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兰梦》11.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有一份新的报价单，我拿上去给许小姐审核，刚走到许小姐办公室，就听到许小姐说：“说曹cào曹cào就到，方小姐，你来得正好，正要叫你上来。”
  “来，到里面来。”我跟着许小姐走进李老板办公室。
  李老板正在陪客人喝茶，有说有笑。刚好小王过来，关于一款线路图的设计细节问题需要向李老板请示，李老板起身。“胡总，我有点事去一下工程部，你慢慢喝茶。”
  “好的，李老板，您去忙。”
  “胡总，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方小姐。”许小姐笑着说。
  那个刚刚跟李老板一起喝茶的男人站起来，上下打量着我，眼中闪着惊讶的目光。我也瞥了一眼他，高高个，胖胖的，戴着一副眼镜，一脸的霸气。“方小姐，你好！声音甜美，人也甜美，果然跟我想象中的一样。”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胡总。虽然长相粗鲁，嗓音还是浑厚富有磁性，跟那天的电话里的声音完全不同。
  “胡总，你好！”我很礼貌地说。
  “来来来，坐！一起喝茶！早就要来看你了，工作忙又耽搁了。”胡总笑着说。
  “不了，我还有事，你们喝吧，我先下去了。”我说道。
  “许小姐，还是要你发话，她才会坐，我说话不管用。”胡总说。
  “方小姐，坐一会，胡总难得来一次。”许小姐轻轻对我说。
  我点点头，坐在许小姐旁边，许小姐帮我倒了一杯茶。
  “方小姐，哪里人？”胡总看着我。
  “湖北。”我回答。
  “我最喜欢湖北女孩，湖北女孩最聪明了！”胡总说。
  这人说话怎么这样，我都不想继续坐下去。
  “今年多大了？”胡总又问。
  这是干什么？太无聊了，凭什么问我的年龄，我拒绝回答。“许小姐，我还有事，我先下去了。”
  “许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胡总问。
  “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回头另外给你介绍一个。”许小姐说道。
  “有男朋友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没结婚我都有机会。”胡总继续说道。“方小姐，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有三套房，一家工厂，嫁给我，你可以不用上班，过上少nǎinǎi的生活。”
  看着他满脸横肉，臃肿的身驱，我真想用一杯茶泼过去。“既然这么好，那胡太为什么要跟你离婚呢？”我说话是毫不客气的。
  他愣住了，看了看许小姐，知道是许小姐告诉我的。“你是在笑我，老婆都跟人家跑了，还算什么男人？”
  我不说话。
  “告诉你，今生我最爱的人就是我老婆，这辈子我唯一亏欠的人就是她。在我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她嫁给了我，在我事业最辉煌的时候她却离开了我，是我对不起她，我不允许任何人说她。离婚两年了，我一直没再娶，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看上你吗？因为你眉眼之间长得跟她有几分相似，让我一下子感觉她又回来了。我没时间像你们年轻人那样谈情说爱，可能我说话比较直接，但请你相信我，你嫁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爱你。”
  “胡总，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我已经有了男朋友。”我为刚刚的无礼感到抱歉，声音马上柔和下来。
  “你不要这么快下结论，再好好考虑一下，我除了年龄大一些，其他还是有优势的。经济条件虽不是主要决定因素，但你也要考虑呀！爱情是美好的，但婚姻是现实的，柴米油盐都离不开钱，钱虽然俗，但也确实是好东西。”胡总温柔地看着我。
  虽不像刚刚那样讨厌他，但要我接受他是万不可能的事情。
  “我们有手有脚，会自己创造幸福生活。就像您当年一样，您不也是白手起家吗？您能做到，我相信他也能做到，事在人为。”
  “哈哈，你不仅长得像我老婆，连说话也跟她一样，那神态，语气简直太像了。”
  “许小姐，您找我吗？”我随声音望去，他怎么也来了，难道是许小姐暗地里发信息叫他来的
  “小张，过来！”许小姐叫道。
  “胡总，给你介绍一下，他就是方小姐的男朋友小张。”许小姐说道。
  胡总站起来打招呼，两人握手，身高差不多，都有1米8，眼神都很犀利，只是一个胖一个瘦。
  “你就是小张？方小姐的男朋友。”胡总坐下来问。
  “是的。”云帆也坐下来。
  “小张看起好面熟啊！哪里人？”胡总又问道。
  “湖北。”
  “你跟方小姐是同学？”
  “不是。”
  “你跟方小姐认识多久了？”胡总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继续问道。
  “3个月。”
  “才3个月，你们感情能有多深？看来我也并不是没有希望啊！”胡总笑起来。
  云帆也笑起来，“我不知胡总哪来的自信，您除了比我有钱，我想不出您还有什么优势？现在的我虽然没有胡总有钱，但等我到了胡总这个年纪一定不会输于胡总。”
  胡总脸色变得捉摸不定，似乎若有所思，半天不说话。
  “胡总，胡总，你没事吧！”许小姐轻轻叫道，怕刚刚小张的话激怒了胡总。
  “小张太像年轻时的我了，不仅人长得像，连那股傲气也像。”胡总喃喃说道。
  我和许小姐都笑起来了。许小姐说：“胡总，你在说梦话吧？”
  “别看我现在这么胖，年轻时的我，也曾是一个大帅哥，我和小张没有一点像吗？你们再认真看看。我手机里有我和慧芬谈恋爱时的照片，你们看方小姐是不是像慧芬？小张是不是像我？”
  “还真的哟！跟你以前的照片相比确实很像，眉毛c鼻子c眼睛c嘴巴都有几分神似。”许小姐说。“你老婆跟方小姐也很像，特别是那双眼睛，还有那小巧的嘴巴，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这也太神奇了。”
  “是啊！我也不敢相信，一个方小姐已经让我够惊奇的了，没想到小张更让我惊讶不已！”胡总说道。“我是不是穿越了？穿越到十年前，遇到了十年前的我和十年前的慧芬，你们现在的样子，就是十年前的我和慧芬的样子。那时候我也很穷，但我们的爱情是那么的美好。也不乏一些有钱人追求慧芬，她就像此刻的方小姐一样，坚决果断地拒绝。现在仿佛时光倒流，真是感概良多啊！”
  “既然这样，胡总，你还忍心拆散他们吗？”许小姐笑着说。
  “许小姐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样？”胡总笑着说。“现在，我最想对十年前的我说，好好珍惜现在的拥有，事业固然重要，家庭更加重要，有时间多陪陪爱人，不要像我这样，成了孤家寡人再后悔就晚了。”
  “好的，谢谢胡总。”云帆说。
  “胡总，你也不要这么垂头丧气的，依我看你也不是真正喜欢方小姐，只不过方小姐长得像你老婆，你把方小姐当作你老婆的替身。可这替身哪有本人好呢？我觉得你应该多下点功夫把你老婆追回来。”许小姐说　。
  “我也不是没试过，但她对我很冷淡，话都不愿跟我说。”胡总一脸无奈。
