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河见自己还是激怒了铁宁玉, 便也运起灵力在手, 虚幻的银狐呼之欲出。而铁宁玉的灵力如海潮般汹涌而来, 裹挟着她的怒气, 让云河为之一震——原来凡人也可以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多半是她手中那块乾坤玉的缘故。
“那个‘合适的人选’, 是谁?!”铁宁玉冷冷问道, 脸颊和双眸被映得通红,显得越发艳丽。
云河只能沉默以对,以铁宁玉的性格, 知道自己要将永生换给海王沉渊之后,定会去金波海滋事,没想到自己当初心软救下的这个凡人, 如今却成了天大的麻烦。
铁宁玉双眸一收, 红衣疯狂飞扬,紧接着红色剑光喷薄而出。
终于出手了, 这个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云河这样想着, 银狐飞跃而出, 然而他发现铁宁玉剑光所指的并不是自己, 他心中大惊, 手腕一斜, 银狐擦着飞扬的红衣从铁宁玉身边越过。
血红的剑光直指向天,击穿了客栈的屋顶,铁宁玉面色肃杀, 持着朱砂剑跃出了客栈。
屋顶上有人!
云河这才察觉到周围竟有别的力量在靠近, 想起方才铁宁玉冲入自己屋中,是为了追某个人而来,他觉得有些蹊跷,便跟着跃上了屋顶。
屋外月华如水,将白墙黑瓦映照得越加清冷。
铁宁玉身泛红光,正与一男一女缠斗在一处。
而远处的屋顶上有六个身影驾着三辆马车在观望。
那两人发色淡金、眼眸浅蓝,身形瘦长,银白的长袍缓缓飘扬,仿佛虚无缥缈的雾气围绕周身。男的手持琉璃剑,女的舞九尺飞练,两人身法快得宛如幻象,转眼就逼得铁宁玉步步败退。
铁宁玉一心认定对方就是方才要刺杀自己的人,不甘认输,朱砂剑一气使出血虹穿云、血虹贯日两招,堪堪止住了对方的脚步,紧接着一招血虹裂天,红色剑光斩下,夜空之上竟也映出了一道血红的裂痕。
那两人勉强躲过铁宁玉的杀招,转眼看见了正要出手阻止双方争斗的云河,不禁齐声呼道:“狐王?!”
铁宁玉借着乾坤玉的力量,勉强与两人斗平,此时已经力竭,乾坤玉便也慢慢失去了光辉。她只得握紧了朱砂剑,紧紧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云河这才认出两人的身份,问道:“你们是鲛人?”
“正是。”男子说着,示意女子收起武器,“金波海溟沧,奉我父王之命,特来邀请狐王造访金波海。”
“金波海溟汐,见过狐王。”女子也跟着点头行礼道。
“我已不是什么狐王,叫我云河就可以了。”云河没想到自己尚未动身,鲛人就先来找到了自己,心中欣喜,然而铁宁玉就在身旁,她知道两人的来意后,定会加以阻挠,这让云河不由烦恼起来。
果然,铁宁玉冷冷一笑,道:“你们就是云河所说的‘更合适的人选’?不过方才还未见面就先来暗杀我,云河应该不喜欢这样的人吧?”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了云河身上,颇有让云河立即作出选择的意味。
“他们要暗杀你?”云河讶然说着,看向两个鲛人。
两人也面露惊讶之色,不解地对望一眼。两人都拥有倾城的美貌,与狐族妖娆妩媚的美不同,鲛人的美如月光般纯净澄澈,令云河坚信两人的神情绝非伪装。
“你是云河的朋友?我们素未谋面,怎么可能暗杀你?倒是你突然出手要杀我们,我们几次手下留情,你却招招要取我们的性命。”溟沧沉声答道,俊朗的脸上带着嘲讽和孤傲。
铁宁玉心知多说无益,如果方才真是他们要暗杀自己,他们当然不会在云河面前承认。而云河既然要去金波海,自己更不能惹怒这两个鲛人,否则自己若是被金波海拒之门外,就会失去云河的行踪,想要永生便是痴人说梦了。想到这里,铁宁玉掩饰了对鲛人的敌意,道:“真是抱歉,因为你们来得太凑巧,我以为是那个人去而复返,所以就对你们出手了。”
鲛人兄妹鲛人对视一眼,既然铁宁玉与云河相识,就不与她计较了。
溟沧便对云河说道:“那么我们这就出发去金波海,如何?”
云河一边点头答应,一边思索着该如何应付铁宁玉的纠缠,以铁宁玉的性格,自己要摆脱她绝非易事。
果然,他还没有想到应对的办法,铁宁玉就说道:“正好我要去金波海找一个故人,你们不介意我和你们同行吧?”
