉得肯定不好吃，闻起来就不香。”
  说著叶成闻了闻自己身上，衣服上还沾著不少油渍，受害面积应该会让每个洗衣服的人崩溃。他做了个嫌弃的表情，“看到打架了都不管，这人怎麽这样。可惜你学生证都押那儿了，不然谁理她。”
  叶成忿忿不平地哼哼了两声，随即很豪气地冲顾少帆一点头，对方已经被他东拉西扯没有重点的说法方式搞得有点懵懂了，“放心吧，那锅菜不让你赔，我给。”
  话是这麽说，叶成还是在心里盘算著自己的零用钱。他的零用钱大头都存在银行，那是过年时给的压岁钱。现金的部分大多都是周妮後来给的，在零用钱上周妮从来不对叶成吝啬。叶成平时也不怎麽用，攒著攒著一旦凑成了一百的整数叶成就会跑银行存进去。
  嗯……八十二块三应该够了吧？
  顾少帆听到这句话，忽然伸手摸了摸叶成的头，面无表情地说，“没关系，我来。”
  话虽然简短但意思是明确的，叶成被他那个摸头的动作稍微震了一下，他不是没被人摸过头，可对象都是叔叔阿姨这种长辈。
  被顾少帆这麽对待感觉有点怪怪的，好像自己年龄比他要小似的。
  叶成挠挠头，也没多纠结，心思活跃到了另一个话题上，“呐，前几天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顾少帆没说话，只看著他，眼睛在车内的yin影里深邃又美丽。叶成罕见地有点不好意思了，视线往旁边撇，“好吧，我还是有点介意。班上人都那麽说你，你也不解释，我还替你抱不平呢，这不显得我很傻掰吗？你知道这样很伤我的自尊心吗？”
  说完还重重地叹了口气。
  顾少帆：“……”
  顾少帆：“抱歉。”
  前面的司机瞧了一眼後视镜里的两孩子，氛围居然正儿八经的，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这小朋友说话方式像大人，但思维模式还是小孩，这种违和感配上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反而有种可爱的感觉。
  听到顾少帆道歉，叶成心里也有个台阶下了。他是真的挺喜欢顾少帆的……不排除因为他一直给自己带好吃的……好嘛，其实就本身而言自己也很中意他啊，和他相处特别舒服，好像什麽也不用顾忌一样地自在。就是话少一点，但那有什麽关系，自己话多一点就好了啊。
  “没事儿，咱们以後还是朋友哈。”叶成笑眯眯地接口，随後很郑重地补上，“好朋友。”
  他的眉宇之间有股无忧无虑的真诚，很能打动别人。顾少帆盯著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小朋友，是从那个巷子拐过去吗？”不远处好又多的招牌已经看得到了，司机放缓了车速，按照叶成的指点拐进了丁字路口的右边。叶成扒上前面座椅的靠背，右手往前指个不停，“那儿有个路灯，哦哦，对对对，就是那儿。”
  汽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司机回过头，“不然我打个电话让你爸爸下来接你吧？”看了一眼小雇主，“还是干脆我抱你上去？”
  叶成已经把门给推开了，还剩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他把踏出去的脚晃了晃，感觉没事，笑道，“谢谢叔叔，我家就住在二楼，很快就能到家的。”
  他灵活地跳下了车，转身微微弯身对顾少帆挥了挥手，大大地笑了一个，“谢谢你，明天见。”
  “明天见。”
  叶成关上车门，等著司机下车把後备箱里的自行车拎了出来，又道了声谢谢。扶著车就要一瘸一拐往小区门走，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麽转回头，正对上了顾少帆追随著他的视线。
  被发现了的人也没有不好意思，仍旧静静地和叶成对视著。
  足足隔了十秒锺，叶成才从这莫名的对视中回过神来，对他做了个拜拜的口型，欢快地蹦走了。
  叶承辉接到电话的时候对方很是婉转地把伤势说得很轻松，他一直以为就是去擦擦碘酒就完事。结果叶成一手一脚都绑上了绷带，再配上一根拐杖画面就圆满了。他和周妮都被这阵仗吓到了，赶紧上下检查了一遍，事无巨细地询问了事情经过。
  周妮没想到那个自行车还能引出这种事情，坐在沙发上整理叶成带回来的药，间或查看一下叶成的手脚，“是我没考虑周到，不过现在的孩子怎麽这麽流氓？”
  “这都是你同学帮你买的？”叶承辉拿过装药的塑料袋，翻来翻去没有药单，应该是没装进去，“多少钱？”
  叶成一愣，因为顾少帆从头到尾都那麽理所当然，简直让叶成有种带他去医院的是他爸的感觉，害他都忘了这一点，“不知道。”
  叶承辉皱了皱眉，表情不满意起来，“下次见到你们同学问清楚，把钱还人家。”
  叶成哦了一声，这让叶承辉更不满意了，“哦什麽哦？好好说话会不会？没规矩。”
  “我知道了。”叶成郁闷地乖乖回应。周妮一看气氛有点僵硬便主动地将话题岔开，“这事儿之後再说，我看这些药也不是很贵，明天上学让成成带著钱拿给他就行了。你看孩子都这样了，先洗个澡换个衣服。成成，还没吃饭吧？”
  叶承辉没说话，他自己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欠人人情。虽然叶成终归还小，但一点也不重视与人交往的尺度就让他生气。
  叶成被他盯得屁股在沙发上挪了挪，小心地回望了一眼，垂头摇摇头。这时候肚子里的东西早消化完了，一阵一阵的饿，他不自觉地就朝厨房那边望了过去。
  “洗完澡再吃饭，就知道你没吃我都把菜留起来了。”周妮笑著把药都收进了塑料袋里，放到茶几下面，“我找点东西帮你包一下，你伤口不能沾水。”
