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兰梦》3.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星期一的早上有些慌乱，昨天爬山逛街太累了，今天早上实在起不了，小霞和海燕早餐都是吃面包的，我吃不了面包，急急忙忙小跑出来吃早餐。他还是坐那张桌子，向我招手。
  “看你还没来，我替你点好了。”他平时冷冰冰的，看不出来还是个暖男。
  “谢谢！”我有些感动。
  “对了，我电脑里的图片已经全部拷到u盘里了，上班我就拿给你。”我总要有点表示。
  “哦，太感谢了！这样我省了很多事。”他高兴地说。
  “不用客气！”
  今天他放慢了吃的速度，不知是在等我，还是细细品味昨天我说的。看到一个大男人这样慢条斯文的吃面条，我一下笑了。
  他问我笑什么，我说没什么，心里开心就自然而然的笑出来了，没有理由。
  今天我抢着付了钱，因为昨天说好的，今天必须我付钱，然后我们一起走进公司。他在楼梯间等我，我把u盘拿给他。
  电话一个接一个，一上班就是这样子，手机又响了，“喂，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知道啦，南唐后主李煜嘛。”我xiōng有成竹地回答。
  “哈哈,这么厉害。”我听到他爽朗的笑声。
  “我每天接这么多电话，已经练就了一种特殊本领，只要是我听过一次的声音，第二次我就能准确地说出这个人的名字。”我觉得跟他说话很轻松c很有趣。“如果不相信的话，你下次换个号码打过来试试。”
  “我相信，我完全相信。对了，最近有没有电池的订单啊！我还想借送货之名过来看你。”他说道。
  “暂时可能没有，我们的产品大部份是配chā头线，不用电池的。只有一些万圣节的小灯饰才会用电池，而且用量很大，但是6月份才会有那种订单。”我回答道。
  “要等到6月份啊，太久了！我现在就想见你，今天晚上请你吃饭，好不好？”他说。
  “不行，我要加班。”我回答。
  “星期六，可以吗？”
  “不行，我要加班。”
  “星期天总可以吧”
  “不行，我约了同事逛街”
  “你是故意的。”
  “是的，我就是故意的，你是我的供应商，我和你一起吃饭，别人看见会怎么说，一定会说我拿你什么好处。所以我是不可能会跟你一起去吃饭的　。”我的话很直接，他应该会知难而退了吧。
  “你想太多了，我是你老乡啊，老乡跟老乡吃顿饭，有什么可说的。”他还不死心。
  “不行就不行，我现在还有事，电话先挂了。”我不想再跟啰嗦了，马上挂了电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静如水，我每天都重复着前一天的工作。编码终于整完，晚上不再加班，我们三个人吃完晚饭后散步c聊天，回宿舍后各忙各的。早餐还是跟以前一样，今天他请我，明天必定是我请他，很有默契，很温暖。但一上班就不是这样子，我和他工作上没有交集，只要我一上楼，就会看到他跟丽丽有说有笑，对我却熟视无睹。我真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我一度产生一种幻觉他是喜欢我的，但又觉得他更喜欢丽丽，因为大家都说他喜欢丽丽，看不懂，算了，不管他了。
  有一天，小霞兴奋地走进办公室，大声宣布：“今天有人请吃宵夜。晚饭少吃点哈！”
  “看你这么高兴，到底是谁呀？”海燕问。
  “张－云－帆！”
  “他女朋友不是丽丽吗？他不请丽丽请我们干嘛？”海燕问。
  “是啊！我也这么问他。他说丽丽不是他女朋友，叫我不要乱说。他说这次主要是感谢我们对他工作的支持，前段时间加班辛苦了，特地犒劳我们。”
  “如果丽丽不是他的女朋友，这就说明你还有机会，小霞，加油哦！”海燕说。
  海燕这话算是说进小霞心里去了，小霞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晕，犹如春天刚刚盛开的桃花，娇羞可爱，楚楚动人。
  晚饭小霞一点也没吃，她说反正有宵夜吃，催着我和海燕快点吃。吃完饭，洗完澡，我们都换上那天新买的衣服。小霞一头长发像瀑布一样披泻而下，她的脸圆润光洁，黛眉轻扫，朱chún微点，再配上牛仔裙连衣裙显得十分俏丽可爱。海燕一头潇洒的短发配针织衫和牛仔裙，显得自然清新，而富有青春朝气。我则是穿了那件白色的连衣裙，我们三个人你帮帮我看看，我帮你看看，嘻嘻哈哈说说笑笑，终于收拾妥当，美美地出发了。
  张云帆在门卫室等我们，小霞很自然迎上去，我和海燕则站在一旁。一路上，海燕拉着我走得飞快，说是给他们创造独处机会。我一听也是，跟着海燕一起笑嘻嘻地跑。在选择座位时海燕故意和我坐一起，让张云帆和小霞坐一起，我当然明白，非常有默契地配合海燕。小霞则慢条斯理，吃得很少，脸上一挂着是幸福的笑容。
  “猗兰，我们看看还烤点什么？”海燕说。
  “我不烤了，烧烤吃多了不好，再说晚上也不宜吃得太饱。”我说。
  海燕轻轻地推一下我的手，向我使个眼色，我马上醒悟过来　。“哦，又不是天天有得吃，偶尔一顿吃饱点没关系。”我立马站起身来，跟着海燕一起离席。
  海燕指着我的头笑我傻，我自己也不好意思，哪里时时刻刻想那么多。正在这时，张云帆走过来，笑着问：“你们还想吃什么，尽管点。”小霞则一个人安静坐在桌子上，像个矜持的淑女。
  “那我们不客气啦！你去陪小霞吧！我们自己来点。”海燕说。
  “坐久了浑身不舒服，我还是陪你们站一会吧！”张云帆说。
  接着他又说：“方小姐这么瘦，多吃点没关系，不会发胖的，其实胖点还好看一点。”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不小心朝他看一眼，发现他正看着我，眼神迷离，让我觉得有些恍惚，我慌忙调转头，幸好没被海燕看出来。其实我心里明白，如果他喜欢的不是丽丽，也绝不会是小霞，难道他喜欢我吗？
  回去的路上，我和海燕跑在前面，我们到了宿舍一会了，小霞才回来。
  “你们俩真不够意思，跑那么快。”小霞一进门就嚷道。
  “怎么样？他有向你表白吗？”海燕急切地问。
  小霞摇摇头。
  “怎么回事呀？我和猗兰都这么帮你了。”海燕说　。
