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郎夜狼》日郎夜狼-第2部分

  豆汤盛在碗里,摆在一个客人面前。
  “珠子磨成粉能治病?那咱家的老母鸡最近不下蛋了,你把我的珠钗子磨了,放在米糠里试试行不?”老板娘道。
  后面传来一阵嬉笑,古小福却笑不出来,她担忧地看着绝代公子,那颗珠子,他究竟是藏在了哪里呢……
  绝代公子沉吟了一下,他的白袍顺着风就这么飞扬了起来,遮住了古小福眼前的那片炙热的太阳,小福眼一眨,绝代公子已经往城门处走去。
  “不可以!”古小福下意识地叫了出来,快步追了上去。
  可绝代公子经过之处,正在排队等着搜身的百姓们纷纷侧目,再加上她那一叫,连守城的侍卫也将目光集中到了正在大步向前方行走的绝代公子身上。
  “站住!”两个侍卫上前,将手中的长枪一横。
  “要出门,就要搜身,站到那个队伍中去。”一个看上去一身正气的侍卫道。
  绝代公子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他指尖的那只云雀也挺直了身体,将头昂得高高的。
  “我懂些医术。”他漂亮的眸看着侍卫,嘴角温和一笑,“没有夜明珠,我也愿意一试能否治疗县太爷二夫人的病症。”
  不知道是被他的容貌所震撼住,还是被他那气定神闲的神态所说服,两名侍卫点了点头。
  古小福忐忑不安地坐在高高的太师椅上,她不敢晃动双脚,只能将两只脚紧紧地并着,一旁放了碗茶,而在她面前站着的是一排穿了红色衣服的捕快,他们手上拿着块板子,像是木头般目无表情地列在堂上,她只要一抬头,无论往哪个方向,都能看见他们的眼。
  对视也不是,不对视也不是,古小福想去喝放在身边的茶,一伸手,那十指是齐刷刷地颤抖着。
  绝代公子跟了侍卫进了内堂,里面一点声响都没,光见一个又一个丫头从帘子从出来,又端着药壶走进去,药铺的老板忙忙碌碌地在厅堂里听候要哪些药材,再忙不迭地嬉笑着将那些备好的东西递上。
  要是绝代公子给二夫人诊治的时候放在袖中的夜明珠掉了下来该怎么办?县老爷会大怒着把他立刻抓起来吗?若是绝代公子治不好二夫人的心痛病,他很可能会挨上几大板子,爷爷的病也会耽搁下去……
  正当她的脑子纷乱地转动了好几百圈之后,突然从里面传来了一声凄厉的高叫。
  “啊!”那个女声声嘶力竭,吓得古小福出了一头的冷汗。
  她忙从椅子上跳下,正想往帘子里冲,只见那长帘轻轻一晃,一张满是汗水的脸就从帘子见现了出来。
  他的白衣上满是鲜血,而举在半空中的指尖上也全是红色的血迹。
  “你,你杀了她?”古小福难以置信道,他现在一身鲜血的模样与那晚根本无异。
  绝代公子还没说话,后方的帘子一动,一个穿着便服,挺着大肚的肥胖男人就走了出来。
  “大夫,真是多亏了你救了爱妾的性命。”那男人感激道。
  “夫人的心痛病只是因为在靠近心窝处长了一个血瘤,只要放了里面残留的毒血,就没有大碍。”绝代公子擦了下汗,温和地笑道,“能用夜明珠粉在事后愈合伤口自然是好,但其实夏季用果银粉来敷上,患者感觉应该会更加舒适。”
  古小福愣愣地看着他手上的血,即刻有几名丫鬟端了水上前,绝代公子修长的手一入水,就漾开了一片殷红。
  县太爷频频点头,他双手一挥,身后就有人端来了一个大箱子。
  “本官承诺过,若有人能治得好爱妾的病症,自当赏赐白银百两。”
  绝代公子摇摇头。
  “请大人开了城门,给有急事的百姓放行便是。”
  县太爷揪着胡子,忙点头称是,古小福想,她没记错的话,绝代公子昨夜还杀了好几名捕快,不过县老爷显然一点也不在乎这一点。
  绝代公子擦了下脸,走到小福身边,透过后方的帘门,小福看到云鬓散乱的二夫人正倚床往门帘的缝隙里探着身子,她脸颊泛红,双唇虽然煞白但脸上还带着一丝娇羞。
  在回村的一路上,小福心中的疑惑越滚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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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着走在她前方的那个高大男人,他抢了夜明珠,杀了人,却又救了人。
  而那晚的一切,真是是一场梦吗?