  她在厨房里拿了保鲜膜，亲切地牵起叶成的手往浴室走。叶成还是有些不习惯她的接触，但还是很顺从地让她牵著。只是在她给自己脱衣服的时候闪躲了几下，周妮看他脸都红了，笑道，“成成长大了，知道害羞了。”
  叶成喏喏地小声道，“我自己来……”
  周妮表现得很是熟稔，好像她本来就是这个家中的一员，实事求是的说她对叶成照顾得也很周道。但毕竟叶成和她相处了才不到一年，说到底在心里也总是有些生疏的，更遑论要真的将她当做母亲。
  再说，就算是亲妈，这都11岁了，怎麽好意思？
  “你手和脚都受伤了，自己一个人怎麽洗？”周妮恰到好处地皱了皱眉，稍微有些强硬地把叶成那件充满土豆牛肉味的短袖衬衫给脱了下来，“你这也不能洗，只能用水擦。”
  叶成惶恐地捞住自己的裤子，不过一来力气小，二来也不敢真地反抗，只捞了几下就被脱下去了，不过周妮看他真是害臊得要紧好歹还是给他留了条内裤。叶成拘谨地站在她面前，任她把保鲜膜厚厚地缠在了绷带上。
  好不容易被洗干净，叶成被周妮支去换衣服，周妮则先到厨房去热饭了。他换了件宽大点的短袖衫和短裤，支著一只脚走到厨房。空气里已经开始飘散著饭菜的香味，叶成自己拿了碗筷，这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
  正在看电视的叶承辉顺手接了起来，“你好。”
  听完对方的话之後，他面色略有些诧异，拿下听筒高声道，“叶成，你的电话。”
  “我的？”叶成仰过头，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虽然会在什麽通讯薄上互留电话，但实际上真的会去打电话的人还是很少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打电话来直接找叶成本人的。
  “别翘椅子。”看到叶成把椅子往後仰成了一个危险的角度，叶承辉警告了一句，“是你同学。”
  啪地一声将椅子腿挪回原地，叶成趁叶承辉发火之前就急忙赶到了沙发边，他胡乱地撩过因打湿了而耷拉在眉眼前的额发，拿起被放在电话旁边的听筒，好奇地喂了一声。
  “没发烧吧？”
  声音通过电线和听筒多少会变得有些不一样，但叶成还是马上认了出来，“顾少帆！”他很惊喜地叫道，“你怎麽知道我家电话的？”
  说完才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忘了当时你还打过，不对啊，是司机叔叔打的。你看到之後记下来了吗？”
  电话那头没说话，不过当叶成将问题一连串跟开机关枪一样问出来时也就是不在意别人回答的时候，他还沈浸在顾少帆居然跟他打电话的兴奋中，直到对方又重复了一遍问题才反应过来，“啊，应该没有吧？”
  说著他像模像样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也不知道什麽才算发烧，身体不热头不疼应该就是没问题吧？
  “你还专程打电话来问啊。”叶成嘿嘿地笑了起来，想著这人太够意思了。这麽想著就莫名地想多和他说说话，叶成从今天下午的事说到平常他最喜欢吃的东西，然後又说到他房间的摆设。电话对面的顾少帆偶尔会嗯一声，偶尔会追问一句，让叶成知道他真的在听。
  直到叶承辉用遥控器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眼神表示自己的不满意才让叶成意犹未尽地和顾少帆道了再见。
  “哪里这麽多废话？热好的菜又快冷了。”叶承辉皱眉看著放下听筒的叶成，“你不会上课的时候也这麽多话吧？”
  声音到後面已显得有些严厉了。
  叶成暗地里吐吐舌头，灰溜溜地跑去吃饭了。
  作家的话：
  啊……因为撸主要转移工作地点了，所以日更肯定是没办法了。也不知道去那里之後会不会有地发上网啊，总之只要找到能上网的地方我一定更文……不过请大家相信，这文不会坑啦！撸主的信誉度应该还蛮好的
  ☆、第7章 朋友
  叶承辉虽然平时不会溺爱叶成，但孩子遇到这种事他也不能当什麽也没发生。再说，听叶成说得那麽惊险，以後要再发生这种事该怎麽办？
  於是第二天叶承辉请了半天假，带著叶成上学去了。叶承辉的驾照还在考，周妮先把他们送到了附小再往自己公司开去。
  叶成对自己老爸要去找老师这件事略有点慌张。毕竟对学生来说杀伤力最大的语句必定有“请你家长来学校”在其中。但他再膈应也没办法，只得听话的去班里了。
  他一出现在班里就立即成为了焦点。陶路目瞪口呆地看著叶成手上缠著的绷带，这在他的眼里简直是重伤了啊。等到叶成走近，他咋咋呼呼地高声问，“叶成你怎麽了？！”
  叶成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坐到位置上没说话。看到顾少帆没来，稍微意外了一下，这可是他第一次比自己来的晚，发生什麽事了？
  “喂，你的手怎麽回事？昨天还没包扎的吧？”陶路转过身来，兴致勃勃地询问。叶成白了他一眼，“我怎麽觉得你这麽幸灾乐祸。”
  “不是，我是觉得你太厉害了，居然上绷带了。”陶路盯著绷带就像盯著战士的勋章。还没等叶成添油加醋地把昨天下午的惊险事迹复述一遍，陶路忽地灵光一现，头转向顾少帆的位置，“我说你不会是被他给教训了吧？”
  啊？！
  叶成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教训？谁？”
  “这位咯。谁让你之前招惹了他，後面又不理他嘛。”陶路努努嘴示意。叶成的目光顺著他的视线一触到顾少帆的桌面就收回来了，随机不可思议地叫道，“你抽风呢？！”