  “这种事是帮不来的，我觉得他爱的人根本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会是谁呢？他为什么要请我们三个人，这就说明他爱的人在我们三个人之中，不是我，那一定是――猗兰。”小霞说完看着我。
  海燕也看着我。
  我心头一惊，没想到小霞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随即很快镇静下来：“为什么是我，不是海燕呢？”
  “因为――海燕是短发，你是长发，长发飘飘，衣袂飘飘说是就是你。”小霞说。
  “哦，原来是你。”海燕也跟着说。
  我笑了笑，说道：“拜托，你们动动脑筋好不好？他写长发飘飘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他，怎么可能是我呢？时间上也不对呀？”
  “是啊！时间上不对。”海燕说。
  “那会是谁呢？”小霞自言自语。
  “我觉得是丽丽。他正式上班的前一天就已经来到公司了，还跟李老板谈了一会工作。他去过三楼，说不定刚好在三楼看到了丽丽，对丽丽一见钟情。”我说。
  “可是他亲口对我说不是丽丽。”小霞说。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的，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有些人明明心里喜欢嘴上却说不喜欢，这样的人多的是。再说你也听小珊说过，他们上班的时候有多么亲密。小珊是你的老乡，她的话你总要相信吧！”我说。
  “对对对，我也觉得是丽丽。”海燕说　。
  “也许你们说得对，但我总觉得不像丽丽。”小霞喃喃地说。“反正不是我，管他是谁，我决定不再自作多情了！”小霞终于心放开了。
  一天下午快下班时，李煜打来一个电话，“今天来你们镇上拜访一个客户，顺便过来看看你，我在厂门口等你，下班后出来。”
  我不想出去，下班后我和往常一样跟小霞和海燕一起去食堂吃饭，吃完饭我说今天有点不舒服，不想散步了，你们去吧。我怕他还在厂门口等我，不敢出去，一个人呆在宿舍。
  过了一会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是一个车间的小女孩，我认得她，但叫不出名字。“方小姐，你男朋友在厂门口等你，他让我来叫你出去。”
  我简真惊呆了，怎么有这样的人，我气得不得了，但还是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毕竟小女孩也是一片好心。
  我马上回拨他的电话，“你这人怎么这样？能不能不要乱说，这样影响很不好，没有的事说的像真的一样。”我很生气。
  “那你出来呀，相不相信我再请第二个女孩子去叫你，她们人很好，都愿意帮我的忙。”他居然还在笑。
  “别，千万别，我出来就是了。”我没办法。
  我慌乱地照了一下镜子，今天我穿着是一件短袖t恤配牛仔裤，在想要不要配一件薄薄的风衣，现在天气极不正常，乍暖还寒，最后决定还是套上吧　。我换了双运动鞋，就这样走出来了。
  他笑盈盈地看着我，拉开车门，请我上车。
  “我们是吃西餐还是中餐呢？”他很有礼貌地问。
  “不好意思，我已经吃过了，而且我也不会上你的车，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到这附近走走，有些话我要跟你说清楚。”我的态度非常的坚决。
  “你不上车，怕我把你卖了？”他一脸坏笑。
  我理都不想理他，转身向左边走去。“随便你，愿意来就跟过来，不愿意，你就回去。”
  我们走的还是以前散步的老路线，当走那条林荫道路时，我放慢了脚步，他一直跟着我。我停下脚步，愤恨地说：“电话里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我也跟你说过了，你想多了，我只把当老乡看而已，在异地他乡有一个老乡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他一下子变得很正经。
  “真的吗？”我一脸怀疑。
  “千真万确，但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长得像我一位同学。”
  “是你的女朋友吗”
  “我爱着她，她却爱着别人。”他有些伤感。
  “她知道你爱她吗？”我开始变得同情他了。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你没有跟她表白吗？你应该勇敢地向她表白，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她不爱你呢？”
  “我没有勇气，我怕被拒绝，现在想来觉得好遗憾。”
  “第一天听你说我长得像你的同学，我还以为是你编的故事，现在看来是真的”我慢慢地说。
  他很久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这样静静地，谁也不说话。
  前面是一片绿色的草地，此时天空还是一片湛蓝，火红的夕阳斜照着青翠的草地上，特别美。我赶紧拍了一张照片，想起范文正公的《苏幕遮》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我模仿此句顿时有了：碧云天，绿叶地，翠色连天，天边红霞坠，后面不知道写什么我还在思索。
  不知不觉走到了那片油菜花面前，我停下来感慨道：“又是油菜花开的季节，年年岁岁花相似　，岁岁年年人不同，去年这时候我刚进公司，转眼就一年了。”
  我又继续说道：“我们家乡很多油菜花，每次看到油菜花，我就会想起家乡。”
  “我们家也有油菜花，好多年没有这么认真看油菜花了。”他也有些感慨。
  “我在珠海总公司呆了三年，今年才调到东莞，刚开始还真有点不适应。珠海那边一般公司4：30就下班了，4：00以后就不愿再谈生意。东莞这边一般工厂6：00下班　，4：00还好早，正是忙碌的时候，这边的工作节奏明显比珠海要快。”
  “那当然啰，东莞是世界著名的制造业名城，工作节奏自然快，据说在东莞，任何一样东西都可以找到生产厂家。”我接着他说。
  “你经常来这里吗？”他问我
  “我们吃完晚饭，就会沿着这条路散步，走10000步以后，回宿舍休息。”
