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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本能地对所爱的人温柔关怀,所以,你看,这样的冷漠刻薄,怎么会是深爱你的人?
apl集团,顶层会议室里。
此时,谈宗熠正在处理他来到apl遇见的第一个难题。
“谈先生,现在网络媒体铺天盖地都是关于你肇事逃逸的新闻,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啊,今早到现在,apl的股票就一直在下跌。”
“谈先生,这件事如果没有一个交代,我们董事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谈宗熠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目光极冷,静静地听着董事会成员的讨伐,脸上并无一丝急切或气愤。
他坐直了身体,是要开口说话的征兆,所有人都看向他,坐在左侧首位的高信达,一副看好戏的神态。
谈宗熠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座所有人,然后道:“最迟今天下午,警局就会破案,到时自然水落石出。”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就连高信达也皱起了眉。
“你怎么知道?”李董事问道。
谈宗熠冷然一笑:“事情既与我相关,该知道的我自然要知道。”他说完,站起来,居高临下道,“散会。”
他的办公室亦在顶层,与会议室面对面。这些年来,高信达怕被人非议,没敢搬入董事长办公室,因此,这里仍和外公当年在时一样。
谈宗熠站在落地窗前,从三十六楼上俯瞰,楼下的一切皆如蝼蚁,眺望远方,天空与云层似触手可及。然而,高处不胜寒,这浩渺的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一个人了。旁人只是艳羡着他人居高临下睥睨众生的姿态,却不曾知道,等你真正身在高处的时候,感受到的不过是满目的空旷与清冷。
人世间的幸福,从来都不在高处。
许久后,他转过身,按下内线:“温茜,进来。”
穿着深色套裙的年轻女子走进来,站在他的书桌前,恭敬地道:“谈董。”
谈宗熠从抽屉里拿出优盘递给她:“拿给高信达。”
半小时后,高信达将优盘摔在了他的助理王泽脸上。王泽拾起优盘,不明所以地看着高信达。
“自己看!”高信达低吼。
视频里,一辆银白色的本田跟在一辆宾利后面,而这辆牌照尾号43的宾利,正是谈宗熠的车。视频一直拍到了四月八号那晚,谈宗熠从水湖镇经过集林路,银白色的本田一直紧随其后,剩下的,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了。
“让你跟着他,结果却被反跟踪,这么多天,居然一直没有察觉。”高信达越想越气,做了深呼吸后,才勉强压制住情绪,他瞪着王泽,“这点事都做不好,让你跟在我身边有什么用!”
王泽低下头,一脸羞愧惶恐。他找的是在这一行很有名气的人,真没想到,居然会被谈宗熠识破。
王泽低头站了半晌,等高信达的愤怒渐渐平息后,才开口问:“那高总,接下来怎么做?”
高信达看着他,目光阴鸷:“自然是谁撞的谁负责,与我们有干系?”
“是。”王泽答。
他犹豫片刻,又问道:“高总,那五个人呢?”
“在这个城市被劫算什么,何况,他也没被伤到,难道警察还会为这点事全世界搜人?”高信达看他一眼,“我再说一遍,这些通通与我们无关!”
王泽走后,高信达仍旧怒气难平,如果这优盘的内容被公开,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势必受到影响,大家也一定认为连车祸都是他一手导致,到时他百口莫辩。原本,他以为能让谈宗熠吃点苦头,结果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被他反手抽了一耳光。
此仇不报,誓不罢休。
肇事逃逸的真正凶手,是个小工厂的老板,大高个,看人时抬着下巴,有种小人得志的优越感,他斜眼看着王泽:“有什么事快说,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处理呢。”
王泽不说话,扔了几张照片到他的办公桌上。
那人低头看了眼照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想要多少钱?”