  陶路被他吼蒙了，叶成在这新学校呆了快半个月了，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偶尔变变脸都是开玩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整个人好像都被惹毛了。
  “我说你怎麽就不能想点别人好的啊？！昨天有坏蛋要抢我的自行车，这就他们弄伤的。是顾少帆跑出来救了我，没他我还指不定会怎样呢！”叶成的声音越提越高，他是真的被踩到底线了。顾少帆多少一个人啊，凭什麽就要被人这麽怀疑这麽说啊？
  到最後整个教室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叫嚣，“还有我说，别人顾少帆到底怎麽你了啊？哪有你这样一天到晚都乱想别人，老师教的要互帮互助要关心同学你都扔厕所里了吗？”
  陶路不用看周围都感觉得到全班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俩身上，被叶成这麽训儿子一样的训，他的脸拉不下来了，“叶成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不是看你顺眼我哪里管你和那个黑社会的儿子同流河水，被带坏了你都不知道怎麽回事！”
  “我谢谢你了，是同流合污成吗？”叶成抽抽嘴角，倒笑不笑的样子看起来略有点欠扁，“我看坏掉的是你的脑子吧？别以为别人不爱说话你们就可以在後面乱编排。”
  一个们字就把他的攻击范围从陶路一个人身上扩大成地图炮了，但叶成本来也是这个意思。他的眼睛形状有点像杏仁，线条优美，大而圆润，这时微眯著的样子又嚣张又倨傲，反倒是可爱得紧，看得被骂的陶路都是稍稍一呆，“我告诉你，顾少帆是我朋友，今後谁要在我面前说他坏话就是在当著面骂我！”
  这麽被人指著鼻子骂还是头一遭，何况还是当著全班人的面，陶路涨红了脸猛地就站了起来，“我就是骂他了怎麽样？我连你一起骂你又要怎麽样？不服就来打一架啊？！”
  别看昨天叶成怂了，打劫和打架对小孩造成的那心理压力绝对不一样。叶成唰地一下也站起来了，他比陶路还低一个头，却偏要梗著脖子道，“当谁真怕你啊！”
  陶路气得伸手想去捞叶成的领子，半路就被人截住。他气急败坏地偏过头，顾少帆正牢牢拉著他的手臂，看他望过来了，才平淡地道，“别乱碰。”
  本来已经是早读时间却异常安静的教室现在更是连呼吸声都快听不到了。陶路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旁边刘秦也拉了拉他的手，顾少帆在他们眼里目前为止还是惹不起的对象。
  陶路本来就涨红了的脸都要发黑了，他恨恨地瞪了一眼叶成，使劲抽回了被顾少帆抓著的手，凶猛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椅子背磕在叶成的桌子上，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叶成呵呵两声，用脚把桌子往後一勾心思跳转就不在前面的人身上了。他坐下後挪了挪椅子，“你今天来晚了，早读都开始了。”
  顾少帆自顾自放书包，“嗯，有点事。”
  “什麽事？”叶成现在算是知道顾少帆为什麽早上来的这麽早了，交通工具这麽方便。比如自己今天早上搭周妮的车来上学就比平时方便了不是一个档次。
  顾少帆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今天早上骑车来的？”
  “不是啊，是我阿姨载我来的，我爸爸也跟著一起。”叶成随口答道，随即一怔，脑子里冒出了个匪夷所思地想法。他这麽想，也就这麽问了，“你……我说顾少帆你不会今天早上绕到我家去了吧？”
  问出来他都有种自作多情的不好意思，还想著怎麽把这话给圆回来，对方已经很坦然地回答了，“嗯，我想著你的手脚受伤不方便。”
  叶成呆了呆，结结巴巴地道，“那……那你……”
  不是白跑了一趟吗？
  顾少帆好似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一样，点了点头，“没关系，只是顺路。”
  叶成微张著嘴忽然不知道说什麽才好。
  明明这个人总是只是面瘫著张脸，却一点也没有让叶成觉得冰冷。相反在认识了不过这麽短的时间里，尽是自己在被他关照吧？
  “……你昨晚打电话的时候说一声的话，我就会等你了吧？又不费事，几个字而已。”叶成觉得害羞似地撇开脸，他说这话完全没有指责的意思，可对方却一本正经地道，“抱歉。”
  “你……”叶成侧著头用目光上下扫了一遍他的死人脸，突然用手扯住他的两边脸颊朝两边拉，“我说你啊，不要一天到晚都板著个脸嘛。”
  怪不得人缘不好，当然那个身份也是有关系，不过和他这身“不要随便接近我”的气质也有关系吧？
  顾少帆的脸被他拉得像个大饼，很是滑稽，却毫不反抗地任叶成蹂躏，简直像一只温顺的大狗。
  叶成偏过头，撇著嘴看了看，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他们不和你交朋友真是他们的损失。”
  顾少帆神色微动，视线朝下垂了垂，又立刻放回叶成的脸上。小孩松开了手，白皙的小脸上酒窝晃人眼的可爱。顾少帆的手指动了动，忍住了想去戳戳的冲动。
  铃声响起代表早读时间的结束，但随後走进来的不是孙老师。数学老师放下他的三角尺和教科书，简单地说明了几句，“孙老师有点事，数学课和三四节的语文课。”
  叶成有些疑惑，他多少猜得到是自己老爸在孙老师那里。
  是讲昨天那件事麽？
  想到这里他又瞧向了顾少帆，这孩子就是有话憋不住，上课不能讲话他就拿著演草本潦草地写了一句话：你的东西拿回来没？
