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白教授》23.chapter23

  隔了将近一分钟，对方还是没有回过来消息。
  “媳妇儿都要跑了, 心还这么大？真不晓得你小子都在忙些啥”陆翔怒其不争道。
  “陆总, 那当天的酒水？”
  “就用我存在这儿的那瓶。”陆翔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安排自己的饭局上了, 而是一心帮兄弟的恋情保驾护航。
  “好的，那我这就去交代。”餐厅经理道。
  经理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前进了几步, 竖起耳朵来仔细听那桌人的交谈。
  “完全听不清啊跟蚊子叫似的。”他抱怨道。尽管已经很尽力了，可还是只能听到“照顾”、“学区”、“车牌”等零零星星的字眼。
  陆翔感到不妙——都已经谈起“学区”, 丫是奔着结婚去的？！
  他火速抢占了离郭晚晚他们最近的那张桌子, 这桌子前面还有一排文竹挡着, 地势十分有利。可谁知pì股刚一坐下, 就被一个女声给叫住了：
  “不好意思先生，这个座位能让给我吗？”
  陆翔一抬眼，发现来者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身穿黑色套装, 气质极为一丝不苟的女人。一双略微往上挑起的浓眉配上哑光的正红色的chún膏，显得有些凶。他在心中默默感叹：都8012年了，居然还有女人打扮成这样？
  “抱歉啦，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座位，so还是算了吧。”他朝她露出了一个极为程式化的微笑。
  纪琉云也没想到眼前的男人看上去大方潇洒, 实际上却吝啬到连这点小事都不愿让步, 心中更添了几把恼火。
  她本是来参加同学聚会的，可吃完饭之后刚想走, 便看到了眼前这一幕——作为白教授的得力助手,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把看到的一切和他说一声。可她又怕郭晚晚并没有在相亲, 只是自己误会了，多嘴提醒反倒会让白教授和心上人之间产生嫌隙。于是，她便决定留下来核实一下他们究竟在干嘛。
  “那先生你介意拼桌吗？”纪琉云一不做二不休，径自拉开了椅子。
  陆翔一怔，对这个气势凶悍的女人表示不解：“小姐，这里到处都是空位，你为什么偏要坐在我对面？”
  纪琉云听了，也觉得恼火：“这位先生，严格地说我们是同时看到这个位置的好吗？而且你问我的问题我也很想问你——，餐厅那么多空位，你为什么不去坐别处呢？”
  陆翔看她推眼镜框的动作，就感觉像是看到了自己大学时的微积分老师。
  “随你吧随你吧”他不耐烦地拧过了头去，竖起耳朵听郭晚晚他们几个的对话。
  “郭小姐现在是大学老师，那能不能冒昧地问一句，您的收入如何呢？”赵迟问道。
  “其实准确地讲，我现在还没拿到正式教职，只是学校的师资博士后。目前有几千块的基本工资和三十元每课时的课时费。所以论起资产来，和赵先生好像有些不匹配。”郭晚晚故意将自己说得可怜了些。事实上，从硕士到博士期间的项目补贴和做甜点赚的外快就已经让她的账户里有十余万存款了——她当然不像自己形容的那般是个“赤贫阶层”。
  “郭小姐您误会了。我之前应该有和阿姨透露过自己的年收入和不动产状况。我想，如果我们结婚的话，我可以把自己名下汉城区的那套联排过户给你。虽说有些俗气，但我还是想给未来的妻子一些安全感。”赵迟微笑道，“至于家庭理财的问题，我个人习惯将工资收入分为三部分——一部分维持日常生活的开销，一部分做投资，剩下一部分可以用于旅游、购买奢侈品、孝敬双方老人。如果有幸能和郭小姐走下去，那后两部分我可以全部上交，每月只需要留下八千块左右养车钱和咖啡钱就行了。这样一来，你在h大就不必有任何转正方面的压力了。”
  汉城区在j市差不多相当于长宁区在上海，虽说算不上最贵的地段，可和郊区比起来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再加上赵迟要过户过来的是个联排小别墅
  郭槿听了，心花怒放，脸上的表情更是灿烂极了：“小赵啊，没想到你年纪轻轻，想问题却这么有条理。真是个好孩子呀！”
  “哪里哪里，阿姨，我可不小了，所以才很期盼有个家嘛。”赵迟说。
  郭槿用手肘使劲碰了碰郭晚晚，可她依旧只是笑，不说什么热络的话。