  “每天都坚持吗？”
  “只要不加班，不下雨，我都会来的。”
  “上次你说喜欢李煜的词，说说你都喜欢他的哪些词。”可能他觉得换个话题，会更轻松些。
  “《虞美人》算是李煜的最有名的一首词了，也是他的绝命词，在词中毫不掩饰他对故国思念之情。宋太宗一听这首词大为恼火，认为他有回归故土c卷土重来的志向，赐毒酒结束了李煜的一生。国学大师王国维说李煜有一颗赤子之心，他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是为人君所短处，却是词人所长处。所谓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纵然身处逆境，也要保持本心，也只有如此，他的词历经千年还会被我们所深深的感动。”
  “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我觉得你也有一颗赤子之心。”他说。
  我说：“赤子之心说白了就是一颗纯真的心。”
  “很多人认为李煜如果不是帝王，一定是一位一流的词人，我却觉得一个优秀的词人，不仅仅与他的天赋和学养有关，与他的身世c境遇c感怀有着更加密切的关系。李煜前期的词大都风花雪月，纵情声色的靡靡之音。后期被俘虏以后，国破家亡c词风才发生改变，不是帝王，他的词不一定能流传千古。但不得不说，他真的不是一个好君王，后人常把他和宋徽宗相提并论，说宋徽宗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只要提到我感兴趣的话题，我的话很难收得住。
  “你知道的还挺多的。”他惊喜地看着我说
  “纯属业余爱好。”我一边走一边说。
  “其实李煜的词我最喜欢的是那首《浪淘沙》：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好真实的感觉，我常常也有这种感觉，但写不出这般深刻的句子。”我独自叹道。
  一阵微风拂过，吹起我的头发，我的衣角也随风飘起。他看着我发呆，我不好如何是好，连忙转过身去。
  他可能感觉到自己的失态，继续问道：“除了李后主的词，你还喜欢喜欢谁的词？”
  “人家都说唐诗宋词，词当然是以宋朝之为最，特别是北宋很多著名词人，像欧阳修c张先c晏殊c晏几道c苏轼c秦观c柳永c李清照c周邦彦等。太多了，说也说不过来，南宋有辛弃疾c陆游c姜夔c吴文英等。然而这些都不是我现在想说的，我想说的是清朝的纳兰性德，王国维说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我们女孩子大多喜欢纳兰词，不仅是因为他才华出众，更重要他是一个世间少有的情痴。最有名的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字字句句都是对亡妻深深的思念，情真意切，让人感动。”
  “腹有诗书气自华。难怪你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我现在明白了。”
  “你太高估我了，我那点诗词储备量算什么，中华文明源远流长，博大jīng深。古诗词更是灿若星河，瀚如大海，我肚里的那几首诗最多只能算大海里的一滴水，读的越多，越觉得自己渺小c无知。”我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话。
  我们就这样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回到公司门口了。
  “好了，我要进去了，你回去吧。”我说。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好像刚和你见面，现在又要分开了。现在时间还早，你陪我再走走？”他又开始耍无赖了。
  “不行。”我是不容商量的语气。
  “如果说第一次是我错过了机会，那么你的出现，我相信是老天再给一次机会，我一定不能再留遗憾给自己了。”他突然拉起我的手，深情地说。
  我觉得好羞愧，在厂门口，随时会遇见熟人，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走进厂内，我不想让他再误会什么了，我必须快刀斩乱麻。
  我脑海里一直重复着刚才的情景，急冲冲往里走，突然我撞到一个宽阔的xiōng膛，我抬头一看是张云帆，还是那张的面无表情的脸。我满脸通红，说了声对不起，继续往里走。
  “你魂不守舍的，是不是男朋友欺负你了？”
  我觉得好恼怒，回过身气愤地说：“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去找你的丽丽呀。”说完我跑回宿舍。
  回到宿舍，小霞和海燕都不在，我赶紧翻开手机的照片，继续构思我未写完的词，终于写完了，配图发个朋友圈：
  碧云天，绿叶地。
  翠色连天，天边红霞坠。
  听闻春风能解愁，
  夕阳醉美，只是近黄昏。
  学养生，品历史。
  业余自乐，乐看《养生堂》。
  以史为鉴照今人，
  《百家讲坛》，听名师高论。
  我一发出来，很快朋友圈点赞声一片，这次却不见他点赞，有些莫名地失落。正在失落之时，他及时点了个赞，我高兴得发狂，忍不住尖叫出来，还好宿舍没人。
  第二天早上，我来到早餐店，他已经帮我点好了，我们谁也不先说话。就这样默默地吃着，“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其实我根本不喜欢丽丽，你不要再拿丽丽说事了。”他率先打开沉默。
  “那昨天也不是我男朋友，你还说是我男朋友。”我也回应道。
  就这样又不说话了，我们都笑了，一起走进公司。
  一上班我马上进入状态，每天上班，我都要先把工作计划列在笔记本上，先看看昨天的计划是否全部完成，没完成的今天继续跟踪的。一会许小姐打电话叫我上去，我快步走上楼去。
  许小姐手里拿着一份报价单给我看，是一个橡胶密封圈的报价。
  许小姐说：“你帮我打个电话，打给他们胡总，我把胡总手机号给你，这个密封圈我们用量很大，他们那个胡总很难缠，橡胶的模具费已经跟我们免了，我不好意思再跟他谈价。他们报价是03元，你看能不能请他少个003－004元左右。　”