  然後把本子往顾少帆那里推了一点，顾少帆瞄了一眼，伸长手在本子下面写了个嗯字。
  叶成：……
  你平时爱嗯一个字了事就算了，要不要连写字都这样？
  叶成又写：多少钱？还有昨天的医药费
  顾少帆：不知道。
  完了他又在这句话的前面加了个‘都’字。
  叶成：……那我怎麽给你钱？！
  顾少帆：不用了。
  写完这个顾少帆突然把本子整个收走了，连叶成再询问的机会都不给。叶成对著他那认真读书的侧面扯扯嘴角，只好也回过头去看黑板。
  一下了课了叶成继续和顾少帆纠缠这个事，末了顾少帆只得答回家问问司机，确实不是自己给的钱，叶成这才算完。
  转念一想他爸还在学校来著，叶成坐不住了。赶紧跑到老师办公室门口鬼鬼祟祟地往里面探头探脑，没想到不仅没看到他老爹，连孙老师也不见人影。
  已经走了？
  掌握不到大人的行踪，叶成满脑子问号地回到了教室。一坐下来他就跟顾少帆说了这事儿，顾少帆倒是很清楚，“是为了昨天的事？”
  “多半吧……我又没犯事儿。”叶成哎了一口气。
  顾少帆看著他没说话。
  叶成：……
  顾少帆：……
  叶成败了。他就受不了顾少帆这麽一声不吭地看著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有种非得干点什麽的压力，他抽了抽眉角，“我说，你想说什麽？”
  那边又拖拉了几秒，才开口，“晚上一起走吧。”
  “一起放学吗？”叶成一副这种事你有什麽好犹豫的表情，小胳膊一伸就搭住了顾少帆的肩膀，“这个有什麽好问的，你要想那就一起回家呗。”
  很少主动被人这麽亲密勾搭的顾少帆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叶成也很快地就收回手了，碎碎念地计算，“不过你走两条街就可以上车，我还要过个天桥才能赶车。”
  顾少帆没有继续解释。直到放学两人并肩走到来接顾少帆的小车前，叶成才明白顾少帆的一起走是一起坐车直到把他送回家。
  ☆、第8章 怀孕
  叶成虽然没那麽懂事，但也知道这样太麻烦别人。可是他一推辞狠了，就被顾少帆不说话地盯著，牢牢地盯著。
  明明是没什麽表情的脸，但叶成怎麽都觉得自己好像欺负了人似的。搞得他上车也不好意思，转身走也不好意思。
  最後还是司机发话解释了，“小朋友家是在上次送你去的地方吧？放心，不怎麽绕路的。你看你的手脚又这样，被挤到就不好了。快上车吧。”
  叶成看著站在对面也没上车的顾少帆，挠了挠头，只再犹豫了一小会儿就矮著身子钻进了车里。
  顾少帆这才从另一边上了车，他转头看著冲司机说谢谢的叶成。那个视线几乎是立刻就被叶成发觉了，他一脑子黑线警觉地侧身盯著顾少帆，“怎麽了？”
  “……你生气了？”
  叶成被哽了一下，用一种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著顾少帆。他能感觉得出顾少帆在和他相处的时候有种小心翼翼的感觉，所以连送他回个家都还要担心自己会不会生气。想起刚开始时他还觉得顾少帆这人冷漠得很，对比现在他特别想唏嘘。
  当然叶成还不懂唏嘘这个词，他就只觉得这种感觉他很不喜欢。
  想了想，叶成直白地问，“顾少帆，老实说吧，你是不是不会和人相处啊？”
  这个问题让顾少帆思考了一会儿，他移开了那戳得叶成不自然的视线，落到了下方，说了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我以前没有交过朋友。”
  其实真看出来了。
  就算叶成感情再丰富以他现在的阅历他也没办法想象顾少帆之前过的是多独来独往的日子。叶成用自己那小脑袋瓜子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如何和顾少帆解释朋友的相处之道。毕竟他自己也不清楚，之前交的朋友都是一起闹一起玩，小孩子凑一块儿也没什麽其他心思，更从没有谁像顾少帆这样好像脑子里缺了什麽常识一样。
  他有点懊恼，顾少帆对他很好，他却连朋友是什麽都没办法让他明白。
  “我说顾少帆。”叶成最後模模糊糊地组织著语言，他稍稍向顾少帆歪过身子靠了近了些，极其认真地看著对方，“我觉得这个是可以学习的。你看，你现在有了我，就可以学习这个。比如我认为你不要对我这麽……呃……”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形容词，他只好一边笑著一边伸手扯了扯顾少帆的脸，“你看，你也可以对我这样做。”
  他单纯地想要顾少帆和他不客气一点，於是干脆握著对方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放。顾少帆有点呆愣地触碰到了叶成的脸颊，似乎碰到了什麽高温的东西般地瑟缩了一下指尖。
  那个一直不停吸引他的酒窝就在他指尖下，软糯的皮肤和棉花一样，像是再多使一点力气就会弄坏似的。
  顾少帆突然没来由地想起被妈妈拖去帮忙打理阳光房的花草，王娟告诉他手下的花草很容易受伤，一个劲地让他小心一点。
  他触碰在叶成脸颊上的手指微微使力，想起了被阳光照耀许久的花瓣。
  叶成被他这种更加小心翼翼的举动给弄得呆了一下，这个怎麽回事？与其说是掐不如说是在摸了吧？
  他不知为何升起一股害羞的情绪，脸往旁边一侧，不动声色地躲开了顾少帆的手指，“呃，就是这麽个意思。以後大家相处随便点，不过朋友之间有来有往，今天你送我回家，下次我也送你回家。”
  顾少帆收在身侧的手指互相摩挲了一下，迷惑地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感觉，听到叶成这麽说，他反问道，“送我回家？”
