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门秘史》第33章 艳词官运

  北宋建国之初,太祖皇帝就定下两套家法,一是不抑兼并,二是不杀士大夫上书言事者。前者不论,后者则使文人士大夫勤于政务,勇于言事,而不用担心会被杀头。宋代如此优待文人,担当着文化传承任务的士大夫阶层,便纷纷闲上碧江游画,醉留红袖舞鸣鼍。广置产业,多蓄姬妾,竞相风流。家家扇底香风暖,处处红楼夜月高,市井瓦肆之内、大宅深院之中,无不风光旖旎。筵席冶游,舞带艳色,又怎能少得了即席作词,以助雅兴呢?
  诗经有云:“美色曰艳”。而事实上,艳词并非色情作品,只是在自娱和娱人的同时,大胆地表现男欢女爱、风月声色,其主旨在于倡言俗世生活的意义,在于表达人性,而不在于肆意诲yín。
  北宋不是一个道学时代,作艳词并不犯禁,正人君子并不以此为讳。事实上就连后来的欧阳文忠公也曾经在公开场合填词赠妓,而不必装腔作势,摆一副卫道者的面孔,甚至不必顾虑政治家、道德家的身份,真是令处于开放世界的我辈汗颜啊!
  套用一句比较中肯的话说,艳词的繁兴应当是政治宽松,人性复苏的一大表现。这种不事矫情的描写,从人的原初本性出发,如实展现两性风情画卷,并不与政教文化相背离。不然,难道说大家只有政治抱负、社会理想,就没有闺房调笑?
  不过说归说,我还是不太愿意在自己的头上扣上一顶艳词作家的桂冠,即使不会为世人所诟病,不会被同僚所腹诽,但是以后在自己未来的老婆面前还是难保会有一些愧疚的。本来我就是青莲一节,奈何偏要自陷于淤泥之中呢?我感到非常的郁闷。
  提起笔来,很是踌躇了一阵子,既然要写,就不能弱了自己的名头,想了想还是欧阳公的比较耐看一些,于是就在颀儿公主准备好的紫金镶边儿淡粉底青花宣纸上面题了一首《醉蓬莱》:
  “半掩娇羞,
  语声低颤,
  问道有人知么?
  强整罗裙,
  偷回波眼,
  佯行佯坐。
  更问假如,
  事还成后,
  乱了云鬓,
  被娘猜破。
  我且归家,
  你而今休呵。”
  笔法用得是瘦金体,用笔瘦劲、挺拔、舒展、遒丽,横划收笔带钩,竖下收笔带点,撇如匕首,捺如切刀,竖钩细长而内敛,连笔飞动而干脆,这种瘦劲至极的字,jīng神外露,不易遮丑,没有很强的笔力是难以把握的,也多亏我在书画两途上都有十几年的扎实功底,再加上天赋不错,才没有出丑。
  “字是不错,词也工整,就是这个意境上面稍微弱了一些,不知道能不能压过三皇兄那些手下的风头,若是再能露骨一些就更好了!”小恶魔公主在一旁品评道。
  我听了之后两眼翻白,我面前的这人真的是大宋朝的公主么?于是慎重地提醒道,“公主殿下,如果再露骨些可就不是艳词而是yín诗了!这种东西你也敢拿出来招摇过市?”
  “本宫有什么好怕的?你尽管写就是了!”小恶魔大方地说道。
  看到小恶魔的嚣张表情,我就恨得牙根儿痒痒,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已经写了艳词了,也不惮再加首yín诗,于是就在那宣纸的下方题了一首后世所见的歪诗。
  四处闲逛不落家,
  秦楼楚馆都有他。
  一双好色风儿手,
  摸过桃花摸李花。
  “勉强算你了——”小恶魔公主看了看觉得这首还有些新意,终于放过了我。
  我总算是逃离了颀儿公主的魔掌,得以全身而退,保全首领。此时天色已晚,我直接出了宫,返回天波府去了。
  宫中承天楼的宴饮一直持续到深夜方才结束,大臣们基本上都喝高了,最后太宗皇帝非常体贴地免除了次日的早朝,众人千恩万谢之后纷纷打道回府,整个御街上都能闻到冲天的酒气。
  在皇宫里面整整泡了一天,要说不累人那是假的,回到府中后倒头就睡,把什么都放到脑后边了。俗话说的好,好吃不过饺子,舒服不过倒着,真乃至理名言也!可惜一整晚都没有睡好,总是梦到有人在对我推推搡搡,自己偏偏又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好生郁闷。
  睡到日上三杆方才醒来,正要穿衣下床,屋子外面侍侯的丫鬟已经端着盛满热水的铜盆走了进来,服侍我洗漱。
  “老爷和两位少爷回来没有?”我一面用湿巾沾沾面颊,一边随口问道。
  这丫鬟是香云手下的,叫作小桃,长得粉面桃腮,水灵灵的样子,真是人如其名了,被派到我的屋子里面侍侯起居,倒也尽心尽力。
  “回六少爷的话,老爷和四少爷七少爷直到过了三更才回的府,现在已经起来了,正在大堂用饭呢,老夫人吩咐下来,如果少爷您醒了,直接去大堂即可。”小桃答道。
  “哦——知道了——”我点了点头。
  见我洗漱完毕后,小桃乖巧地走上前来,为我整束外衣。