  引狼入室
  他们回到村子那夜,从村口到村尾的每一棵大树上都挂上了红灯笼。
  “绝代公子,你能再次来我们村,可真是村里人的福气啊。”村长抽着烟袋子站在村前的大樟树下,身后跟着一群村民。
  绝代公子也料到了有这番场面,不论村长怎样盛情邀请,他还是挂着笑容地婉拒了去村长家吃饭的请求,而是径直进了古老爹的家,吩咐小福将门掩上。
  “公子,你回来了。”小小的男童坐在长凳上,一见绝代公子的身影,就跳了下来,迎了上去。
  “九儿,这位大爷的病症现在如何?”绝代公子将那些药材递给了男童,男童立刻熟练地把那些串起的药摆在圆桌上,再一记记打开,他从袖口一掏,就拎出了一个小称子。
  没等九儿回答,躺在床上的古老爹马上挣扎着坐了起来。
  “我老汉的身体好着呢,服了那男娃子熬的那个什么根的什么汤,咳嗽起来胸口也不疼了。”古老爹咧着嘴笑着,又看了看小福。
  “我这丫头一路上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绝代公子摇摇头,他帮古老爹把了把脉,接着起身取下挂在横梁上的一只有些发干的毛笔,放在九儿递过的小盆水中沾了沾,又用手指顺了一顺。
  小福想,这个动作世间应该没有其它人会比绝代公子做得更加闲适与好看了。
  他的笔沾了墨,刷刷地在纸上列了些什么,接着交给只到他膝盖的男童。
  “这服药得熬七天,每天早中晚各三服,辛苦你了。”
  男童的大眼扑闪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发红的脸蛋,就开始忙活着将桌上排开的药一点点地放到称上。
  “这么大的恩情,老汉真不知道怎么报答才好,绝代公子,你不妨在这儿小住几日……”古老爹说着,环顾四周。
  破旧的大门上横着根木棒子,地上还算平整,被脚步踩得实踏踏的,一些扁担箩筐之类的东西靠在墙上,而灶子的旁边是一栏堆满的木柴,一根火钳横在那对木柴上头。
  “我们家没有客房,只有小福有个小屋子,公子不如……”古老爹说着,古小福似乎看到爷爷的眼中闪出了一丝兴奋的光芒。
  “小福姑娘尚未婚嫁,男女共处一室难免有些不方便。”绝代公子微笑着看了眼小福,接着将眸转了回来,“不过这七天,我得时刻观察着你的病情,给我两张木板凳就好。”
  古老爹和古小福说什么也过意不去,小福坚持自己可以睡在灶旁的那堆柴火中,而将房间腾个给绝代公子,古老爹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就差立即滚落在地了。
  绝代公子却不紧不慢地拖了两条板凳,他自然地将两条腿都放在凳上,接着头顺着靠了下来,他的白衣现在完全顺着那长凳垂到了地面,而他那完美的侧颜也被完全勾勒出来,古小福觉得,这样看着,绝代公子就像个仙人浮在半空中一般。
  “我餐风露宿惯了,什么地方都能睡的。”绝代公子道,他偏了偏头,那名叫九儿的男童也跟着绝代公子的姿势睡到了另一张长凳上,那只云雀往前扑腾了几下,伏在绝代公子的胸前,闭上了眼。
  夜已经深了,古小福躺在床上,说是另一间房间,其实只是拿布隔出了另一个空间,只要撩开那块布,古小福就能看到躺在那儿的绝代公子。
  到了晚上,绝代公子他会不会起什么变化呢?她摸摸自己的手腕,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晚绝代公子强行压着她的情形。
  她睁大眼睛观察着屋外的一切,绝代公子留了一盏暗暗的烛灯,为了确保在发生些突发状况时能照顾到古老爹,而那盏烛灯,恰巧能让她看清外面的一切。