  我们公司橡胶用的不多，有几款老型号，我们下单都是照以前单价下过去就行了，他们公司交货也快，品质也没有问题。所以平时很少跟橡胶厂联系，他们的胡总我没见过，电话也从来没联系过。
  我拿着报价单下来办公室，一直在想我应该怎么开口，还没想好，电话已经拨通了。“喂！”一个像很痛苦，很无力的声音传来。
  “喂，是胡总吗？”我轻声问道。
  “嗯！”没有一点jīng神。像是一位病人强忍着痛苦，又像是一个喝醉洒的人。
  “您怎么了？生病了吗？要不要去医院？”我觉得有点害怕，不知道他怎么了。
  “我没事，你是谁？有什么事？”声音清晰了一些。
  “您好！我是明盛公司方小姐。”我开始自我介绍。
  “哪个明盛公司？”他好像又回到了刚刚那种混沌的状态。
  “是许小姐叫我打电话给您的。”我想到他不认识我，如果提许小姐他应该认识的。
  “哦，许小姐，他还记得我，真的是她叫你打电话给我的？”声音马上jīng神了些。
  “是的，您好些了吗？现在方便接电话吗？”因为我搞不懂他是什么状态，现在跟他谈价不知道合不合适。
  “可以，当然可以啦！你今年多大了？老家哪里呀？声音这么好听人也一定很漂亮。”
  怎么回事，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难怪许小姐说他难缠。
  “是这样的，贵公司有一款密封圈报价03，我们觉得价格高了，能不能再优惠一点。”我想还是直接切入主题。
  “可以啊！你说多少。”没想到胡总这么爽快。
  “这个密封圈很小，能不能少01元。”难得胡总这么爽快，我就不客气了。
  “没问题。”胡总一口就答应了，我简真不敢相信。“对了，你姓什么，我刚没听清。”
  “我姓方，那麻烦您跟公司说一下，重新把价格调整了传过来，注意是02元，不要弄错了哦。”我必须要重复一遍，怕是他听错了。
  “知道，没问题。”听到这句话，我重重得舒了一口气，放心了！
  “方小姐，哪里人啊？有没有男朋友？过几天我去看你啊！”
  在我听来好恶心，我恨不得马上挂掉电话，反正现在价格已经谈好了，我不想再跟他啰嗦了。
  “胡总，我现在要开会了，不好意思，先挂电话了哈！”不等他回应，我就把电话挂了。
  下午他们公司真的重传了一份报价02元，我拿着报价单上楼去找许小姐，许小姐看到非常惊奇，“少了01？你是怎么谈下来的，你太厉害了。他们公司的价格很死的，报什么价就是什么价，平时一点都谈不下来。”
  “许小姐，我觉得这个胡总好奇怪，他是不是喝醉酒了，我刚好打电话过去，他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我说。
  “不管他了，反正他们公司已经传了正式的报价单，以正式报价单为准。”许小姐得意地说。
  一会许小姐的手机响了。许小姐开始接电话，只听许小姐说报价收到了，我在想肯定是那个胡总打过来的。许小姐一直笑着，聊了很久，连说谢谢，最后还说胡总如果过来一定请他吃饭。
  许小姐接完电话笑着对我说：“胡总说价格报错了，02是亏本价。”
  “那怎么办？”我不明白许小姐怎么还在笑。
  “不过他老板这么大，这一款亏本也没关系，不会改价的。老板说出去的话，岂能出尔反尔。今天早上他感冒了，烧得很严重，浑身无力躺在床上，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孤孤单单，神情落寞。他老婆前年跟他离婚了，他一直一个人住，胡总是寒门子弟白手起家的那种，在他最穷的时候，他老婆嫁给了他，却在他春风得意，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离开了他。”
  “为什么？”我觉得好奇怪。
  “听说他老婆爱上了别人，胡总很爱他老婆，表示不计较，只要她回心转意，他愿意原谅她，但她老婆执意要离婚。那段时间胡总很痛苦，我们也常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他说都是他的错，他把所有jīng力都用在工作上，可能对老婆疏忽了。随着事业越做越大，他却越来越忙，工作难免应酬经常喝酒喝得烂醉回家，她老婆为此跟他吵过好几次，但他一直没在意，直到有一天突然听到两个字：离婚，已经无法挽回了。他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一直以来拼命地赚钱，就是想让他老婆过上幸福的生活，一个女人在你最穷的时候嫁给你，一定不能辜负她，要让她过上最好的生活。然而他老婆却说：我爱的根本就不是钱，如果我真的爱钱，当初会嫁给你吗？你现在为了赚钱已经变了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我再也无法忍受，你抱着你的钱去过日子，必须要离婚。”
  “这个胡总好可怜。”我说。
  “正在他感冒发烧晕晕沉沉，又孤独寂寞的时候，你一个电话突然打过去，他说他只说一声喂，你就听出来他生病了，还问他要不要去医院。好久没有人这么关心他了，还是一个这么甜美温柔的声音，他一个大男人都要感动得落泪了。这时不管你说什么价他都会同意的，哪怕你说少02他也会同意的，毕竟钱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接完你的电话，他顿时觉得生活还是美好的，立马去医院，打针吃药后，现在好多了。他已经在上班了，问我有没有收到报价？他还说过几天要来看你。”许小姐笑着拍拍我的肩。
  我都傻了，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无端端扯上我了。电话听多了，对方的喜怒哀乐，是健康还是生病很容易听出来，我只不过出于一种本能，问候一句而已，没想到会惹来这样的麻烦。尽管这个胡总可能不坏，但我还是不希望他来，紧张了好几天，两个星期过去，没听到他的任何消息，我才放松下来。我想大概是我多虑了，人家大老板，只不过是心血来cháo随便说说，说不定早把我忘了，忘了最好！我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
  一个下午，门卫室打来电话，说天天公司李经理来拜访，我只好说请他进来。他一进来，我就板着脸说：“不是跟你说了，我们现在没有电池订单，如果有我会提前通知你的，我现在很忙，没空接待你。”
