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叶西今只见一个女子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长串美貌侍女。
女子容貌只是清秀, 但一双美目流转间似乎带着粼粼的波光,叶西今觉得顾盼生辉一词, 约莫就是如此。
这女子是叶西今的正妻, 她看起来jīng神有些不济, 但看到叶西今的第一眼, 双眼就中就十分自然的流露出一抹关切,原主的记忆里,世子妃出身世家大族, 父亲是礼部尚书, 伯父是封疆大吏, 家族里为官者数不胜数。
只有一点不好,世子妃虽是家中嫡长女, 但自yòu丧母,由继母教养长大,性子柔柔弱弱的,看起来十分好欺负, 纵然原主对她不假辞色,甚至因为她容貌不出彩的缘故,还对她多有冷落,但她对原主却一直尽心侍奉, 原主这次风寒来势汹汹, 世子妃一连守了三天, 待叶西今病情好转了方才歇息,故而整个人看起来jīng神不济。
世子妃苏映雪眉间一抹轻愁,柔声问道:“世子爷,您今日身子感觉如何?”
“似乎好了不少。”叶西今温声回道。
世子难得有对着苏映雪这般和颜悦色的时候,往常苏映雪多问了两句,原身就开始不耐烦起来,苏映雪见他这般,心下微松,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到底没有说出口。
叶西今察言观色,直接说道:“世子妃有话不妨直说。”
“些许小事,还是不烦扰世子爷了。”苏映雪叹了口气,还是没有说出口。
“无事,不管大事小事,你我夫妻一体,没什么不能说的。”叶西今劝道,兢兢业业的扮演着解语花的角色。
世子妃沉默片刻,眉目一松,开口道:“原也没什么大事,只家中传来消息,三妹妹明日出嫁,妾身本想回去送嫁,但您这身子如此,妾身着实放心不下。”
苏映雪一双美目柔柔的看着叶西今,其中满是爱慕与关切,叶西今纵是石头做的心,也软了下来,这妻子与那些莺莺燕燕不同,虽然不及她们美貌,但全是个传统的古代女子,以夫为天,不管这夫是什么模样都一心一意。
世子后院侍妾众多,但苏映雪却从未表现出嫉妒来,一直大度从容的处置她们之间关系,宽和仁爱,善待府内诸人,完全是一个标准的古代大妇形象。
“既是三妹妹出嫁,骨肉至亲,你理应回去一趟,明日我陪你一起。”叶西今不是原身,单凭苏映雪的为人,他就愿意为她做脸,
苏映雪脸上先是迸出惊喜之色,紧接着又变为担忧,道:“爷的身子尚未好全,如何能出门?罢了,左不过跟家里讨个饶,等爷好全了,三妹妹差不多也要回门了,那时妾身再回去也不迟。”
苏映雪家中行二,上头有个长姐是她大伯的嫡长女,嫁给了安国公世子。苏映雪的父亲苏尚书一共有三女一子,嫡长女苏映雪,庶女苏映萱和嫡yòu女苏映蓉,嫡子苏映琪苏映萱是这次出嫁的三小姐,嫁给了平西侯的庶二子。苏映蓉和苏映琪是龙凤胎,都是继夫人郑氏所出,今年不过十三岁。
“无事,我觉得身子已经爽利了,你回门那次没有陪着,本就是我的不是,这次正好一块回去,好好拜见岳父岳母。”叶西今想起原身记忆里,五个月前苏映雪回门日,原身以身子不舒服为理由拒绝了回门,但凡女儿出嫁,不管夫妻关系如何,婚后第三日总是要女婿陪着女儿回门的,叶西今想起那一日独自回门的苏映雪,纵然带着厚礼回去,恐怕依旧遮掩不住难堪的事实。
苏映雪还要拒绝,却被叶西今一锤定音,她又是担忧,又是心喜。
“你怎么没有提示?”叶西今在脑海里问2.0系统。
“什么提示?戏jīng值?”2.0觉得有些莫不着头脑。
“我刚才对世子妃如此体贴,难道不算是解语花吗?”叶西今质问。
“额”2.0卡壳了,不知道该怎么跟叶西今说。
叶西今不高兴了,追问道:“有哪里不对?”
