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郎夜狼》日郎夜狼-第8部分

  牛猛点着头,吸了两下鼻子。
  “昨天晚上,我和萧月姑娘进了一间满是香气的房间,她为我弹了琴,又吟了诗,我就这么坐着,看着好似天仙一般的她,整个人就像是躺在云朵里似的,可是突然,外面起了一阵响动,我听到了一些人交谈的声响,再接着是老妈子的阻止声,再后来,那声音就越来越近,突然门就被踢开了。”赵二牛说着,眼里满是惊恐。
  “我一看,踢门进来的正是那天在悦来酒家和好心人你抢烧鸽的狐大小姐,她二话不说,就命令手下的捕快们把萧月姑娘扭住了,他们说萧月姑娘杀了城头米铺的掌柜陈大米,陈大米死的时候头上戴着的那顶绿色帽子被撕了个稀巴烂,而他的手中握着块玉佩,那枚玉佩就是萧月姑娘的……”
  绝代公子仔细听着,不时点着头。
  “可萧月姑娘直呼自己是冤枉的,她说陈大米只是她一个普通的客人而已,她根本没有理由杀她,可是……对了,还有一个人!”赵二牛有些语无伦次,双眼突然间睁大了,“跟在那粉衣姑娘身边进来的,还有城里有名的财主贾员外,就是他说陈大米和萧月姑娘之间有私情,萧月姑娘因为陈大米不给她赎身,才会起了杀机的。”
  “真复杂啊。”古小福只觉得她的脑子有点晕。
  “总之!总之那个贾员外不是好人,萧月姑娘被带走时,他笑得脸上的肉都快掉下来了!搞不定就是他杀了陈大米,再诬赖萧月姑娘的,前段时间他向卖艺不卖身的萧月姑娘求欢不成,还大闹了一场,满城的人都知道!”
  绝代公子眼睛依旧平静,他点点头。
  “可惜在下只懂些医术,在查案方面……”绝代公子想了想,又说,“若不然我可以去见见陈大米的尸体,或许上面有些线索。”
  “没啦!”赵二牛立刻道,神情很是激动。
  “放陈大米尸体的地方昨夜突然着了火,连夜被烧了个干净!所以我说才有古怪,我看就是贾员外他用大笔银两买通了官府,就是要萧月姑娘死!”
  “在这里猜测也不是办法,我们先去衙门看看。”绝代公子微低着头,思索了一番,接着道。
  赵二牛点头如捣蒜,那一夜的大起大落过后,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瘦弱了,两颊已经深深地凹了进去,打下两道带了些青色的阴影,他抹了抹脸上的泪,嘴角依旧向下拉着。
  他们往衙门走着,一路上赵二牛垂着头,看上去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对了,那位狐大小姐是什么人?”古小福问道。
  赵二牛红着眼,有些沙哑地回答道。
  “狐大小姐是狐尚书的千金,她刁蛮好动,更有男娃似的脾气,狐尚书虽然远在京城,可狐大小姐却因贪吃扬州的吃食要留在扬州游玩,最近又对捕快这门下贱职业感了兴趣,狐尚书没有法子,只能在扬州城办了座大宅给她,还在衙门给她安了个挂牌差事,任由她平时跟着捕快们到处乱走,就像养了一群打手一样,却也没有人敢管她。”
  说话间,前方已经隐隐出现了一具大红鼓的轮廓,赵二牛突然停止了说话,眼睛死死地瞅着那红鼓。
  他突然上前飞奔了几步,伸手向那鼓槌抓去。
  但在他的鼓槌还没落到鼓上时,一个强有力的手便拉住了他。
  “你这样,可是对萧月姑娘一点帮助都没有。”绝代公子道。
  赵二牛咬了咬牙,皱眉看了看手中的鼓槌,又看看绝代公子镇定的脸,将鼓槌放了回去。
  绝代公子放开了赵二牛,他将手往怀中一掏,便取出了一堆东西。
  迎面走上了几名衙役,他们见了绝代公子先是一愣,再上前正想说话,绝代公子就将手中一叠银票递到了他们手中。
  “我们是萧月姑娘的朋友,麻烦两位去请示县老爷,务必让我们相见。”他简单道。
  衙役一见手中之物,忙点了点头,接着退了下去。
  “没,没有问题吗?”赵二牛整个人都在颤抖。
  “虽然我不知这些东西有何吸引人的地方,不过倒是好用得很。”绝代公子笑道。
  果然,那树上的蝉还没来得及叫几声,那衙役便又走了出来。
  “请各位跟我来。”衙役这样说道。
