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卧龙山的秋天,白天有白天的风景,晚上有晚上的韵味,月朗星稀,秋风习习。
楚天背手望天,星空浩瀚,斗转星移。
突然他眉头一皱,满脸忧愁,不过,很快他又释怀了,脸上出现了一丝微笑。
二十二年了,自己不能再把子轩留在身边了,子轩并非池中物,早晚有天可以一冲飞天。
二十二年了,自己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身世以及二十二年的那场血案,现在也是时候了。
江湖要靠他自己去闯,灭门之仇要靠他自己去查。
虽然两年前自己曾经带他去江湖上走了一趟,但是并没有让他从此涉足江湖,因为那个时候,他觉得还不是时机。
入江湖,有时候需要的是时机,这种东西就像是缘分一样,可遇而不可求。
时机不对,就如缘分没到一样,也是一事无成。
不过,现在时机已到。
因为这两年,子轩的武功jīng进很快,“玄冥八掌”,已经练至最后一层,这套掌法一共八掌,但是每一掌都有八八六十四招,这套掌法便是自己曾经独步武林的绝招,光这套掌法,已可位列江湖前五,配合掌法另有一套“玄yīn七剑”,“玄yīn七剑”共七招,子轩只剩最后一招,“无剑无我”还未练成,但是已足够和武林最强高手相匹敌。
子轩武功的大进,是时机的一个方面。
还有另一个方面……
“师父,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子轩出屋见楚天仍在观望天象,“天气凉了,不要受了风寒。”
“子轩,你来的正好,我有事与你说。”楚天瞧了一眼子轩道。
子轩站在师父身边,恭敬的问道:“不知师父有何事?”
楚天望着天空,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们来卧龙山已有二十二年了,我也不负好友重望,将你抚养成人,并将毕生武功顷囊相授,你也正是学武奇才,将为师的毕生绝学领悟至十之八九。但是你不能跟随为师一辈子,早晚你还是要入江湖,你有你的责任和使命必须去完成。”
子轩一听,心中一急,跪道:“师父,你为何要赶我走?我愿意追随师父一辈子。”
楚天叹道:“天下哪有不散之筵席?任何人生命中都有无数过客匆匆而过,唯一不同的只是相伴时间长短而已,我俩师徒缘分已尽,你自然是要离开。”
子轩眼圈一红,哽咽道:“师父……”
楚天继续说道:“二十二年来,我一直隐瞒你的身世,从未告诉过你,你父母的一切情况,现在却已是时候告诉你了。我们楚家世代从商,你们宋家世代为官,我们两家是世交,你祖父宋知书曾位及二品,你父亲也是五品官员,你祖父和父亲都是清廉正直的好官,为百姓为天下,不惜得罪权贵,结果被jiān人所害,导致灭门惨案”说道此,楚天竟一时哽咽,说不下去,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又说道“我当时得知这个消息,立即赶往你家,谁知还是晚了一步,全家一百三十二条人命,全部一刀致命,绝无活口,枉我一身武功,却连半个凶手的影子都没看到,只有堆积如山的尸体。你当时还在你娘肚子里,而我检查你娘尸体的时候,发现你竟然没死,我也是一阵惊喜,立即将你剖腹取出。”说罢,看着子轩已经泪流满面的脸。
子轩悲凄的早已无法言语:“那……那,查出凶手了么?”
楚天痛苦的摇摇头,悲伤不已,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查寻凶手,但是始终毫无头绪,只知道,凶手不是一个,是四个,而且这四个人都是当时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他们势力庞大,耳目遍及江湖各个角落,所以我每次只要一有线索,线索不是中断就是被杀。后来我见牵涉的人实在太多,就没有再查下去,而是退出江湖,来到这里,全力抚养你成人。不过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打听这桩案件,只是年数越长,查起来就更加困难。”
子轩愤怒的说道:“即使有任何理由也不能如此滥杀无辜。”
忽而又道:“师父将此事告诉徒儿,是否是让徒儿去查这桩灭门惨案?”