溟沧和溟汐不知道铁宁玉的意图,又碍于云河的面子,便齐齐点头。溟汐转身对远处的六人轻轻一扬手,那六人就驾着车子凌空缓缓飞来。
云河见两个鲛人答应了下来,心中叫苦不迭,铁宁玉定会去金波海生事,他忙拦住她,轻声道:“你就不怕去金波海会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铁宁玉见云河的说辞苍白,心知眼前的这只狐妖白活了这么多年,却没有练就任何心机,不由对他的怒意已消了大半。她看着一男一女两个鲛人分别进了一辆海水幻化成的车子,就悄悄在云河背上写下“放心”二字,轻声道:“我不得不去金波海。如果方才暗杀我的人是鲛人,那我便与你那‘合适的人选’当面对决,是他们要害我在先,我不算违反了你我的约定吧?如果想暗杀我的人另有其人,我更要和你们一路,好消灾避难。你要是赶我走,我说不定会对人说漏嘴,让全天下都知道长生咒的事。”
云河听罢,竟无言以对,然而想起今晚在客栈中她对那五人动手的情景,他知道铁宁玉心狠手辣,她去金波海避难不过是借口,就冷冷威胁道:“如果你敢破坏我的计划,我会杀了你!你记着,你的命是我救下来的!”便登上鲛人为他准备的车中,靠边坐了,给铁宁玉留下一半的位置。
铁宁玉见云河竟然说出这样冷漠的话,心知他真的动怒了。
为了族人,他可以放弃生命,也可以造下杀孽,而自己在他心中不过是个妄想得到他的永生的贪婪凡人吧?她在心中默默苦笑着,登上车子,在云河身边坐下了。
驾车的鲛人轻轻一声令下,海水幻化的马匹便在屋顶上无声地飞奔起来,马车也随之在夜色中滑翔着,平稳而流畅。
圆月当空,清风拂面,铁宁玉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云河的那句话——如果你敢破坏我的计划,我会杀了你!尽管自己在意的只有家族和师门的血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云河的话竟让她的心隐隐作痛起来。
云河就坐在身侧,白衣与自己的红裳飞扬着纠结在夜色中,铁宁玉越想越悲愤,在心中暗暗道:待我修炼到足以毁灭万神山庄的时候,就是你求着要将长生咒给我,我也不稀罕你的永生!
想到这里,她将乾坤玉握在掌心,一边默念着《慈悲众生经》,一边运起了灵力。她自幼强逼自己刻苦修炼,十几年过去了,她不仅根基比同辈人扎实,连悟性也跟着提高不少,因此一旦接触到新的心法口诀,总能立即领悟。《慈悲众生经》虽只是密轮大雪山中的入门心法,可是晦涩难懂,在她手中却是每读一遍就能领悟几分,几天下来她已看懂并熟记了开篇几章,用来修炼已不在话下。
而云河看着空中的满月,不由想起了青泽的往事。
那年父王突然决定征战人间,举族赞同,只有他和极少数族人以为不妥。他多次劝父王和族人放弃出战,否则会引火烧身,害了狐族。可是没有人愿意听他的劝阻,很快,父王带着族中的青壮慷慨出征,只留下他和少部分的老弱族人守着青泽。
生机勃勃的青泽忽然变得寂寥,他每日与一群老狐幼狐为伴,百无聊赖。他会经常想象青泽外的战况,是狐族赢了,还是凡人赢了,抑或是两败俱伤?听说凡人中有很多修炼之人,灵力不弱于妖类,父王何必为了所谓的疆土和野心,白白牺牲族人的性命?而那些信誓旦旦要征服凡人的族人,大概也被欲望冲昏了头脑吧?
一个月又一个月过去了,青泽没有收到外界的任何消息。云河担心出征的族人,可是不敢离开青泽,生怕有凡人闯入青泽来寻仇,他只得在忐忑中等待族人归来。
而在一个夜晚,月光铺满青泽,他在无意间散步来到月神湖边,听见了一个少女的祈祷:“王,一直以来,您在我心里比天界诸神更神圣、更强大,所以这次,请您一定要把我的爹娘平安地带回来啊……”说着,她忍不住低声哭泣了起来。
“所有人都会平安回来的。”云河被少女的哭声触动,违心地安慰道,而少女居然相信了他的话。
那是他与白菀的初次相遇。
不久后,父王带着族人回归青泽,凡人与狐族两败俱伤,直到前几日狐族被灭,这一百年过去了,银狐一族仍只有寥寥数百人。之后天界惩罚的虽是狐族,可是真正损失惨重的也是狐族,而不是人类。
那一战中,白菀的父母亲人尽数战死。云河始终无法忘记当年她黯然心碎的眼神。
一如她逝去后与自己匆匆相会时的眼神。
不知道她经历了多少险阻才能逃离冥界,而今晚这次短暂的相会,竟被铁宁玉破坏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一惊——为什么要刺杀铁宁玉的人一出现,小菀就不见了?如果这只是凑巧的话,那么为什么小菀刚对自己提起沉渊,鲛人就立即找到了自己?沉渊是从何处得知自己要放弃永生?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铁宁玉和小菀两人,铁宁玉断不可能将此事泄露出去,难道是小菀?她与鲛人、与那个刺客是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他心乱如麻,反复将心中的疑惑捋了几遍,仍是没有任何头绪,就向铁宁玉低声问道:“铁姑娘,你知不知道刺杀你的是什么人?”而想起自己方才对她说出了那样残忍的话,脸上不觉露出歉意。
铁宁玉虽然心中有气,然而关系到自己的性命,就强忍住对云河的不满,淡淡道:“那人掩藏得太深,我无法分辨他是人是妖、是男是女,所以方才鲛人出现的时候我以为是凶手折了回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看见那个人带走了和你相见的那只狐妖魂魄。”
云河闻言,心中一惊,然而想起白菀已经死去,不管她被谁带走,很快便会回到冥界,所以不用担心她的去处。想到这里,他豁然醒悟——想要刺杀铁宁玉的那个人,不希望她得到永生,尽管溟沧和溟汐可能不是凶手,可是那个人极有可能是为了沉渊来取铁宁玉性命的!
如此一想,云河不得不对鲛人起了警惕之心。
夜风愈加寒冷,铁宁玉的红裳在他的耳际飞扬。如果她在金波海遇到生命危险,自己是否会再次出手相救?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