  爷爷的鼾声此起彼伏,绝代公子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与那个男童,还有那只云雀,都一动不动,像三尊雕像般睡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夜也越来越黑,外面的月光从洒进屋内到全部隐去,依旧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第二天,九儿熬好了第一服药汤,由小福给古老爹喝下,接着是第二服,第三服,按照绝代公子的吩咐,古老爹一天要喝九服药,这让被当成了水牛的古老爹痛苦不迭,他一向害怕苦味,不过当绝代公子温和的眼看着他,他瘪了瘪满是沟壑的嘴角,还是努力地把所有的药都喝完。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古老爹都乖乖地喝了药,而古小福也一如既往地在大家睡着后观察着绝代公子,但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这几天村中显得十分热闹,家家杀猪宰羊,在吃饭时间总会把盛满肉的大碗装在竹篮子里,送到绝代公子面前,除了医治古老爹,绝代公子对于拖着病身来寻求帮忙的人绝不拒绝,九儿的工作也因此忙了许多。
  古小福打了一个哈欠,她无聊地望了望外头的月亮,已经是上弦月了,上一次在市镇的客栈里瞧见,还只是露了一点新月的芽呢,一转眼就已经初八,这七天和绝代公子在一起的日子真是过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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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绝代公子他能永远住在这儿就好了,小福这么想着,掀开帘子又看了眼绝代公子的睡颜,打了个哈欠,准备合上眼。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咚咚咚咚—锵——”齐大嗓子的声音还是如此具有穿透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咚咚咚咚—锵——”那个声音过去了一些,小福在脑子里无聊地数了数有几个咚声,现在应该是丑时了。
  小福侧了一个身,突然,从那布帘中对出去的景物似乎有些不对劲……
  那个躺在长凳上的白色身影动了一下,接着突然整个人向地上倒去。
  绝代公子要摔下来了!小福吓得一个打挺坐了起来,绝代公子的手指在地上轻轻一点,接着在地上顺势一滚,便完好地站了起来。
  小福舒了口气,他的动作很轻,伏在他胸口的那只云雀只是扑了几下翅膀,连眼也没睁,就啪的伏在地上,继续打着盹。
  绝代公子抬起了脸,小福的双眼睁大了。
  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那种充满邪气的眼神在油灯下显得十分可怕,他的眸子转动了一下,瞥到了躺在床上的爷爷。
  那棱角分明的唇动了动,唇角往下拉了拉,他的眼神不屑地看了眼床上的老人,接着开始打量着这个房间。
  这个人,这个人就是那天晚上偷盗了夜明珠的人!
  可他穿着跟绝代公子一样的衣裳,长着跟绝代公子一样的模样,和绝代公子在一条凳子上睡着,不对,他就是绝代公子,可他的神情,根本就不是绝代公子啊……
  小福的脑筋开始混乱了,同时,那个男人锐利的眼现在却是往每个角落看去,在小福觉得自己应该闭上眼睛前,那双在黑暗中的眸子就和她对视上了。
  他微昂着头,俯视着她,在一片黑夜中,小福觉得自己不能动弹,而那人已经朝她这儿走来。
  一双大手啪地一声掀开她的布帘,紧接着,小福的手臂就被那股力量整个提了起来。
  “蠢女人,在半夜观察我很有趣吗?!”绝代公子的脸突然靠近,他高挺的鼻梁几乎碰触到了她的鼻子,而小福看着他那张有些怒气的脸,已经完全不敢说话。
  绝代公子一甩手,小福就被丢到了床上,他往袖子里一掏,一颗珠子便跃然手上。
  “我那么直接地把它放在身上,礼易白那个家伙也没有惹上麻烦,算他运气好。”
  一道月光从窗外撒进,那颗夜明珠立刻就闪耀出夺目的光芒,而古小福也看清了面前男人的那张可怕的脸。