  从侧边进了衙门,绕过许久的路,前方才现出一片空地来,几十名端着兵器的狱卒守在前方,那衙役上前交代了几句,一名大胡子狱卒点了点头,便引了三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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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入地牢,扑鼻而来一股刺鼻又腐臭的酸臭味,两旁只有微弱的阳光照进来,越往里走,越是漆黑一片,那狱卒举着火把,带着他们左右绕行着,四周全是由木柱子隔开的一间间牢房,那些蓬头垢面的囚犯们穿着白色的囚衣,有些缩在角落,有些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身子动了动,引得手间的链子啪啪直响。
  没有人敢上前多事着敲打木门多说什么,古小福有些胆怯地跟在绝代公子身后,右上方是一间大一些的牢房,她看到那个牢房的四周拄着三支红彤彤的火把,墙面上挂得满满的都是刑具,被下方的火光照着,像是全都浸满了鲜血一般。
  狱卒没有说话,带着他们绕过了那件刑房,上了个铺着稻草的台阶,又向左边绕了几步,就豁然出现了另一片关押着犯人的牢房。
  狱卒走到左数第三间的牢门前,打了个哈欠,又慢腾腾地在腰间磨了磨,好半会儿终于找出了一把钥匙,将牢门打开。
  “各位请快一些,只准探望一炷香的时间。”那狱卒挺着肚子道。
  绝代公子点了点头,便弯了下身子走了进去,古小福跟着走近,这才发现一个单薄的身影蜷在牢房一角,正缓缓回过头来。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眼前这个女人竟就是昨晚那个风光无限的花魁,她的发散着,一直垂到脚踝处,一双大眼无神地望着他们,她的腿动了动,那白衣间就渗出了几股鲜血。
  赵二牛的气喘得更厉害,他的腿一软,便跪了下去,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往萧月那儿爬去,可他一动,萧月就整个人往里一缩。
  “不要……不要过来……我,我杀了人,是我杀的,都是我杀的……”她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嘴里模糊地咽呜着。
  “萧月姑娘,不要怕,我是赵二牛……就是昨晚上那个赵公子……你不是说你没有杀人吗……怎么现在……”他说着,目光突然落到了眼前女子抖动的手上,那双昨夜还弹琴的白皙手指,现在竟然血迹斑斑,血肉模糊。
  赵二牛的脸扭曲成了一团,他大吼了一声,就往门外冲去。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他大叫着,门外瞬间就引来了一群狱卒。
  “他有些激动,我们探完便会离开。”绝代公子笑着,又将一叠东西从木柱间塞了过去。
  狱卒接了银票,警告似地看了赵二牛一眼,又退了下去。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赵二牛这一吼,萧月的神志似乎清醒了过来,她猛地抬头,那双凹进的大眼睛盯着面前的男人。
  “贾员外买通了衙门,陈大米的尸体也没了,什么线索都没了,我招供了,三天后就要处斩了……没办法了……我要被处斩了……”她喃喃地念叨着,又哭泣了起来,
  “我一定会想办法……一定会救萧月姑娘你出去……”赵二牛一见眼前人哭,倒平静了些,他小心地用手碰了下萧月脸上的泪珠,又很快缩了回来。
  “我一辈子都会记得萧月姑娘你给我银两的情景,无论怎样我都会救你出去……”他看着她,这样道,“因为对于我这种像老鼠般活着的人来说,你的笑容就像天上的太阳啊……”
  绝境之法
  赵二牛双目无神地蹲在房间一角,将手指放在嘴边无意识地啃咬着,他时而浑身颤抖一下,目光却始终涣散着看着地面,不再说话。
  从看完萧月姑娘回来他就一直是这番样子,绝代公子做了打听,萧月姑娘因为逼供早已画押认罪,状书已经送上,尸体也全无线索,收了贾员外的钱财后,背后的人将一切做得干干净净,丝毫不留下任何可供她翻身的机会。
