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门秘史》第20章 经营之道

  “六哥,真要把这宝贝卖掉么?”七郎小声问道。
  “不然,拿什么还你的帐?上次喝花酒的钱谁出?”我理所当然地答道。
  七郎顿时无语。
  “两位爷,这边儿请,敝店的上品都在这里了!”引路的小厮将我们领到了后院的一间大厅里面,这里人还不少,主要是护卫与跑腿的小厮,客人们约有十几位,都是些服饰华美气宇轩昂的达官贵人或者财大气粗脑满肠肥的名商大贾,等闲百姓根本进不了这里。
  “好大的一只黄金塔,怕是要值不少的银子呢!”七郎有些惊叹地围着一只高有尺许的纯金塔转来转去,那塔共分七层,每层都镶嵌着珠宝玛瑙,塔尖上一只骨珠色泽柔和圆润,象是高僧得道后烧出的舍利子。
  我则一直围着几张字画看了又看,不忍离去,真品啊!
  虽说两晋时期的一些书画名作都随着唐后五代的战乱化为灰烬,但毕竟时间过去不算太远,现在的市面上居然还能见到诸如王羲之父子的一些真迹,虽然其中大多是些用来练笔的草贴,却也令见到的人足慰平生了。
  “一字千金啊!”我围着那些字帖感慨道,只有略窥书法门径的人才能知道,王羲之的一个字到底应该是什么价值!
  其他的一些珠宝就很令人感到乏味了,尤其是那些来自西域的琉璃制品,一只打磨粗糙色彩不允的琉璃珠,竟然开价五十两银子,令我直叹大宋的钱好赚,也不知道那些黑心的西域客商们从这里卷走了多少硬通货!
  少时珠帘卷起,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有位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在老掌柜的陪同下匆匆地走了进来。我冷眼观看,那人面白微须,一双眼睛有些眯缝,气色尚好,只是体质稍差,双颊上有些不健康的灰白色,眉宇间似乎总有些愁云没有散开,看起来应该是个劳心之人,过多的盘算对于他的身体已经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毒害,如果不加变化他的生活方式,恐怕很难长寿的。
  “这两位就是杨府的六公子和七公子,这位就是敝店的东主谢兴元谢老板!”老掌柜抢先替我们双方做了引见。
  “幸会幸会——”我们几人抱拳为礼,客气了一番方才重新回到刚刚呆过的屋子里。
  “果然是从未见过的宝物!”谢老板谨慎地拿着光碟研究了半天,到底也没有弄明白这是什么宝物,只是知道恐怕世上从未有过这样的东西,看了看那光洁程度,几乎可以把人的相貌完全不变地反映出来,没有一丝一毫的走样儿或失真,如此神奇,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了。
  良久之后,他才将那光碟放下,一摆手,接过小厮手中的汗巾,将额头和颈项间的细密汗珠儿擦了擦,又喝了一口参茶,舒了口气,抬起头来打量了我们一番,终于开口说道,“两位公子,鄙人已经听刘掌柜说起过,两位公子慷慨大度,才识过人,又肯以如此稀世珍宝示下,鄙人真是受宠若惊,不瞒两位公子说,敝店能够成为汴梁城中的行业翘楚,在朝中自然是有一些门道的。”
  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树大招风,能够cào持起如此大的家业,总得有后台扶持才行,否则光是应付一下那些打秋风的地方官吏,就够主人头疼了,哪里还谈得上发展事业。
  “眼下天宁节将至,敝店有位老主顾正督促在下寻找些特别的贡品,本来小人是一筹莫展,如今却是老天照应,两位公子光临敝店,带来了福祗。这件东西小店决计要下了,只是不知道公子们希望卖个什么价钱?虽说宝物无价,可是小店开张毕竟是要本钱的,公子将们虎子,自是不会与我等升斗小民逐这些微末之利的。”谢老板先是罗罗嗦嗦地讲了一通废话,最后方才问我们开价几何。
  这老板也太滑头了,先是担心我们依仗身份欺负他,就亮出自己也是有后台撑腰的,然后又可怜巴巴地说自己的钱不多,希望我们不要过于索取,再把皇帝抬出来做挡箭牌,说是要用此物为皇上进贡,迫使我们只得将东西卖给他,否则就是对皇上不敬了!真是jīng明到家了,只是生意做到这种程度上,难免老板会未老先衰。
  “我们兄弟却也不是贪得无厌之人,”我大方地回答道,“只是这宝物得来不易,卖得轻贱了,倒显得我们两兄弟太过窝囊了!日后传了出去,未免平生许多晦气,连累大家的面皮上都无光,不如谢老板你开个价钱,如果够公道,我兄弟也就不多说了,你看如何?”
  “这个却难了——”谢老板皱起了眉头。若是旁人,他也许会随便报个价钱搪塞一下,可是杨家乃是皇上宠信的新贵,若是因为这个得罪了对方,可是划不来的,不由得心中有些犹豫不决。
  “这样吧,谢老板,你这件东西报价几何?”我一摆手中的折扇,指向方才七郎看过的黄金塔问道。
  “这件黄金塔是我们的镇店之宝了,开价白银五万两。”谢老板见我关注到他的宝物,不无自得地介绍道,“这可是纯金打造,更镶嵌了许多珍宝,一颗舍利子着实难得,五万两银子实在不算多啊!”