  暂时没想到别人有轿车接送，自己是靠公车来回的叶成点点头，“那必须的，下次我护送你回家。”
  闻言顾少帆忽然一笑，少年仍旧稚嫩的脸上犹如清风拂过草地，隽秀得不可思议，“好。”
  叶成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容给闪到了，他一愣之下皱著眉说，“所以我说你别板著脸嘛，这样多好看。”
  前面的司机先生一直当听收音机一样听著後面的对话，这时没忍住笑了笑，只觉得年少真好。
  自从叶承辉去过学校和叶成的班主任甚至最後和校长讨论後，学校就开始组织体育老师和保安在学校周遭巡逻。这之後，叶承辉便在报社编辑了一篇关於学校治安的专题，而附属小学是作为正面形象被提及到的。
  这也算帮学校的小孩子解决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安全隐患。当然叶成这没心没肺的家夥早把这茬忘光了，他现在的小日子过得非常开心。手虽然第二天回去就拆了纱布，然而每天涂著油乎乎的药看起来好像还蛮严重的。所以连课间cāo老师都免了他的份，只需要坐在位置喝顾少帆帮他带的甜品就可以了。自行车放在家里小区的车棚，叶承辉和周妮都没关心这事儿。而叶成有了顾少帆每天那麽顺便一带，也把自己还有辆十分拉风的自行车这件事遗忘了。
  现在叶成和顾少帆可算是彻底绑在一起了，在陶路的影响下，两人一起被班上孤立。顾少帆本来就是一直这麽过来的，除了对叶成有些担心外，他本人该怎麽样还是怎麽样。而对怕孤单的叶成来说，也不算什麽。
  毕竟还有顾少帆和他在一起嘛。
  而且学校里发生的这些都被另一个消息抢了注意力。
  周妮怀孕了。
  这在才组成了不到半年的新家庭里显然是个惊喜。叶承辉很高兴，雄性动物的天性里对留有自己的後代这一条总是有著天生的愉悦感，所以连他平时不怎麽甜言蜜语的作风都暂时靠边了。在他个人能达到的能力内对周妮各种嘘寒问暖。
  而叶成的文化程度已经到了可以理解怀孕这个词的时候了，他现在没事儿就盯著周妮还很平整的肚子看，那里现在有一个小宝宝。
  这对他而言还是很奇妙的事情，他非常迷惑宝宝是怎麽钻到肚子里的。
  周妮抚著肚子笑问，“成成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呢？”
  被问到这个问题，叶成如同绝大部分小男孩一样瞪大开始纠结，他觉得如果是个弟弟那就可以和自己一起疯玩了。不过如果是个妹妹，那肯定很可爱。
  看著他纠结的样子周妮就乐了，坐在旁边的叶承辉也难得地露出了轻松的微笑。叶成好像被鼓励了似地更加纠结了，好像他一句话就能决定周妮最後能生男还是生女。
  暂时没管叶成，周妮稍微往正在看新闻联播的叶承辉身上靠了点，“承辉，今天我客户跟我说了一个楼盘，我看著不错，不如你也看看？”
  叶承辉放松地看著电视，并没有转头，“现在这房子住得不是挺好的吗？”
  知道他这话并不表示激烈反对，根本就是下意识地问句，周妮轻声细语道，“嗯，这个房子确实也不错。但是有了小宝宝後，可能会小了点。”
  周妮自己也有房子，不过是个单身公寓，位於商业区里的黄金地段上，在和叶承辉结婚後就转手出租了。而叶家的这个房子虽然路段也不错可确实不大，当初买的时候就没考虑那麽多，只有两室一厅，夫妻一间，叶成单独一间。
  叶承辉听周妮这麽说就知道这件事她上了心，转而把注意力从新闻联播上撤了下来，“你说的房子在哪儿？”
  周妮道，“望都花园那里。”
  “望都花园？”一提这个名字叶承辉马上就想起来了临近郊区的别墅小区，不禁微微皱起了眉，“那个别墅群？”
  “不是那里，是它前面的小区，也是新开盘的。”周妮其实早就好好了解了一番，就差去看房子了。一平上万的房价尽管在m市不便宜可也算不得特别贵。而且可以预见这个楼盘是一定会升值的，如果不是那个客户她还不一定能占到位。
  “毕竟小孩子也该有独立的空间，再说那套房子以後的升值空间很大，而且是复合式的楼层，按照现在的价格很划算。”
  叶承辉看著周妮的眼睛，思考了几秒锺，视线又落在她的肚子上，微皱的眉头略微松动了，“再看看吧。”
  对於这妥协似的回答周妮只是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这时叶成终於纠结完毕，大声地叫了一声阿姨。
  周妮松开老公的手，侧过身颇为慈爱地看著双目炯炯的叶成。後者拉开孩子气的笑容，“我觉得，还是妹妹好。”
  没忍住笑了起来，周妮伸手抚著自己的肚子，虽然从外表来看和以往并没有什麽不同，肚子里也暂时感觉不到有个生命存在，可她已经渐渐地进入了准妈妈的状态，柔声逗著叶成，“如果是弟弟的话，成成就不喜欢麽？”
  叶成楞了一下，露出了明显的为难的神色，末了，还是坚强地点了点头，“弟弟也喜欢。”
  看著小脸上那种勉为其难的表情，周妮笑著侧身抱住了叶成，“哎哟成成太可爱了。”
  ☆、第9章 打架
  从小周妮这姑娘就企图心强，从学校到社会，她想要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所以她最终还是以柔克刚不伤感情地说服了叶承辉买下新房子，虽然她有现金可以一次性支付完房款，但为了顾及叶承辉的心情她则是选择和老公一起付了首付，再慢慢还贷。
  叶成对这些事当然不清楚，他清楚的只是他们要搬家了。这对半大的小孩来说又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自然呱啦呱啦地对顾少帆抖了个一清二楚。
  “丽城小区？”顾少帆只觉得这名字十分耳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来。他盯著叶成兴奋的眼睛，闷头想了一会儿，未果。