  赵二牛想尽了方法,哭喊着乞求着绝代公子,但绝代公子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古小福不敢走近安慰他,赵二牛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副躯壳一般,而绝代公子也是一言不发地坐在桌前,脸上没了笑容,依旧在深思着什么。
  “三天后,萧月姑娘就要处斩了……刚过初一……她就要被处斩了……”赵二牛的嗓子里飘出了一丝话语。
  准确来说只剩下两天多的时间,因为太阳已经收了光芒,慢慢地隐了下去,而另一头的月亮也升了起来,今天是六月三十,月亮只在云间透出细缝似的一个弯钩,大地也显得一片灰暗。
  “我,我要去衙门……”赵二牛起了身,摇摇晃晃地往外面走去。
  “等等,你去了也是无济于事啊……”古小福忙上前拦住他。
  他慢慢抬起头来,眼睛下方已经憔悴出了一片青色,突然他嘴巴咧了咧,露出一丝悲戚的笑容。
  “是啊,去了也没用,我没钱,又没势,连力气也没有半分,我就是那地底的老鼠……救不了萧月姑娘,我真是个没用的人……”他泛出泪的眼在月光下闪动着,吸了下鼻子,接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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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要在离她近一些的地方陪着她,陪她一起过完这两天……在最近的地方送她上路……陪她……”
  “过三个时辰再去不迟。”后方传来那个声音。
  古小福转身,便对上了绝代公子的眼。
  “公子你是想让礼易墨他……”古小福从嘴中吐出两个字,“劫……狱?”
  绝代公子点了点头,接着道:“不久前他还去盗过夜明珠吧,看来凭他的武艺,出入牢房应该是件不难的事,萧月姑娘的冤情人人皆知,这样做虽然有违律法,却也不是件大恶之事。”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赵二牛转过身,呆滞的双眼突然塞进了一丝光彩。
  “好心人你想到方法了?!萧月姑娘有救了?!”他猛地上前抓住了绝代公子的胳膊。
  “至少那样还有一丝希望。”绝代公子笑着道,却像是对自己这样说,“就算是我求礼易墨罢。”
  赵二牛忐忑地坐在床边,憋着嘴偶尔偷看下绝代公子,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古小福也端正坐着,夜已经深得可怕,似乎透不出一点光亮,古小福看看身边的白衣男子,他也是这样端正地坐着,三人都没有说话。
  房间一片沉寂,直到外头响起了丑时的打更声。
  礼易墨睁开了双眼。
  他锐利的眼一对上赵二牛,赵二牛就浑身哆嗦了一下。
  “好,好心人,你想出什么办法了吗?”他小声问。
  礼易墨眸子一转,便注视着古小福,他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古小福正在思量着她该说怎样的话,礼易墨便将眸收了回去。
  “今天天气倒是不错。”他起身在窗外探出头去,望着外面的一片夜色,嘴边浮出了一丝笑容。
  “礼易墨,你应该也知道了吧,公子他想让你帮帮他……”古小福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又胆怯地将手收了回去。
  礼易墨回转了身,嘴角微微下拉着,低头看看被拉过的衣摆,挥手掸了掸,直接跳过了古小福,漠然地看着桌旁的赵二牛。
  “你想让我去牢里劫狱是吧?”他双手互叠在胸前,微昂着脸。
  赵二牛有些奇怪,这个好心人说话的神色与语气都像是变了一个人那样,但现在他顾不得想这些,而是猛地上前扑住了白衣男子的手臂。
  “是啊,好心人,你是不是想到了办法?只要能救出萧月姑娘,我……”