楚天摇摇头说:“近几年来,我也看淡了人间很多事情,爱恨情仇,也只是人们一种执着,如放不下看不穿,只能使自己陷入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待你那天查到了凶手,手刃了仇人,仇人的子女亲友,必定再来向你寻仇,而你如果不幸被他们所杀,你的子女亲友,又必然要为你报仇,如此反反复复,恩恩怨怨,相报却何时才能了?你不但使自己深陷痛苦,还会让你身边的人陷入无休无止的痛苦之中。”
子轩愤然道:“父仇不共戴天,更何况其他这一百多条人命,我必定要为他们讨个公道。”
楚天叹了口气道:“世人之所以放不下看不开,因为太过执着,我也并不会阻止你去报仇,不过是对是错结果如何,却只是天意而不可违。”
楚天抬头望了望浩瀚星空又道:“你可记得两年前的金风细雨楼一役?”
子轩道:“自然记得,至今想来,我仍是心有余悸。”
楚天道:“金风细雨楼的苏梦枕的父亲,与我曾有过一段渊源。二十多年前,大宋无能,与辽交兵,无一不挫,于是一味割地求和,不少疆土尽落辽人手中,苏梦枕的父亲苏遮幕目睹这种状态,曾经要求宋氏派兵,他愿以身为领,誓要收复故土,岂料宋氏一味苟且偷生,拒绝了他的要求。是以,苏遮幕便想联合武林的力量,想借武林同道的力量来共同抗体。当时为师也参与了这场战斗,战况惨烈,一共召集了三十万人,结果回来的时候却连三万人都不到。唉。辽军查得是苏遮幕为幕后指挥者,故派兵灭族抄家,幸有武林志士十五上人感于苏家的所作所为,负了苏家的骨肉,也就是尚在襁褓中的苏梦枕,杀出重围,上了小寒山,找到了红袖神尼,重托一定要照顾苏家的这点血脉,自己却因为伤重,便阖然而逝。然而苏梦枕,其实已被大辽高手‘天下第六手’所震伤,从此以后落下了咳嗽这个恶疾。”
子轩恍然道:“怪不得当时那人咳嗽的那么厉害。”
楚天继续说道:“苏梦枕终年咳嗽,浑身是病,只凭一口真气保住性命,多年来尽受病魔折磨,便是因这一掌所致。不过,苏梦枕能把红袖神尼的‘黄昏细面红袖刀法’,练得这般青出于蓝、出神入化,便是因为他体质特殊,把‘红袖刀法’极yīn至柔的诀要配合运用,反而发挥得淋漓尽致,达到了前所未有之境。苏梦枕在苦困和病患的折磨中,反生奇志,把刀法练至巅峰境界,成为当时武林中的第一刀,练成之后,协助父亲不断壮大“金风细雨楼”,这些年来,“金风细雨楼”在苏梦枕的领导下不断扩充壮大,从二十年前得一个不知名的小帮会,成长为能于六分半堂相抗衡的京城两大帮会之一。“
子轩不禁佩服道:“世间竟有如此之坚强之人。”
楚天顿了顿,又说道:“我刚才观过星象,苏梦枕明日有难,你须去助他一臂之力。我之所以要让你救他,一来,他父亲曾经对大宋百姓有所为,二来,金风细雨楼乃京城第一大帮派,黑道白道均耳目眼线众多,你如助了他,对于日后你查寻二十多年前的血案一定会有帮助。”
子轩道:“师父一片苦心,徒儿自不枉费。”
楚天望了望子轩又道:“江湖险恶,你以女子之身行走,甚为不便,为师认为你还是乔装改变,女伴男装,对于日后行事倒颇为有利。”
子轩跪拜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明日子轩离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万请师父保重。”
楚天抬头望天,只是轻轻的一阵叹息。
次日清晨,子轩醒来,楚天却早已离去,桌子上压了一张字条,上面着“放下执着,海阔天空。”
子轩拿起字条,略一催功,字条立即化为片片雪花,飞散开去。
在漫天的雪花中,子轩轻声道:“徒儿明白师父意思,只是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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