  “你们之前是有真感情的，我不相信她一下子会变得这么绝情，之所以对你冷淡，那是因为你下得功夫不够深。我来教你三招：第一招送花，女人都爱花，结婚纪念日c生日c节日都可以送花，女人看到花，再硬的心也会软下来。第二招减肥，这人一胖，整个jīng神面貌全毁了，甚至连五官都变了，说小张像你年轻的时候，谁相信呀？所以减肥是关键。第三招是以诚心感动人，不要天天只想着工作，你要经常有意无意地制造见面机会，暗地里多关心她的生活，她有什么难处及时伸出援助之手，久而久之，自然会被你感化。”
  “谢谢许小姐。这第一和第三是没问题，至于这减肥嘛！我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人要胖起来，喝水都会胖。”胡总笑着说。
  “我们方小姐是养生达人，减肥方面她有妙招。”许小姐笑着说。
  “哦！方小姐，不知你有何妙招？”胡总问我。
  “哪有什么妙招？都是苦招，少吃多运动，持之以恒，一定会有效果。减肥最考验一个人的自制力，一天两天是不会有效果的，贵在坚持。”
  “为了慧芬，我一定要坚持下去。”胡总说。“许小姐，聊了这么久了，我也该回去了。”
  “再喝会茶呢！难得来一次。”许小姐说道。
  “今天不坐了，等我复婚以后带慧芬一起过来喝茶。”胡总说。
  “太好了！热烈欢迎！”许小姐笑着说。
  走在林荫路上，黄昏已至，清风徐来，他望着前方，悠悠地说：“猗兰，有一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你说，我在听。”我轻声道。
  “我想换一份工作，我同学在深圳一家外企上班，工资比这里高多了，我跟他联系过了，这个星期天去他那里看看。”
  “你要离开这里？那我们不是要分开了？”我真没想到他会突然要离开，只觉心酸。
  “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规划最多在这里做一年，因为我没有工厂工作经验，我必须先找一个小厂锻炼我的工作能力。现在遇到了你，我奋斗的目标更加清晰，为了我们的美好未来，我必须加快脚步努力赚钱。”
  “是不是今天胡总的事刺激到你了？”我问。
  “多少有点吧？以前是李经理，现在是胡总，我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说句实话我一点自信也没有。一个没有事业的男人，爱情是不会长久的。”
  我知道再劝他也没有用，尽管心中不舍，我还是面露微笑。“好吧！你有这样的志向，我理应全力支持你的。”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每个星期天都可以回来看你。”他轻抚着我的头发，眼里柔情似水。
  “好的！”我笑着点头。
  “你是巴不得我离开吧这么快就答应了，以后没人烦你了。”他话锋一转，嘴里忽然迸出这句话，空气中满是浓浓的酸意，可能我没有丝豪的挽留，也没任何的依依不舍，让他觉得不是滋味故意拿反话激我。
  我才不吃这一套，“是啊！我早就烦你了，走得越远越好。眼不见心不烦。”我笑着逗他。
  “你果真没心没肝，无情无义。”他半是抓狂，半是嘻笑。
  看到他那怪怪的表情，我哈哈大笑，
  “我在想或许我不能这个时候走，说不定我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趁虚而入了，毕竟我们才认识3个月，爱情还不稳固。”
  “有这个可能哦！不过男儿志在四方，岂能让儿女私情牵绊于你。”我故意说。
  “你越想我走，我就偏不走。”他轻轻在我额头亲一下。
  “是你说的哦！我没有留你，以后不要说我耽误你的前程。”我见他说不走，心里乐开花。
  “我决定了，今年先这样，明年再做打算。”他笑着说。“我是真舍不得你。”
  回到宿舍，已经九点了，小霞和海燕都不在，我洗完澡出来，看到手机有一个未接电话，是爸爸打来的。好久没打电话回家了，还是一个月前，端午节那天打了一个电话，nǎinǎi现在年纪大了，耳朵不好，在电话里我说东，她说西，沟通越来越困难了。和爸爸妈妈又没有话聊，总是问我好不好，我不停地说好，就这样，反反复复，喋喋不休，一点也没意思。我在想，要是现在没有电话，回到从前，大家都靠书信传递信息，我可能写家书的日子会比较多，我觉得有些话用文字表达比用语言更合适。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在电话里只是几句淡淡的问好，但用文字却可以表示出穿透纸背的思乡之情，以及对家人的无限牵挂，那些在电话里平时说不出口的亲热肉麻话，却可以在纸上任由挥洒，传递我最真实的感情。
  我立刻回拨给爸爸，“爸爸！您刚刚打电话给我吗？”
  “兰兰，还没睡吧？”传来爸爸熟悉的声音。
  “没有，刚刚在洗澡，所以没接到电话。”
  “最近工作累不累？”
  “不累，挺好的。”
  “今天打电话给你主要是提醒你，后天是nǎinǎi的八十大寿，记得打电话给nǎinǎi哦！我怕你工作忙忘了，nǎinǎi平时最疼你了，天天念着你，你虽然不能回来，但电话一定要记得打，千万别忘了。”
  “好的，我一定记得。”我的喉咙好塞了什么东西似的，话都快说不出来了。我真的好惭愧，nǎinǎi那么疼我，她的生日我竟然忘了，眼泪很快模糊了我的双眼。
  “现在nǎinǎi身体还好吧？您和妈妈身体都还好吧？”我声音有些哽咽。
  “都好，你放心吧！nǎinǎi已经睡了，要不要跟妈妈说几句话？”爸爸说。
  “好的，让妈妈来听！”
  “妈妈！”我擦干眼泪，娇声叫道。
  “嗯，兰兰！”电话中传来妈妈喜悦而又细柔的声音。
  “现在家里还好吧？”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重复问着相同的问题。
  “好，都好！你现在工作还顺利吧？”
  “嗯，我很好，你们不要惦记。”
  “好好好。”
  几句话下来，我就觉得没词可说了，停了一会，想了想又说道：“妈妈，现在家里没种多少田了吧？您和爸爸年纪大了，就不要种田了。”
  “现在就种一点棉花，别的什么都没种。”
  “棉花也不要种了，我给您寄钱回去。”我眼前闪现着爸爸妈妈顶着炎炎烈日，在棉花田里来回穿梭采摘棉花的情景。
  “不用你寄钱，我们有钱用，现在棉花价格好，我们能做得动就做一点。倒是你不要太省钱了，出门在外，该吃要吃，该穿要穿，去年过年回来那么瘦，你nǎinǎi心疼死了。”这些话都是nǎinǎi经常念叨的话，妈妈听多了，自然而然出口也是这样的话。
  “我不瘦，这叫苗条，苗条穿衣服才好看。”我不知跟她们解释多少遍了，但她们总说我瘦。
  “看到你瘦了，你nǎinǎi就会胡思乱想，以为你在外面受苦。只有你长胖了回来，nǎinǎi才会觉得你的日子过得舒心，这样她才放心了。”妈妈耐心地说道。
  “噢，知道了，好的，下次回来我肯定长胖了。”在她们眼里，我过得好不好，就看我有没有长胖，就算我说一千句道一万句也没有用，不如实实在在长胖几斤。
  “nǎinǎi这次八十大寿会请客吧？”我问道。
  “你nǎinǎi呀，这个人就是固执，活一百岁也不会请客的。我们每年亲戚朋友人情往来都要好几千甚至上万，但我们家好几年都没有喜事，只有往外送，没有收回的，真是负担重啊！好不容易你nǎinǎi八十大寿，说给她过个寿，她坚决不肯。”妈妈开始埋怨nǎinǎi，不过她也只能在我面前诉苦，nǎinǎi面前一个字也不敢提，我们家一直是nǎinǎi作主，爸爸妈妈对nǎinǎi那是言听计从。