  “你,你究竟是谁,你不是绝代公子!”古小福终于开口道。
  “绝代公子?那么娘娘腔的名字真是让我厌恶透了!”那个男人说着,将手上的夜明珠往后方一扔,那颗珠子就被埋进了一堆木柴中。
  “为什么要丢掉?”古小福有些吃惊,那颗珠子,吓得她在市镇神不守舍,而且还差点延误了爷爷的病情。
  “我乐意。”面前的男人横了一下眉,突然注意到了这个屋子打鼾打得最响亮的那个人。
  “要是喝了礼易白的药汤,却死了人,那会怎么样呢?”那男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叉成大字型躺在床上熟睡的古老爹,脸上现出了一丝笑容,他的唇角上方诡异地翘起,让古小福心生惊恐。
  “你不能打我爷爷的主意!”古小福说着,立刻跳下床,她想朝古老爹睡的方向奔去,脖子却被那双手一把箍住。
  “爷……”她的话还没出口,嘴巴就被捂了起来。
  “要是村里人醒来,发现不但当家的死了,连当家的孙女也被药毒死,他们会怎么想呢?”那男人将唇低低地俯下,靠在小福的后脖上,对着她的耳朵低声道。
  小福狠命地挣扎着,可那个男人力气极大,除了双脚还能动弹,其它地方已经被箍得死死的。
  “药汤,药汤。”那男人嘀咕着,顺手找到了放在矮桌上的一把药壶,一手提了起来。
  他的手明显地被烫了一下,他显然不知道那药壶中还留有那么高的温度,左手一松,那药壶啪地一声掉到地上的同时,古小福趁了那阵空隙将唇上的手指狠狠一咬,接着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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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老爹翻了个身,睡眼朦胧地张了张眼,就看到了惊慌失色的孙女。
  “爷爷,起来,快起来啊!”古小福边喊着,边推着床上的老人。
  “绝代公子,绝代公子他要杀了我们啊!”
  古老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含糊道。
  “小福,你一定是在做梦,不对,是我在做梦,绝代公子他怎么可能……”
  “老人家,你孙女没有说错哦。”绝代公子的脸从黑暗中缓缓现了出来,他的手上摆弄着一根长长的木棍,脸上满是诡异的笑意。
  “我是要杀了你们呢。”
  古老爹的小算盘
  直到绝代公子用木棍示范性地敲了一下古老爹的手,他才真的清醒了过来。
  “绝,绝代公子……”古老爹的瘪嘴一动一动。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的命都是你的,只要你说一声,我们就可以为你去死,可是你这么劳心劳力地救我,现在却……”古老爹睁着浑浊的老眼,抖抖索索地说着。
  古小福挡在爷爷前面,她瘦小的身体抖得比她不能下床的爷爷更加厉害。
  “演什么祖孙情深,我最讨厌这些假惺惺的东西。”那个绝色容颜的男人蹙了蹙眉,将木棍在手中弄得啪啪直响。
  另一张长凳动了动,正在睡着的男童被屋内起的一阵声响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公,公子?”九儿揉了揉眼,正想上前,却在眼还没完全睁开之际,就被绝代公子手上飞来的一个闷棍给击昏了过去,至于那只云雀,依然将头藏在翅膀之内,安心地打着盹。
  “原因吗,没什么原因,只是杀了你们,礼易白会有大麻烦就对了。”他扬了扬唇,邪气的眼一挑。
  “我就是看不惯他整天傻笑着要拯救苍生的模样,他以为自己是圣人吗,人生死自有天命,与他何干!”
  古小福至今没有看出门道,她壮着胆子问道。
  “那,你是谁,为什么会和绝代公子长得一个模样?”
  那男人目无表情地瞪了她一眼,道。
  “礼易墨,这个身体本来就该是我的,每天看着礼易白那个家伙用这个身体去做些无聊的事情,而我一个月却只能出来四次,我就愤恨得想把他给杀了!”
