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归真录》第 90 章

  身落套中,说不得,也要搏上一搏,焉有束手就擒之理?当下默运神通,洪声怒吼,显出六牙白象真身,有数万里高下,如一座雪山相似,就要向前冲击,却有一只手掌从上方轻轻按下:“师叔,且不要xing急,待我与他们说来。”
  太乙天尊闻言,呵呵笑道:“丘处机,你还有什么话说?莫非是拖延时刻,以待多宝救援么?今日我五人齐集此地,多宝纵来,也无能为,你等好生去罢。”
  太乙语音未落,阵外有人哈哈长笑:“贫道来也,太乙,你却连贫道一起灭杀罢。”青气疾涌,如浪翻开,两名道人破开电火,飞腾而至,头上都挽着三个髻子,手持白拂,立于场中,气度俨然,乃是多宝道人与马钰到了。
  “处机见过师父、师兄。”丘处机在中央作礼,灵牙仙也道:“多宝师兄,小弟有礼。”多宝道人点首还礼,向前踏出一步,九龙神火界震了一震,随即平复如常,太乙天尊道:“多宝,你道法神通,原是小胜我一筹,只是今日入我界中,四位道兄都在此地,你等却是有来无还,怨不得我等了。”
  将手一拍,五位zhēn rén齐作歌曰:“大梦何时觉,浮生旷劫迷。乾坤无昼夜,日月走东西。”各出一指,指端皆出电光一脉,如千日,五芒jiāo织,化为一点赫亮光丸,击向多宝道人顶门,多宝道人将白拂抛出,一声响,敌住那团电光,五位zhēn rén掌心同时发雷,万里虚空摇动,电火青气狂涌,更胜初时百倍,啪的一声清响,丘处机顶上太平玉符微微一震,化为粉末,丘处机“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血染须髯,马钰飞身纵去,左携丘处机、右拉灵牙仙,三人以三才方位坐倒,将承乾围在中央,无边电火青蛇密密而来,一时皆不能前进。
  太乙冷笑道:“困兽犹斗,又能如何?千七百年劫运将至,今日必除魔种,永绝后患。”向天指了一指,无穷雷火电蛇倾泻而下,八十一条火龙鳞甲立起,鳞下俱飞出万千青雷,有拳头大小,紫花飞舞,八十一条火龙蜿蜒盘曲,向中央层层缠绞,五位zhēn rén于五方,放五道光华,照耀虚空,六合之间如铜墙铁壁相似,再无罅隙。
  多宝道人白拂挺起,以一人之力敌住五位zhēn rén,衣衫袖角俱崩得笔直,顶上三花怒放,五气翻腾,显然也是十分吃力,脸上却犹有笑意。
  太乙心中一动:看多宝这等模样,仿佛有恃无恐,不过就算赤jīng、广成四位道兄前来,三数个时辰内,也未必能攻破此界,那时纵多宝苟活世间,魔种神识未开,焉能敌我等大法?身殒神消,自不必言,纵有图谋,也不济事了。
  一念未已,耳边似有人轻轻哼了一声,忒煞奇怪!这一声哼处,九龙神火界顶上仿佛开了一个口子,淡淡的星辉自那小口中洒落下来,霎时间充满阵内,无穷电光青火,霎时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星汉耿耿,辉映深黑天穹。
  五位zhēn rén这一惊非同小可,一齐举目观看,但见东方天际,六道素白云气,滚滚而来,状如飞龙,连绵七万余里,云中有兽低鸣,非龙非牛,似龙似牛,苍然旷然,慷慨悲凉,如发于万古之前,一无所有之中。
  六气dàngdàng,自那无穷云气间,奔出一头偌大神兽,顶上挺着一根青色独角,似龙,却有四蹄,似牛,肋下却有苍鳞,闷吼声声,拉着一辆纯青色琉璃宝辇,四蹄起落,向前奔来。
  纯青色琉璃宝辇之上,截教圣人散然而坐,但见他一身与千七百年前大有不同,头上不戴碧玉莲冠,止用一根丝绦将三千青丝发随意挽于脑后,身上不披八宝万寿缕金羽衣,止穿着一领青袍,外罩着一件黑纱缁衣,朦胧如黑烟,手中也不执剑,也不持玉如意,也不结法印,却握着一册微微发黄的书卷,身边辇内,散乱错叠,经书卷册,诸子百家,三教九流,应有尽有,堆放总有数百册之多。
  宝辇之侧,有一女道者,发髻苍然,腰悬宝剑,举步随行,乃是上四代弟子之无当圣母。
  “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磐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教主握着书卷,将这一段反复念了几遍,低声笑道:“这菩提萨之法,以有情度有情,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说话之间,座下奎牛神兽拉着宝辇,已到了众人跟前,多宝道人与灵牙仙、虬首仙、马钰、丘处机上前拜倒:“弟子等愿掌教圣人万寿无疆。”教主道:“好了,你们起来吧。多宝弟子,你做得很好。”五人起来,又与无当圣母相见,侍立一旁。