  “nǎinǎi说不请就不请吧，只要她老人家高兴就行。”我说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家乡流行有事无事请个客，收点礼。名堂五花八门，小孩出生，周岁，十岁都可以请客，大人过三十六也可以请客，什么六十，八十那就更加要请了，上大学，参军，搬新居，订婚，结婚，只要能叫出点名堂的，都可以请客。nǎinǎi的性格我最了解了，乡人的这些行为在她看来名为请客，实为钱财，她最深恶痛绝了。nǎinǎi认为除了人生三大事以外，出生，结婚，丧事，其他都可以免了。哥哥上大学没有请客，去年我们搬新家也没请客，所以她说八十大寿不请客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只是辛苦爸爸妈妈了。
  “是啊！肯定听你nǎinǎi的呀！虽然不请客，每年还是会有很多客人来的。”妈妈说。
  我记得在家的时候，每年nǎinǎi过生日家里都会很热闹，姨婆家c舅婆家都是大家庭祖孙三代倾巢出动，姑妈一家人也会来，还有nǎinǎi的几个干女儿，干儿子也会来，不用通知任何人，他们都好像事先约好一样。
  “到时又要辛苦妈妈做饭了。”我说道。
  “不辛苦，我也就只会做饭，别的也做不了。”妈妈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嗯，我想了想再说点什么呢？实在找不出别的话题了，“嗯，那好吧！时间也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今天就到这里，我先挂了啊！”
  “好，好，你也早点休息。”
  收了电话，擦掉眼角残留的泪水，其实我很想矫情一回，说声妈妈您辛苦了，我爱您，但始终没说出口。甚至跟云帆在一起，我也没有正式说一句我爱你，不知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可能像我们这种农村长大的孩子，就是不善于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情感。
  nǎinǎi后天生日，如果我明天回家，后天早上刚好可以赶到，给他们一个惊喜。我忽然产生了这个想法，心开始怦怦乱跳，想着我突然出现在nǎinǎi面前，她该有多欢喜。决定了就开始行动，拿起手机查票，明天下午5点东莞到岳阳刚好有一趟车，还有卧铺，我高兴得跳起来。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向许小姐请假，明天就走，许小姐会同意吗？不管怎样，我都要试一下。
  我在手机上快递查找许小姐的电话，感觉手都有一点在抖了，我太激动了，好几年没陪nǎinǎi过生日了，脑子里全是nǎinǎi的影子。电话通了，“喂，小丫头，这么晚有什么事吗？”电话里传来许小姐清脆的声音。
  “许小姐，我想请个假。后天是我nǎinǎi八十大寿，我想明天回去，可以吗？”我有点胆怯，声音很小。
  “明天就走啊！这么急，怎么不提前通知。”许小姐声音提高了一倍。
  “不好意思，我都忘了nǎinǎi生日了，刚刚才想起来。nǎinǎi这么大年纪了，身体也越来越差，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陪她老人家过生日，这次真的很想回去。”我说着说着快哭起来了。　“现在新包装也全部做完了，手上也没有新产品的订单，都是一些老产品翻单的，小霞和海燕应该能应付。”
  许小姐停了一会，问道：“明天几点的票？”
  “下午5点，我可以上班上到下午3点，再去火车站。走之前我会把所有的工作都交接清楚。”
  “好吧，这次回去几天呢？”
  “一个星期，可以吗？”我低声问道。
  “你都已经计划好了，我还能说什么，工作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手机随时保持畅通，有问题会打电话给你。”
  “好的，好的，谢谢许小姐，我的手机一直是24小时开通的。”我太高兴了，许小姐终于答应了。
  我马上开始订票，索性把往返的票都订了，这种感觉真好。然后开始收拾衣服，夏□□服简单，带二c三件裙子就可以了，收拾完毕，背包还是瘪瘪的。记得明天上车前买一瓶水就可以了，吃的不用带，反正是卧铺，睡一觉天亮就到了。
  这时小霞和海燕回来了，我向她们宣布：“明天我要回家了，刚刚已经跟许小姐请好假，一个星期，工作上要辛苦二位了。”
  “什么事呀？这么急！白天都没听你说！”小霞说。
  “是啊！怎么突然就要回家了？”海燕问。
  “后天我nǎinǎi八十大寿，我要赶回去跟nǎinǎi过寿。”我笑着说。
  “真让人羡慕！”小霞说。
  “是啊！你nǎinǎi一定很高兴吧！”海燕说。
  “我没告诉他们，我要给他们一个意外惊喜。”
  “哈哈，你真行。”海燕说道。
  躺在床上，心cháo澎湃，无法入眠，一遍遍设想nǎinǎi见到我时惊喜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
  第二天，早早起床，吃完早餐了云帆还没来，可能是我起得太早了。我发了一条微信给他：我已经吃完早餐，回办公室了。
  回到办公室我就开始忙碌起来，哪些要交待小霞的，哪些要交待海燕的，我一一分类列出明细。列完之后，我怕有遗漏的，又把所有订单拿出来从头核对。这时小霞和海燕才慢慢走进办公室，“早，姐妹们”我愉快地跟她们打招呼。
  “这么早！今天要回家了，心情异常激动吧！”小霞说。
  “那还用说，猗兰，你今天六点就起床了吧？”海燕说。
  “嗯，差不多六点，早上醒来，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我要回家，你说我还睡得着吗　？”我说道。
  她俩哈哈大笑。
  “对了，我把要交接给你们俩的工作分别列了一张清单，你们先看看。”说着我把清单拿给她们。“另外，你们把你们把手头上的未完成工作也列一张单给我，我们讨论一下，能处理的尽量今天处理好。”
  然后我对着清单把交待的事情逐项逐项跟小霞讲解，海燕那边也是一样，直到他俩点头，全部弄清楚了，我才想起来，应该上楼去，跟许小姐打个招呼。
  许小姐正跟何姐在聊天，看到我上来，“哟！这要回去的人就是不一样，满面春风，神采奕奕。”许小姐说。
  “谢谢许小姐批准，我已经把未完成的工作全部交接给小霞和海燕了。”我笑着说，难以掩饰心中喜悦。
  “怎么？方小姐要回去呀？”何姐问。
  “回去给nǎinǎi过八十大寿，看人家多懂得孝顺老人家。”许小姐说。“我都没见过我nǎinǎi，在我没出生之前nǎinǎi就出世了，小时候看到别人有nǎinǎi疼，心里好羡慕，家里有个老人家还是好哦！”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嘛，老寿星能给家里带来好运气。”何姐说。
  “方小姐，你真幸福！”许小姐说。
  “是，平时nǎinǎi最疼我了，留给我很多美好的回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现在nǎinǎi年纪越来越大了，所以我想回家看看。”
  “你自己把工作安排好就可以了。交待小霞和海燕工作认真一点，你回家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出什么差错，如果出错你们三人受罚。”许小姐说。
  “好的，谢谢许小姐。”我高兴地说道。
  “以后可不能这样子，说走就走，至少要提前几天，听到没？”
  “好的，好的，以后一定注意。”
