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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怎么回事?!”面对被传进长寿殿的程夫人景帝脸色很差。当着梁王的面自己的儿女落水确实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被诘问的程夫人跪伏在地,回话很小心:“妾身也不太清楚,据宫人讲当时太液池北面人很少,忽然就听到十皇子的大声呼救,等人赶到那里的时候十皇子已经拖着越信公主上岸了。十皇子说他在附近看到有人在水中挣扎,发现是越信公主之后就跳下水去将公主奋力救了上来。”
竟然是刘彻救了越信公主。陈娇不知怎么听人提起刘彻心里就有些不自在。
“程姬,朕昨日才赞你办事妥帖,将越信公主与你抚养,才过了一日就出了这等事情!”景帝非常恼火指着程夫人怒道,“怎么朕的女儿好好的就到太液池里去了?!”
“这……”程夫人犹豫了一下才道:“因为公主的贴身侍女阿晴身体有恙,妾身特问过公主的乳母赵嬷嬷,赵嬷嬷说公主今日去独自去太液池是等……宝如翁主。”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偎依在梁王后怀里的刘宝如。
“宝如!”梁王声音隐有怒火,“怎么回事?说!”
出乎陈娇的意料,刘宝如并没有害怕忐忑,而是很自然的离开梁王后,恭敬的跪在大殿正中向太后和天子磕了个头才对梁王道:“父王息怒,宝如昨天确实约过越信姐姐,因为前几日女儿不懂事跟越信姐姐发生了一些口角,女儿受祖母皇太后的训诫知错了,昨日特意做了两盏水灯送给越信姐姐玩,还跟姐姐约好今日去水边放灯。可是女儿没想到父王今日就到了,是以一直跟母亲在这里,还让陆嬷嬷特意去告诉越信姐姐。父王若是不信可以传陆嬷嬷来问一问。”
陆嬷嬷被传上来之后果真说她将话带到了合欢殿,亲口告诉了越信公主的奶嬷嬷赵氏,但赵氏说陆嬷嬷传话之前越信公主就已经屏退所有宫人出去了。不过要是事情真是这样那可就怨不到刘宝如了。
因为越信公主尚在昏睡,话问到这里已是无可再问,景帝越发生气就差一个出气的口,巧不巧殿外宦官一声传报:“皇长子到——”
这下可好了,刘荣刚进大殿礼还没有行完就被景帝大骂道:“这半日你到哪里去了?!身为皇长子一点都不知道为内庭分忧,连弟妹都照看不好,早上皇太后是怎么吩咐你的!”
刘荣弯腰低头,双手拢在袖中,蹙着眉头只能听训,一句话都不敢说。
陈娇看他的样子觉得好笑,刘荣还真是有苦难言,刚温存回来就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只怕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了,天子就不要再说荣儿了。”窦太后实在听不下去,劝景帝道,“也是小孩子不懂事到水边去玩,兴许是越信等不到宝如自己去放灯失足掉了下去,下面的的人看护不周重重责罚也就是了,天子何必难为荣儿。”
太后毕竟是太后,这一席轻描淡写的话既给天子下台找了机会又给事情下了定论,按理越信公主落水一事也就这么结束了,可偏偏安静的大殿上就清晰的传来了一个孩子稚嫩的声音。
刘宝如仰着小脸看似只对梁王后道:“阿娘,我觉得越信姐姐不会自己掉进水里,是宝如约姐姐去放灯的,结果姐姐就出了事,万一宝如去了那岂不是都成了宝如的罪责了?”
刘宝如的话说完梁王后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她的背小声道:“小孩子胡说什么!”
可是这话既然已经说出来了,景帝就不能再不闻不问了,因为这件小事牵扯到了梁王的女儿,当着梁王他这个兄长要是不过问岂不是显得他纵容汉宫诸人欺辱梁王翁主么,再往深了说很可能梁王就会心生怨恨。虽说天子防着梁王,可毕竟是亲兄弟,怎么能眼看着加深兄弟之间的误会呢。
“来人,查,到越信公主落水的地方仔细查!”景帝一甩宽大的袖袍,两道剑眉微蹙本就不怒自威,如今更是尽显帝王威严。
派人去太液池北查探的功夫天子询问程夫人越信公主和十皇子刘彘的情况。
“御医看过越信,说是没有大事只是受了惊吓现在还在昏睡。彘儿倒是没事,还说要来给梁王殿下问安,妾身怕他年纪小救人又脱了力,就让他在合欢殿先歇着。”程夫人说。
景帝叹了口气转身又看到刘荣站在一旁,指着刘荣就道:“你看看,你是怎么做兄长的!不知今日是谁给太后保证要好好看顾弟妹的!”