  他笑着说：“不好意思，我今天约了许小姐，我有许小姐的手机号，你不会觉得奇怪吧？”
  以前林经理都是直接跟许小姐联系的，他有许小姐手机号当然很正常，我就不说话了。
  “麻烦你带我上去见一下许小姐！”他很有礼貌地说。
  我叫他等一下，我打通许小姐内线电话，“许小姐，天天公司李经理过来拜访您，现在在我办公室，带他上来吗？”
  “是的，是的，昨天约好的　，你带他上来。”
  我带他上来，路过业务部，听到他惊叹：“你们公司这么多美女！”我没理他，一直把他带到许小姐办公室。
  许小姐办公室有一张玻璃小圆桌，可以接见3－4个人。看见我们来，许小姐很高兴，我们围着圆桌坐下来。许小姐吩咐我去倒茶，他们开始聊起来。
  一见到许小姐他先很客套地赞美了一番，说什么闻名不如见面，对传说中的许小姐敬仰已久，今天终于有幸见面，果然比想象中更漂亮，许小姐乐得心花怒放。接下来介绍他们公司规模以及发展战略目标，再介绍他们产品以及他们严格的管理模式，许小姐连连点头，对表示对他们公司的产品质量很信任，用了这么久，我们心中有数。然后谈到林经理，说林经理因为个人原因调回台湾。最后说到他自己，说他在珠海总公司3年，现在调到办事处，他们有说有笑，谈得十分融洽，许小姐还称赞他年轻有为，我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他说现在公司是旺季，如果有电池需要，最好提前一个星期下单，许小姐问我，现在有没有电池方面订单，我回答说没有，如果有我至少提前10天下单。许小姐也称赞我，说我做事她放心。
  “许小姐，贵公司美女如云，是不是在招聘时刻意挑选的？”他觉得跟许小姐很熟了，开个玩笑，气氛可能会更好一点。
  许小姐听了哈哈大笑：“难怪贵公司帅哥那么多，原来是招聘时刻意挑选，不帅的不要啊！”
  我们听了都笑起来。好久没看许小姐笑得这么开心了。
  “许小姐，你们公司美女多，我们公司帅哥多，要不哪天来个联欢会，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亏他想得出来。
  不过许小姐很高兴，“好啊！这个主意不错，莫非李经理看上我们公司哪位小姐了？”
  “哪里，哪里，连今天我才第二次来贵公司，哪有这么大本事。”他笑着回答。
  “哦”许小姐故意像在思索什么事情。“我还以为你喜欢我们方小姐呢！你们倒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我乐意为你们牵红线，但你不喜欢就算了。”
  他们聊天怎么扯上我了，我都恨不得跑一边去，但又不知怎么开口。
  “方小姐聪明又漂亮，又是许小姐的得力干将，我只能远远的仰视，不敢走近半步，如果许小姐愿意介绍的话，我真是感激万分。”他竟然当着许小姐说这样话，我恨不得马上把他赶走。
  许小姐笑声更大了，“这个要方小姐自己决定的，只要他同意，我绝对拥护，方小姐年龄小，思想单纯，你可不要欺负她哟。”
  “不敢，不敢，我宠爱她还来不及，哪会欺负她。”
  “哎哟，小姑娘脸红了，今天就谈到这里吧！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去谈，我尊重你们的选择。”感谢许小姐及时把话题刹住。
  他告辞离开，许小姐叫我留下来。
  “小姑娘，有人追上门来了哟！我就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对，没想到我一诈他马上现原形。”许小姐阅人无数，这点小伎俩哪逃得过她的眼睛。
  “你喜欢他吗？”许小姐又问我。
  “没有，我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真的。”我向许小姐保证。
  “我觉得他不简单，你想想在珠海已经工作3年了，现在是东莞办事处经理，他们公司这么大，以前经理都是台湾人，他一个年轻人当经理肯定不简单。他年龄至少比你大4－5岁，可能都谈了几个女朋友了，花言巧语一大堆，你千万不要被他迷惑了。”
  “你年龄小，人又单纯，我必须提醒你，我是为你好。”
  “谢谢许小姐，放心，我真的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我再次保证。
  “并不是说他是我们供应商我就反对，我是怕你吃亏，你还小，将来会遇上比他更好的，不要这么早就把自己终身订下来。”许小姐像一位姐姐一样开导我，我非常感激。“我今天跟你说的话，你不要告诉他哟。”
  “不会的，不会的，我谁也不会说”我连忙说道。
  这时何姐走进办公室来，问我们什么事聊得这么开心，我还有事，就先下楼了。许小姐笑着说：“有人看上我们方小姐了。”要是何姐知道了，肯定马上就会传遍整栋大楼，我也没办法了，随他们去说吧。
  自从这件事以后，我都不敢接李煜电话了，他的电话打过来，我都是直接按掉的。后来他不打我手机了，拨我们办公室直线，问我为什么突然不理他了，连电话也不接。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还以为他自己多聪明，连许小姐都同意，我还有什么顾忌。只能说他一点也不了解许小姐，连我这个傻瓜都知道许小姐一定不会同意，他居然还当着许小姐面说那些话　。许小姐毕竟是生意人，表面上豁达开通，实际上也jīng明算计得很，现在我聪明又单纯做事她绝对放心。但如果我的男朋友是资深能干的业务员，我这么单纯的人也难免会受其影响，我每个月经手采购货款几百万，如果我的思想发生变化，她是防不胜防的。许小姐并不想我这么快交男朋友　，更不想我的男朋友是业务员，这是她不允许的，我心里很清楚。如果没有那次会谈，或许我不会这么快不理他，至少还可以是朋友。现在他把话说破了，我是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跟他愉快地聊天了。
  有一件事的发生，许小姐却让我主动打电话给他，最近有一款lún胎灯订单是要用电池的，工程小王的用料清单表里就把这款电池漏了，仓库也根本没申购，两天后要出货。而这款电池天天公司没有现货，要总公司生产，一个星期以后才能交货。许小姐急死了，李老板也在发火，工程小王被骂得一声不吭，小霞和我都打电话给天天公司了，回答是没有货，必须一个星期，许小姐亲自打电话给李煜也没有用。