  “同一个身体?”古小福睁大了眼。
  “你是说,你们是不同的两个人,却用着同一个身体?一个月出来四次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面前的男人不耐烦地瞥了瞥嘴,他沉默了一会儿,将身体微微靠前。
  “这么多问题,等你们死后,自己去问阎王爷吧。”
  说时迟,那时快,在古小福眼中,那根迎面而来的木棍越来越大,直直地朝她的脑门逼近,她的身体紧紧地挨着古老爹,抓着他已经瘦骨嶙峋的手。
  她很后悔没有求面前那个男人放了古老爹,她想说,如果他想报复绝代公子的话,她一个人的命,应该也够了。
  那男人的双眼十分可怕,在想要杀人的前一刻,脸上的肌肉根本没有扯动一下,也许他一直都是这么平静地杀着人吧。
  突然,那男人的眼睛瞪大了,他手中的木棍在没有到达她头顶的时候就突然掉了下来。
  他的眼神变得十分惊恐,接着几乎是有些愤怒地往周围寻找着什么,古小福这才看到,那圆桌上面放了一篮子的小菊花,是隔壁的陀大婶送来的,绝代公子喜欢这个味道,也喝了好几碗的菊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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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该死的菊花!”那男人咬了咬唇,他的身子开始止不住地哆嗦。
  古小福这才想起来,那天晚上,那个男人似乎告诉过她,他对菊花过敏。
  小福快速地闪下身子,将掉落的木棍捡了起来,她咬着牙,用木棍对着他。
  “他不是绝代公子,他不是绝代公子……”小福心中默念着,大喊了一声,终于把那根木棍狠狠地对着他的脑门劈了下去。
  那男人双眼猛地一睁大,他用手捂着额头,狠狠地看着古小福,往后退了几步,他的身体还在抖动着,突然,他身上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他的白衣随着身体的后仰飘了起来,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在那盏烛灯烘出的金黄光晕将他俊美的脸镀上了一圈光环,他闭上了眼,接着倒在了地上。
  屋内是一片沉寂。
  铺在地面的月光像是给地上的白衣男子铺了一层银色素缟,他的脸也变得安详起来。
  云雀继续沉睡,九儿也歪着脸依旧昏迷着。
  剩下来急促喘着气的是手拿棍棒的古小福,还有半躺在床上已经看呆了的古老爹。
  “小福。”古老爹说。
  古小福缓缓回过头,手心全是汗。
  “你打了绝代公子……”古老爹瞪大眼,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
  古小福点点头。
  “你要是把他打坏了,谁给我做孙女婿啊!小福啊,这么一个好男人,那是可遇不可求啊,何况他还是咱们村子里的大恩人,你怎么能打他呢!”古老爹激动道,仅剩的几颗牙颤颤巍巍地在嘴里晃动。
  “可是,他刚才想要,想要杀了我们……”古小福不知所措。
  “快点,快点去看看他有没有出什么事,快,快。”古老爹催促着,几乎要从床上蹦下来。
  古小福连连点头,三五步跑上前,她摸了摸绝代公子的胸膛,一股暖暖的热气传到她手心,而她颤抖着将手指放到他高挺的鼻梁下,也能感到匀称的呼吸声。
  古小福舒了口气,对古老爹点了点头。
  她将手小心地放到绝代公子肩下,他那张绝美的脸一侧,半个脸庞连带着乌黑的长发就靠到了她身上,小福的脸腾地红了,她不敢多看躺在自己怀中的男人,赶忙将他扶到一张椅子上。
  这时天已经微微泛亮了,月亮也悄悄地下了树梢,古小福细细地将他额上的血迹擦干净,将他扶到把椅子上。
  “小福,用这个,这个。”古老爹指指墙边。
  “扁担?再打一下他会死的……”古小福生畏地看着那长长的扁担。
  “傻孩子,是旁边的绳子!不知道他醒来后会怎么样……”古老爹指挥着,有些担忧地看着绝代公子,“绑轻一点,别勒坏了他,轻一点,小福你是个姑娘家,下手别那么重……”
  古小福长舒一口气,咕噜噜地喝下几口水,这才缓过了些神,她把躺在地上的九儿搬到自己的床上,又将云雀拾起来,放在自己刚刚用破棉絮搭好的简陋的窝里。
  “小福,昨晚的事,千万别张扬出去,对绝代公子名声不好。”古老爹和古小福并排坐在床上,看着将头后靠在椅背上的绝代公子,告诫道。
  终于,从远处传来了一声活气十足的打鸣声,太阳开始轮到了空中,而房间内的光线也变得逐渐光亮起来。
  绝代公子的眼睑动了动,他的睫毛微微眨了一下,接着睁开了眼。
  那双清澈而平静得如大海般的眼,与古小福与古老爹的眼一对视,他们的心就瞬间放了下来。
  他的嘴角扬了扬,正想起身,却突然发现自己全身都被缚住。