  “没什么事，你就下去忙吧。”许小姐说完向我挥挥手。
  回到办公室，我一遍一遍重要工作要点，千叮嘱，万嘱咐她们工作要认真，如果出错我们三人受罚。说得我口干舌燥，从早上走进办公室到现在都没喝一口水，我拿着杯子走到饮水机前去接水，边接边说：“你们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要问我的？或者你们舍不得我，有没有什么依依惜别的话要对我说？”
  我接完水，转身撞上一双愤怒的眼睛，吓我一跳，他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小霞和海燕大笑。
  “有人有依依惜别的话要跟你说。”小霞说。“我有点事去一下仓库。”
  “小霞，等等我，我也有点事去一下工程部。”海燕和小霞都出去了。
  “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回家了，就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他冷冷地质问我。
  “嘻嘻！别生气，对不起，我也是昨天晚上才决定的，想着太晚了就不打扰你了，打算今天早上告诉你的。到了早上又有好多工作要交接，一时又忙忘了。”我满脸歉意跟他解释。是哦！我怎么从头至尾就没想到他呢？昨天晚上没有，早上没有，就在刚刚见他的前一秒都没想到他，他要是知道我彻头彻尾把他忘了，一定会更加生气。我都不敢看他的眼睛，端着水杯，快步回到座位。
  “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没心没肺，无情无义，为什么忘的总的我？楼上都在笑我，说我是一个不称职的男朋友，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你男朋友，真搞不清你脑袋瓜子在想什么？”
  “明天是nǎinǎi八十大寿，我要赶回去给她老人家过寿。你是知道的，我跟nǎinǎi的感情最深了，要不是昨天晚上爸爸打电话提醒我，我都忘了这件事。这次回去我也没告诉家里，我想给nǎinǎi一个意外惊喜。”我一脸真挚地看着他。
  他愣了愣，脸上马上柔和下来，“这么突然，说走就走，真舍不得。”这么肉麻的话在办公室听到，感觉有些怪怪的。
  “你不是昨天还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吗？”我轻轻一笑。
  “我说了那么多话你都不记得，就这两句记得这么清楚。”
  “现在不是质问我的时候，你先上去吧！上班时间，让别人看到不好。”
  他无可奈何地朝我笑了笑，我微笑着目送他离开。
  中午，他说要陪我去超市买点零食在车上吃，我摇摇头，不用了，我在车上不吃东西的，反正是卧铺，睡一觉就到了。再说我还要午休呢？不去了，不去了。
  “下午就要坐车了，还要午休啊！你真乃奇人也，原本想中午再陪陪你，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要这样说嘛，我午休习惯了，如果不午休整个下午都没jīng神。”
  “那你去午休吧！下午三点走，是吧？我送你去车站。”
  “不用了，不用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不要耽误你上班了。”
  “就这么决定，不要再啰嗦了，你去午体，我不烦你了。”他语言简洁，语气坚定，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下午三点，他拎着一包零食准时来到办公室等我，我背好中午早已准备好的小背包。跟小霞和海燕道别后，我又跑着楼上跟许小姐打招呼，路过业务部又跟那些美女打了招呼，然后箭步冲下来，他已经在门卫室等我了。
  我本想坐公车去的，没想到他早已叫好了的士。坐在车上，我感觉像在做梦一样，昨天这个时候还在上班呢！今天我就踏上了回家的征途。人生真是变幻莫测，未来发生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以后他还会这么爱我吗？我总是惹他生气，他会不会有一天突然烦了，不再理我了。不会的，他是真心爱我的，我心里比谁都清楚。
  40分钟后，我们到了火车站，他送我进侯车室，我们坐下来。我接过他的零食袋，2瓶纯净水，一些面包c蛋糕之类的，看起来好像很好吃。蛋糕细腻松软，闻起来很香，我当时就拆了一个吃，掰一半给他，“嗯，好吃，你越来越有品味了。”
  他笑了笑，“什么品味不品味的，我专挑贵的买就没错了，中午你要休息，我只好一个人去买啰。”
  “嘻嘻，谢谢啊！”我说。
  “把你的手机给我，让我看看，你订的返程票是什么时候？到时我来接你。”
  “不用来接了，我一个人说走就走，走哪里都没问题”
  “我不像你无情无义，说走就走，也不事先打个招呼。一个星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每一天对于我来说都是煎熬，我想在你回来的时候，见到的第一个熟人就是我，难道也不行吗？”他的眼眸明亮，闪着醉人的光芒。
  “行――，行――。”我笑着说道。
  “好舍不得你。”他的手轻轻环过来抱着我，我把头斜靠在他肩上。
  “在车上要注意安全，手机放好，你这点小背包就随身带着。”他开始叮嘱我。
  “好――。”我觉得他太婆婆妈妈了，nǎinǎi都没有这样啰嗦。
  “还有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讲话。”
  “什么，你当我小孩呀！”听到这样的话我觉得好吃惊，身子马上直起来，声音也抬高了不少。
  对面有个女孩听了扑哧一笑。
  “你看，别人都在笑我们了。”我小声跟他说。
  他也就不说话了，拿起手机，不再理我。
  我看着他那英俊的侧脸，回想刚刚他眼中闪烁的光芒，脑中闪过一句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我化用这两句，即兴填了一阙菩萨蛮，我不懂什么平仄韵律，反正也只是玩，我打好字以后，发给他：
  菩萨蛮
  眼波盈盈水难收，眉峰隐隐山亦愁。
  秋水远山处，望穿行人路。
  叮嘱千万好，话语直嫌少。
  临了还相依，何日是归期？
  我一直等着他的反应，他转过头吃惊地看着我，我俏皮地看着他，他低下头开始打字：才女！后面又加了两个赞的表情符号。
  我马上回过去：承蒙公子谬赞。后面加了一个害羞的表情符号。
  他想了想又开始打字：荆州才女太无情，多情公子空牵念。
  哼！又是这个话，我立刻回复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他看了看我，嘴角微弯，轻轻把我揽到怀里，温柔地问　：“明天什么时候到？”
  “明天早上5点到岳阳，再从岳阳转车到家里，大约需要二个多小时，也就是明天早上七c八点左右可以到家，也就是你明天早上上班的时候我刚好到家。”
  “到家要记得发个信息给我。”
  “好！”
  “希望时间就此停止，一直这样安安静静抱着你。”他把抱得更紧了，好像我马上就要走似的。
  我感受到了他的热情，甚至听到他的心跳，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好舍不得他。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越是害怕离别，离别的时刻越早到来。我们这趟车已经开始排队准备进站了，我站起来把背包背好，笑笑对他说：“你回去吧！我马上要进站了。”