  许小姐叫我上去，问我有没有打电话给李煜，我说没有，我只是打电话到他们公司，他们公司跟单小姐说没货，总公司生产必须一个星期，无论我怎么求他们小姐也没有用。许小姐说打电话跟单小姐根本没用，叫我直接打电话给李煜，他是业务经理或许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想想其他办法。
  我觉得好为难，许小姐打电话都没有用，我打电话会有用吗？他的电话我一直不接，我打电话他会接吗？但是看在许小姐和李老板那么着急，我也只要硬着头皮试一试了。我心烦意乱，不知如何开口，脑子一片空白，就这样打通了电话。
  “喂，李经理，你好！”我非常客气，再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开玩笑叫他李后主了。
  “我一点也不好，你知道的。”
  “这次打电话给你是因为公司”我说还没说完，被他打断。
  “我知道，许小姐打电话给我了，许小姐打电话都没用，你认为你打电话会有用吗？”他有些嘲讽的语气。
  “你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
  “早就跟你们说过了，订单要提前一个星期。不是我不帮忙，是现在真的没办法。”
  “你能不能帮忙问一下你们其他办事处，有没有货？”我试探着问。
  “早问过了，没有。许小姐一打电话给我，我就开始一处一处的问，都没有。”
  “那可不可以从你们的客户那里问一下，或许他们备了货，没那么急着用，先借给我们用，一个星期后，总公司生产出来你们再还给他们。”
  “哪有交出去的货，又收回来的道理，客户会骂我是傻瓜。”他听起好像很生气。
  “那好吧，谢谢！打扰你了！”我说完打算挂电话。
  “等一下，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聪明，居然想到找我的客户借货，这个办法可以一试，但你要知道，我为此要付出多少努力，我要一家一家打电话问，跟他们说好话，求他们帮忙，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请你吃饭，你是吃中餐还是西餐？”我知道事情有了转机，马上调皮说道。
  他哈哈大笑，听到这笑声，我的心总放下来了。
  “我终究逃不过你的美人计，等我电话，有消息我会回电话给你。”
  “谢谢！”
  “还跟我客气什么，只是为了你，就算许小姐找我也不一定会答应，我没必须自找麻烦的。”
  “我知道，我明白。”
  讲完电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许小姐说他不简单，怕我吃亏，可是实际上我觉得完全不是许小姐说的那样。他像一个大男孩子没有任何的坏心思，而我却利用他对我的那点好感，找他帮忙。我是不是太坏了，明明不喜欢他，却要把他那颗已经快要死了的心又激活过来。我已经这么大了，哪些事情是对是错，哪些人是好是坏，我已经能分辨了。第一次我对许小姐说的话产生了怀疑。
  两个小时后，我接到了他的电话，他很兴奋，说：“广州有家客户有存货，可以先调给你们用。我现在马上开车去广州拿货，然后赶回来送给你们，估计要到晚上8－9点。”
  “好的，太感谢了，晚上仓库不加班，我在办公室等你，你把货送到我办公室，我签单给你。”
  “好！别忘了，晚上请我吃饭哦！”
  “放心，我说话算数。我会在办公室等你直到你来。”
  “一k！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问题终于解决了，我上楼去报告许小姐，许小姐像不认识似的盯着我，“行啊！小姑娘，看来还是你的面子大，我打电话都没有用。”
  我说：“不是的，许小姐，只是当时没想到找他们的客户借货，现在是找他们的客户借货才解决的。”
  我只是跟许小姐说找广州客户借货，没有说晚上请他吃饭，我觉得没有必要什么事都跟许小姐说。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帮了公司大忙。”许小姐高兴地说。
  “这本来就是我的份内之事，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下去了。”我不知怎么高兴不起来。
  以前每次跟许小姐配合，他教我杀价，跟供应商谈判，我都会觉得很高兴，很有成就感。但这次不一样，我觉得我好坏，我欺骗了他的感情。
  一个下午我都不能安心工作了，小霞说我的事楼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许小姐还没有我有面子，好了，我让小霞别说了，随他们怎么去说。
  我洗完澡，吹干头发，画了一个淡妆，换上新买的淡蓝色裙子，穿上高跟鞋，带上包包，因为今天我要买单。接到他的电话说要9点才能到，路上有点堵车，我说没关系，路上小心，我一直在办公室等。
  我一边看书一边等他，慢慢我的思想融入书里面，忘却了周围的一切。“咚咚咚”敲门声把我带回了现实，是张云帆，他说：“今天又要加班啊！”他又拉开椅子，坐在我旁边。
  “我在等人，一个供应商马上要送货过来，你不用陪我了。”我觉得好乱，只想他赶紧走。
  “我知道，等他来了，我就走。”他很淡然地说。
  我也不好说什么了，站在窗口不断往大门张望。
  “你今天打扮这么漂亮，还弄得满屋子香喷喷的，作为一个男人，我必须提醒你，你这样很危险，今天晚上不要让人家占便宜了。”他有点开玩笑的说。
  我有些生气地说：“你不要把别人想得跟你一样，哪里来的香喷喷，我又没有用香水，你不要胡说八道。”
  “空气中都弥漫着你发香，闻得我都意乱情迷了。”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身后，双手环抱我的腰，“你刚刚说别人不像我一样，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他的脸在我头发上摩挲。
  我感觉不能呼吸了，用力推开他。“你要干什么？走开！”