  尽管已经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半年多了,我还是有些不适应,就比如说穿衣服。
  宋代的官服分为朝服、祭服、公服、戎服、丧服和时服。
  朝服是红衣红裳,内穿白色罗质中单,外系罗料大带,并有绯色罗料蔽膝,身挂锦绶、玉钏,下着白绫袜黑皮履。根据官职高低,在有无禅衣和锦绶上的图案上作级别变化。穿朝服时必戴进贤冠,貂蝉冠,獬豸冠。
  公服即常服,以曲领大袖,腰间束革带为主,九品官以上用青色,七品官以上用绿色,五品官以上用朱色,三品官以上用紫色,服用紫色和绯色衣者,都要配挂金银装饰的鱼袋,以示职位高低。
  时服是按季节赐发给大臣的衣物,上至将相下至侍卫禁军,赐发的品种有袍、袄、衫、袍肚、裤等,所赐之服大部分是织有鸟兽的锦纹。
  官员的常服与平民百姓的燕居服形式上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在用色上有较为明显的规定和限制,从隋代开始,帝王统用明黄色制衣,官臣不得乱用。由于朝廷内赐佩金银鱼袋的公服是以紫、绯色原料制做,故一般低级官吏不得乱用,而只可服用黑白两种颜色。这样的话在颜色相同时就只能看面料了,同样是长袍,官员穿的就是锦袍,而平民只能穿白布袍。
  而我则常常因为弄不懂什么时候应该穿什么衣服而犯愁,幸亏这个时代有一种职业叫作丫鬟,可以很尽心地帮我处理好这些琐事。
  到了大堂的时候,发现杨家的成员空前的齐全,除了老五在外学艺,老二和老三仍在边关外,剩下的人都聚齐了,就连老八老九这两个小丫头,也煞有介事地坐在那里,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六弟快来,饭菜还热着呢。”一个身材微胖的家伙对我打了个招呼。
  “大哥也回来了啊!”我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坐入席中。老大一直在宫中任职,少有机会回家,今天能够见到他也算是难得了。
  “老六,昨天颀儿公主将你带走,究竟为了什么事情?”杨继业已经吃完了,正在那里喝汤,随口问道。
  “昨天啊——”我正准备消灭一只烧jī,听了杨继业的问话后抬起头来,却发现全家大小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紧张地看着我,于是到了口边儿的话又咽了回去,“也没什么啦!就是拉拉家常,谈些诗文罢了!”
  “只是谈谈诗文这么简单?”四郎有些不信。
  “不然还会怎样?”我没好气地回答道。
  “咳——”杨继业清了一下嗓子,“为父有几件事情要跟你们说一下。”
  “请父亲大人训示!”大家异口同声地答道。
  “恩——”杨继业非常满意地摆了摆手,“今次契丹人入侵,东出保州,西取雁门,一明一暗,一真一假,原本是计划的非常周详的,可惜因为我们杨家消灭其佯兵在前,识破其jiān谋在后,终于使其两路败亡,损失不可谓不重也!细论起来小六的功劳实在不小,为父升了枢密副使之外,还加了太子少保,这确是少有的荣耀,也是圣恩浩荡了!”
  “恭喜爹爹了,虽说这枢密副使比之太尉高不了多少,可就能够时时与圣上走动了,自是占了几分先机!”大郎喜道,他久居宫中戍卫,自然明白两者的差距。
  “你们兄弟几个也有不小的功劳,圣上录你们兄弟三人为供奉官都知,小六为崇仪副使,都在京师供职,连带你们大哥也升了一级,成了殿前指挥副使了。”杨继业说道。
  “父亲大人,这个,到底谁的官阶高一些?”对这些职位我有些弄不明白。
  “自然是你大哥的位置要高一些,算是三品官。接下来就是你这个崇仪副使了,从三品。供奉官都知勉强算得上从四品了,也不容易了,你们几个年纪轻轻就坐到这个位子上,实在是圣上天大的恩赐!”杨继业解释了一番后,不忘颂扬一下皇上。
  “是这样啊!”我突发奇想道,“不知道能不能把我这个崇仪副使给了老四!”
  “你什么意思?不想活了!皇上的恩赐也是能够用来讨价还价的吗?!”杨继业不满道。
  “不行就算了!”我嘀咕道,“我只是觉得有点儿吃亏嘛!我终究是要进行大比的,到时候走的是科举一途,这个官位自然还得重新来过,现在平白添一个崇仪副使在头上,岂不是浪费了?还不如给了老四比较合算!若是将来我中了进士,怎么说也是一个正四品呀!”
  “哪有那样的好事!”大郎笑着说道,“小六儿你一定是搞错了!中了进士也不过是外放知县而已,就算是被圣上看中,送入翰林院,也不过是从五品罢了,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升到四品?”