  他一把拉着我紧紧抱着我，我试着推开他，他却抱着更紧了，我在他耳边悄悄说：“我要进站了。”他的手才慢慢松开，我走进队伍中，他默默地看着我。队伍缓慢向前移动，我不时地回头看他，高大英挺的身姿，浅浅的笑容，我的心一阵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前面转一个弯，他就看不到我了，我再次回头，他立在那里像一棵松树，高高的，直直的，不动不摇。
  我跟队伍继续前走，已经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刚刚那种恋恋不舍的感觉马上消失了，眼前是nǎinǎi慈祥的面容和爸爸妈妈温柔的笑脸。
  我上车找好座位，是中铺，我脱了鞋爬上去，唉！太矮了，身子都直不起来只能躺下。我发条信息给他：“我已经上车了。”
  他很快回复：“好的，车上注意安全。”
  我心里暖暖的，笑着回复：“好！”
  很快又收到他的信息：“我爱你！”
  看到这三个字，我的脸都红了，思考了一会，我也打了这三个字：“我爱你。”当着他的面我是不敢说的　。
  火车开动摇摇晃晃的，像摇蓝一样，真舒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火车一停，我就自然而然醒来了。又开动了，我又睡着了，一停，又醒来，就这样一个晚上不知醒来多少次，又睡着多少次。一个晚上我什么东西都没吃，就是不停地醒来，又不停地睡去，去年过年跟姐姐一起回家，也是这样，姐姐笑我属猪的，这么贪睡，幸好岳阳站是终点站，要不然我肯定要睡过站。
  终于到站了，我早已收拾停当，随着人流下车。这时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车站的路灯显得有些清冷,早上的风吹到身上微感凉意。我穿着裙子，不禁打了个寒颤，人群嘈杂声中，我已经能分辨出熟悉的乡音了，心中的激动和喜悦无法抑制，我加快脚步前进。
  出了火车站，旁边就是汽车站，我再次挤入人流，快速向汽车站走去。买票c等车c上车，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我的心安稳了。耳边的乡音越来越地道，像一首动听的歌曲，格外的悦耳，倍感亲切。这时天已经很亮了，再过两个小时就可以见到nǎinǎi了，窗外熟悉的风景，都好像在向我招手，欢迎我回家。经过洞庭湖大桥的时候，我的心激动不已，大桥宏伟壮观，桥面宽且长，车子都要走十多分钟。其实湖面看起来不算宽广，没有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感觉，大煞风景的是湖面停着很多挖沙船，破坏了这分宁静与和谐。不过并不影响我的心情，我的心像刚刚升起太阳一样，表面温和平静，内里却是火热滚烫。
  车子继续向前走，很快上了高速路，窗外的景色飞快地变换着，一会儿，华容县到了，我突然想到了唐小龙，不过很快就一闪而过，随之替代的是即将到家的激动与喜悦。马上就要到湖南和湖北的交界处了，前方500米石首收费站，车子在慢慢减速，我的心却在狂跳不止。湖北欢迎您五个大字，将我的心暖化，这是我踏上乡土以来，第一声来自家乡人民的深情召唤。是的，我回来了！离别家乡以后才懂得什么叫乡愁，乡愁是深入骨髓的，一辈子都不能割舍的情感。这种思乡之苦不是夸张，也不是矫情，是一个离乡之人的真情实感。这种感受是生于斯，长于斯，工作于斯的朋友很难体会的。从我离开家乡的那一天起来，乡愁这枚种子就深深埋在我的心里，悄悄地生根发芽。夜深人静时，它开始疯狂地滋长，蔓延，将我包围得密不透风，于是我有了牵挂，有了心痛的感觉。经历了这种痛彻心扉的思乡之苦，我对故乡有了更深刻的理解，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动物尚且如此，何况人呢！我终于回来了，我魂牵梦萦的故乡，生我养我的地方，一山一水都兼具灵秀之气，恬静中透着优雅，俏丽而不失平和，赋我灵魂以□□，赐我灵秀与诗意。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在这片土地上有我勤劳善良的爸爸妈妈，豁达开朗的nǎinǎi，热情淳朴的乡亲，他们都深深地影响着我。让我面对纷繁复杂的人生，始终保持着一颗本真之心，让我秉着良知去做事，良知是每个人内心与生俱来的道德感和判断力，找到并遵循内心的良知，复杂的外部世界变得格外的清晰，致胜决断，了然于心。我既有诗情画意，浪漫洒脱的时候，又有积极上进，努力工作的时候，雅俗亦可兼得。我的处事原则是：以不动制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静而不乱，柔而不弱，事来不惧，事不来不会无故寻愁觅恨，把握当下，过好每一天。
  收费站已经过了，现在是石首的地界了，不到一个小时我就可以到家了！路旁的树木郁郁葱葱，jīng神抖擞，是那么的富有朝气。远处的田野宽阔平坦，像一张绿色的地毯一直伸向远方。我们是平原地区，不像湖南有那么多连绵不断的山脉，平原让我的视野变得更加开阔，多美的景色啊！于我而言，最美的风景莫过于回家的路!
  下高速以后，还有十多分钟就可以到家了，我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我不需要坐到车站，在路口停车就可以了，我紧盯着路边的一草一木，生怕坐过了站。前面一大转弯后车子上了桥，我的心提到了嗓眼，我慌忙站起来，过了这座桥，我就要下车了。我清了清嗓子，“师傅，前面路口，麻烦停一下车。”这是我回家路上开口说的第一句家乡话，感觉有些不自然，近乡情更怯，内心既喜悦又恐慌。“好嘞！”师傅爽朗地答道。车子如约停下，我早已候在了下车处，车门一开，我就急不可耐地冲了出去。现在我的脚踏踏实实踩在了家乡的土地上，久违的感觉，让我坦然，我深吸一口气，一种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浑身充满了力量，步行5分钟就可以到家了。
  我看了看手机，现在刚好八点，太阳露出了红彤彤笑脸，现在温度还不高，早晨的风吹在脸上还是很舒服的，我的头发随风飘起，我用手捋了捋头发。前面有几个小朋友在玩游戏，哦！对了，现在七月了，已经放暑假了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不停地叫着：“哥哥，哥哥，等等我！”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其他小孩都跑远了，就她一个人趴在地上哭。我走上前，把她扶起来，好漂亮的小妹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会说话一样，十分惹人怜爱，我拿了一块面包给她，她立刻止住了哭，我向她笑了笑，小声说：“bye一bye”。小妹妹竟然跟着我，我走几步回头一看，她还跟着我，这时她的哥哥来了，她才重新回到小朋友的队伍中。看着她想起了我小时候，我也是哥哥的小尾巴，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他说我是女孩子不愿意带我玩，我总有办法跟着他，让他无可奈何。