  礼易墨的脸上唰地闪过一丝阴霾,他奋力将手一甩,就将赵二牛甩到了桌旁。
  “别整天乱扑到别人身上,我不像礼易白,那家伙搞不定可有龙阳之癖。”他撇嘴这样道,拿起桌上一块黄金糕,就往嘴里塞。
  “礼易墨,你,你打算……”古小福说。
  “我饿了,在吃东西。”礼易墨简单回答。
  “你能不能帮他救出萧月姑娘?”古小福远远站着,有些焦急。
  礼易墨将嘴中物一塞,又顺手提了壶,往嘴中灌了几口,他伸手抹去嘴边的残汁,皱眉。
  “居然是茶而不是酒。”
  “礼易墨!”古小福也顾不得一些了,她看着赵二牛巴巴的眼神,又想到萧月姑娘在牢中的情景,真的不可以再浪费时间,只有两天,萧月姑娘就会……
  “呵,蠢女人,你敢这么大声与我说话了?”礼易墨回头,看着她焦灼的脸,他单手一撑,便坐到了桌面上。
  白色的袍子顺着他翘起的单脚而披散开来,他嘴角带了抹邪气的笑容,美得就像白玉做的雕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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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去。”他干脆道。
  赵二牛简直愣在了那里,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好心人,好心人,如果你身怀绝世神功,就请你救救萧月姑娘,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
  他边说,边磕着响头,额上很快就渗出鲜血来。
  “为什么,你若是能帮到他,就……”古小福忙问。
  礼易墨眼中却满是蔑视,他看看古小福,不紧不慢道。
  “第一,去劫狱,风险可是很大,夜黑风高,难免我一个失手路滑,就被官爷捉了去,在找到那个灰眼睛蝈蝈之前,我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他说着,眼神一转,直视着缩在桌脚抖抖索索的赵二牛。
  “第二,是这个家伙要去救他的相好吧,那就想办法去救啊,凭自己的能耐去救出自己的女人才是对的不是吗?你瞧他现在的模样!”
  “第三……”礼易墨转过身,歪了下头,唇慢慢地扬了起来,对古小福道。
  “第三,就是我礼易墨大爷懒得去搭理这种无关紧要的闲事,全天下的人都死了,又关我什么事?”
  古小福心猛地一抽,她错了,这些日子以来,她认为礼易墨其实是个好人,虽然脾气暴躁了一点,但在一些事上还算通情达理,现在看着那张漂亮的却散着邪气的脸,她终于明白他仍旧没有一丝改变,他仍旧是那晚嚷着要取了她与爷爷性命的男人。
  赵二牛的眼神变了,他的身体停止了颤动,用力抓了抓那桌脚,费力地站了起来。
  “好心人……我明白了……”他垂着头,那嘴旁的胡渣杂乱地堆着,背也显得更加佝偻。
  “谢谢你一直以来帮了我那么多忙……我赵二牛今世还不了,来世也一定会偿还……”他说着,跪着向礼易墨磕了三个头后站了起来。
  “姑娘,这些天来也麻烦你了。”他这么对小福说罢,转身往门外走去。
  木门一推开,便对向了一间广阔的花园,在一片灰蒙蒙的黑夜中,一切都沉寂着似乎在安睡着,赵二牛摇摇摆摆地走了出去,只听到他有些苍老的囫囵在喉头的声音在不断回转。
  “萧月姑娘,我一定会救你出去……一定会救你出去……”
  从门外打进来的一阵凉风,让古小福猛地打了个哆嗦。
  “你真的不去救吗?”古小福又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不去。”礼易墨干脆说着,一头倒在床上。
  “礼易白还真会享受,拿着我取来的大把银子这般挥霍,倒也不觉得歉疚。”他枕着圆枕,往下压了压,又捶了床面几下。
  古小福不再去看在床上自娱自乐的礼易墨,她往门外探了探,赵二牛的早已没了影踪。