  “跟你上一课，让你印象深刻点，再好的男人也只是男人，一个男人在晚上面对你这样漂亮又单纯的女孩，难免会动歪心思。你有时候聪明，有时候却蠢得无药可救，再次提醒你注意保护自已。”他又坐回椅子上，开始玩弄手机。
  这一课太生动，简真像真的一样，他离我那么近，我快没有抵抗力了，差点软在他身上。现在他又若无其事地玩手机，这是一个怎样的人。
  过了一会听到车子鸣喇叭的声音，我看了下手机9：30，我走到窗前看到车子从大门缓缓开入。说了声：“到了。”我下楼来，他也跟着我下楼。
  车子停在办公楼前，李煜下车。我快步迎上去，说：“今天辛苦了，非常感谢。”
  “还好，今天提货很顺利！客户那边很爽快就帮我办了手续。你等了很久了吧！”他一边把货物搬下来一边笑着说。
  “没有啊，平时这个时候我也在看书。”我回答道。
  “共2箱货，是不是要搬到办公室去？”他问我。
  “重不重？我搬一箱，你搬一箱。”我说。
  “很重的，像这种体力活，让我们男人来，我也要分2次搬。”他搬着一箱跟我上楼来，接着又去搬另一箱。
  我签好单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坐着休息一会。
  “就你一个人吗？”他问。
  “是的，不加班她们都出去玩了。”我也坐下来。
  “你今天真漂亮，现在才注意到。”他笑着看着我。
  我不知说什么好，低下头翻看手机，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还没吃饭，我们去吃饭吧！今天我请客。”
  然后我关灯c锁门，一起走下楼，这时我才想起张云帆，他什么时候走的，我竟然不知道。不过他说的话，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要让人家占便宜。
  “这么晚了，去哪里吃饭呢？我们公司附近有一家夜宵店，有烧烤c糖水，平时我们都在那里吃，你吃个粉丝褒，再吃点烧烤，应该可以填饱肚子。”我提议，因为我怕上他的车，大晚上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我要保持警惕。
  “好啊！”他同意。
  “你不会说我小气吧，今天是真的太晚了。”我笑着说。“我们走路去吧，车子就停在公司，吃完夜宵你再进来开车，等会我跟门卫说一下。”
  “可以。”
  我们一起走出去，我也跟门卫说好了，吃完夜宵再过来开车。
  外面好凉快，晚风吹在脸上，凉丝丝的，很舒服。路灯把我们身影拉得长长的，我一直跟他保持着安全距离。就这样安安静静的，不需要说话，慢慢走着，有时相互会报以一个微笑。有点难堪的是有一对情侣手拉手走在我们前面，时而嬉笑时而打闹。我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他，他眼睛看着前方，嘴角露着笑容，我觉得是我多虑了，他是一个正派，很绅士的一个人。
  很快到了夜宵店，我们点了一个粉丝煲，然后点了一些烧烤。我们选了一张露天桌子坐下来，风轻轻，柔柔的，我的头发也轻轻地飘起来，我不断地用手去捋头发。
  “看来我要感谢这次事件，要不然我可能永远没有机会跟你坐在一起。”
  我不说话，说是也不好，说不是也不好。
  “如果我不是你的供应商，我还有机会吗？”他轻声地问。
  “不知道。”太难回答了。
  烧烤陆陆续续端上来了，其实平时我不吃宵夜的，但今天我如果不吃，是不是太不礼貌了。所以我装着很馋的样子，开始大快朵颐。味道确实不错，我平时是克制自己，要真是吃起来，我也是很能吃的，吃了一些烧烤，又喝了两碗糖水。糖水冰冰的，吃得舒服极了。
  他也吃得很开心，看到他开心，我觉得心里畅快多了。“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笑着问他。
  “是你生日吗？”没想到他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
  我笑着摇摇头，“今天是农历三月三，春天最后一个传统节日，上巳节。”
  “我还以为是你生日呢？”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巳节听说过，但不是很了解。”
  “那我今天给你普及一下，早在先秦时期上巳节就是一个盛大的节日，人们把三月第一个逢巳的日子定为上巳节。这一天人们来到水边，用香草沐浴身体，祛除wū垢，希望消灾驱邪。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这个节日不仅是全民的一个节日，而且较先秦时期发生了两个重要变化。第一节日的时间固定在三月三，其实每年三月逢巳的日子并不是固定的，此后确定在三月三，不管这一天是不是巳日。第二就是节日的内容更加丰富多彩。人们结伴出游来到水边，不再仅仅为了沐浴身体，消灾驱邪，更多是参加一些饮宴游玩的活动，最有趣的就是曲水流觞。据说流觞饮宴可以祛除疾病，迎来吉祥。一些贵族名士呼朋唤友汇聚在风景优美清流萦绕之处，散坐水边，以酒杯盛酒，放在曲折的溪流里，酒杯飘到谁面前，谁就饮酒，有时还要赋诗。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就是诞生在上巳节，王羲之与当时的名流贤士聚集在兰亭，曲水流觞，饮酒吟诗。然后把诗编辑成集，众人力推王羲之写一篇序文，王羲之趁着酒憨耳热之际，挥毫泼墨，写下了被后人尊为千古第一行书的《兰亭集序》。据说王羲之回家后又抄了好几遍，都不如那天写jīng妙，此后《兰亭集序》成了王羲之的颠峰之作，后来始终无法超越。千百年来，直到现在还无人超越。”
  “今天涨知识啦！”他笑着说。
  丽丽和小月突然走过来，跟我打招呼，我还没注意到，她们什么时候来的。一听说是我的同事，李煜赶紧邀请她们一起坐下来。丽丽连忙说已经吃饱了，碰巧遇见过来打个招呯，临走时在我耳边说：“特地过来看你男朋友，眼光不错。”然后笑嘻嘻地走了。
  这些人太无聊了，明天又会传得纷纷扬扬，无所谓了，她们想怎么说让他们去说吧。“你的同事很有趣。”他笑着说。
  “她是不是很漂亮？个子又高，魔鬼身材，最重要现在还没有男朋友，要不要我介绍给你？”我突然想跟他开个玩笑。
  “我不至于这么让你讨厌吧！这么急着把我推出去。”
  “哈哈”我笑了。
  他也跟着笑起来。