  干净整齐的街道，这里是移民区，住户还不多，所以非常安静，我的家住在第二排，前面一个路口左拐进去，就可以到了。我们是去年搬的新家，去年洪水太猛，上面将我们村子划为分洪区。决堤泄洪之前，通知全村人撤离，听说，nǎinǎi和好几个老人家都坐在家里,誓死不离开自己的家，家在人在，家亡人亡。当时情况非常的紧急，险情一触即发，村领导一遍遍劝nǎinǎi，以大局为重，舍小家保大家，说nǎinǎi德高望重，只要nǎinǎi先撤，其他人就会跟着撤。人命关天，不容迟疑，nǎinǎi擦干眼泪，望了一眼老房子，默默无语，转身离去，好悲怆的场景。别说nǎinǎi舍不得老家，我也舍不得老家，每次梦里回家，都是回老家，门前的菜园，屋后的竹林，一望无际的油菜花，带给我多少快乐和幸福！
  洪水退后，整个村子一片混乱，满目荒凉，到处是淤泥，田里看不到一点绿色。听nǎinǎi说家里淤泥都有一人多高，厨房里还有蛇盘旋在那里。爸爸c妈妈和nǎinǎi靠着双手一锹一锹把淤泥铲出来，用水冲洗了好几天，才慢慢有了家的样子。nǎinǎi说在堤上的帐篷里住了两个多月，没有一天睡好觉的，回到家终于睡了个安稳觉。然而家已经不是以前的家了，经过这次洪水，房子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裂缝，成了危房，随时都有可能会倒塌。
  政府在镇上建了移民新区，统一的建筑，统一的颜色，都是三层的门面房，让我们这些灾民搬家，看起来很美好，然后房子并不是白送的，我们要花钱买的，不过比外面商品房要便宜很多。姐姐得到这个消息，觉得很合算，马上帮爸爸妈妈交了钱。房子钱交了，还差装修的钱，我和哥哥刚参加工作，虽说工资不多，也出了一点力。爸爸妈妈去年还有一些积蓄，就这样东拼西凑终于凑够了装修的钱，赶在年底之前，我们终于搬进了新家。nǎinǎi说什么也不愿意搬进新家，我对nǎinǎi说您住在老房子里，我也住老房子里，我要跟您在一起。nǎinǎi叹一声气，唉，我就是拗不过你，这里危险，我们走吧。nǎinǎi说一辈子在农村习惯了，闲暇时，隔壁左右聚在一起聊聊天，打打牌，悠闲自在，快乐逍遥，比住在镇上舒服多了。我也觉得很美好，但是第一这里很危险，第二隔壁左右也都搬到镇上来了，现在镇上比农村热闹了。nǎinǎi苦笑，是啊！都走了，我们也走吧！nǎinǎi终于放下了对老房子的牵挂，但是我却一直放不下，关于童年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同老房子紧密联系在一起，叫我如何割舍得下。想到这我的眼睛湿润了，不能让nǎinǎi看到，我是来劝nǎinǎi的，怎么我自己又感情用事了。到新家过年，多喜庆的事啊！我劝着nǎinǎi同时也劝我自已，就这样我和nǎinǎi高高兴兴地回新家，我居然走错了家门，nǎinǎi大笑，走错家门了，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路痴呀！记得你摔断手，我们婆孙俩从医院走到车站，你也差点走错路。说完nǎinǎi哈哈大笑！我怎么不记得呢！当时nǎinǎi说没走错路，我说走错了，最后还是nǎinǎi赢了，nǎinǎi也是这样笑我路痴，谁叫这里房子款式颜色都一样，连大门颜色都一样，我也才回过一次家，走错路很正常呀！不过看到nǎinǎi笑得那么开心，我是路痴也无所谓。要是云帆知道我连自己家门都走错，不知会作何感想。
  我继续走着，我看到姑妈在自家门前扫地，姑妈是nǎinǎi的干女儿，在老家时就住在我们家后面。姑妈远远地看着我，但好像没认出我，我轻轻地叫了声：“姑妈。”姑妈一愣：“是三姐回来了，我说是谁家的姑娘这么漂亮！原来是你呀！女大十八变，越长越水灵了，我都快不认得了。”我微微一笑：“姑妈，您忙，我先回家了。”姑妈乐呵呵笑道：“今天nǎinǎi生日，你回来给nǎinǎi过生日的吧？”我笑着点点头。姑妈说：“好一个孝顺的孙女，你nǎinǎi真有福气呀。”
  我这次不会走错家门了，大厅里没有人，厨房有声音，我悄悄地走到厨房，妈妈正对着一大菜在清点。嘴里不停地说着：“jī，鱼，肉，猪脚，哎呀！忘了买生姜了。人老了就是记性不好，刚刚叫他去买酱油，现在又发现没买姜，又要跑一趟了。”妈妈没发现我，还在沉浸在她的世界里，nǎinǎi可能在楼上，爸爸应该是去买酱油了。我笑盈盈地跟在妈妈后面，“等一下，我给您去买生姜。”听到我的声音，妈妈猛地一转头，一脸惊呆，我甜甜地叫了一声：“妈妈！”
  “你怎么回来了？”妈妈马上转为笑脸。
  “今天nǎinǎi生日，我特地赶回来的。”我愉快地说。
  “你还没吃早餐吧？我给你做早餐。”
  “等一会，我先洗个澡，坐了一夜的车，浑身不舒服。”
  “好，我晚一点再做。”妈妈说。“你nǎinǎi和姐姐在楼上。”
  “姐姐回来啦！”我一脸惊喜，去年过年跟姐姐一起回家，姐姐就没再出门了，她怀孕了，姐夫让她在家安心养胎。姐姐就嫁在我们隔壁镇上，离我们家也就半个小时车程。
  “姐姐昨天就回来了。”妈妈温柔地说。
  我飞奔上楼，嘴里叫着，“nǎinǎi”“姐姐”
  “哎哟，三姐，你怎么回来了！”nǎinǎi看到我，满脸都是惊喜。
  “nǎinǎi，生日快乐！”我快乐叫道。拿着一个红包送到nǎinǎi手里，“nǎinǎi，这次回来很匆忙，没时间买礼物，这是孙女的一片心意，您收下。”
  “你们怎么个个记性这么好，今天早上还没起床你哥哥就打电话来了。”nǎinǎi脸上笑开了花，“人到就是最好的礼物，红包我不要，我有钱用。”
  “我知道nǎinǎi有钱，但这不一样，这是孙女的一片心意，您一定要收下。我不能长期服侍在您身边，心里非常过意不去，就当是我孝敬您，给您打小牌的，总可以吧！”
  “呵呵！你不要以为nǎinǎi打牌总是输多赢少，现在nǎinǎi也有赢的时候。”
  “哦，是吗？好久没打麻将了，我还想等一会陪nǎinǎi玩一玩，赚点路费回去，看来是赚是赔还不一定哦！”
  nǎinǎi一听，笑得更灿烂了，“好！nǎinǎi收下了，等会陪nǎinǎi玩玩。”
  “好嘞！”我高声应道。
  “姐姐，现在几个月了。”我转向姐姐，姐姐现在腹部已微隆，稍显腰身了。
  “五个月了。”姐姐笑着回答。
  “那我过年回来的时候，就升级做小姨了！”我笑着说。
  “小姨可不是这么好当的哦！”姐姐笑着说。
  “大不了我现在开始努力存钱，过年的时候准备一个大大的红包。”我撅着嘴说。
  “那还差不多。”姐姐说，“你手里拿着什么好吃的？”
  “面包和蛋糕之类的，我准备在车上吃着，结果一觉睡到站，什么也没吃。”
  姐姐选了一个蛋糕，“嗯，好吃。”
  “好吃你就全部拿去吧！我去洗个澡。”
  洗完澡，我把衣服简单搓了一把，nǎinǎi和姐姐已经下楼去了，只有妈妈在楼上，看到我便叫我下去吃早餐。
  “对了，兰兰，刚刚好像你的手机响了。”妈妈说。
  “哦，好的。”一定是云帆打过来的，我到家忘记跟他报平安，他一定是担心了。幸好姐姐不在，如果姐姐在，说不定会帮我接电话了。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有两个未接电话，四条未读微信，一条比一条急。“一晚上都牵挂着你，现在到哪里了？”，“到家没？”，　“是不是又把我忘了？”，“收到请速回答。”
  我打算回拔电话过去，但一想他现在正在上班，接电话也不方便，还是回信息吧。
  我写道：“八点就到家了，很疲惫就先洗了个澡，我很好！勿牵念。”
  他很快回复：“我想你早就该到了，必是又把我忘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确实我一回家就把他忘了，我甚至觉得现在跟他发信息都在浪费我的时间。我现在应该陪在nǎinǎi身边，我有好多话要跟nǎinǎi说，就算不说话多看nǎinǎi一眼我都觉得是幸福的，对了！我还要帮妈妈去买生姜，我的事多着呢。