  叶成对他每次听了一段就要露出沈思的习惯已然习惯，自我感觉良好地将话题进行了下去，“我去看过啦，有两层楼呢。住在一楼还带个小花园，搬好了请你到我们家去作客哈。”
  顾少帆问，“什麽时候？”
  脑子里自动把这句话补完，叶成被问到了一样地语塞了，“我也不知道……我回去问问，我去的时候还看见他们在装修呢。对了，昨天那道应用题给我讲讲怎麽做的。”
  小学的课程并不算太难，但叶成已然出现了些许偏科的迹象。月考的考卷发下来，他语文成绩又是明显好於数学。在普遍考试成绩都在85分以上的五年级，他数学才刚刚考够80，为此叶承辉没少教训他。
  特别是应用题，闹得他头疼。
  可顾少帆恰恰相反，他的数学成绩徘徊在全班一二名之间。叶成近水楼台先得月，每次有问题都可以及时得到全面解答。
  “这个是二元一次方程，写出来就是这样。”在演草纸上规规矩矩地写著解题步骤，顾少帆习惯性地没有任何表情，下颚处的线条看起来就有些严肃。叶成提不起兴趣地拖著下巴，不一会儿注意力就从演草纸上移动到顾少帆的脸上，又飘忽到班级里。大家也在各自对著答案，成绩好的同学周围围的人就要多一点。
  切──
  被人为地隔离了好一段时间的叶成心里也不痛快，颇为傲娇地扭回头，突然冲著顾少帆蹦出一句，“我看其实他们是嫉妒你。”
  顾少帆一怔，思维还没从二元一次方程里出来，听到叶成接著说，“你看你人长得好学习也好，他们这都是嫉妒，嫉妒。”
  他跟泄愤似地重复了几遍嫉妒，前面的陶路一直听著呢，这一口气憋了几个月了这实在是憋不住了，转头的瞬间开启了嘲讽脸，“叶小成你嚷嚷什麽呢，谁嫉妒了谁嫉妒了，有什麽好嫉妒的啊？！尽知道瞎咧咧。”
  之前的革命友情早就耗干净的叶成不遑多让地摆著小人嘴脸回道，“你长得有人顾少帆好麽你考得有人顾少帆高麽？你不嫉妒他难道让他来嫉妒你啊？”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叶成说得每一句都是事实，而且他还真戳中了那麽点点陶路羞於启齿的小秘密，於是陶路彻底恼羞成怒了。
  他们这一桌一直都是全班容易瞩目的地方，这马上又果断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上一回已经很丢脸这一回怎麽也不想再丢范儿的陶路吼了，“你胡说！”
  说著就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推叶成，却又被顾少帆中途拦截。
  顾少帆面瘫的小脸因为皱眉的动作竟让他看起来有些严厉，声线有点冷，“你别动他。”
  陶路和顾少帆统共就没过几次对话，唯二两次对方主动还都是命令语态，陶路一下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对他这个维护的动作叶成心里不自觉地得瑟了一下，这孩子藏不住事儿，心里一得瑟脸上就显出来了，抽嘴角的样子整个一小人得志。
  “我……我……”陶路我了半天，全班就回荡著这个单字的声音。就在大家以为他会说我不和你们说了的时候，陶路猛地往顾少帆一扑，顺了一嘴不知从哪儿听来的粗口，“**你大爷！”
  陶同学人生中的第一句粗口，就这麽贡献给了叶成和顾少帆。
  叶成只听到！当一声，顾少帆的桌子就和陶路一起砸在了他身上，想都没想都嗷嗷一声也扑了上去。本来准备使巧劲翻身的顾少帆被他这麽没防备地一压，xiong口都快凹陷了，又彻底给躺平。叶成没有章法地拉著陶路衣服想把他从顾少帆身上拉起来，陶路头都没回就一拐子把他给顶下去了。
  肩膀磕在自己桌子的桌腿上生疼，叶成就著那姿势一脚给陶路踹屁股上了，立刻老大一黑脚印。陶路愤怒地一回头，还没冲叶成进攻脖子就被人扣住了，头往後猛地一仰差点没断。
  周围的同学早就围了上来，嘴上喊著别打了别打了，但大家显然围观得还比较愉悦没人真动手去拉架。贴到墙壁上的刘秦倒是想，但每每出手都被误伤的拐子或者蹬腿给推开。
  只有班长怕真出什麽事悄悄跑去找了老师。班主任一般都坐镇办公室的，听到班长报告说有人在班上打架那还得了，赶紧一路小跑到了教室。全班人都在靠窗的角落围成人墙了，孙老师还没到就高喊一声快住手，小孩们看到班主任来了立刻作鸟兽状散开，“老师来了”“不要打了”的声音此起彼伏频率明显加快。
  露出的空地中只有陶路被顾少帆死死卡著脖子仰躺在地上，他挣得脸红脖子粗一双腿还在乱蹬。顾少帆一手卡脖子一手按死肩膀，一看就专业人士没有其他多余动作，垂著眼冷冷地看著他。
  听到有人喊老师来了的时候还不时偷袭陶路的叶成就反应了过来，场面完全被顾少帆把持住著这明显不行啊，这不一眼就看出谁是弱势了麽？他赶忙扯住顾少帆的手臂小声说，“快放开快放开。”
  顾少帆只稍微一顿，便顺势松了力道。但他松了下面的陶路可憋著劲儿呢，顾少帆稍稍卸了力他就总算找到机会了，双手摁著顾少帆的xiong口就往後推去。结果刚刚站定的孙老师看到的便是陶路把顾少帆推倒在地，下面还顺便压著一个叶成。
  “说说，怎麽回事？”
  把人押回办公室，孙老师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的班级考试名次不算在前，但治安良好基本没有斗殴事件，她今早还跟其他班主任说带的班上孩子听话，这才一刻锺不到就来了这麽一回事儿，可真是给自己长脸啊。
  她抬眼扫了一遍，叶成顾少帆陶路排排站，衣服都脏兮兮皱巴巴的，显然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拉扯。