“陛下就消消火吧,事情还没查清呢,就先别忙着骂荣儿了。”栗姬也是心疼刘荣,上前对景帝劝道。
天子盛怒其他人都不敢出声,好在天子对栗姬向来另眼相待竟也没再对刘荣继续发火。
陈娇冷眼看着今日长寿殿发生的一切心中跟明镜似的清楚,天子并不是真的气越信公主落水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太小了,小到越信这个女儿都对他可有可无,他真正气得是在梁王进京的这个时候出了这件“小事”。堂堂天子连自己的后庭都管理不了更何况天下!景帝发怒只是因为在梁王面前发生这种事已经让他的天子威严有损。
没过多久,一名宦官捧着托盘走入大殿:“启禀陛下,太液池越信公主落水处未有大的发现,就只找到了这个,请陛下过目。”
景帝蹙眉抬手捻起盘中之物众人才看出那是一方米黄色的团花绣帕。
“手帕?”栗姬所站的位置距离景帝最近,对这手帕端详的也最清楚,她的目光在手帕上打了个转忽然就看向了长公主,唇角似笑非笑的一勾道,“陛下,长公主或许认得这是谁人之物。”
其实当陈娇看到这条手帕出现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越信公主落水之事她已不再是一个看客,而是地地道道的阴谋当事人。因为这条在帕角绣着“堂邑”二字的手帕,正是她的。
汉初为了防止公侯世家的绣品流入市井一般在绣物不起眼的地方都会绣上主君的封号,况且女儿的贴身之物长公主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长公主的手指抚摸着帕角半晌没有说话,倒是栗姬在这肃穆的气氛中轻声笑了:“长公主,这是堂邑侯府的东西吧,您可看清楚,别是什么人仿造的。”
陈娇抬头看着那方手帕她怎么都没想到阴谋会这么快就找上了她这个不满六岁的小孩子,而陈娇更想不明白这种针对小孩子既不高明又毫无意义的陷害到底会是谁的手笔,难道这只是一个阴谋最初的环节?有人想以她为突破口拉长公主和堂邑侯府下水?真若如此那么这个人是谁,他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陈娇心中疑窦丛生,但看到长公主在栗姬故意刁难的情况下为了维护她仍旧一语不发,她觉得无论如何她都要澄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到如今她倒要看看利用她在设计堂邑侯府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天子舅舅,这个是阿娇昨天用的手帕,今天早上就换掉了。”陈娇扬起小脸闪着无辜的眼睛说。
“怎么,是阿娇的东西吗?”主位上的窦太后用缓慢而低沉的声音问。
天子握住手帕俯身对陈娇道:“阿娇,你看清楚这是你的手帕?”
“嗯”陈娇点点头,“是我昨天用过的手帕,阿娘说手帕要天天换才干净,所以阿娇今天就没有再用了。”
“倒是挺巧的,就不知道阿娇昨天用的手帕怎么跑到越信公主落水的湖边去了。”栗姬状似轻描淡写的说。
“栗姬娘娘这是什么意思?”长公主冷声道。
“我哪有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有些奇怪。小孩子今天玩得好明天又闹口角,不要闹出乱子才好。”栗姬说话时唇角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栗姬。”景帝看了栗姬一眼栗姬才闭了口,他转而用沉厚的声音对陈娇问道,“阿娇,你下午在哪里玩?”
明显是栗姬借题发挥故意要把这盆脏水泼在陈娇身上,其实有母亲长公主的庇护,这种事情捕风捉影对她并没有实际上的损害,但也有可能让她给长辈们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陈娇猜想栗姬大概想用这种令人不齿的小聪明来构陷她,以至于让长公主无法在景帝面前再提起她与刘荣的婚事。
“阿娇姐姐以前跟越信姐姐玩,该不是宝如做了河灯给越信姐姐所以阿娇姐姐生我和越信姐姐的气了吧。”刘宝如的声音带着稚气,似是问梁王后却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宝如,不要乱说话。”梁王后对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带翁主下去,这里不是她说话的地方。”
刘宝如这个挑事儿的臭丫头!陈娇现在没工夫跟刘宝如一般见识,心中盘算既然景帝问她下午去哪里玩她要不要干脆让故意刁难她的栗姬在大庭广众之下知道她的宝贝儿子在太液池北的亭楼里做了什么。
可是这样做的话堂邑侯府就跟得宠当红的栗姬彻底撕破脸面,从母亲长公主忍耐栗姬的态度上陈娇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彻底翻脸,她说出刘荣与铛儿的事是下下策。
景帝见陈娇不说话眼眸微微眯起,看向长公主,长公主立刻对陈娇道:“阿娇,下午你到底去了哪里?”
“长公主,你急什么,你看不出来‘咱们’阿娇不想说吗?”栗姬用得意的声音说。
陈娇此刻真想说出刘荣的事情狠狠教训栗姬,可她不是愚蠢的栗姬她不能那么目光短浅瞻前不顾后,不过若是逼急了她,陈娇也只能先让栗姬自食恶果了。
“我跟大家在一起玩,后来……”
“后来阿娇到飞虹桥西面去玩了。”
陈娇话未说完,被另一个清脆的男孩声音打断,她无意识的回头,远远的恰好对上那双与记忆中重叠在一起的明亮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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