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敌》14.王小石的泪

  次日午后，子轩正在屋内打坐。
  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来。”子轩仍在闭目养神。
  “启禀副楼主，楼主有急事找副楼主。”进来的护卫下跪禀告道。
  “知道了，你去吧，我马上来。”
  来人退出屋内。
  子轩随即来到苏梦枕寝室。
  苏梦枕见子轩进来，微笑道：“子轩，走，我们一起去水楼等一个人。”
  子轩一头雾水道：“谁？”
  苏梦枕还是微笑：“你二哥，王小石。”
  子轩心中竟一阵激动。
  他喜欢王小石，这种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爱，而是一种性情相投，兴趣相近的一种知己的感觉。
  他喜欢王小石这种人。
  “太好了，大哥，我们这就赶紧去。”子轩兴奋的答道。
  子轩和苏梦枕在水楼门口等了不多一会。
  王小石来了。
  虽然同行的有几个人，但是子轩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王小石。
  王小石没有狄飞惊那么好看。
  王小石也没有白愁飞那么俊美。
  但是王小石能带给人一种，温柔，亲切，祥和的那种感觉，这是只有王小石才能带给人的感觉。
  苏梦枕是狂傲的。
  白愁飞是冷傲的。
  但是王小石却一点也不傲，他是那么的随和，随和到就像邻家的哥哥。
  和苏梦枕一起，你会有压力。
  和白愁飞一起，你会有恐惧。
  但是和王小石一起，你会很舒服，舒服到你觉得自己完全不在江湖。
  王小石在看到苏梦枕那一刻，他的双眸就像两盏灯，放出了光，紧紧的盯着苏梦枕，他的脚步开始放慢，似乎怕走的太快，会打碎了这个美好的梦。
  突然，王小石，跪了下来。
  王小石虽然曾经是金风细雨楼的三当家，但是现今的身份却已经是象鼻塔的塔主了，其实按身份来说，王小石和苏梦枕身份是相当的，王小石并不是苏梦枕的下属，他不需要跪苏梦枕。
  可是王小石却跪了下来。
  “大哥！”
  这一声梗咽的大哥，是多少个夜晚梦中魂牵梦绕的声音，是多少江湖汉子为之热血沸腾的声音。
  苏梦枕此时也早已是眼中泛有泪光。
  两年了，他的这个兄弟，为了金风细雨楼，为了他，在外面整整逃亡了两年。
  如果不是他的离开，白愁飞也不会有机可乘，弑兄负义。
  他和王小石，已经两年没有见面。
  虽然他一直派人在打听王小石的消息。
  只要王小石到任何地方，他都不惜动用任何关系，请当地的势力，暗中帮助王小石。
  当然这些都是暗中进行的，白愁飞并不知道。
  “小石头，起来罢，让大哥好好看看你。”苏梦枕扶起王小石。
  苏梦枕看王小石的眼神，竟似母亲看离家多年的儿子的眼神。
  “黒了，壮了，也瘦了，你一定吃了不少苦。”
  王小石已经泪流满面。
  一个堂堂象鼻塔的塔主，一个名震江湖的英雄豪杰，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流泪了。
  但是塔主，英雄豪杰这些名头，都无法掩饰王小石的内心，他，是一个重感情，重义气的性情中人。
  “这些都不打紧，重要的是我又见到你了，大哥，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是啊，能再见，也真是不容易。”苏梦枕感叹道。
  “咳咳咳。”苏梦枕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
  “大哥，你的病——”王小石低声道。
  苏梦枕抬起头看了王小石一眼，道：“大哥今天开心。不说这个。”
  苏梦枕此时眼中有泪光，那泪光就像星星那么明亮，也正在诉说这这些年来受的苦。
  这些年来，苏梦枕和王小石都过的很苦。
  “小石头，你干吗哭啊？你不是每天都想见到我师兄么？现在见到了，怎么反而哭了呢？”王小石身边一身着枣红衣劲衣的女子一脸茫然的说道。