  通天师叔开宫出关,此来不啻亲燃魔种,逆天之常,劫运已兴,我等无能为矣。
  玉虚门下五道者料事不可为,悄然而去,径踏云光,去往昆仑山玉虚宫,见掌教师尊,将此事关白。
  教主任五位zhēn rén去了,只作不知,吩咐丘处机:“处机,你自去罢,你们几个弟子,同我往西方一游。”丘处机领命,携承乾往珠峰而去,多宝道人、无当圣母、虬首仙、灵牙仙、马钰,五位上仙扶了教主宝辇,依还向前,过了须弥山,狮驼岭,通王山,铁围山,临于西洋大海。
  须弥山头,万类搏击,血气弥天,半空中一阵大风飞来,又有五道神光,紫气腾腾,如瀑垂下,内现一只孔雀,一只大鹏雕来了。
  大鹏明王半展青羽,遮住星空,两翅挥动,冲入无边魔众之中。
  孔雀大明王将五道神光,分青黄赤白黑五色,照映天地,往下刷来,刹魔圣主顶上冲起无量光明曼荼罗,敌住神光,那神光不得下来,空中如天裂之声。镇元分众魔,纵白鹤,梵天御金车,纷纷上前,诸菩萨摩诃萨、三千大众从四面围来,刹魔圣主座前此时只有魔师九灵元圣一人而已,没奈何,只得将令旗放下,现出法身,九头九色,狞恶无lun,力敌众人。
  摩醯首罗、都魔使杜尔伽、左魔使双马童、右魔使楼陀罗与阿修罗、罗刹、伽楼罗、摩呼罗迦、紧那罗、乾闼婆等奈落伽六部魔众纷纷回撤,来护魔主,却被护法诸天大众缠住,哪里能够脱身?
  且说左魔使双马童,一体双身,皆如少年,八臂拈四张金弓,浑身上下竟如一lún太阳相似,发出无穷金光箭雨,连绵不绝,诸天不能近身,正奋战之时,面前白云飘dàng,一尊菩萨踏莲前来,双马童箭雨方触其身,随即消融,正是观世音菩萨,菩萨将杨枝垂下,柔声道:“不,万年大梦,犹未醒么?”双马童见了观世音菩萨,如做梦一般,四张金弓均脱手坠落,菩萨将身向前撞来,如鱼入水,竟撞入双马童身周无边魔焰中去了。
  魔焰轰的一声,腾起数百千万丈,炽烈燃烧,杂色消褪,渐渐化为纯白色的般若烈焰,无边般若烈焰中又生出一支纯白色妙法慈悲莲华,慈悲白莲华中央现出两尊宝像,左观世音,右观自在,一般儿的身如琉璃,表里澄澈,手托净瓶,杨枝垂露,光华皎洁,不可bī视,比前更有百倍光明。
  文殊、普贤并诸尊菩萨摩诃萨见了,都念:“善哉,是观世音菩萨,今日乃得成就五蕴自在。是观世音菩萨,若有国土众生、应以佛身得度者,观世音菩萨即现佛身而为说法。应以辟支佛身得度者,即现辟支佛身而为说法。应以声闻身得度者,即现声闻身而为说法。应以梵王身得度者,即现梵王身而为说法。应以帝释身得度者,即现帝释身而为说法。应以自在天身得度者,即现自在天身而为说法。应以大自在天身得度者,即现大自在天身而为说法。应以天大将军身得度者,即现天大将军身而为说法。应以毗沙门身得度者,即现毗沙门身而为说法。应以小王身得度者,即现小王身而为说法。应以长者身得度者,即现长者身而为说法。应以居士身得度者,即现居士身而为说法。应以宰官身得度者,即现宰官身而为说法。应以婆罗门身得度者,即现婆罗门身而为说法。应以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身得度者,即现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身而为说法。应以长者、居士、宰官、婆罗门fu女身得度者,即现fu女身而为说法。应以童男、童女身得度者,即现童男、童女身而为说法。应以天龙、夜叉、乾闼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罗伽、人非人、等身、得度者,即皆现之而为说法。应以执金刚神得度者,即现执金刚神而为说法。……”
  时观世音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照见五蕴皆空,渡化前身双马童,成就观自在菩萨,二尊菩萨同立莲台,将杨枝蘸了瓶中甘露,从空遍洒,不论人、天、龙、夜叉、阿修罗、乾闼婆、伽楼罗、摩呼罗迦、紧那罗、罗刹,身上带上者,须臾皆恢复如初,满空血云亦渐渐化去。
  正是:
  三十二应周尘刹,百千万劫化阎浮。
  瓶中甘露常遍洒,手内杨枝不计秋。
  大众都向中央进发,那曼荼罗坛城,光lún宝座,魔气如虹,孔雀明王在上,镇元在前,神光电影,旋如飘雪,刹魔圣主独力支撑,应付艰难,心中嗔恚:那罗延,看来你是不来了,只是今日你这传人休想护得周全。