  “你喜欢什么样的，说真的，我给你介绍一个我们石首的女孩子。”
  “像你一样漂亮又聪明的。”
  “没问题，那是必须的，我们石首的女孩子，不能只用简单的漂亮和聪明来形容，最重是有个性。其实我在学校最多只能算是中等，从来没有人说我漂亮，因为我身边漂亮的女孩太多了。”
  “你这样还算中等啊！”他好像有了兴趣。
  “如果有机会去我们石首，你会发现大街上随便挑一个女孩子也比我漂亮。我有一个同学叫芙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美得让我女生都喜欢的那种。而且她还多才多艺，能歌善舞。有一次上音乐课，她唱一首歌，音乐老师惊呼天赖之音，连说可惜了，生在农村没有条件培养，要不然以后准是个大明星。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可以想像，我和她在一起就是传说中的绿叶衬红花，追求她的男孩子排成排，她看都不看一眼，她走到哪里亮点就在哪里，而我只是那片默默无闻的绿叶。有些男孩子为了追求她，竟到我这里献殷勤，我还自作多情，以为人家喜欢我，最后知道真相，我真是羞得无地自容。她现在在深圳，我来东莞后就跟她失去联络了。我下次打电话回家问问她的联系方式，不知她有没有男朋友。”
  “她太优秀了，哪里会看上我，太不现实了。”他好像不感兴趣。
  而我却完全沉浸在以前回忆中：“我唯一的优势就是比芙蓉的成绩好那么一点点，也就只是那么一点点，芙蓉的成绩也很好。我有哥哥姐姐，家里的课外书比较多，看了书以后我喜欢讲故事，芙蓉特别喜欢听故事，总是缠着我叫我讲故事。小学放学路上，从一步出学校门，她就要我讲故事，我就天马行空乱讲，有些是看的书，有些则是自己瞎编的，芙蓉却听得津津有味，走到家还舍不得离去。是不是很可爱！”
  “我觉得那个讲故事的你可能会更可爱。”他笑着说。
  “你是没见过她才觉得我好，要是你见到她，就没我什么事了。”我笑着说。
  “你这么喜欢编故事，这个该不是你编的吧！”他看着我一脸怀疑。
  “我有必要编一个故事来骗你吗？”
  “谁知道呢，你是这样想甩开我。”
  我又不说话了，看了一下手机11：00了，我把手机拿给他看：“这个点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跟你在一起时间总是特别的快，再呆半个小时，可以吗？11：30准时回去。”他似乎在乞求我。
  “好的。”我点点头。
  但现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又安静下来了。风把我的头发吹乱了，我不停地整头发。他就这样一直盯着我看，我不敢直视他，只好东张西望到处乱看。
  “还有最后半小时，我只想这样静静看着你，听你说话，有什么高兴的事说来听听。”
  “我不知道说什么，还是你说，我来听。”我确实不知道说什么。
  “第一次见你，你就拿我的名字开玩笑，你还记得吧？你是那么率直天真，美丽可爱，那么的与众不同，深深地吸引了我。后来听你谈诗词，你的才气更加让我佩服不已。还有你作为采购，一点也不贪念钱财，真的很少见，采购我见过很多，大部份都会主动索要回扣，那种贪婪和直接让人目瞪口呆，只有你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他慢慢地说着。
  “我没有你说的这么好。”我低下头。
  “我每天在外面跑，见过很多女孩子，却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外表美只是第一印象，内在美才是永恒美。以前说你像我的同学，其实现在你已经超越了她在我心中的地位。”
  “我”我说不出话来，真的好感动，又很惭愧，我并没有那么好。
  “走吧，现在送你回去，人家要收摊了。”没想到他先提出要回去。
  我赶紧去付钱，他一把拉着我，“我一个男人怎么能让女孩付钱，你叫我颜面何存？”
  “可是说好了我请客的呀！你帮了我的忙，理应我请的。”我不依不挠。
  “你问问老板，哪有女孩子请客的道理。”
  老板也说男人请客天经地仪，叫我不要再争了。
  回去的路上，风更大了，感觉有点冷，我一手护住裙角，风差点把我裙子吹起来，另一手抚着手臂，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忽然一双温暖的大手帮我抚着胳膊，“哎呀，你的手臂这么冰，不会感冒了吧？”
  “没事，我身体好得很。”我觉得好别扭，想甩开他的手，
  但他的手一直紧紧地暖着我，直到公司门口才松开。
  我往门卫室走去，发现在张云帆正在跟门卫聊天，厂区很安静，这个时候大家都睡了，难道他在等我？我没跟他说话，只是跟门卫说请他把大门打开一下，客人现在要开车出去。
  车子开出厂门，他把车窗玻璃打下，“对了，忘了跟你说，明天我要去上海出差，可能要十多天，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打我电话，我的手机24小时为你开放。”
  “好的，好的。路上小心！”想到十多天不用见他，心里暗自高兴。
  我目送他的车子缓缓地消失在夜幕中，转身回去，差点撞到张云帆，他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真是吓死人了。一阵风来，我连忙护住裙子，又打了喷嚏。
  “看来你今天约会很开心呀！是不是听了很多肉麻的话，浑身发冷，现在都感冒了。”
  “你好无聊。”我径直往宿舍走去，他跟在后面。“你怎么现在还不睡，在等我吗？”
  “别自作多情了，天气太热，睡不着，过来跟门卫聊聊天。”他满不在乎说道。
  我好困了，不想跟他多费口舌，就不再说话了。
  “洗个热水澡再睡吧！你可能真感冒了。”临分手的时候他说。
  “嗯！”我应道，想不到他也温情的一面。
  热水洗个澡真的舒服多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总是他们两个的影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真的好累了，无力多想，很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