  这女子有一双水灵灵的眯眯眼，一对坠金耳垂珠子，还有一双清楚而秀气的眉毛，她不像雷纯般冷艳傲人，看似天真活泼可爱。
  王小石这才用衣襟抹了下脸，道：“大哥，这些年温柔一直陪在我身边。”
  苏梦枕颔首道：“有你在她身边，我放心。”
  那个叫温柔的女子却秀眉一扬：“难道我堂堂温女侠还要小石头保护么？我只不过觉得待在京城也怪无聊，还不如陪小石头出去逛逛。”
  把辛苦逃亡的日子竟说的像似去游山玩水一般，王小石和苏梦枕都不禁面面相觑。
  苏梦枕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事一般，道：“对了，小石头，来，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说完回头让子轩上前，对王小石道：“这是我新结拜的义弟。宋子轩。”
  然后又对子轩说道：“子轩这是你二哥，王小石。”
  子轩上前作揖，道：“二哥。”
  王小石见苏梦枕让子轩叫自己作二哥，便已明白，他已不认白愁飞为结义兄弟。
  不过王小石本就是热血江湖儿女，对于又多了一个义弟，心中也甚是高兴，他上前拍了下子轩肩膀道：“三弟！”
  谁知王小石竟正好拍在子轩伤口上，子轩立时一阵剧痛，脸色惨白，眉头一皱。
  王小石不明就里，正当奇怪。
  苏梦枕看出了蹊跷，道：“小石头，子轩肩膀有伤，你正好拍在了他伤口上，这些日子来多亏了子轩，替我做了不少事情，要不是他，恐怕为兄早已死在白愁飞手下了，等会空了，我再和你详细说罢。”
  一众人便去了水楼议事厅。
  王小石说了这两年的经历，其实他这两年的事情，恐怕三天三夜，也未能说的完，不过他只拣些重要的事情说了下，其他的也只是简单带过。
  但是即使这般简略说说，听的众人也是心惊胆破，热血沸腾。
  不过也有人例外，譬如温柔，她居然听的就睡着了，靠在椅子上沉沉睡去，还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等王小石说完，苏梦枕便说了这两年自己的事情，和一些白愁飞的事情，以及白愁飞暗害自己，子轩如何相救的事情。
  不知不觉，竟然天色已晚。
  一人随从进来，在莫三耳边说了几句。
  莫三起身道：“楼主，晚宴已经准备好了，是现在用膳么？”
  苏梦枕也起身道：“对，现在就去。”
  一众人皆起身。
  跟随苏梦枕，步入宴会厅。
  待苏梦枕一群人入厅时，雷纯和狄飞惊也已经到了。
  接王小石，以及下午在议事厅议事，雷纯和狄飞惊并无参加，因为毕竟不是本帮的人，不便参加，苏梦枕仅是邀请他们参加晚宴而已。
  所以当苏梦枕等人到达宴会厅的时候，他二人早已到了。
  雷纯起身贺道：“恭喜苏公子，与义弟重逢。”
  狄飞惊也作揖贺道：“苏楼主与义弟王小石重逢，可喜可贺。”
  苏梦枕仰天大笑道：“对，这些年来，我最开心的就是今天，因为我的兄弟王小石终于回来了。还又结交了一位好兄弟。”
  一向在苏梦枕脸上的寒气，傲气，此时已经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如春风般的微笑。
  忽而，他却又黯然起来，叹道：“如果现在杨无邪在这，师无愧，花无错还在人世，四大神刹都在的话，他们能看到我和两位义弟聚在一起，一定也会为我而高兴。”
  周围的人都眼泛泪光，他们知道苏梦枕在很多时候，都会常常想起他的兄弟，他的朋友，他的知己，他的亲信，他的弟子，感叹他们不能同时在，不管这些人是否背叛过他，是否忠心于他，苏梦枕都会把他们一并回忆起来，他的记忆里也始终有他们。
  苏梦枕是一个从来不会怀疑自己兄弟的人，凡是楼子里的人，金风细雨楼的人，他从不怀疑，凡是做他兄弟的，那便是能做一辈子兄弟的，即使他背叛他，出卖他，甚至想杀他，但是只要曾经做过他兄弟的，在他的记忆中却仍是他兄弟。
  但是并不是说他不会杀那些背叛他的人，只要背叛了他，杀了他的兄弟的人，即使曾经是他的兄弟，他还是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他，为了他的兄弟。
  苏梦枕曾经有过很多兄弟、部下、亲信，但是真正结拜的只有白愁飞和王小石，还有宋子轩。