  郭晚晚知道，若只是想结婚的话，赵迟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对象——他经济条件好，性情温和，和自己是“老乡”。而且纵使她今天谎报了自己的经济状况，还穿了一身这么奇怪又土气的衣服赴约，他也丝毫没有面露嫌弃之色。
  可不知怎么回事，郭晚晚心中就是没法迈出去那一步。两人之间好像就是差了那么一点东西。
  正听着墙角，有服务生找到了纪琉云。
  “不好意思女士，我们刚才在给您那间包厢算账的时候算错了，忘记把酒水钱加上了。现在只能找得到您一个，您看要不要先帮忙垫付一下呢？”服务生说。
  刚才是班长买的单，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现在同学们已经都走了，所以她帮忙补一下款也没什么不可以。
  “好的，还差多少钱？”她问。
  “酒水合计八百三十元。”
  纪琉云刚想拿起手机进行支付，却发现怎么都没法打开指纹锁。她本以为是手机感应出了点小问题，所以就换了输密码。可奇怪的是，连数字密码都开机失败了
  陆翔本来正全情投入地关注着隔壁桌的动静，可被眼前的事情一搞，注意力偏转了过来。
  他看着急红了脸的纪琉云，幽幽调侃道：“喂，这位拼座小姐，要不要我帮你付啊？只要你愿意离开我对面的位置。”
  纪琉云把手机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拿错了旁边同学的手机——两人用的是同一个牌子的同型号手机，连手机壳也破天荒一模一样。然而她今天又没有带现金
  “请问可不可以把你们的店的微信号先给我，我回家之后再把钱转过来？我现在可能不太方便付款了”她赧颜道。纪琉云金光闪闪一帆风顺的人生里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糗事。
  “这”服务生也为难了起来。眼前之人若是熟客倒无所谓，可她是个完全陌生的脸孔。这种情况下，很难有什么信任可言。
  陆翔越看越觉得好笑：“喂，你就别硬撑了。这种小钱我帮你就是了。”
  纪琉云的脸越憋越红，沉吟许久，最后道：“那就稍等一下吧，我去问我朋友借点钱。”
  说着，她便打算起身去找郭晚晚。
  “喂！”陆翔一下拉住了她，“你说什么？那边的是你朋友？”
  “是啊，怎么了？”纪琉云反问道。
  “坐下坐下，原来是友军啊。什么都别说了，waiter，记在我账上。”陆翔打了个响指。
  “友军？”纪琉云不解道。
  陆翔靠近了去，神秘地低声说：“实不相瞒，我今天之所以非要和你抢这个座位呢，就是为了监听你朋友那桌的相亲过程。我这可是帮别人啊，是乐于助人。”
  “这么巧？我也”
  纪琉云没说自己那位“朋友”是谁，陆翔只以为她是暗恋赵迟才蹲在这儿和他一起听墙根的。于是心道：“女人啊女人，果真活到多大都是少女啊哪怕外表像个板板正正的修女一样，内心还是渴望爱情嘛。唉，深究下去又是段故事。”
  “那个把你联系方式留给我吧，我今天晚上之前会把钱还给你的。”纪琉云说。
  陆翔大手一挥：“不用不用，这么点儿钱，就当交个朋友了。”
  纪琉云瞪圆了眼睛，强调起了自己的原则：“那可不行，将近一千块呢，怎么能算小钱？再说了，就算是朋友也得把账算清楚才是，我不能欠别人的。”
  见她如此认真，陆翔忍俊不禁。
  “喂，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所以问你个问题吧？”
  “我觉得他们不可能。”纪琉云说，“因为没有女人会喜欢张口闭口都用自己的钱财压人的男人，俗气。”
  在陆翔看来，她正在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别看嘴上说着赵迟的不是，可心里还是默默惦记着人家的吧？不然干嘛跑到这儿来偷听
  “我不是说这个”陆翔笑道，“我是说，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自己的感情之路为何这么曲折？”
  纪琉云闻言，腾地一下红了脸：“你怎么说这个？而且还是和一个刚刚认识的女性。”
  更可怕的是，还真让陆翔误打误撞给说中了——纪琉云确实刚和前男友分了手。说是前男友，其实只是家人介绍的而已，两人没什么感情基础。纪琉云面对分手时的情绪，与其说是伤心，倒不如叫做”意难平”。她只是想不通自己什么都比那男人好，却为何还是难逃被踹了的命运？要甩也应该是自己甩他才是啊
  陆翔笑了：“这不是很明显吗？老妹，我见过的女生海了去了，像你这种，我一眼就能看到关键问题的所在。你要是想听，我还真能跟你说道说道。”