关于那晚的事,他现在想起还心有余悸。集林路没有路灯,因施工原因更造成路况不好,恰逢那晚又下大雨,茫茫大雨中,视线所及之处都变得模糊。他开久了车,觉得有些困,就从口袋里摸烟出来,不过点烟的一瞬间,再抬头时就看见一个人飞快地跑到了他车前,他来不及刹车,就一头撞了上去。
“砰”一声响,震得他神经重重一跳,他坐在驾驶座上发呆,整个人都蒙了,四周静得只剩他的心跳声和喘息声。
随即,有人过来拍他的车窗。他哆嗦着开门下车,站在车前一看,眼前阵阵眩晕,差点就倒下了。
“喂,你怎么开的车?”他被人狠狠推了一下,抬头一看,这才发现身旁还围了五个人。
这五个人浑身湿淋淋的,衣衫破烂,脸上还挂了彩。
“他……他、他自、自己跑过来的,我、我……”他结结巴巴一句话也说不清。
那五个人把他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嚷着让他去警局,嚷着让他杀人偿命之类的话,末了,吵够了,其中一个人提出给钱解决,拿出钱来他们就当没看见,他求之不得,答应给每人十万封口费。
集林路还没装红绿灯和监控,何况当晚大雨,他车前的血迹很快就被冲刷掉了,只要他们五个人不说,就谁也不会知道。他提心吊胆过了几天,没想到警察为他找到了一个替死鬼,居然还是个什么董事长,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原本还暗自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
王泽不想与他多说话,丢下一句:“如果今天下午你不去自首,就等着警察上门找你,那样的话,情况可比自首要严重得多。”他说完转身就走。
这人其实和他们真没关系,高总让他安排个人跟踪谈宗熠,盯着他每天的行踪,顺便找几个人试试他现在的身手。车祸是意料之外的事,不过既然肇事凶手买通了那五个人,高总自然也愿意顺水推舟,让谈宗熠替他背了这黑锅。只是没想到这一切会被谈宗熠识破。
纪念和林喜儿一直在apl楼下,从九点钟等到现在,将近六个小时了。
此时,她们正拿着手机看直播——谈宗熠首次以apl董事长的身份召开记者会,并澄清肇事逃逸案。
一身黑色西装,越发衬得身材挺拔修长,眉目清峻,他站在台上,嘴角噙笑,神情疏冷,整个人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迫人气势,仿佛天生就适合这样的场合。
这一刻,纪念忽然觉得他离自己很遥远,那个她熟悉的、与她相爱的able,似乎被他刻意藏了起来。她看着他,心里一阵酸楚难过。
“谈董事长,你出国十年,在这期间对apl一切事务都不熟悉,如今突然回来担任董事长,又是这样年轻,会不会担心没法令董事会及集团员工信服?”
“首先,我不是突然回来担任董事长一职,而是用了十年的时间准备。”
“谈董事长,据说之前apl的决策者高信达总经理是你的继父,那么,你担任apl董事长对你们之间的关系是否有影响?”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apl姓谈,我在此谢谢他这些年留在apl,为apl所做的一切。”
“谈董事长,关于肇事逃逸案,你还有什么要和大家说的?”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永远不要自以为做过坏事后会无人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
虽然记者们的问题个个刁钻,但谈宗熠的回答始终滴水不漏。
林喜儿按下暂停键,看向纪念:“妞,你有没有发现,他说这话时,好像对着某个人说的,你看连目光都变了,冰冷狠戾。”
纪念闻言,仔细看着屏幕上他的眼睛,果然不假。
“豪门恩怨多。你说他不承认自己是able,故意装作不认识你,会不会因为他和人结仇了,怕别人对你不利?”现在,林喜儿与纪念共进退,已经把谈宗熠当成了able。
纪念皱眉看向她:“会不会你想多了,现在可是法治社会,谁还能对我怎么样啊。”
“哎呀,你可真单纯。”林喜儿伸了个懒腰,“不管什么年代,人都会为一己私欲做出一些龌龊阴暗的事情。”
林家虽不从商,但祖上一直从政,她的爷爷和父亲都是政界要人,与林家来往的人也都是权贵,她从小耳濡目染,在这方面,多少知道一点。
说起这些,纪念忽然想起了林喜儿自己的家事,于是问道:“你和你爸爸的关系现在怎么样?”
像林家这样的高干家庭,家教自然严格,可偏偏林喜儿性格张扬不羁,不听管教。她常说,青春苦短,恋爱要趁早,疯狂要趁早。早恋、翘课、离家出走,她什么都做过,为此,不知挨了多少训,可她仍然不知悔改。后来,更是为初恋男友彻底激怒了她的父亲林政南。
“就那样呗,他呀,恨不得从没生过我这个不孝女。”林喜儿虽然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但眼睛里依旧有掩饰不住的失落。
这种感觉,纪念能够了解。
“快看快看,那是不是谈宗熠?”林喜儿大喊,打断了纪念的沉思。
纪念抬起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可不正是他?人群中,他是最气质卓然的。
他径直去了停车场,很快开着一辆迈巴赫出来。
林喜儿开车比纪念快,因此坐驾驶座,她见谈宗熠已经上路,立即驱车紧跟在后,第一次跟踪别人,纪念不由紧张起来,一双眼,紧紧盯着前方谈宗熠的车。
“对了,我记得able以前是不开车的。”林喜儿忽然想起这件事来。
纪念点点头:“嗯,他说他不喜欢开车。”
四年未见,漫长得仿佛已过了一生,而他亦再世为人。
下午四点钟,大多数人还在写字楼里工作,路上车流量不大,透过车窗望出去,太阳已悄然西落,天空出现了大片的火烧云,灼烈灿烂,把湖面照得波光粼粼,瑰丽壮观。
谈宗熠等红绿灯时,眼角无意朝后一瞥,看见了那辆熟悉的牧马人,那辆车跟在他后面,与他保持着大约两百米的距离。他伸手揉了揉眼角,心底涌出一股酸楚,这酸楚顶得他胸腔微微发胀。
下了高架桥,谈宗熠忽地调转方向盘,重新转回市区,林喜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已过了红绿灯,她也顾不上遵守交通规则了,闯过红灯迅速追了上去。
“才从市区出来这又要回去,他想干吗啊?”林喜儿不解地嘀咕。
纪念看着她问:“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他见过你开车吗?知道你的车吗?”林喜儿问。
纪念摇摇头:“没有。”
她与他到现在也只见过两次面,两次都在警局,哪有机会看她开车?