  “那这些字呢?”我又指了指王羲之父子的那些练字草帖。
  “这些虽然谈不上是完整的作品,不过书圣父子一字千金的名头可不是含糊的,本店童叟无欺,果然是一个字白银千两。我见公子儒雅风流,莫非也是个中行家?”谢老板笑着说道。
  “那么贵的字,我可买不起,饱饱眼福足矣!”我摇头道,“不过依谢东主看来,我这宝物与方才这两样东西比较起来,究竟哪个更为珍贵?”
  “这个嘛,却不好评价了!”谢老板沉吟起来。
  “所谓黄金有价玉无价,即使书圣父子的真迹,也不过是人间极品罢了,千载之后,未免会烟消云散!而我这宝物,据说是西方的水神唯一留存在世间的神物,号称水神之眼,入水千年而不朽!岂是凡品可以比拟?”我侃侃而谈道,“不知谢老板以为然否?”
  谢兴元闻言不语,只是点了点头,眼光不离那光碟半寸,看来颇为意动。
  “况且,物以稀为贵,如此神物,普天下找不到第二个,如果谢东主的主顾能以此物进奉大内,何愁压不倒满朝的文武,独得皇上的青睐?”我继续分析道。
  “水神之眼——”谢兴元的脸色变换不定,显然是在做心理斗争,最后一咬牙,拍着桌子说道,“好!既然杨公子有心给在下这个露脸的机会,那么,二十万两!如何?”
  “二十万两哦——”我的心在xiōng膛里面猛烈地跳了几下。
  二十万两!银子哦!我出来的时候,是想能混个几万两就比较满足了,却没有想到古玩市场的行情这么火bào,银子这么好赚!回头再翻翻我带过来的随身用品,看看还有什么能卖钱的,古人的银子,不赚白不赚啊!
  “二十万两,成交!”我随手抓过旁边桌子上摆着的一只小锤样的东西,兴奋地在桌子上一敲,小锤落下,顿时哗然作响,落了一地的碎片。
  “我的七彩琉璃马呀——我的和田玉如意啊——”谢兴元惨叫道。
  结果很不理想,本来我是想学一学拍卖行的主锤,却没想到毁了一只玉如意,外加一只来自西域的七彩琉璃马,真是乐极生悲了!好在这并不算什么值钱的东西,一共折算了五千两银子,从我的收入里面扣除,然后将光碟小心地装入匣中,递给谢兴元,领了他的银票,又兑了万千两现银出来,命一众家丁抬了装着银子的箱子,浩浩荡荡地杀回杨府。
  我在临走的时候,把手中的折扇赠送给了谢兴元,对方非常高兴,特意回赠了一只小巧的紫金香炉作为答谢,并一再邀请我们兄弟有机会光临他的敝店,而我们也非常乐意地接受了主人的热情邀请,表示绝对要照顾他的生意。
  “想不到京师之中的富商竟然如此有钱,这下子哥哥我不用为五斗米折腰了!那个什么供奉,不做也罢!”我有些得意地对七郎说道。
  “六哥!你是典型的败家子啊!”七郎抓了一大把的银子,拿在手中把玩,口中有些不忿地答道。
  “这是什么话?我哪里像败家子了?”我有些不满地问道。
  “方才你一锤子砸下,就出了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汴梁城中,恐怕再也找不出你这么大方的败家子了!”七郎对我刚刚毁掉宝贝的举动仍然是记忆深刻,忍不住数落道。
  我顿时无语凝咽,懊恼不已。
  方才实在是太过兴奋了,虽然不是没有见到过那么多的钱,可以前那些都是钞票啊,要么就是打到银行卡上的一些数字,根本提不起一点儿兴趣来,哪有现银这么刺激!二十万两,铺在地上能塞满三间房子了!
  “没什么了,去得容易,来得也快嘛!”停了半晌后我非常大方地说道,“回了家以后,你自己拿走一千两银子,算是分你的红利了!”
  “六哥!”听了我的话后,七郎险些从马上一头载下来,十分幽怨地看着我说道,“你还真是抠门到家了,兄弟一场,你就分我一千两银子?那十九万两银子,莫非你想独吞不成?你可伤透了兄弟们的心啊!”说完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你还没有成年,剩下的钱,哥哥要替你jīng打细算,好好计较一番,省得将来你娶媳妇的时候囊中羞涩,还要爹娘破费!”我义正词严地教训道。
  “真的么?我能分到多少?”七郎热切地询问道。
  于是我就坐在马背上掰着指头数落道,“咱们兄妹九人,一人两万两,就是十八万两,还剩下的一万五千两中,给爹娘留下一万两,你拿走一千两,只得四千两,估计兄弟们喝喝花酒也就所剩无几了,看来还得加油赚钱才行啊!你们这些阔少爷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光靠爹娘养活,能长出息么?恩——也就是你六哥我有些经济头脑,这些个银子,自然是由我来统一调度,妥善投资了!也许几年以后,一万两银子就可以变成十万两也说不定呢!”