  纪琉云看他模样帅气，出手也阔绰，像是事业有成，应该交往过不少异性。而自己呢，从小到大各方面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却唯有感情问题常常无解。所以这个提议令她很是动心。
  “那你说说看，我的问题在哪里？”她不耻下问道。
  “你从小到大都是班上数一数二的好学生，大学时候是学生组织的干部，而且还经常拿奖学金，对吧？”
  纪琉云带有一丝骄傲地点了点头。
  陆翔接着说：“学生时代，你身边的男生大多数都怕你，但也有个别人对你表示过好感。不过也仅限于暗示和暧昧罢了，没有人真正告白过？”
  纪琉云微微皱起了眉头，可还是十分诚实地点了点头。
  “亲爱的，你的气场实在是太严肃了。那些人不是不想靠近你，而是在将这个念头付诸行动之前，他们的心中就会有一个声音阻止说：‘放弃吧，她那种女生眼里怎么可能有这种小情小爱呢？不要过去自讨没趣了！’所以久而久之，你就活成了一座孤岛。而且更可怕的是，这种人设一旦在亲戚朋友心中立下了，纵使他们身边有什么合适的对象，也不会第一时间想到要介绍给你。你的圈子越来越小，所以可选择的范围就越来越窄，加上自己总是绷着，就算遇上心动的人也不肯主动。这样嘛，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坦白讲，这个陆翔讲话的方式是简单粗bào了些，可他说的却句句在理，正中她自身的情况。纪琉云顿时觉得自己情感受挫也是活该，因为爱情本来就是门学问，需要像对待学业和事业一样对待它才可能收获令人满意的结果。
  “听哥一句劝，摘了眼镜，换身衣服。不要把工作上的扑克脸带到生活当中来。这样你肯定能多很多桃花的。”说着，陆翔将身体微微前倾，摘下了她的眼镜。
  这个举动把纪琉云吓了一跳——她的心突然砰砰直跳，整个人都定在了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陆翔突然发现，摘下一对酒瓶底后的纪琉云，五官还是蛮jīng致的。
  “我擦，他们走了！”他的目光往旁边一扫，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只顾着撩sāo，却耽误了正事。
  纪琉云也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慌张了起来：“糟了，也不知道最后他们谈得怎么样了”
  “放心吧，我也感觉这两个人应该不会成。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气场不合。”陆翔向来对自己纵横商场的法宝“观人之术”有着十足的自信。
  “真的吗？”
  “大概吧。”他说。
  ***
  那天郭槿为了让郭晚晚和赵迟有单独相处的空间，所以提前回家了。
  赵迟提出要去h大看看，郭晚晚婉拒，并且告诉他自己近几年没有结婚的想法，两人可能不合适。赵迟也是个君子，闻弦歌而知雅意，没有再纠缠。
  为了这事，郭晚晚回家之后没少被郭槿念叨。
  转眼间到了国庆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学校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开始了。除了辅导员之外，其他教师本是可以不用去的，可奈不住小怡非要让晚晚陪他带着儿子一起去。
  “小饼干阿姨，谢谢你，上次你帮我做的生日蛋糕实在是太bàng啦！”亮亮对郭晚晚说。
  郭晚晚笑道：“你喜欢就好，以后想吃什么尽管跟阿姨说。”
  “嗯嗯，太好了！”亮亮闻言，雀跃了起来。
  小怡却用食指戳了戳亮亮的脑袋：“对待甜品要适可而止，不然以后会变成小胖子，就像你爸爸一样。知道了吗？”
  亮亮转过身来，朝他妈妈做了个鬼脸。
  绿茵场上、看台上，皆是热闹一片，充满了年轻人独有的生机。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来看运动会呢。”郭晚晚感慨，“看到气氛这么热闹，真后悔本科四年没报个什么项目参与参与。”
  “晚晚，听阿姨说你前段时间去相亲了？”蒋小怡问道。
  “嗯，不过没成。”她笑笑。
  “我看是你看不上人家吧。”
  “哪有啊，只是不合适罢了。”
  “晚晚，你是心里有人了吧。”小怡突然正色道，“其实你可以告诉我的，我说不定能帮你。”