  我继续写道：“今天是nǎinǎi生日，家里会来很多客人，你的信息如果没及时回复，请勿见怪。”
  他回道：“好了！你去忙吧！等你有空的时候，记得找我。”
  我回复：“一k!　可能要晚上才有空！晚上再聊！”
  爸爸骑着摩托车买酱油回来了，爸爸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把自行车换成了摩托车了。其实这是好事，自行车踩得多累呀！现在摩托车快多了，而且又不累，我应该高兴。曾经那些坐在爸爸自行车后座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不管道路多么崎岖，多少坎坷，爸爸的车子总是稳稳的匀速前进，让我觉得安全又温暖。看着汗水慢慢浸透爸爸的后背，我的眼泪默默流着，我在想等我长大我要让爸爸过上好日子，不会让他像现在这么辛苦。两旁绿油油的田野，静静地，一年又一年重复生长着。现在我已经长大，爸爸却老了，那句话我却忘了，其实也没忘，只是有些力不从心。何为孝顺父母，怎样让父母过上好日子，有很多事情已不像小时候想的那么简单，天天陪在父母身边就是孝顺吗？不是，我们有梦想，我们要为梦想去奋斗，不得不远离家乡，哪怕有一天拼得头破血流，我们也无怨无悔。给钱就是孝顺吗？也不是，人是有感情的，钱永远也替代不了亲情。所以我现在觉得孝顺父母就是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要让父母担心，让自己心安，也让父母心安，这就是最好的孝顺。
  我站在门口笑盈盈地叫了声：“爸爸！”
  爸爸一愣，“兰兰，你怎么回来了？”我笑着说：“回来给nǎinǎi过生日呀！”
  爸爸问：“不会耽误你的工作吧？”
  “不会，现在厂里不忙，很好请假的。”
  妈妈给我煮了肉丝jī蛋面条，好香啊！一大碗我全吃了。吃完早餐我和nǎinǎi一起去菜市场买生姜。我挽着nǎinǎi的手臂，高高兴兴地出发了。我记得nǎinǎi个子不矮的，现在怎么比我矮了这么多了？nǎinǎi笑着说：“老缩了！”
  也许是吧？我知道老年人随着年龄增加，骨骼中的钙开始慢慢流失，骨质变得疏松，从而使负重的骨骼渐渐压缩，骨骼变短，也就这样老缩了，一般会缩3－10不等，我觉得nǎinǎi至少缩了5。nǎinǎi的步伐也越来越慢了，头上的白发也多了，耳朵也不灵了，不过眼睛还是炯炯有神，整个人jīng神状态还是很好的，跟那年在医院陪我相比，却是差远了。
  路上遇见好多熟人，都会亲热地跟nǎinǎi打招呼，nǎinǎi还能准确叫出对方的名字。其中有很多人我都不认识，别人也不认识我，nǎinǎi一脸骄傲地跟旁人介绍我，“这是我小孙女，刚从广东回来，今天特地赶回来给我过生日的。”我则乖巧依在nǎinǎi身边。
  从菜市场这头走到那头，所有的摊贩都认识nǎinǎi，老远就跟nǎinǎi打招呼，nǎinǎi一一回应，还不忘介绍我，“这是我小孙女。”
  “您的大孙女我们倒经常见，这小孙女还是第一次，长得真漂亮，您老有福气啊！来！来！买点排骨回去煲汤喝。”一位卖肉的阿姨亲热地拉着nǎinǎi。
  “今天早上爸爸已经买了排骨了。”我对那位阿姨礼貌地说。
  nǎinǎi笑着说：“明天再来买。”
  我们买好生姜，nǎinǎi抢着付钱，我知道nǎinǎi的脾气，就不再争了，让她去付吧！付钱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nǎinǎi又问我：“想吃什么？看看有没有你想吃的菜？”
  “不用了，爸爸早上已经买了好多菜了。”我说道。
  “哟！您孙女给您省钱呢！”一位卖菜的nǎinǎi说。
  “nǎinǎi没大钱，这些买菜的钱还是有的，想吃什么，尽管选。”
  我想起爸爸好像没买什么蔬菜，全部肉类的，就拣了两把空心菜。nǎinǎi说：“选了这么久，就买把两种空心菜呀！老家菜园多的是。”
  我浅浅一笑，nǎinǎi开始付钱，我提着菜挽着nǎinǎi。不知是不是我和nǎinǎi这样的搭配太显眼了，感觉好多双眼睛盯着我们看。
  有一位卖卤菜的阿姨对nǎinǎi说：“您孙女有没有男朋友？我帮她介绍一个，对方条件很好的。”
  nǎinǎi一口回绝，“她年龄还小，不急。”
  那位阿姨问我：“今年多大了”
  我只好如实回答：“21岁。”
  “21岁，不小了，是nǎinǎi舍不得吧？”那位阿姨笑着说。
  nǎinǎi笑而不语，只是拉着我往前走。
  “华老爷子，买菜呀！”我抬头随着声音望去，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大约六c七十岁，中等身材，微胖，穿着白色背心，西装短裤，推着自行车在我们前面走着。是我初中的历史老师华老师，我想走上前跟他老人家打招呼，他已经买好菜，跨上了自行车。我只好默默望着华老师远去的背影
  那是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每个星期有两节历史课，历史课是我们最喜欢的课，上课就是听故事，华老师讲课从不用看书，一个个生动有趣的故事都印在他心里，信手拈来。
  这一天，华老师像往常一样笑嘻嘻走上讲台，“今天在讲故事之前，先提一个小问题，只要有同学答上来，故事就继续，如果答不上来，不好意思，故事就此结束。”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有哪位同学能够背出历史朝代顺序表来？”华老师高声提问。
  台下一片寂静，没有一位同学举手，初中一年级历史不是主课，不用考试的，同学们也就没把jīng力放在这些副课上面。只有我举手了，因为我是真心喜欢历史，不管它用不用考试。就像我喜欢诗词一样，新课本一发下来，我先把里面的诗词背下来，不因为别的，就只是喜欢而已。
  华老师点我，我站起来从容答道：“夏，商，西周，东周，春秋，战国。”华老师不停地点头，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
  “这位女同学叫什么名字？”华老师问道。
  同学们回答：“方猗兰。”
  “方猗兰，很好！一年级五个班，这是唯一一个准确无误答出朝代顺序表的同学。说实话我是很失望，听故事的时候，你们都是兴趣十足，没想到连这么简单的朝代顺序都答不出来，现在稍感欣慰的是，你们班终于有一个答出来。问你们喜不喜历史课，都说喜欢，什么叫喜欢？喜欢是重视它，珍视它，肯为它花时间，花心思。不是什么都不做，就坐等着听故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完就了事。”
  现在华老师可能早已不记得我了，但我一直记得华老师说的什么叫喜欢？喜欢是重视它，珍视它，肯为它花时间，花心思。
  回到家，姑妈和姑父已经来了，表妹和表弟在外面打工就没有来。舅婆和姨婆一家也来了，舅婆两个儿子带着老婆孩子，女儿女婿带着小孩都过来了。姨婆三个儿子也全部带着媳妇和小孩过来了，家里一下子变得很热闹了。爸爸搬出桌子让叔叔们和婶婶们开始玩扑克牌，一桌不够，爸爸又从隔壁借了一张桌子，再拿了一副扑克牌，两桌牌在树荫下开始了，终于把客人安置好了。
  nǎinǎi对舅婆和姨婆说：“他们玩扑克，我们上楼去打麻将。”
  这时又有客人来了，一对白发老人，一见nǎinǎi就很恭敬地叫舅妈，而且还双膝下跪，现在我们早就不兴这些礼仪了，但老人家还是那么执着，真让我感动。nǎinǎi急忙把他们俩老扶起来，我知道这是一个远亲的姑妈和姑父，每年nǎinǎi过生日都会来。他们的白发比nǎinǎi的还多，远远看上去，甚至比nǎinǎi年龄还大，但他们那一声舅妈叫得让我感觉他们还是孩子，不管他们年龄多大，在nǎinǎi面前他们就是孩子。nǎinǎi说：“你们七十多岁了，现在也是儿孙满堂的人了，以后就不要过来了。”