“那就是咯,路上这么多车,他哪能注意到我们?再说,就算注意到车,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也看不清里面的人啊。”林喜儿说。
前方,谈宗熠的车开进了朝阳东区,这里算是a市的娱乐城,大大小小的酒吧、ktv,以及各种高端会所。
他把车开到一间会所前停下,然后开门下车,穿着制服的保安立即过来,他将车钥匙丢给他,然后大步走进去。
“绿野仙踪”,林喜儿看着这间会所的名字,随后也停下车。
她与纪念一起下车朝会所里走去,门前站着穿黑衣白裤的接待生,看见她们时,对方目光怪异,林喜儿与纪念的全部心思都在谈宗熠身上,因此并没在意,径直走向会所里。
会所里装潢优雅别致,是浪漫的法式风情,前台小姐穿鹅黄色低领长裙,衬得肤白如雪,林喜儿与纪念走过去时,她神色微微一怔。
林喜儿没等她开口,就主动问道:“刚才那位先生去了几楼,我们一起的。”
前台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笑容甜美道:“你好,我们这是男士洗浴中心,两位要是等人,可以先在楼下大厅稍作休息。”
闻言,林喜儿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微微有些窘迫,她看了眼纪念,她也是一脸尴尬的神色,但仍不死心地朝楼上望去。
“不用了,我们还有事,谢谢你。”林喜儿看向前台,礼貌地道谢后,挽着纪念的胳膊,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去车里等。”
纪念点点头,两人一起转身离开。
上了车,林喜儿一脚蹬掉自己的高跟鞋,盘起腿靠在位置上,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说:“我记得able可从来不进这样的场所啊,这么有洁癖的人,怎么突然就转性了?”
纪念的头靠着窗,眉毛紧紧皱在一起。他既是她熟悉的able,又是令她格外陌生的谈宗熠。这四年,像是她与他之间的一道分水岭,把他们原本的人生硬生生地截成了两段,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他对她和自己都下了这样的狠心。
可是,她不会放弃,她要知道一切真相,即使他不再爱她了,她也要听见他亲口与她道别。
“喜儿。”纪念挪了挪身体,换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我忽然想起,我与able在一起三年,竟然对他一无所知,只沉溺在两个人的情爱里。”
春日的午后,阳光温暖,带着一丁点儿灼人的热度,晒得人浑身酥软,心情也跟着沉静温柔下来,林喜儿把脚翘在中控台上,仰着头眯起眼睛,顺着纪念的话,她想起一些事情,不由笑了起来:“那几年,你每次说起他,都是你们生活中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总是说,able做的菜真好吃,able又带你去了什么有趣的地方,able在你生病时抱着你,给你念童话,给你唱英文歌。”
大概真正的幸福,就是两个人在平淡的生活里,始终把彼此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地对对方好,照顾他的生活和心情,不必惊心动魄,不必跌宕起伏,只要温情而长久。
在这样的时刻,还有人能与她聊这些,这对纪念而言,是莫大安慰,那些幸福温暖的时光,是她全部信心和勇气的来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太阳把人晒得没了力气,广播里放着九十年代的粤语歌,缠绵温柔的曲调听得人昏昏欲睡。
纪念是先醒来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才慢慢反应过来,车窗外,已是暮色四合,她霍地坐起来,打开门跳下车,绕着会所跑一圈,都没有看见谈宗熠的车。
她懊恼极了,耸拉着脑袋站在台阶下,身上披着的一条围巾,被风掀起了一半,短发散落,遮住半张脸,路灯与四周的霓虹灯交织成一片美丽的灯海,她置身其中,暗淡与明亮形成反差,像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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