“解语花,既然叫花,除了心善,还得人美呀。”149替2.0解释道。
叶西今一窒,他看着卧室铜镜里的那张干瘦的脸,五官不差,但因为常年病弱的缘故,一双眼睛突兀的瞪出来,整个人有点像魔戒里的咕噜。铜镜模糊,叶西今不用猜也知道,久病之人,气色定然很差。
这样的尊容,也难怪那些侍妾们全都只认钱不认人了。
“宿主,你可长点心吧,在几个世界也是当过大佬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没脑子呢。”149嘲讽道。
“王妃和王爷都是美人,原身定然也不差,等脸上的肉长回来,肯定也是翩翩公子一个,到时候你就瞧好吧。”叶西今说道。
“何必等那么久,美容丸了解一下,五十晋江币一颗,一颗下肚,保你美过西施,靓超貂蝉。”
叶西今十动然拒,他不舍得晋江币,“过一段时间养回来了就行,王府锦衣玉食的,这病秧子身子治好了,多吃吃脸就能帅回去。”
中午吃饭时,叶西今第一回见识到富贵人家的阵仗,除了两个侧妃自持身份,全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其他人都围着她。
他上一辈子当皇帝都是独自用饭,哪曾见过这阵仗,他眼神一动,立马就有妹子将菜夹到他碗里,按理说这样jīng心伺候他应该觉得舒坦,但叶西今只觉得麻烦,看着这么多人瞧着都累。
他本想说都下去吧,但一想到人设,话到嘴边变成了:“瞧你们站着,我看着都心疼,不必伺候了,我和世子妃可以自己用饭。”
众侍妾互相看了看,倒是第一回被叶西今驱赶,往常原主可都是享受的很。
苏映雪为叶西今盛了一碗汤,闻言问道:“爷既是心疼妹妹们,那妾身伺候您。”
苏映雪是正妻,本与叶西今一起享受侍妾的伺候,说完,就打算起身为他布菜。
叶西今将她的手按住,苏映雪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叶西今朝着站着的五个侍妾说道:“你们先回房的,在这待久了,回去饭菜都冷了,吃着也难受,爷瞧着心疼。”
叶西今将一个怜香惜玉的世子爷演绎得淋漓尽致,侍妾们闻言,道了一句“谢爷关心”,便跟排着队一起袅袅婷婷的离开了。
“你好好坐着,我有手有脚的,自己会盛。”叶西今朝苏映雪说道。
苏映雪将汤碗放在他面前,脸上带着一抹浅笑,道:“谢爷心疼。”
高门大户吃饭的碗从来不大,叶西今只觉得两口就吃掉了一碗饭,一连吃了三碗饭,又喝了两碗汤,方才停了下来。
苏映雪睁大了眼睛,看着叶西今,关切的问道:“爷可是觉得撑着了?有没有哪里觉得难受,不妨请王太医过来瞧一瞧。”
“不用,我很好,不用喊太医。”叶西今可不敢喊太医进来,上午看诊还是个病弱身子,到了中午病全好了,不引起怀疑才怪呢。
这个身子不济,胃口也很小,这种浅口小碗,叶西今上辈子能吃八碗,但这身子吃了三碗就觉得饱了,叶西今也怕伤胃,只能停了下来。
吃完饭后,苏映雪不敢直说,只一个劲的跟叶西今说花园里的紫薇花开得好之类的话,叶西今原本不理解,后来突然回过味来了,这世子妃是怕自己积食,故而隐晦的劝着起身走动一二。
转眼便到了第二日,叶西今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之后,带上礼物便和苏映雪一起出门。
此行昨日已经跟王妃报备过了,王妃虽然有些不喜,但看叶西今坚持,便也罢了。
苏尚书府门口来人络绎不绝,马车将整条街道都堵住了,远远的叶西今就看见府门口挂着的红绸,若是苏映雪一人回来,马车绕到后门进也是可以的,但因为叶西今同行,他身份尊贵,须得开正门迎接。
如林黛玉进贾府从角门进入那种事,绝不可能发生在王府世子身上。
苏映雪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叶西今的神色,生怕他有半分不悦,叶西今也没有拉着她交流,等待时随手从马车上拿出一本话本来,又摸出一碟子糕点来放在小几子上,这是世子的专用马车,怕他闷着,样样都准备齐全了。
叶西今翻着话本,开头就是才子佳人,他想着估计这又是一俗套故事,但越往下看只觉得这用语越发的露骨,他粗略翻看了一遍,整个人都懵bī了,这完全就是一本小黄书!