  身躯不动,纤掌翻飞,与镇元连连jiāo击,左手覆垂,金色曼陀罗当空照耀,无边圣者,一时竟无有能近玄奘之身者。
  尔时玄奘,清容肃穆,身不动摇,从不用定起,入有想无想定。
  万道青气自云空旋转而至,丘处机携着承乾,斗然在刹魔圣主座前现出身形。
  刹魔圣主见了承乾,轻轻“啊”了一声,承乾见了刹魔,目光凝定,缓缓道:“刹魔,我来了。”刹魔目中有泪光闪动,点头道:“兵主,你来了。”
  兵主后身已至,那罗延终于不来,刹魔圣主心中一时不知什么滋味,是欢喜,是悲伤,是迷惘,是惆怅,无可言表。
  “刹魔,我来了,玄奘做过我的师父,你就放过他罢。”承乾将手抚上刹魔清丽的脸庞,低声道。
  “嗯,本来也无什么大事,便放了他罢。”刹魔泪珠晶莹,滑下面颊,五指一收,玄奘顶上金色曼陀罗轰然散开,万亩金云弥漫,诸菩萨摩诃萨心中欢喜,纷纷自空中降下,六部魔众皆撤回曼荼罗,拥护魔主。
  刹魔、承乾执手相看,同登宝座,六部魔众皆跪,向中央高呼:“恭贺圣主薄伽梵,今日圆成实相,yin阳化生,摩诃摩耶,与天同休。”
  丘处机拈须微笑,看了一会,飘然离去。
  尔时玄奘,从有想无想定起,将入灭想定,大众自云中降落,围绕在玄奘身旁,见了此景,不禁踌躇:入灭想定者,唯有自己出定方可,若贸然以外力催唤,纵然不死,也大有可能从此变成痴呆,神识不存。只是若任其入定,灭想定一过,即是灭尽定,那时真灵神识,悉数磨灭,任你有逆挽乾坤之能,也是再也挽救不来了。
  悟空却不知这么多关目,见玄奘这般模样,向前摸了摸他光头,道:“我以为这和尚是个聪明的,如今看来,毕竟是个傻的,被别人一句话,轻轻的就要自尽,纵救转来,终究也是个没用的人了,不如待我一bàng打杀罢了。”说罢,将金箍bàng擎在手中,猛然击下,众位菩萨大惊,一齐出手来架,青影一闪,一只小小手掌将众菩萨手臂隔开,却是镇元出手格挡,轰然一声,阎浮大地六种震动,文殊、普贤、观自在、观世音、虚空藏五大菩萨,各各退开一步,镇元身形也是连晃数晃,悟空一bàng击在光头之上,白金光焰迸溅,玄奘安然无恙,只是身躯猛然一震,睁开眼来,眼中犹有迷惘之色,大众各各欢喜。
  这时空中有清音一缕,徐徐说道:“小和尚,你发愿普渡众生,一时迷蒙,却要自取灭尽,愚钝之至,却不知你那释迦看中你哪一点了。”玄奘流泪道:“因我之故,使亿万众生丧身,奘罪孽实深,非死莫赎。”
  “非死莫赎?你身一尽,他们便休战了么?纵使休战,这世上难道从此便无争执斗杀了么?以后千世万世百千万世便都没有争执斗杀了么?以我看来,你不过是自求一身解脱,而置无量有情于不顾罢了。”玄奘额上冷汗涔涔而下:“是,奘知错了,请老师父指教。”
  那声音道:“我之道与你之道不同,焉能指教?不过你那门中菩提萨法如是言道:菩萨思惟,一切众生共有无量种苦。我当发于悲心成一切种智,灭一切众生无量种共有之苦。菩萨见一切众生沉没无量无边生死苦海得平等悲心,婴愚无知乐解脱者生放舍心,世间大苦聚生我胜悲心。菩萨思惟,我有悲心观苦众生未得菩提道,我云何使众生得解脱道。菩萨思惟,我于三界众生作大亲友,而众生常为身苦心苦bī恼,我今名为空恶活者。菩萨思惟,我生不能破世间苦,不能利益众生,我用受是身为?”
  “……大悲语言,苦恼众生未度,云何舍弃而去?菩萨思惟,我甚畏诸有,以悲心救众生故乐处诸有……”
  那声音渐渐远去,玄奘伏地而听,冷汗不止,诸尊菩萨摩诃萨皆合掌道:“善哉,善哉,阿逸今日终得大觉矣。”
  八德池边,释迦怀抱童子,两道长眉舒展开来,站起身来,将怀中童子jiāo与准提道人,向两位教主辞行:“老师,我去了。”接引道人颌首,准提道人执着童子之手,却翘首向东观望,若有待焉。
  星海苍茫,夜风散淡,宝辇徐行,渐入西海深处,教主将手中一卷大丈夫论放下,吩咐众弟子:“我们回去罢。”
  多宝道人一愕:“老师不是要往西方一游么?”教主曰:“我本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何必定入西方欤?”多宝道人:“是,弟子着相了。”虬首仙、灵牙仙浑然不知所以,不过他二人实不愿意去西方,当下欢欢喜喜,与众人一起挽着教主宝辇,掉头东行。
  第四一章 圆成y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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