  这一晚,礼易墨哪儿也没去,只是躺在扬州城最好的悦来客栈天字号头等房中呼呼地睡了一晚,古小福却是一夜难眠,她心中一直挂记着那个问题,赵二牛他真的能救出萧月姑娘吗,又能怎么救呢……
  第二天鸡鸣之时,古小福便去敲了绝代公子的门,绝代公子也是刚刚回到这个身体中,听了古小福一番解释后,无奈地摇摇头。
  “既然礼易墨不愿意帮忙,我们也不好强人所难。”他边走出院子,边对古小福道,“为今之计,只好快些找到赵二牛,怕是他会干出什么傻事来。”
  古小福忙点头,他们才刚走到大堂,就见到大堂中央不知为何似乎在纷纷议论着什么。
  “听说啊,昨晚有两个男人又被杀啦!”一个瞪着眼睛,坐在木桌中央的男人道。
  “什么?又被杀了?前几日陈记米铺的掌柜不也是?”几个人应和着。
  “对啊,而且听说昨晚那两个男人都带着绿色帽子,杀了后都那绿色帽子都被撕成碎片了呢!”那木桌中央的男人脸上露出可怖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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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也就是说,那不就和米铺那陈大米一个死法?凶手是个失心疯的杀人狂,专找戴绿帽子的人砍?”有人问。
  “对呀,怡春阁的萧月姑娘不是被关押了嘛,那个杀人狂还在活动,看来是抓错人喽……”有人答。
  “真是可怕,看来以后绿帽子也不能戴了……”
  古小福目瞪口呆,她慢慢回转了眸子,和同样惊讶的绝代公子对视上。
  绿帽子恐慌
  果然,一出悦来客栈的门,整个扬州城已经塞满了有一个失心疯的杀人狂专挑戴绿帽子的人下手的消息。
  衙门连夜出了告示,在石桥边,柳树下,城墙上,甚至的高挂起的灯笼外壁,都贴上了追缉那个杀人犯的追缉布告。
  一时间,扬州城人人自危,这事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满街看去不说是绿帽子,连个戴帽子的人也没有了,一些穷人家的暮年大爷们买不起假发,只得将脱得只剩一片地中海的脑门大刺刺地露在外面,谁也保不住那个杀人犯一个眼神不好,就将眼色看岔了,除了绿帽子,绿丝带,绿头巾,甚至的绿色的衣服,人们也不敢再穿。
  古小福跟着绝代公子在扬州城内走着,发现布庄店要么收起了绿色缎子,要么就挂出了减价大出血亏本甩卖的牌子,但依旧无人问津。
  总之,所有人都知道因为戴绿帽子而被杀死的人有三名,深夜饮酒醉倒的屠夫张,出外为女儿买药的书生王,还有最早死去的陈记米铺掌柜陈大米。
  在一片杀人狂阴霾的笼罩下,不过多久,怡春阁的萧月便被放了出来。
  直到太阳西移,光线变得金红散漫时,绝代公子与古小福才在城西的湖边找到了赵二牛。
  他依旧是一副乞丐的打扮,蓬头垢面地垂着,整个身子勾得像虾子一般,靠在湖边的槐树下,听到响动,他的耳朵动了动,接着转过了头。
  他的眼神异常平静,没了还是乞丐时的那种胆怯,也没了见到萧月姑娘被关押时显出的那种狂热,见了绝代公子与古小福,他只是僵硬地笑了一笑。
  绝代公子沉默着走到了他的身边,风吹得他白色的衣摆飘动起来,他的脸上现出了一股凝重的色彩。
  “那两个戴绿色帽子的人,可是你杀的?”绝代公子目无表情地看着他。
  赵二牛抱着膝盖,整个人向左倒着,靠在树下,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两个人都是无辜的呀。”古小福有些激动。
  “萧月姑娘,萧月姑娘没事了。”赵二牛缓缓地说,话中满是暖意,他的嘴角始终上扬着,有些下垂的眼角也溢满了幸福。
  突然,古小福面前白衣一挥,只听“啪“的一声响,赵二牛的脸便瞬间被一股力道挥得像左边甩去。
  古小福惊呆了,竟然是绝代公子,他的手依旧高高地扬着,那挂下的衣摆被风鼓得呼呼地响,他的发随风往后飘着,双眉已经死死地蹙了起来。
  他眼中的平静不见了,而涌上来的,是一股不可遏止的愤怒。
  这样一个始终温文尔雅的绝代公子,居然挥手给了赵二牛一个巴掌!
