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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梅开始在舞室做基础班的授课时,偶尔会发现学生不约而同齐刷刷望向门外,她也回头,就看到盛秋站在玻璃另一侧,正目不转睛盯着这边。
有一天她忍无可忍,终于找到机会问他:“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没想到他却说:“目前还没有。”
她越发狐疑:“你是在找我的茬?”
他倒是理直气壮,脸不红心不跳:“你教你的,我看我的,心虚什么?”
从小到大,说话难听这毛病,盛秋就没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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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秋拿完药回来时,姜梅刚给妈妈抹完身子,汗流浃背,站在空调风口发呆。
他拿塑料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她回过神,甩了甩头,又把鬓角整理好说:“能不能还帮我看几个钟头?我回去拿个汤。等下光明就来了。”
他说:“嗯。你怎么这么出汗?不是虚胖吧。”
“人老了体脂率多少会升点.”她耐心地回答,“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这体质。”
他们以前一起上课,只要温度超过30度,她搬个前腿、做个平转都能出汗。
不过最后,姜梅没让盛秋再帮忙陪护。
因为爸爸主动把汤送过来了。他是照顾了妈妈大半辈子的好手,乐呵呵地挥手,催促他们去院子里转转:“我守着就行,等光明来了我就打的回家。你俩先走吧。”
姜梅和盛秋下了楼。都没吃晚饭,但也都没有胃口。
“年纪大了以后身体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啊。”姜梅不自觉感慨,“等我老了不知道有没有人伺候……”
盛秋嘲笑她:“那怎么不生孩子?”
“生孩子总不能就为了这个吧。”姜梅反问。
他们走到自动贩卖机跟前,盛秋停下脚步,用手肘夹住手杖,开始掏钱包。姜梅直接指了指二维码付费,示意他用手机就行。
“那是,”盛秋按了乳酸菌的按钮,他按了两下,“肯定要负起责任来啊。”
他把其中一瓶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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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前,姜梅还在上大学,盛秋已经工作了。他们在同一间舞室遇到,关系意外的还过得去。盛秋当时的女友是另一名老师,说是老师,其实好几年了也只上beginnerscss,跟来兼职的资深学员没差多少。和姜梅在交往的,是隔壁体校的校草,偶尔会来接她下班。
偶然的机会,他们去四人约会。地点是游乐场。
姜梅对那天的印象不怎么好。天气很热,人又多,到处都要排队。她男友不知道是为了炫耀运动能力还是什么,非要去玩攀岩。盛秋的女友也对此充满兴趣。学校要跳舞,打工也要跳舞,姜梅担心脚踝受伤,尽可能想避开这类项目。盛秋就更别说了,不能跳舞的话,可能连饭都吃不起。于是,不玩的人被迫在休息区等待。
姜梅坐在卡通造型的座椅上,不知不觉就把脸埋下去。盛秋站在她身旁,突如其来地问:“低血糖?”
日光刺眼,她抬起头,见是他,于是无所谓地继续没精打采:“周一要上秤,新老师特别严。没敢吃饭。”
好一会儿,盛秋没说话。她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然后他带了一瓶饮料过来,窸窸窣窣,插上吸管,居高临下递给她。是一瓶乳酸菌。姜梅瞄一眼,也没动手,只凑上去喝了几口,随即就退回去。他也不介意,直接拿起来继续喝,又坐到她身旁。
那天至少有二分之一的人玩得很尽兴。
傍晚时分,盛秋的女朋友忽然拉住姜梅的手臂。她问她:“你是盛秋的前女友吗?”
姜梅一怔,实话实说:“不是。”
“那你小心了,”对方说,“他就喜欢你这类型的。”
“什么类型?”
“会跳舞的女生。”
“你不也会跳舞吗?”
女生难得流露出一点沮丧:“其实跳得不怎么样。我自己清楚。等过段时间,他上课需要女dancer帮忙,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随便找了。因为你已经入门了。”
“你跳得很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姜梅这么说。
她看到女生盯着自己,而她也不怯场地看回去。姜梅想,那一刻的她,大约是有点坏心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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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想起来,已经是好久之前了。
姜梅喝着乳酸菌,没来由地笑起来。
盛秋说:“你干嘛?中彩票了?”
她说:“什么跟什么啊。就是想起以前的事来了。你不会这样吗?”
“人老了才会总想过去。”他没好气地回答。
“喔——”姜梅拉长尾音,乍一听像是受教,实则完全是挖苦。盛秋也觉察到这一点,非常不爽。
他忍不住用肩膀撞她,她也笑着撞回来。
两个人像碰碰车似的撞来撞去,盛秋挥着手杖快步走远,姜梅眨眨眼睛,很好奇的样子说:“老实交代。其实你是有个儿子的吧?我看到了。”
他反问:“你看到了?”一侧的眉毛蹙起。
“我看到了。”她坚定而不失谨慎地发誓。
“……哦,”想了一阵,盛秋好像才反应过来,“你说那个照片?”
姜梅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看的。但是跟医保卡放在一起——”
“没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冷笑,随即恢复平常的神态,“那不是我的孩子。”
“什么?!”
正当姜梅脑内要出现一系列戏剧性情节,盛秋及时打断:“不是,是她跟以前的男人生的。我和她后来才认识。”
她抚上胸口:“吓我一跳。”
姜梅说:“我还以为你喜当爹了。”
“也差不多吧。”盛秋表现得很坦然,“本来我要和她结婚来着。”
“……”
“……”
曾经的青梅竹马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姜梅说:“……冒昧问一句,你现在是?”
“未婚,谢谢。比不上离异人士。”不愧是盛秋,末了还要嘲讽她一句。
姜梅也很识时务:“哪里哪里。”
那天盛秋先回去了。
姜梅上楼,探视时间结束前,最后又照顾妈妈上了一次洗手间。
搀扶着妈妈到了洗手间,抱她坐上坐便器,姜梅靠到墙边。
妈妈说:“突然好想吃那种散装的饼干啊。”
“我去问问医生能不能吃吧。”姜梅说。
“那算了,他肯定说不能吃。”妈妈满不高兴。
姜梅笑了笑,想想又说:“你不能叫光明给你买哦。盛秋也不行!”
“好嘛。”妈妈上完洗手间,让姜梅扶着她起来。
回去躺下,她说:“小秋这孩子,看着也怪可怜的。”
爸爸正在给她把病床摇起来,随口插嘴:“索性让小梅和他凑合过好了。”
“不行!”妈妈突然就精神了,“我们小梅,就算是二婚,也能找更好的好吧?”
“好好好。找奥巴马,找马云。”爸爸什么都顺着她来。
姜梅也止不住笑。
这天夜里,她独自在家,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忽然发现,舞室的女生也好,照片里的女人也罢。她们的脸,姜梅到现在还记得。
明明不是什么相关的人。
不知为何,一直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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