  “老人家,这是……”绝代公子不解地低头看看,在他还没发出第二记疑问之前,古小福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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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代公子,对不起,对不起,我们……”
  她急急地把他的绳子解开,而抬眼看他,他脸上却根本没有任何怒气。
  “我做了什么吗?小福姑娘?”绝代公子笑问。
  古小福想,这次该把一切都对他说个明白。
  窗外的蝈蝈不住地发出些啾啾的声响,古小福讲述着这一切,她的思绪很乱,重复了一些,又遗漏了一些,在古老爹颤颤巍巍的补充当中,两人终于将事情说了个明白。
  绝代公子摸摸头上绑着的绷带,看着他们。
  “绝代公子,虽然这件事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你的体内真的住了另一个人啊,那个叫礼易墨的男人很危险,他可随时会伤害你的性命……”古小福说。
  “而且我算了一下,据小福说,那个男人一个月出现四次,也就是每个月的新月,上弦月,满月和下弦月的时候,具体的日子就是每月的初一,初八,十五,二十三。”古老爹认真地说。
  “你可一定要相信我们。“古小福说。
  绝代公子沉吟了一会儿,他看了看躺在里屋的九儿,低眸时脸上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
  “我五岁时候,似乎被一个自称是赛半仙的男人灌了一种药丸。”绝代公子缓缓道,“从那之后,就发生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比如有时候我早晨起来,旁边会堆满金子,而有时候一觉睡醒,我会来到别的地方,我辛苦配好的药一夜之间不翼而飞,有时候身上出现莫名的伤痕,不过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云游四海,不知道为何如此,也没有往心里去。”
  古小福有些纳闷,这么些重要的事,绝代公子是怎说服自己相信这一切的呢。
  “我都认为是我自己的记性不好。”绝代公子微微一笑,将前方散落在前方的发捋到后方,“现在想来原来是这么回事。”
  “绝代公子,这算不算是一种病症呢?”古老爹认真问。
  绝代公子仰脸想了想,然后点头。
  “医者不自医,原来是这么回事。”
  “有病,有病就要治啊!”古老爹沟壑的眼紧紧盯着绝代公子,“老汉的病已经好多了,九儿也会留在这儿给我服下最后两天的药,你就去寻找那个半仙吧,不论用什么办法,你一定要把自己医治好啊!”
  古小福看了眼爷爷,他那么积极的态度让她有了丝特殊的预感。
  绝代公子想了想,点点头,他起身,对古老爹行了个礼,双手轻轻抚摸了下在窝中的云雀,那只云雀的羽毛抖动了一下,接着便亲昵地用脖子蹭了蹭他的手指。
  “老人家,我想等再过几天,看到您的病好了,我再……”
  “不必,不必,有九儿在,那男娃子可懂事了,一定没问题的,我可喜欢他呢,你去寻找半仙治病的时候,就让他在这儿陪陪我吧。”古老爹的嘴角止不住上扬,他双手一揽,就把古小福推到了前边。
  “作为交换,我把我可爱的孙女送给你,一路上有个伴,也不会那么寂寞。”
  古小福总算明白爷爷眼中的急切的从何而来。
  “小福姑娘陪在身边是好,只是我怕在那几个夜晚,我会做些伤害她的事……”绝代公子看着古小福,认真道。
  “不打紧,不打紧,我们小福皮厚身子粗,耐折腾!”古老爹说着,将孙女使劲往前推了推。
  绝代公子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古小福与绝代公子是在古老爹服完七天的药后才离开的。
  古小福背着包裹,站在田埂上,一回头,便是站在村头大樟树下的全村人。
  站在中央的是古老爹,他的腿脚卷着,学着村长样直直地站着,口中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他一手紧紧搂着一个漂亮的男童,一张老脸笑得很是得意。
  “公子,公子……”九儿可怜巴巴地看着绝代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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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儿,在这儿要乖乖的,我不久就会回来,知道吗?”绝代公子俯下身,擦去男童眼中的泪。