  赵二牛回了脸,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恨意,他的嘴角依旧上扬着,这样带笑着看着绝代公子。
  “好心人,我知道你们对我的好,也知道按照正常的方法,根本没有人能救得了萧月姑娘,可我还是感谢老天让我遇见了那个神一般的男人,他告诉了我这个好主意……”
  “神一般的男人?”古小福心头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赵二牛点点头,笑道:“是啊,那个有着灰色双眼的神一般的男人,一定是玉皇大帝派来指使我去救萧月姑娘的……我昨夜出了客栈,却怎么也想不到救人方法时便遇到了他,他笑着对我说,只要你在今晚再杀两个带着绿帽子的男人,就能救出萧月姑娘了……呵呵……”
  绝代公子依旧没有说话,他的唇紧闭着,也没有去询问那灰眼睛男人的去向。
  赵二牛转回了身,面对着前方的一片湖面。
  “这湖水很漂亮吧,现在太阳快下山了……你瞧这湖水,红得就像是鲜血一样呢,就像我杀了的那两个无辜的人的鲜血……”赵二牛痴痴地看着湖面,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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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来就是个乞丐,注定要生活在阴暗之下,在我知道能有办法去救萧月姑娘时,我实在开心极了,我的脑子小,心也小,不像你们能顾虑那么多,能同时兼顾那么多……我只是想让萧月姑娘没事,只想她好好活着,只为了这个愿望,我便什么都愿意做。”
  他说着,一手抓住树干,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慢慢地将头转了过来。
  “好心人,姑娘。”他神容憔悴,嘴边却仍然挂着笑容。
  “我娘也说过,做坏事,是会有报应的……是会被小鬼丢到油锅里面去炸的……所以我会去承受那个报应……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来世再报……”
  说时迟那是快,赵二牛最后一句话还飘荡在风中时,他的身体已经飞了起来,古小福只看到他胡子拉扎的嘴在空中留下的最后一抹笑容,接着便是落下后哗的一片水声。
  周围突然起了一阵惊叫,很快便响起了“有人跳河了!有人落水了!”的声响。
  而古小福还没有冲到岸边时,只见那白衣一飘,又起了一片哗地落水声。
  绝代公子他丝毫没有犹豫地跳了下去。
  “啊!又有人跳下去啦!”远处又起了一片惊呼。
  “这可是护城河啊,水深不见底啊!”古小福听到有人这么喊。
  古小福只见那个白色的影子猛地往下方一扎,水面起过一阵涟漪后,便只见血一般的水波荡漾开来却不见人影。
  “救人!救人呐!”古小福心急如焚,她真是没用,这个时候脑子空白也罢,偏偏不会水性,只能在那儿傻傻地大叫。
  “有两个人掉下去了!快来救救他们!”她大声呼喊着,周围逐渐围上了一群人,却多是还抱着脏衣观望的妇人们,一两个衣冠楚楚经过的男人也只是凑上了一些。
  “河旁边那么多的护栏,他们怎么能刚从这个地方掉下去呢。”一个没牙的老妇模糊道,“本来这河边是有留放着些竹竿的,只是前几天被狐大小姐兴起去拿了做高跷……”
  “谁在喊我的名字!”那老妇话未完,身后便出现了一个高亢的声音。
  古小福头一转,便瞧见了那天在酒店中遇见的粉衣女孩。
  对,她就是狐尚书的女儿,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纱衣,手腕脚腕处却照样用黄白相间的玲珑缎带绑着,头发也是利落地束着,只是多了条镶着祖母绿宝石的抹额。
  “狐……大小姐……救救绝代公子,他们在河里……”古小福急得哭了出来,也不知道为何要求助这个看起来娇小的女孩。
  “行呀,我狐弯弯可是人称河中一条龙!”狐弯弯说罢,将佩剑一取,便顺势要跳下。
  “不可,不可,大小姐你千万不可冒此险……”她架势一出,身后的一堆捕快忙阻止道。
  “那你们这些人不下去,本小姐只好亲自下河了。”狐弯弯凤眼一转,朗声道。
  “是,是,王二,快把那边的竹竿拿过来,多拿几根!你,你,还有你,跟我下去!”一个看起来壮硕的捕头忙开始安排人手。
  狐弯弯扬起了笑,她看着那五六个大汉扑腾扑腾下了水,这才满意地捡回了一旁的佩剑。
  “哦,你是……那个谁。”狐弯弯这才正眼瞄到古小福。
  古小福现在仍旧对着那条护城河,看着又一个个大汉找来了竹竿,真试探着放下去。
  “喂,我在与你说话呢。”狐弯弯有些不满。
  古小福茫然地回了一下头,便对上了狐弯弯有些恼怒的脸。
