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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目光猛地一定,那阴影似也察觉她已苏醒,剥离天花板的速度跟着加快,仅仅一个呼吸就垂下了大半来,床上的人只要起身便会碰到。
她冷静地一个翻滚落地,揪起背包跨上半掩的窗户,灵活地踩着花架抠住墙垣上的雕刻滑到一楼,一边从包里掏出跑鞋,一边不错眼地凝视着敞开的窗户。
几秒后,见一团漆黑的墨色从中汩汩涌出,沿着她的逃跑路线如寄生虫般寻味而至,秀丽挎上背包起身就跑。
这附近的路她早已了解透彻,眼下这时间,想就近找到人只有两个去处,一是银花警署,一是两条街区外的酒吧巷。
她选择了后者。
然而平日里乐声鼎沸的酒吧巷此刻却冷清地伫立在夜色之中,缤纷却并不明朗的霓虹灯箱在幽深的巷道里忽闪忽灭。
秀丽稳着呼吸,快速浏览了一遍贴在巷口的安全检查通知,日期落款正是今天。
她回头看了看空荡的街道,昏黄的路灯在两侧投射着圆形的光影,无法完全照亮路台下浑浊的夹角,和黑暗中的蠢动之物。
但她依然能一眼望见藏在不远处红砖墙后的半边肩膀,它一动不动地贴在那里,像个假人。
秀丽收回视线,犹豫了一瞬,一头钻进狭窄的酒吧巷。
……她需要冒点险。
酒吧巷的深处废弃着一座喷泉公园,所有者是丰城有名的纨绔罗斯·洛亚,出身上流家族的他并未能长成翩翩绅士,反而在继母的刻意纵容下完美晋级为一个踩着法律起舞的恶棍。
他买下公园,将之打造成了西区所有地痞流氓的深夜娱乐场。无论何时总能看到那群聚众吸/毒群趴的妖魔鬼怪在公园里放浪形骸——没有人能管制他们,包括警察,因为只有孤儿才不畏惧报复。
但今天这群魔乱舞之地却格外安静,寥寥三五个青年蹲在燃着篝火的油桶周围吞云吐雾,青灰的烟气袅袅消散在头顶蛛网般交叉密布的彩色灯带之间。
场地正中的毛毯上横七竖八地摊着一组锃光瓦亮的真皮沙发,它似乎本应安置在窗明几净的商务室内,而非露天席地地背靠着喷泉池,被恶魔涂鸦、空酒瓶、烟头和各种属于女人的零碎物件包围。
梳着大背头,赤/裸半身的男人懒洋洋地屈膝窝在沙发主座里,他有一张还算英俊的脸,却许是因为常年浸淫药物和酒精,眉眼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颓意。
在他脚边,跪坐着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其中一个正卖力地推销着身边的同伴,宛如推销一件货品。
被推销的女孩模样乖巧,干净得压根不应该在此时出现在此地。但她微微低头,哆嗦着揪紧了校服裙摆,始终没有动弹。
男人打量了半天,微微一扬下巴,蹲在隔壁沙发上的红发青年便笑着往地上扔了一个糖盒,和一叠现钞。
喋喋不休的女孩眼睛一亮,一个飞扑捞走盒子,二话不说丢下同伴就跑了,剩下默不吭声的另一个盯着那叠金时,满目挣扎和恐慌。
红发青年瞄着男人逐渐阴翳的脸色耸了耸肩,晃悠悠地起身往其他同伴那走去。
这些小姑娘,钱货两讫都做不好,回头又要演一出哭着喊着不要的戏码,都看腻了。
他才在油桶边蹲下,左手的黄毛便踢了他一脚,“又来?老大今天双飞哦?他不是心情不好只想要妹妹吗?”
“?”红毛叼着烟扭头,正望见一个穿黑色运动服的年轻女人小跑出阴暗的巷道笔直地朝沙发座走去,一头深棕的卷发凌乱披散,整个人显得既匆忙又朴素,着实不像他们见惯了的装扮。
但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便让人生出许多旖旎。
美得魔性而欲色深重。
“她一定很不招同性喜欢。”黄毛喃喃,深深吸了口滚烫的烟气,蒙着灰暗的眼中翻出隐秘下流的期待。
红毛抖抖被落灰烫着的手,仔细地竖起耳朵聆听在晚风中飘散的话音。
女人的声调不高,带着微喘和沙沙的质感:
“我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沙发上的男人慢慢站了起来,胸腹间黝黑的刺青如怪物般舒展,吓得高中女生往后仰了一仰。
他打量着她,低头凑在鬓边长发里深深吸了一口。
女人微微侧过脸,余光落在别处,似克制又似在观察着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安娜。”
“好吧,安娜,”他揉搓着她的一绺发丝,越贴越近,“你想做什么交易?”