  郭晚晚觉察到蒋小怡今天的语气和神态都有点不大对劲，她似乎想对自己说一些话，可总终结在欲言又止的微妙氛围之中。
  郭晚晚扯出一抹微笑，道：“没有啦，有的话肯定和你讲。”
  两人正说着，郭晚晚便听见有人在背后唤她。
  “郭老师，有没有兴趣一起来拔河？”
  她一转头，方才发现是白慕梓。今天的他穿一身运动装，很是干练。不仅把好身材显露无疑，更显得少年气了许多，仿佛能和绿茵场上撒着欢儿的大学生们分分钟打成一片。
  “你们先聊，我带亮亮去别处转转。”蒋小怡说。
  “小怡，不用”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去，郭晚晚真的觉得小怡今天有异样。两人之间像突然有了什么隐形的隔阂似的，但又说不出来具体是为什么。
  “要一起吗郭老师？”白慕梓走到了她身边。
  “白院长还是别叫我郭老师了吧，我在您面前哪敢称‘老师’？”郭晚晚打趣道。
  “哪里，女人天生就是好老师。”白慕梓挑挑眉，笑道。
  郭晚晚今天穿得很是轻便，脚下也恰好是平底鞋，所以就随着白慕梓一起去了。
  远远望去，拔河队伍的另一端还有几位眼熟的理学院老教授。他们有说有笑，好不快活；个个jīng神矍铄，双目有神，一点龙钟之态都没有。反倒是她这个年轻人显得有些蔫了。
  “原来有这么多老师来参加运动会啊”她叹道。
  “是啊，大家都是主动报名的。”他说，“瞧，那边正在说话的那位，是咱们学校应用统计系建系以来第一位教授。她今年七十的高龄了。”
  郭晚晚望向那位教授，发觉她纵使已到古稀，可腰板依旧挺直，眼神也很明亮，富有诗书气自华。
  “要是我七十岁的时候也能像她那样就好了。”
  “一定可以的。”白慕梓笑道。
  随着裁判员一声令下，两队人马分列站好，比赛开始了。
  白慕梓站在最后，郭晚晚比他靠前一个身位。
  由于对面有几位老前辈，所以他们都没使太大的劲儿，故意保留了些许力道。
  “比赛”持续了没多久，又是一声哨响，结果出来了。
  而郭晚晚在往后退时一不小心微微扭了一下脚，仰着跌了下去。
  白慕梓顺势接住了她，充当起了人肉垫子。
  “你还好吗？”“人肉垫子”关切道。
  “还好”待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伏在他的xiōng口。她没想到自己只是跌了一跤，却害得白慕梓也一起倒在了地上——他有这么软萌易推倒吗？
  “我是故意的”白慕梓像是读懂了她心中的想法，在她耳畔坏笑着呢喃道。
  “嗯？”她有些惊诧地望向他，体温霎那间升高了不少。
  郭晚晚刚想要爬起来，却又被一个力道给拽了回去。
  “下次不想去相亲，我可以当你的挡箭牌。”他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白慕梓是在暗戳戳地“报复”，故意拉着她一起出糗。
  “你怎么知道？”
  话还没问完，二人就被拍了一张大大的特写。
  “晚老师，你还好吗？哈哈”只见带着校运动会工作牌的秦中文把自行车停在了一旁，用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相机拍下了两人的样子。
  白慕梓倒是没什么，他站起来后把手伸向郭晚晚，坦然地要扶她起来。
  郭晚晚却杏眼一瞪，打了一下他的手心，自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然后对秦中文道：“乱拍老师的照片，当心我给你挂科哦！”
  秦中文笑嘻嘻扬了扬手中的相机，对白慕梓道：“白院长，你的人威胁我，说说怎么办吧！”
  他们认识？
  郭晚晚觉得白慕梓身边环绕的全是谜题，关于这个人，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她要真敢公报私仇，我帮你罚她。”白慕梓笑道。
  “那罚什么呢？”秦中文居然还和他有板有眼地讨论了起来。
  白慕梓做思考状：“这可要好好想想”
  “小文，你工作干得怎么样啦？照片拍完了吗？”一个年长者徐徐走了过来。郭晚晚一看，发现那人便是h大的书记。
  h大的书记秦予同是位德高望重的工程院院士，只不过他极少出现在学校里，今日能在绿茵场上见到他也算是稀罕了。
  “秦书记”郭晚晚打了声招呼。不过她觉得自己这样的小虾米冒不冒泡都无所谓，书记肯定不认得她。
  说起来，秦中文和秦书记都姓秦
  “爷爷，这就是我和您说起过的我们微观经济学老师。”秦中文上前去地介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