  “对了,你就是那天在悦来酒家跟我抢|孚仭礁氲哪歉雠恕!焙渫渥怨俗缘阃罚蝗灰簧肌br />
  “也就是说,在水里那个不会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两个大汉架着一个白衣男人攀着竹竿上了岸,白衣男人全身都湿漉漉的,那张光华绝代的脸沾了水,完美的五官就像要顺着墨滴下来一般,从他的长发间滚落了一条水流,沿着他的额头往下,划过他高挺的鼻梁,再直接落进了他的白衣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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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弯弯一时竟看呆了,她走上前去,不经伸手想去触碰这个浑身像散着光的男子,但手下的睫毛抖动了一下,那双眸便睁了开来。
  “你,你没死啊……”狐弯弯一时不知说什么,竟从口中冒出来这句话。
  “大小姐,还捞到一个人。”另外三个捕快也爬了上来,他们手中同样提着一个湿嗒嗒的人。
  “他怎么样了。”绝代公子一转眸,便问。
  “大小姐,已经没气了。”那捕快又回道,他在赵二牛身上掀了几掀,便显出了捆绑着的几大圈石头。
  “怪不得那么重,看来这人是早想寻死。”那捕快又道。
  古小福看到绝代公子的眼眸又垂了下去,他站起身,那白衣将他健壮的轮廓整个勾勒出来,他一步步走向那具倒着的尸体。
  “你根本就没有懂得生命的重要,还没有为那些无辜的人去赎罪,怎么能就这么不负责任去死!”他看着赵二牛死去后依旧上扬的嘴角,蹙着眉一字一句道。
  狐弯弯的疑惑
  “小姐,夜深了,该回府……”随从刚冒出一句话,便被狐弯弯扫眉瞪了下去。
  “告诉奶娘一声,我今夜不回去了。”她这么道。
  随从看看房间内的那名面貌绝美的公子,又看看一旁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女孩,只得点点头。
  “小姐若是什么时候想回府,马车就在客栈外边候着,要是想到什么……”那随从的声音被狐弯弯啪地一记关门声阻隔到了外头。
  “你们究竟是何人?那个落水而亡的叫花子又与你们是何关系?”狐弯弯大步走到绝代公子面前,骤然坐到他面前,朗声问道。
  绝代公子已经梳洗了遍,换了身更为别致的白衣,发上更别上了一个白玉镶环点着的系带,他的发自然垂下,眼神一如既往平静。
  “那人偷了我的物品,我本想告诉他今日中午前不还回来便告上官府,没想到他这般偏激,也许是想到走投无路,便这么跳下来河。”绝代公子一手挽起茶壶,取了个杯子满上,将香茶递到狐弯弯面前,双手优雅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古小福坐在绝代公子的身边,有些恐惧地看着这个来头不小的小姐。
  她现在毫不避忌地看着绝代公子,脸上却不像一般姑娘那样有着娇羞的神色,她脖子探向前,脸上的神情就像是对面坐着只隐藏着自己大尾巴的白狐一般。
  “果真如此?”她又逼问。
  绝代公子轻笑了一记,缓缓点头。
  “那你又是什么人?我瞧你浑身上下都不对劲。”狐弯弯接着道。
  绝代公子微微抬起了头,那双眸平静地对着她。
  “我们不过是游迹的旅人罢了。”
  古小福听出来了,绝代公子并不打算将事情原委都告诉面前这位大小姐,而那狐大小姐身上散出的咄咄逼人的气势也让她觉得不自在。
  不,另外还有的是,她看着那女孩紧盯着绝代公子,身上就绕过了一丝异样。
  “我可不信!”狐弯弯低眉思忖了一番,随即大声宣布了她思考而后的答案。
  “作为扬州城最优秀的捕头,我的直觉告诉我,可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你!”她起身上前,啪地一声将手按在桌上,俯身逼向绝代公子。
  绝代公子淡笑着往后仰了下身体,狐弯弯却强势地再上前,一时间,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要磨到鼻子。
  古小福心头的酸楚开始泛了起来,无可抑制地在周身流动。
  绝代公子一转身,便从桌旁退了开去,他白衣一飘,便坐到了房内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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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姑娘可是大家之女,不便……”
  这大家之女几个字像是触动了狐弯弯的开关,她娥眉一蹙,下巴一扬,便刷地到了圆木凳上。
  “我今晚不离开了!整夜我就坐在这儿看着你!”