原身虽然爱好话本,但从未看过这么露骨的小黄书,叶西今想着难怪他死于马上风呢,这怕不是有人刻意引导,原身是瑞王唯一的儿子,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却有人能在王妃的眼皮子底下,将这种小黄文放进原主的马车里,可见用心不纯。
他丝毫不觉得是底下人自作主张想要讨好原主,原身什么身子所有人都知道,王妃许他一个个的纳妾,但就跟给他买画一样,只许看不许碰,在他身子没好的时候死命拘着原身不能跟这些女人圆房,王妃盯得这般严密,手下人怎么敢放这种东西入原身眼前。
原身虽然出生在富贵窝里,身侧美人一堆,但真正的性经历却只有大婚之夜那一次,并且经历也算不上多美妙,事后两天双腿虚浮缓不过劲来,实打实的绣花枕头。而这本小黄文,就是叶西今这个老司机看着,就觉得口干舌燥,可见这书有多优秀了。
越是缺什么,就越是想什么,若是依旧是原身在这里,而不是如今的叶西今,发现这小黄文,恐怕会不做声张的私藏起来,如此,那幕后之人的计策就成了一半。
叶西今依旧选择不动声色,将小黄书放回了原处,打算等回了王府之后藏起来,他按兵不动,想要看看那幕后之人下一步的动作。
约莫等了两刻钟,前面的车马才行动起来,王府的车架在大门前停了下来,立时有小厮上前,躬身请马车从侧门进入。
叶西今还未开口,他身边的小太监立马闹了起来,“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我们世子爷的座驾,你让谁从侧门进呢?”
叶西今脸色有些难看,看向苏映雪,问道:“你往常回娘家,都是从侧门入?”
苏映雪点了点头,往常不觉得有什么,自己的娘家当然不会计较,此时她回转过神来,神色有些难看起来。
她如今不再是往日那个苏家小姐,而是瑞王府的世子妃,身份尊贵今非昔比,但身为礼部尚书府的娘家,竟然这般怠慢,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叶西今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拧着帕子的双手,朝她安抚的笑了笑,“你受委屈了。”
他猜测着尚书府这般怠慢,恐怕也有他的因素在,回门日都不曾陪着,哪怕是她的娘家人,也不免轻看几分。
“有爷这句话,妾身便觉得不委屈了。”苏映雪柔声说道。
叶西今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他更喜欢独立的女性,而不是这种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全都寄托在他人身上的女子,但这是原身的正妻,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推卸的责任,叶西今也只能尽力去善待她。
“听说府上是你的继母,郑夫人掌家?”叶西今问道。
苏映雪听得他话中意味,赶忙解释道:“继母体弱,这事应当与她无关,她自来是最最善心的一个人,恐怕是被下人蒙蔽了。”
继母与继子女关系一向微妙,叶西今难得见一个这般融洽的,对于那位素未蒙面但贤名满京都的郑夫人有些好奇了。
下人那边听闻瑞王府世子上门,立马层层向上请示,约莫一刻钟后,大门敞开,苏尚书的侄子苏映珏迎了出来,高声道:“不知世子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无妨,未曾提前打招呼,是本世子的不是。”叶西今说完,还假模假样的咳嗽了一声,毕竟他病秧子的名声满京城都知道。
叶西今在苏映雪之前下了马车,回身伸出手来,扶着苏映雪下马车,苏映雪脸色透着浅淡的粉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苏尚书身为岳丈,不方便出来迎接,而苏映琪年纪尚yòu,也不方面出来,最后派了而十二岁的侄子苏映珏出来接人。
苏映珏此时面上不显,心里却如同惊涛骇浪,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叶西今,但却是第一次见到叶西今这般体贴的一面,就是成婚当天,他们这些娘家兄弟拦门时,叶西今全程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连回门日都不愿意给面子,苏映珏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了,这位世子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为人兄长的,自然希望妹妹嫁得良人,先前回门日那一遭着实让苏映雪没脸了,如今见得这般,苏映珏也就放下心来,只是若非今日这般,苏映珏方才得知,原来堂妹每次回娘家,竟然走得是侧门,一想到那个慈眉善目的好二婶,他就觉得有些微妙。
下了马车,早有准备好的软轿,叶西今的软轿直接送到了前院,苏映雪则直接被送到了内院。