鼻端缭绕着一股烟酒和某种违禁药物互相熏染的气味,女人咬了咬后槽牙,镇静回答:
“你替我解决变态跟踪狂,我今夜归你。”
“今夜?不……亲爱的安娜,这个筹码不够。”男人贪婪的目光舔舐着那张正在吞噬理智的脸庞,还要继续讨价还价,却见她来时的巷道里缓缓拖拽出了一道伛偻古怪的身影。
女人瞬间紧绷,快速地藏到了男人身后。
这动作仿佛取悦了对方,他招招手,红毛那群混混便笑嘻嘻地摸出了棒球棍和弹/簧/刀,懒懒散散地围了过去。
五六个青年下手也十分狠戾,棍棍到肉,逐渐黏湿沉重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红毛挥挥染血的球棍叫停,拿脚尖踢了踢中间那一团人形烂肉。
贴在地面上的脑袋徐缓地抬了起来,一张变形的脸在色彩斑斓的灯光下扭曲肿胀。
——竟然还在笑。
他咧着豁开的嘴角,眯缝着充血的眼睛,旁若无人地边笑边咳。
“……你无法藏于黑暗……我将一直窥觑你……”
“嘀咕什么咒语呢?”黄毛提着球棒捅了过去,“闭嘴傻吊。”
“……直到我们的身体蠕蠕相媾……直到我们的嗣息遮灭日月——”
女人盯着他的表情,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他挺直背脊露出一个快乐的笑容,而后猛地抄起一块酒瓶碎片,生生划拉开了自己的喉咙!
鲜血咯咯地从殷红的肌肉断口中喷涌而出,四溅在主人迅速泛出死灰的笑脸上。
混混们惊吓地往后退散,男人却忽然躁怒地径直上前,一脚碾住那混杂着血泥和发胶的肮脏发顶,发狂地踹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红白的浆滋滋流进了冰冷的砖缝里。
女高中生紧紧捂着嘴,将酸水拼命咽了回去。
穿运动服的女人却煞白着脸,一步一步,缓缓地后退。
“不要叫喊……”她极轻极轻地说道,视线奇怪地上扬,不知落在什么地方,“一会儿跟我一起跑。”
女生擦着眼泪,用力点头。
男人莫名发泄了一通,深吸口气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拖走埋了,别的我会处理。”
红毛无奈地跟同伴打手势,他不是第一次见死人,但死得这么诡谲的人倒是第一次。
像个邪/教/徒,他心想,拿球棍将尸体捅翻了个身,被踩扁的脑壳粘着头皮拉垮地垂在肩侧。
黄毛发出了恶心的哕声,一边探身去摸索口袋,看有没有留着值钱的物事。
正在此时,尸体忽然微微弹动了一下。
但混混们并没有发现。
黄毛一脸惊喜地扒拉着手表,表面有些受损,但不影响它作为金表的价值。
男人并不管手下人搜刮死者遗物,他转身向自己今夜的意外收获走去。
——他亟需让那张漂亮的脸蛋在自己的掌心里嚎啕求饶,只有别人的痛苦才能让他获得短暂的愉快。
只奇怪那位美丽得有些下流的女士并没有太注意他,反而死死地盯着他的身后。
于是他便也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一团腥臭的、冰冷濡湿的的东西,伴随着惊恐的尖叫冲他兜头罩下。
秀丽一把拽起吓呆了的女生,甩开腿狂奔进了一条巷道。
死寂中只有两人沉闷的喘息和脚步声如影随形。
酒吧巷的出口已近在眼前,女生却腿一软跌坐在地,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冲击过度,恐慌还没跟上的呆滞。
“……我尿了。”
她傻愣愣地小声道。
秀丽瞅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身后。
“回家洗澡,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她无情道。
女生继续愣:“钱没拿……”
秀丽神情倏忽凝重:“那一叠应该有5000……”
“……”
“……”
秀丽拖着手软脚软的女生走出酒吧巷,沐浴在稍显明亮的路灯下继续往前飞奔。
片刻后,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呜呜地开始哭。
“别再做这种事了,钱还是工作赚来的最香。”秀丽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
女生抽了个哭嗝,而后“鹅鹅鹅”的压根停不下来:“还干什么工作!这个世界马上就要被丧尸占领了!”
秀丽憋出了一句:“放心吧,离丧尸屠城还早着呢。”
“那不是丧尸是什么?”女生打了个寒噤,这一晚对她而言完全超出了想象,她原本也不过是个被姐妹会排斥在外的土气高中生,为了换个新包一时鬼迷心窍才答应援/交,说到底失去母胎童女身这个后果她能预见到,但绝不包括直面一场血肉模糊的异常事件。
秀丽沉默,好一会儿才轻声道:
“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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