  “这样啊!呵呵,原来是小弟我弄错了!既然这样那就更应该把这个宠仪副使的官衔儿送给老四了!”我笑着答道。
  “还有一件事情,你那个收购十字街土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打算用来做什么?”杨继业不想在这些废话上浪费时间,终于把话拉回了正题,郑重地问道,“虽然朝廷并不抑制兼并,但是你如果任由那么大的一块地方闲置着,终究会招来祸端的!”
  我点了点头,皱着眉头说道,“说实在话,我还没有来得及考虑怎么利用那块儿土地呢!”
  虽然说我已经在那块自留地上按照大型商铺的格局盖了些房屋,但是并没有想好要经营什么,反而是那些租用我的土地的客商们却因为不愿使资源闲置,已经开始了经营活动了。
  众人听了我不负责任的话后,都有些无语。
  “爹,娘,还有各位兄弟姐妹,不知道你们大家平时闲了,都喜欢做些什么消遣呢?”我忽然想到应该先了解一下大家的消费需求。
  “老夫我忧心国事,一向洁身自好,哪有什么闲功夫出去消遣?”杨继业偷偷地看了夫人一眼,然后义正词严地说道。
  “是是是——爹爹自然是孩儿们的楷模——”众人纷纷交口称赞道。
  老爹这么一说话,小辈们自然不敢再胡言乱语了,原本我看到七狼和四郎还有两个小妹妹都有些欲言又止的,似乎有话要说,现在倒好,被老爹一吓后,都作了甘露铜人三缄其口了。
  我不禁想起了某人说过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少说多看,言多必失”来,没想到杨家这样以武立家的大家族里面也会被如此迂腐的教条主义所统治,看来在家里面闭门造车是行不通了,还得发挥我们的主观能动性走上街头搞调研。
  草草地吃完饭后,大家一哄而散,各自找活动去了。
  “六哥,有什么消遣啊?”七郎像只跟pì虫一样紧紧地缀在我的身后。
  “冰天雪地的,能有什么消遣?”我没好气地回答道。
  “呵呵,还在生小弟的气呀!”七郎满脸堆笑地道歉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父亲他老人家的倔脾气,要是小弟敢公然驳了他的面子,还不是自找难受嘛!”
  “也罢,我正好有些事情要办,你要是闲得无事,不妨随我一起来。”我淡淡地说道。
  “愿听兄长差遣!”七郎笑嘻嘻地答道。
  “今年冬天的雪还真大啊!”
  “可不是么,连路面上都积了半尺多厚的雪,三四年都没有这样过了。”
  我们两个人牵了马匹,径直出了天波府大门,向十字街而来。
  才一接近十字街附近,就感受到了这里与往日已经有了天壤之别。由于进行了大规模的改建,那些寒酸的破旧屋宅早已经被推平重建,签出去的土地上一水儿的新式大宅格外气派,宽宽的青石街道两侧都是大型的店铺,多数都已经营业了,由于大家都想把这里的人气炒起来,好在以后官府征用的时候卖个好价钱,因此不论是客栈钱庄还是酒楼还是青楼楚馆,都尽力地拉拢客人,不惜低价促销,因此十字街引了不少的游客,在这隆冬季节里为开封府增添了一些火热的气象。
  这样一来,东主却发现生意好了许多之后,赢利居然跟上了,心中自然是安稳了许多,考虑只要自己妥善经营,就是将来官府不征用这些土地的话,自己也不会蚀本儿了。
  “杨将军留步——”就在我瞪大双眼向路边那座挂着怡红院招牌的青楼猛瞅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有些恋恋不舍地将头扭了回来,仔细看时,却是那打过交道的老相识,也就是替我解决了二十万两银子启动资金的艺宝斋的东家——谢兴元谢老板。
  “杨将军少年英雄,春风得意啊!”谢兴元走了过来,神情似是非常高兴。
  “原来是谢老板,你一向可好啊?”我寒暄道。
  “托将军的福,还算差强人意!”谢兴元客气道,不过看他的气色就知道这绝对是谦虚之词,我扫了一眼就发现他的手指上又多了两只宝石戒指,非常名贵的那种。
  “谢老板还有什么事么?”我问道。
  “在下还真有些事情想要求教将军,不知能否拨冗谈谈?”谢兴元谨慎地说道,虽然没有强求,但是我看他的目光中却满是期待神色。
  “哦,这样啊!”我看了看天色,依旧是一副没有改观的样子,鹅毛大的雪花又开始飘开了,于是说道,“相请不如偶遇,不妨到对面的茶楼小坐片刻如何?”
  “如此甚好!”谢兴元大喜过望,连忙应承道。
  “老七,那一家看上去似乎不错,我们不如就去那一家吧!”我随手指了一家叫作飘香阁的门面说道。
  那飘香阁不但外表装饰考究,门楼的楹联也写得很不错,虽然距离稍微远了些,认不清上面的文字,但是光看那龙飞凤舞的笔法和入木三分的功力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这样的茶楼应当差不到哪里去。
  “怎么不走?”我有些纳闷儿地看着表情古怪的七郎。
  “那个,好象是青楼啊!”七郎扭扭捏捏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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