  但是他的很多兄弟、部下、亲信，却都死了，为了保护他和金风细雨楼，也有很多被敌人买通要挟，背叛了他。所以现在在他身边的人却是越来越少。
  可是他时常会想起他们，这些曾经和他共生死，同患难的人，感叹他们不能同在。
  一将功成万骨枯。
  究竟一个人要在江湖上建功立业，需要付出多少的牺牲？
  这些牺牲到底值不值得？
  “呀？纯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呢？”温柔看到了雷纯，她们本就认识，温柔就是这样的人，无论看到任何她认识的人，她都会很激动。
  她飞似的过去，抱住了雷纯：“哎哟，我们都好久没见了，老是跟着小石头乱跑，也没时间来找你。”
  雷纯自是知道她的性情，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这么抱着，倒是浑身不自在。
  雷纯轻轻推开她道：“恩，好久没见了，等会我们两个单独去聊聊。”
  温柔听了，甚是开心：“恩，等吃完饭，你再和我说说你怎么在我师兄这。”
  晚宴开始，气氛还是相当热闹的。
  因为有了温柔，恐怕你想安静都难。
  温柔非要坐在雷纯旁边，本来说好，两个人待会单独聊聊，说说事儿。
  但是温柔却早就忘了这事，迫不及待的将这些年的趣事，说与雷纯听。
  雷纯一向是冷冷清清，生人勿近的那种人，但是在温柔面前，却似柔和了很多。
  她一直静静的听着，有时竟会嫣然一笑，又有时一脸严肃，还有时，就说了一些自己的看法和意见。
  温柔和王小石不同，王小石下午讲的都是一些大事情，一些正儿八经的事情。
  温柔现在讲的却是一些趣事，是以听着甚是有趣。
  所以众人，有时听得哈哈大笑，有时听得又唉声叹息。
  不过苏梦枕脸上并无多少表情，仍就是淡淡寒气，静静的听着。
  狄飞惊也是静静的，一直低着头看着桌子下面，也不知道在不在听，又或许桌子下有更吸引人的东西。
  子轩一向就喜欢听故事，但是江湖经验少，所以经常chā嘴问一些他不甚明白的地方。
  以至后来，温柔都不耐烦了，道：“你这人傻乎乎的，这都问，好在本女侠一向古道热肠，才能一直不厌其烦为你作答。”
  众人听了，不禁都一愣。
  子轩虽然在江湖上现在还是济济无名，但是现在也是副楼主身份，在水楼上上下下无人不对他必恭必敬，即便是雷纯和狄飞惊，经过那一役，现在也是对他甚是唏嘘佩服，心中暗暗妒忌苏梦枕又得此强助。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人，居然在温柔口中变成了傻乎乎的。
  这种话倘若换了任何这样身份的人听了，恐怕都要勃然大怒。
  不过好在子轩却是一点也不恼，反而说道：“温女侠，在下江湖经验甚浅，所以只能请女侠多多指教。”
  其实温柔无论是江湖经验、智谋武功，都比苏梦枕、雷纯、狄飞惊、王小石差了好几倍。
  不过，这并不妨碍温柔自称温女侠。
  她的江湖经验，智谋武功虽然不行，但是她是当今京城两大帮派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的师妹，六分半堂总堂主雷纯的好友，象鼻塔塔主王小石的至爱，老字号温家温晚的独生女儿。
  任是谁，有了这名头，恐怕即使半点武功不懂，恐怕黑道白道，也没有人敢打她的主意。
  温柔听了子轩的话，倒是非常受用，眉飞色舞的说道：“好好好，你这人虽然傻乎乎的，但是能虚心请教，本女侠倒也十分喜欢，有不懂继续问吧。”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温柔是在夸人，还是在贬人。
  等晚膳快结束的时候，苏梦枕突然道：“明日，小石头，子轩，用过早膳就来议事厅，商量如何对付白愁飞的事情，”忽而又对雷纯说道：“我希望六分半堂雷总堂主和大堂主也能一起参加。”
  雷纯道：“这个自然，白愁飞也是我们的敌人，我们自然会来。”
  苏梦枕冷冷扔下一句话：“那最好，希望我们能暂时摈弃前嫌，并肩作战，对付共同的敌人。”说话，离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