  “你们知道今天的事件影响有多恶劣吗？”孙老师沈了声音说，手在桌子上敲了敲，“说说，都怎麽回事儿？”
  顾少帆视线下垂不在状态，陶路扭过头正在别扭，都不吭声。
  “不说？”孙老师冷笑一声，“不说就请家长了。”
  这话说出来杀伤力不是一般大，三个小破孩儿瞬间眉毛全都皱紧了。一想到叶承辉知道这事儿的後果，不自觉地就打了个寒战，叶成苦著的脸都快哭出来了。情绪酝酿了半天差不多到了，叶成小声地开了口，“孙老师，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儿。我和顾少帆正讨论试卷呢，陶路就转过来骂人了。”
  孙老师问，“他没事儿就转过头来骂你们？”
  “我就说顾少帆考得比其他人好，说跟他坐同桌挺有助於学习的……陶路不服气……”说著说著叶成眼圈就红了，整个一小媳妇儿，是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陶路猛地一回头，一副“你这是影帝啊？！”的表情狠狠瞪著他，“老师他乱说！”
  孙老师瞄了他一眼，“刚刚让你说你不说，现在等叶成先说完。”
  叶成眼睛彻底红了，说起话来都带了鼻音，“老师，我也有不对。当时陶路说了几句，我也回了嘴。然後就打起来了。”
  他长得本来就清秀，又被叶承辉养得有些书生气。比起旁边两人瘦瘦小小的缩著肩膀站在那里，白净的脸上还沾著灰，微微抽动鼻子的样子先就得了同情分。
  其实说得也没错，事情要是简化的话确实可以如此形容。不过小孩子的情绪自控能力本来就比较差，要不是叶成那不成心的撩拨，陶路也不至於炸毛。
  傻子才说。
  顾少帆却不知道他这是在发挥演技，是真的被他惊讶到了。眼睛快速扫过他全身上下，挨近了一步，“哪里痛？”
  叶成抬眼望他，抿著嘴坚强地微微摇了摇头，可满脸都是小动物般求安慰求抱抱的样子，顾少帆觉得心里酸了一下，却也不知道作何反应。他看著叶成脸上的痕迹想伸手帮忙擦，忽然惊觉到自己手上也不干净，半途改成手背轻轻蹭著叶成的脸颊。
  好软。
  情商没赶上这俩的陶路看著这在他理解范围外的发展，整张脸都被扭曲成二口二了。不过这落在孙老师眼睛里自然就成了同学间互相友爱互相关心的举动，心理天平不知不觉就往这两人倾斜了不少。
  於是这件事的最後结果便是三人各写一份检讨，不过只有陶路请了家长。
  叶成完胜。
  ☆、第10章 作客其一
  从此陶路和叶成他们的关系彻底拉豁了。在陶路看来顾少帆是大坏蛋，叶成就是小坏蛋，焉儿坏焉儿坏的。
  其实这还是有些冤枉叶成，他是有些小聪明不过还是根正苗红的好孩子，不然当初也不至於向他眼中的弱势群体顾同学伸出橄榄枝了。叶成只是在能力范围内自救来著，人都说恐惧迫人发挥能力。他就被请家长的恐惧逼得发挥了一把，把陶路搭了进去属於能力之外的考虑不周到。
  纯属生物本能。
  叶成知道陶路被请家长後心底很是内疚，可对方不给他弥补的机会，几次伸过去的热脸都狠狠地贴上了人家的冷屁股。叶成没趣，自然也就只能算了。
  嘤嘤嘤嘤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啊。
  除开人际关系上的困扰，叶成和顾少帆的学校生活过得还是很顺当的。学校里的学生脱了夏装换上了秋装，周妮的肚子也已经显怀了，挺著四个月大的肚子公司新房家里几头跑对一个孕妇而言稍微劳累了点。不过她一点没娇气，该做饭做饭，该打扫打扫。叶承辉是挺关心她的，不过只限於口头问候。而叶成做的就实在多了，至少这孩子现在已经包揽了饭後的打扫工作。平时扫地擦屋他也能帮得上忙。
  周妮逮著机会就夸奖叶成，有了主观能动性叶成做事也越来越积极，临到放寒假前他已经是家务小能手了。
  这时刚好房子也晾了快两个月，装修的气味散得也差不多了。一大家子便著手整理打包家里的零碎东西，一一打包进纸箱等著搬家公司帮忙搬到新家。
  而顾少帆也从父母口中了解到丽城小区怎麽会略耳熟了，这根本就是顾家开发的楼盘。就在他们住的小区的前面。
  “怎麽突然问起这个？”
  已过不惑之年的顾云看起来并不是很显老，鬓边有道伤疤但隐隐地藏在了鬓发下面，倒不是很明显。前半生过得颇为腥风血雨，後来在商场上绞尽脑汁似乎也没让他有秃头或者发福的迹象。多少年都没变的板寸头根根精神，让他还像当年的愣头青似的。
  现在饭後的一家人都在花园里为王娟的花架努力，没有买现成的花架而选择从木料开始加工，这也算是夫妇俩的兴趣之一。修身养性还能培养全家感情，一举多得。
  弯身把散乱的木板归在一堆，王娟也笑问道，“少帆平时可是最少关心这些事的，难不成有认识的人准备住在哪里？”
  顾少帆默默点头，隔了一会儿又加上，“叶成要搬进去。”
  “叶成？”王娟可乐了，“那多好，这样你们就住得近了。你不是让老王每天都绕道去接他吗？这回是真顺路了。”
  顾云豪迈一笑，“哟、是那个小朋友啊。”
  全家人对顾少帆的社交能力还是有所了解的，他们对顾少帆主动交上朋友那都是十分鼓励的。顾少青上了高中後就住校了，司机少送了他，再接一个叶成也不是什麽大问题。毕竟司机每天绕道干什麽也是顾云和王娟允许的前提下才可行的。
  顾云脱下工作手套，大幅度地活动了一下手腕，“他们已经决定买了吗？那肯定要给优惠啊，我去联系联系他家长。”
  顾少帆闻言露出“原来还可以这样”的神色，略有点懊悔地说道，“他们都已经要搬进去了。”
  觉得自家儿子这麽个反应实在少见，王娟颇感兴趣地另起了个话题，“既然都挨得这麽近了，你怎麽不请人家到家里来作客？”
  “对对对，请过来我们也瞧瞧，能和我们家少帆成朋友证明有眼光嘛，小娃娃有前途。”顾云乐呵呵地接上，对王娟道，“得多准备点零食，小孩子喜欢吃。”
  说到这里王娟突然想了起来，“对嘛，叶成很喜欢吃徐妈做的东西的。”