  古小福还看到了同村那些姑娘眼中掩饰不住的嫉妒,还有邻里大婶叽叽喳喳问着古老爹这事原由的声音。
  “我家小福她啊,可是跟着绝代公子去云游四海了哩!”古小福走了很远,还能听见爷爷得意的回答。
  第一夜
  四周全溢满竹叶的清香,古小福抬头看去,参天的竹子伸展开的一片片枝叶已经将烈日蔽到了外头,使得整片竹林要阴凉许多,这片林子很大,但古小福行走着却丝毫没有倦意。
  有一个原因是里面比较凉快,还有一点更重要的,是那个白衣男人就在她的前方。
  他本就该是行走在竹林云雾间的,那一片苍翠的绿色映着绝代公子的白袍,还有那随风扬起的长发,都让小福暗暗惊叹,如同第一天见到他时一样,他身后背了一个大的竹篓,看上去却更是惬意。
  绝代公子停下脚步,俯身用手一拈,就把地上的一根长相奇怪的草捉了起来,他盈盈的双目含笑着对着那草看了一会儿,接着小心地放进了竹篓。
  那竹篓是在进竹林前,绝代公子亲手用蔓藤编制的,他带着那温暖的笑意对她道,在竹林里随时可能看到些名贵的草药,他见到了可忍不住要摘下一些。
  “绝代公子你,可记得那个半仙长得什么模样?”古小福看着他在林间不慌不忙走动的样子,暗自有些着急。
  他们这一行,可是要去寻找给绝代公子服了怪异药丸,导致他体内多出了一个人的那个古怪半仙,想到那月夜出现的名叫礼易墨的男人,小福还是觉得有些害怕。
  她掰着指头算着今天是初十,再过不久,那个男人又该出现了。
  不过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在走之前,爷爷已经给她塞了满满一包的干菊花,等到十五的白天,让绝代公子多喝几碗菊花茶,礼易墨应该就会乖乖就范。
  “那个半仙他穿一身宽散的长袍,外加一件青色长褂,脖子上还挂着一把金色的大锁。”绝代公子小心地将手上一个泥泞的植物吹了吹,又用手拭干净上面的尘土,放进竹篓,他转身,回想了一番后突然双眸闪了一记。
  “他的眼睛跟一般人很不一样,似乎,是灰白色的。”
  “灰白色?”古小福惊道,“那不是像个妖怪?”
  绝代公子忙摆手笑道:“不不,虽然他穿得很邋遢,下巴上满是胡渣,但那眼眸看上去,却带了些仙气,那时我只到他的膝盖处,对他的样子记不真切,可那双漂亮的眼,我却到现在也忘不了。”
  古小福似是而非地点点头,她打量着面前男人高大的身形,突然道。
  “只到膝盖处,那那么高的怪人应该很好找。”
  绝代公子回眸一笑。
  “小福姑娘,我也不是生来就是这个高度的。”
  古小福感到一阵羞愧,她觉着自己又说了蠢话了。
  “那我们要往哪个方向去?”古小福思量了半天,问。
  “北方。”绝代公子笃定地说。
  “为什么?”古小福接着道。
  绝代公子装过身,将白衣上的一丝灰尘拍掉,浅浅一笑。
  “夏季了,北边要凉快一些。”
  ===
  再走了一段时间,等两人出了竹林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古小福走得急,险些被突然拦在低去地势上的一块横石绊了一跤,她的手臂被一股强硬的力道一提,便安稳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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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吧。”身边的白衣男人靠得那么近,温柔地说道。
  小福低头点了点,她的脸又烫了起来,一路上要是脸皮都那么不争气可不行。
  这儿还是郊外,一片黑土间稀稀落落地杂了几间小茅屋,黄黄的灯火微弱地在这片空地上闪着,两人走近看去,却发现这些屋子全是农家,没有一间客栈。
  “看来只能请求他们让我们在这儿住一宿了。”绝代公子看着路边摆放着的一叠叠柴火道。
  小福跟在绝代公子背后,沿着这条泥路往前走,在路上没什么人,到了夜晚,家家户户的柴门都闭得严实。
  脚下的路很暗,小福使劲睁大眼,还是踉跄着往前走,绝代公子的白衣就在前方,可她不敢伸手去捉,他在她眼中就像一个不真实的仙人一般,即使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
  她一只手扶着路边的白墙,突然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啪”地一声,那长棍状的东西猛地倒在地上,一头亮光一起,门便被吱呀一声砸开了。
  接着从门缝中透出的微光,小福才看见,刚才自己撞到的是一把锄头,那锄头倒下时又不巧地撬开了门。
  “谁?”从门后方传来一个清丽的声音。
  绝代公子停下脚步,回头看到惊慌的古小福,又看看门,安抚般地对小福摆了摆手,接着上前有节奏地扣了几下门。
  “打扰了,我们是过路的行人,请问今夜可否借宿一宿?”