前院客厅里全是男子,叶西今刚至,苏尚书就迎了出来,叶西今身份尊贵,苏尚书哪怕身为岳丈,也低了三分。
叶西今的到来,让苏尚书脸上甚是有光,就连客厅里其他的客人,心下都嘀咕着:瑞王世子果真如传言一般病恹恹,只是不过一个庶女出嫁,瑞王世子竟然这般给面子,早前听闻世子妃不得宠爱,如今看来只是谣传了。
叶西今见过苏尚书之后,便有小厮引着入了内院,前去拜见苏家的女性长辈们。
不比外院人来人往的热闹情况,内院里的情形有些诡异的安静,叶西今进入厅堂里,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苏映雪眼中含泪的模样。
叶西今当即沉下了脸,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苏映雪摇摇头,没说话。
苏老夫人笑着打了个圆场,说道:“世子爷见笑了,没有谁欺负二丫头,只是亲人们多日未见,一时思亲心切罢了。”
叶西今的眼神在厅内所有人脸上转了一圈,妇人们脸上都带着笑,姑娘们神色却有些紧张,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美貌妇人身边的小姑娘,那姑娘看起来十三四岁,一张小脸莹润润的,就像是雨后新荷一般美好,但脸上的神情却带着一丝不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别怕,我在这里。”叶西今还是觉得有事,他伸手主动握住苏映雪的右手。
“我”苏映雪嘴巴张了张。
“今日是三丫头大喜的日子,世子爷何必这般兴师动众,苏府虽然简陋不比王府奢华,但也不是不知礼数的人家,老身次子为礼部尚书,全府皆是知礼之人,不会有人欺负二丫头。”苏老夫人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叶西今见这老太太暗示自己不知礼数,当即笑了,“世子妃也是老太太的孙女,是您亲自教养长大的,按理说,您应该知道她是什么人,老太太这话说得有意思,没人欺负她,难道是她自找麻烦?大喜的日子刻意给诸位添堵?我身为世子妃的夫君,自是不怀疑她的为人,自她入王府之后,对父王母后尽心孝顺,对本世子悉心侍奉,对待妾室宽和仁厚,满府人人称赞,本世子想着,若不是被人欺负到头上了,我的世子妃绝不会如此。”
苏映雪闻言,两眼亮晶晶的看向叶西今,叶西今朝她点了点头。
苏老夫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若是反驳,不就是在说世子妃有问题吗,那样岂不是自打脸。
“茯苓,你家主子有顾忌,不方便开口,本世子不怪她,你告诉本世子,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叶西今直接问苏映雪的大丫鬟。
茯苓护主,又是个利落的性子,当即开口说道:“世子妃见四小姐头上戴着的宝石蝴蝶簪眼熟,认出那是先夫人的遗物,便问了几句,世子妃还没说什么呢,就被四小姐给呛了回来,说世子妃想抢娘家妹妹的东西。”
叶西今闻言,看向苏府的小姐们,其中唯一一人头上戴着一支宝石蝴蝶簪,正是先前见到的那个神情不屑的少女。
那蝴蝶簪一眼望去,jīng美异常,叶西今见惯了好东西,也觉得眼前一亮。
“若是旁的东西也就罢了,只这簪子是先夫人心爱之物,世子妃一直珍爱异常,但在出阁前不慎遗失了,今日见到夫人遗物,世子妃难免激动了一些。”茯苓解释道。
“好了,一根簪子而已,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也许是出自同一个工匠之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苏老夫人开口说道。
苏映雪的继母,也就是四小姐身边的美貌妇人,朝着苏四小姐说道:“蓉儿,还不快将簪子给你二姐姐,听话!”
“娘!”苏映蓉不情愿的喊了一声。
“快点,你姐姐喜欢,不管是不是先太太的,你做妹妹的,都该让给她,听话!”苏夫人说道。
苏映雪顿时脸涨得通红,解释道:“不是的,那真的是我娘的遗物”
苏夫人将簪子从苏映蓉的头上摘了下来,递给身旁的侍女,侍女将簪子奉到苏映雪跟前。
苏夫人一脸慈爱的看向苏映雪,柔声说道:“是与不是都不重要,映雪失了姐姐遗留下来的那根簪子,得了这根相似的,也算是有个藉慰。”
叶西今看着这妇人一脸“你高兴就好”的神情,脸上的圣光似乎都要遮掩不住了,心下暗道这是个厉害人物,看似什么都没说,其实却什么都说了,这么一番作为下来,大家都觉得她是个慈母,而苏映雪就是个跟妹妹抢东西的坏姐姐。
他回头看苏映雪的表情,竟然一脸感动的看着继母。
叶西今扶额,只觉得这媳妇似乎智商有点问题,开口阻拦:“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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