  夫妇俩都是雷厉风行的主，当即就让顾少帆去邀请叶成小朋友周末到家里来吃饭，正好顾少青周末也要回家，全家人顺便一起见见。
  叶成不是没去过同学家作客。但还是第一回被同学的父母邀请。
  至少顾少帆是这麽跟他说的，“我父母想邀你到我家里作客。”
  这麽郑重其事的邀请让叶成有些懵，这干啥玩意儿和别人家长扯上关系了？他是不知道顾家已经对他起了猎奇心理。顾少帆作为家中老小一直是家里关注的重点，但就是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培养出了一个这麽闷的小大人。能成为顾少帆第一个朋友的叶成自然也被顾家致以了高度的关注。
  叶成确认道，“周六哦？”
  “嗯。”
  叶成想了想，“我得回去问问我爸。”
  小孩出门是要征得父母同意的，在讲规矩的叶家更是如此。但顾少帆以他犹豫，微微抿抿唇，闷闷道，“你答应过要送我回家的。”
  叶成：“……”
  坐你的车去你家吃饭末了搞不好还会被你家送回去这能叫送你回家吗？
  见他不说话，顾少帆又用那种叶成颇为受不了的沈默视线戳在他脸上，默默地申诉著。
  叶成：“……我一定尽全力争取，请组织相信我。”
  叶承辉对这个事情没什麽好说的，顾少帆其人叶成也跟他说过，是同班同学也是朋友。问了具体情况和规定了回家时间後叶成就得到圣旨可以去别人家作客了。
  周妮想得比较周道一点，还给叶成买了水果拎上，叮嘱了两句。
  顾家的生意她也是有所耳闻的，虽然孩子还小，谁知道这份友谊以後能不能帮上什麽忙呢？总之小心经营总是没什麽错的。
  周六约好十点锺在叶成家门口等的，顾少帆很准时到了。他还跟叶家打了个电话，通知叶成下来。叶承辉对电话里礼貌的男声很是满意，似乎忘记了对方的年龄般还客套了几句。挂了电话就让叶成快下去，别让人家久等。
  早就做好了准备的叶成里面套了件毛衣，外面穿著米黄色的夹克，拎著水果一路小跑从楼上下来奔向眼熟的小本田。十二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车里开著暖气，叶成一坐进去就问了声叔叔好，司机大叔应了一声。
  叶成这才笑嘻嘻地看向顾少帆，脸庞因为奔跑的原因红彤彤的，“你怎麽才穿这麽一点？”
  这麽说明显是夸张了，其实和叶成比起来，顾少帆只是少了俩袖子──他穿的是棉质的连帽马甲。
  叶成两手互相搓了搓，下意识地合拢来对著吹了口热气。顾少帆略微倾过身来，握住了他的手，“很冷？”
  一直待在暖气下的顾少帆自然比叶成暖和许多，他的手抚上来带来温暖的舒服感觉，叶成很自觉地递上了自己的爪子，深沈地感慨，“你说怎麽就会有冬天呢？只有春夏秋多好？”
  他的手被顾少帆揉得暖暖的，却还是跟诗朗诵一样地重复了一次，“多好！”
  端坐前面的司机大叔觉得这娃挺有趣的，怪不得能和少爷成朋友。
  这个时间点上路上车不多，况且还是往郊外开的方向，小本田更是一路顺畅，很快就到了望都小区。别墅小区里的绿化做得自然精心，以花园为参考标准的小区内尽管是在冬天看起来也一点不萧瑟。
  没见过什麽世面的叶成被震惊了。他是知道顾少帆家大，不过没想到他家别墅这麽大。自家带的花园里还有游泳池，都冬天了水还是蓝蓝的很清澈。
  一家人都在客厅看电视唠嗑等著他们呢，顾少帆带著叶成下了转了半个圈的楼梯，王娟就抬头热情洋溢地打了声招呼，“叶成是吧？快来坐，要吃什麽？千万别客气。”
  大大的茶几上已经摆放了很多吃的，从薯片到布丁从水果干到巧克力不一而足。叶成在这样的环境下有些局促，刚刚经过楼梯旁的多宝格时他老有种要碰掉什麽东西的惶恐感。
  顾云在三个人中显然有著很强的存在感。叶成觉得顾少帆长得很像这个叔叔，不是说长相，顾云的脸偏向於国字脸，显得十分刚毅。而顾少帆显然继承了他母亲，耳下到下巴尖的弧线显得略有点瘦削，这和他那眼线修长的眉目相得益彰。
  叶成觉得他们相像是指的表情中的神态，那种奇妙的感觉会让人一眼就认出两人的关系。
  顾云虽然没有站起来迎接，但脸上也带著和煦的笑容，目光一直慈祥地笼罩著叶成同学直到对方伫在前面轮著喊了一圈叔叔好阿姨好。
  喊到顾少青的时候叶成卡了一下，“哥哥好。”
  这小声音挺甜的，自家亲弟弟都没把这俩字叫的这麽好听过，顾少青忍不住把客套的笑容变得亲切了几分。
  “老站著干什麽，快让别人坐啊。”王娟一看叶成就觉得挺喜欢这小孩的，这一点和顾云一样，他们俩的经历让他们对看起来干净的人会有好感。叶成整个人都白白净净的，表情纯良，目光清澈得像小溪似的，一眨眼就好像能看到哗啦啦的水波。
  “阿姨，我带了点水果来。”一边说著叶成一边把东西递了出去，周妮不是这麽教他的，周妮教的话更加得体，不过叶成现在完全记不得到底要说什麽了。实在是要怪这阵仗太大，让平时都挺放得开的叶成只能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略显尴尬。
  “哎呀，这孩子真懂事，来就来吧还带东西。”王娟赶紧作欣喜状地接过水果，喊来佣人，“把这些洗一下再端过来。”
  俩小孩屁股终於是落座了，王娟拿过薯片，“这个柠檬红茶味的挺好吃，小成尝尝？千万别和阿姨客气啊，就当在自己家里。”
  “谢谢阿姨。”叶成接过薯片，耽误了几秒，在王娟期待的眼神里开了包装。看他终於开始吃东西，王娟犹然升起一股投食成功的欣慰感。
  比起顾云他们，顾少青和叶成年龄毕竟要接近得多，聊起天来也让叶成自然了不少。谈天的间隙叶成忽然想起传言中的黑社会，和眼前的一家人却是一点都无法联想起来。
  作家的话：
  其实我倒是一直很想有顾家父母这样的父母……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