  那里面一时没了动静,树上的蝉吱吱直响。
  “请进。”那个声音道。
  小福看了一眼绝代公子,绝代公子双手推开门,她便跟着他走了进去。
  这是间与自己家差不多大的屋子,周围也只是简单地摆了些农具,还有一张小方桌,桌上整齐地放着几个饼,还有些佐餐的小菜,而占了屋子很大一部分的,就是一张木床,在木床上半卧着一个男人。
  “两位……”那个清丽的声音再起,居然是从这个男人口中发出的。
  小福再仔细看去,那躺在床上的男人肤色白净,五官也很是端正,脸上有些疲态,眉目间却带有一丝娇弱得惹人疼惜的神情。
  “两位请坐,郭某腿脚不便,招待不周,请见谅。”那男人有礼说道,大大的双眼示意地指了指桌边的凳子。
  绝代公子欠了欠身,让小福先坐下,接着对床上的男人友好一笑。
  小福觉得那半卧在床上的男人说话有礼,那样细皮白肉的更加不像一个经常劳作的农人。
  “我家娘子去了市镇卖菜,要过几天才回。”那个男人用好听的声音轻声道。
  绝代公子看着那男人的双腿,嘴角浅浅地浮起了笑容。
  “我懂得些医术,不知你的腿……”
  那男人脸上先是掠过一丝惊喜,接着很快又摇了摇头。
  “没用的,我的腿,请了许多大夫也无法医治,已经快五年了,想必里面的皮肉早就已经腐化了吧。”他无奈地笑笑,“现在我和娘子能在这个小地方平静过活,已经很高兴了。”
  “没有到最后一刻,都不要轻易放弃希望。”绝代公子说着,走到那男人面前,他看着他,“也算是还了今夜留宿的费用。”
  绝代公子的笑容似乎足够融化一切,那床上的男人定定地与他对视着,他有些发白的唇抿了抿,点了点头。
  布料一掀起,那男人有些发黑的小腿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怎么造成的?”绝代公子一手轻轻地在他的腿上按压着,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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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人闷哼了一声,额间渗出了汗。
  “我叫郭齐,之前是个戏子,在城里也有些名气,可有一次踏青之时,不小心跌落山崖,在我苏醒之后,却发现腿上已经被刺进一根长竹刺,那刺得太深,居然整个没进了腿中,从那以后,我的腿就废了。”
  绝代公子的眉蹙了一下,他的手轻轻在那男人脚上一处一点,郭齐就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是这里吗?”绝代公子问。
  郭齐点点头,宽慰似地一笑。
  “虽然不能再上戏台,可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在那次意外之后,我终于邂逅了一个最爱我的人,那个在竹林里发现了我,将我救起,又细心照顾我的人就是我的娘子,她请过无数的郎中大夫,但对我的腿都没有办法,我也死了心,只要能和她一起平静地生活下去就好。”
  “竹林?是前面那片竹林吗?”古小福问。
  床上的男人点点头,补充道:“我们干脆就住在这儿,娘子会偶尔去市镇上卖菜,我在床上编一些竹篮,日子也还过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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