  “什么叫投资?”七郎听了有些不解。
  “投资么,自然就是赚钱了!你连这都不懂,我怎么能放心把钱放在你的手里呢?你说是不是呢?”我毫不客气地批驳道。
  “这么说,六哥果然是为我着想了?”七郎犹自有些疑虑。
  “那是自然了!谁叫我们是兄弟,我不照顾你谁来照顾你呢?”我理所当然道。
  七郎点了点头,旋即又愁眉苦脸地叹道,“可是,我还是觉得银子要握在手里,心里才会塌实啊!万一你钱没赚到,还把本钱蚀了,那我不是亏大了?”
  “呸呸呸——乌鸦嘴——你不能说点儿好听的么?居然诅咒自己兄长赔钱?冲这一条我先扣你一万两银子!”我连声唾弃道。
  七郎有些垂头丧气,连声哀求我莫要扣他的银子,我哼哼了半天后终于勉强同意了,并告戒他下不为例,而七郎也很痛快地表示从此以后只以六哥马首是瞻,兄弟两人乐呵呵地策马回家。
  “不过你那把扇子送了出去,实在是太可惜了!做工那么好,给我也好啊!为什么便宜了外人?”过了没有三话的工夫,七郎贪财的老毛病又发作了,低声埋怨道。
  “浅薄,你六哥难道是做亏本生意的人吗?”我瞪了七郎一眼,拍马向前奔去。
  “两年不见,六哥变得连我都看不透了啊!”七郎有些佩服地看着我的背影说道,接着策马跟了上来。
  我在马上暗自谋算着,现在手里面已经有了近二十万两的现银,可以说是一笔不小的流动资金了,当时杨家修建天波府时,皇帝特别下诏赏赐的修宅银子也不过是五千两而已!这么一大笔的钱,要投资到什么上才比较合适呢?
  走私么?利润倒是很大,不过犯法啊!股票?听起来很刺激,可惜大宋朝没有股市啊!期货就更不要提了,大家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贩卖古董?收益倒是很可观,但是俗话说得好,古董这一行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等到见了钱,我都快哦死了!断断是行不通的!矿山是朝廷的皇家的,边贸也是在朝廷指导下进行的,土地是私有的,工人是没有的,唉,要想赚点儿安稳钱还真难啊!
  望着街道两边的熙熙攘攘的行人商贩,看着高高耸立的牌楼和商铺,有一种极为冲动的感觉,这就是盛世大宋啊!若不是因为太祖和太宗几次攻辽失利后采取消极的防御政策,再加上后来的几个皇帝昏庸无能,重文轻武,荒废边事,追求奢华,又怎么会将大好的河山凭空送到了异族人的手中?想起来就是一阵阵心痛!
  只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扭转乾坤的实力吧!野心或者说远大的理想,也是要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的!如果我手中有银子,手下有壮丁,外面有威望,里面有劝谋,这大好的江山,也不能光给赵家人坐啊!
  正在意yín之中,不觉走了神,坐下的马就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就听到一阵吆喝声传来,街道上的人们纷纷怒喝,好似要打架一般,我才清醒过来,怔怔地看着周围的人群。
  “糟糕——”看到眼前的情景,我不由得暗暗叫起苦来。
  路边儿上摆了一个摊子,并不是做买卖的,却是一张芦席,下面盖了个死人,一位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身穿素衣跪在旁边,正怒视着我,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还带着红肿,显然是哭了一场。再看旁边一个大牌子,上面写得清楚明白,正是“卖身葬父”四个大字。
  更为可气的是,七郎这家伙带着家丁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顶缸!而我的马蹄,居然已经好死不死地踏到了芦席上,把死人挤到了一边儿,这居心何在?就令我有些百口莫辩了!宋初时民风淳朴,早有激于义愤的群众将我围了起来,用各种方言批驳着。
  我不由得暗道晦气,看来在大家的心目当中,每一个卖身葬父的小姑娘都是可怜的,而每个卖身葬父的一个小姑娘总会遇到一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恶少调戏,今天恰好没有恶少出现,而我这鲜衣怒马远看就是一副阔少嘴脸的家伙就要恰逢其会地客串一回了!
  “兀那少年!你骑马不长眼睛啊?怎么往人家身上踩?”某个老婆婆举着手中的拐杖颤巍巍地指点道。
  “不是啊——”我待要分辩一下,却又被人给打断。
  “看你外表斯文,怎么如此行事?你不知道死者为大,亵渎不得么?”一个貌似道学先生的老者指责道,长长的胡须还一翘一翘地,好似生了很大的气一般。
  “误会——”我哀叹道。
  “莫是见人家小妹妹生的好看,就起了歹意哦!”某个yín亵之徒以己度人道。
  “你——”我双目喷火,几乎晕倒,简直比窦娥还怨呐!
  “开封府吕大人到——”一声大喝打破了人群中的喧闹,接着一众衙役将人群分开,挤了进来,站到了我的对面。
  “唉——”我心中没有恐惧,反而有些窃喜,“总算来了个能说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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