  外头起了一丝月光,飘飘然地顺着窗户洒了进来,古小福顺着那紫黑色的案桌看去,便瞧见了一轮向下勾起了月亮。
  她心头猛地一惊。
  她怎么忘了,昨夜是六月三十,今夜便是七月初一,怪不得昨晚礼易墨出来了一趟却什么也没做,她几乎忘了月尾与月首交接的规律。
  “不,不可以!”古小福忙喊道。
  狐弯弯转过了脸,似乎是突然发现身边存在着另一个女孩似的,有些不满地看着她。
  “绝代公子他夜晚必须好好休息,况且你也是个姑娘家……”古小福拼命搜集着脑中的措辞,若是等礼易墨出来,就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了。
  “呵,姑娘家,你不也是姑娘家?!就算你是他的丫鬟,也还不是乐意整夜呆在这儿?”狐弯弯快速打量了下古小福,嘴角闪过丝轻蔑的笑容。
  “我,我不是公子的丫鬟。”古小福有些结巴。
  “她是我的心上人。”从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古小福觉得自己全身像是冰冻住了一般,当回转过去时,她是真切地看到绝代公子带着儒雅的笑容,从床上站起,接着走到她的身边。
  她能那样近地看着他对她温柔地笑着,而那句话确实是从绝代公子,而不是礼易墨的口中说出来的。
  狐弯弯手腕间的缎带动了一动,她额间的那颗宝石也闪了丝寒光,她有些蔑视地看着站在一处的两人,眯着眼观察了番,笃定地摇了摇头。
  “哈,这种谎言谁都能扯,我……”
  在她这话未落时,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悠远的打更声。
  古小福心头一辆,却在还没反应过来时,她的腰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猛地一搂,她的眼角只瞥到了面前那白衣男人唇边的一丝笑容,接着唇就被狠狠地捉了住。
  就在那一瞬间,礼易白变成了礼易墨,而礼易墨毫不犹豫地在狐弯弯面前扣住了古小福任何会挣扎的部位,狠狠地吻了上去。
  “别乱动。”古小福只听到那个与她的唇贴在一起的喉咙中低声而模糊地警告出了这样一句话。
  若是这出戏不成功,这位小姐要坚持留下,那绝代公子的秘密……
  这个念头在古小福的脑中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一阵强势又令人晕眩的浪花压了过去,礼易墨的舌灵巧地撬开了她的唇,那舌尖之在她口中闪过几下,她浑身便起了一阵颤抖,这个吻不像还在村中的那个夜晚发生的,不只是单纯地蜻蜓点水的碰触,而是肆意又强烈的索取。
  狐弯弯简直呆在了原地,她的手不自觉地在桌旁划动,只听咣当一声,那配剑便落到了地上。
  那个声音也打断了礼易墨与古小福的吻,礼易墨的手突然放了开来,接着转眼正视着狐弯弯。
  “你都看到了,还不快滚!”他昂了一下脸,凶狠地命令道。
  古小福被他的手突然一松,几乎跌到了地上,她用力抓住了桌子,才没让自己倒下,而礼易墨那吼声却让她身体一颤,啪地一声摔到了地上。
  “蠢女人,你怎么又摔了。”礼易墨不耐烦地回头咒了一句。
  古小福忙摆手,可一切都太晚了。
  当她看到狐弯弯的眼眸从失望到疑惑再到出现发现了什么东西后的惊奇时,她知道刚刚的一吻算是白费了。
  “你怎么了?”狐弯弯明显对礼易墨感兴趣起来,她走上前伸手探向他的脸,却被礼易墨凶狠地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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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弯弯迎上礼易墨没好气的脸,眼睛又眯了起来。
  “喂,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突然间变得如此古怪?难道说你在刚刚打更之后就被小鬼附身了?”狐弯弯的兴趣愈发浓厚。
  礼易墨皱眉看着这个越来越靠近的女人,突然一伸手便抓住了她的胳膊。
  “去你的小鬼!”他提住狐弯弯就往门外拖。
  “你这个呱噪又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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