  姑妈露出憨憨的笑容，像个小孩子，“只要舅妈还在一天，我们俩就是爬都要爬过来。”
  好感人的场面，我连忙去给姑妈和姑父端了一杯水过来，“姑妈，姑父，请喝水！”
  “这是三姐吧？这么大了！”姑妈问。
  “嗯，我是兰兰，姐姐在厨房帮妈妈洗菜，哥哥在武汉没回来。”我回答。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你都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最调皮，有一次不知有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你一pì股坐在路上哭，哭得可伤心了，怎么哄也不起来，你nǎinǎi叫我不要理你，说过一会就好了。过一会你真的没哭了，还跟小朋友玩得很开心，我无意说了一句，小孩子变脸变得真快，刚刚还哭得那伤心，现在就玩得那么起劲。可能被你听到了，你毫无征兆地突然坐到你刚刚哭的地方又开始大声哭起来，位置一点都没变。”姑妈说完和nǎinǎi一起笑起来。
  我也跟着傻傻笑起来，这个故事我听姑妈讲了好多次了，姑妈每见我一次就要讲一次。姑妈说我聪明，我坐的地方刚好有个小小凹坑，所以我不会找错地方。这段小故事成为姑妈对我最深刻的记忆，不管我长多么大，我永远是那个赖在地上哭闹的小女孩。就像姑妈在nǎinǎi眼里永远是个孩子一样。
  nǎinǎi说：“既然来了，就不要干坐着，陪舅妈上楼玩一会麻将。”
  姑妈看了一眼姑父，姑父说：“去吧！难得来一次陪舅妈玩一会，我看他们年轻人玩扑克。”
  得到姑父的许可，我扶着姑妈和nǎinǎi一起上楼去。
  nǎinǎi推开二楼靠北的一个小房间，小小的空间刚好摆下一张自动麻将桌和一张摆放茶水的小桌子，简单又舒适。两年没在家，家乡变化很大，物质条件越来越好是一方面，人们对生活的jīng神追求和生活质量也在日益提高，nǎinǎi以前就是一个jīng致生活的人，现在条件好了，更是把生活过得优雅，细致。有一种感觉我这个出门在外的年轻人已经落伍了，说实话，我还没玩过自动麻将桌呢！
  “nǎinǎi，我们家什么时候买的自动麻将桌？”
  “今年正月买的，现在家家户户都是自动麻将桌，我把以前的麻将拿出来，客人都不愿打，来了客总不能干坐着，所以叫你爸爸去买的。”
  nǎinǎic舅婆c姨婆和姑妈这四个老人家开始了，我则在一旁负责散烟及添茶加水。nǎinǎi还是跟以前一样，宁愿输牌都不愿意输速度，刚开始牌还没摆好，就急着打子出去，一对东风就这样拆散了，我在后面不敢吭声。其实牌刚打出去，她就意识到打错了，捡回来重打，应该也没事，下家还没摸牌。但nǎinǎi一点都不动声色，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依然笑呵呵。我就知道站在nǎinǎi身后看牌是绝对不能说话的，反正也只是玩，输赢都没关系，他们开心就好。
  打了两圈，nǎinǎi还没开胡，我自告奋勇上来帮nǎinǎi，nǎinǎi笑着退下来，坐在我身后。
  好久没摸牌，手有些生，动作虽然慢，但我的头脑很清醒，手气也不错，一上来就胡了一牌。nǎinǎi笑呵呵的说：“还是孙女手气好。”接着又连胡两牌，手气来了挡也挡不住，nǎinǎi说我不按常规出牌，乱打乱来。
  可能有点热，姑妈把裤管卷得老高，我赶紧打开电风扇，无意看到姑妈腿上血管像蚯蚓一样凸出皮肤，弯弯曲曲呈团状或结节状。“姑妈，您的腿静脉曲张好严重啊！”
  “你也知道静脉曲张？”姑妈问。
  “看过一些养生节目有这方面的介绍。”
  “那你知道怎么治吗？”
  “可以穿弹力袜，少打麻将，不能久坐，但您看起来好像比较严重，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可以手术的。”
  “医生也叫我少打麻将，你姑父都不让我打麻将，今天是陪舅妈他才同意的。反正也不影响生活，这么大年纪了，不想动手术。”姑姑说。
  “那你平时要多注意，有什么问题赶紧去医院。”我说道。
  “我会注意的，你姑父比我还细心，每天吃完饭都拉着我去散步。”
  舅婆笑着说：“三姐，现在越来越乖巧了，有没有男朋友？”
  这里全是老人家，我有些不好意思，就说：“没有。”
  舅婆说：“我跟你介绍一个，离舅婆家近，舅婆没事的时候可以去你们家讨杯茶喝。”
  nǎinǎi问：“你说的是哪一家哦？”
  舅婆跟nǎinǎi说哪家哪家的，nǎinǎi也认识的。nǎinǎi听后摇头，“一个书呆子，我老太婆都看不上，三姐更加看不上。”
  舅婆说：“哪里是书呆子，你是不是把人还没搞清楚，人家在深圳工作，长得一表人才，听说在厂里还是个干部，还买了车。”
  nǎinǎi还是摇头：“条件这么好，说不定早有女朋友了。”
  舅婆说：“今年过年见到我还说叫我跟他介绍女朋友。”
  nǎinǎi说：“三姐年龄还小，再等两年。”
  舅婆笑着说：“说来说去，就是你老太婆舍不得。”
  nǎinǎi笑着说：“你叫我怎么舍得，从小看着她长大，他们三姊妹中就她就像我的性格，看着她就像看到了年轻时的我。”
  舅婆说：“只怕女大不中留，到时你想留也留不住。”
  姨婆说：“三姐，你千万不要找一个外地的男朋友，要不然你nǎinǎi会哭死的。”
  姑妈说：“三姐，你要是找外地男朋友，别说你nǎinǎi舍不得，我们这些老人家也舍不得，你嫁得近，只要姑妈走得动，还可以去你家蹭顿饭吃，要是你嫁远了，只怕你的一杯水我都喝不到。”
  nǎinǎi说：“最远不能超过石首市，再远了别说你们，我把老骨头都去不了。”
  听到nǎinǎi这样说，我心里好难受，脑海里闪过云帆那浅浅的迷人的微笑，叫我如何取舍，一边是亲情，一边是爱情，谁我都不想伤害。nǎinǎi今年已经八十岁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我要是嫁外地，nǎinǎi很可能去不了。如果我结婚得不到nǎinǎi真心的祝福，那将是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我摸了一张牌，怎么没牌可打了，就随手把摸的那张牌又扔了出去。nǎinǎi在后面推了一下我，我才醒悟，刚刚我已经摸胡了，但是又被我打出去了。我已经无法专心打牌了，心乱如麻，魂不守舍，终于姑妈胡了，我如释重负。nǎinǎi笑着说我早就胡了，又被我打出去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笑笑，“姜还是老的辣，我不如nǎinǎi，刚上桌头脑很清醒，打一圈下来头就晕了，而且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感觉好难受，还是nǎinǎi来打吧。”我极力掩饰杂乱的心情，再打下去，我还会打错，不如就此撤下来。
  我坐在nǎinǎi后面，舅婆说谁家娶的外地媳妇好可怜，公婆不喜欢她，老公也不疼她，两年都没回娘家一次。nǎinǎi也说我们镇上谁也是外地媳妇，也是受婆婆欺侮，身边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经常眼睛哭得肿肿的。我越听越难受，如坐针毡实在没法继续坐下去了，便对nǎinǎi说：“nǎinǎi，我去厨房看看妈妈需不需要帮忙。”
  走出房门，我长舒一口气，nǎinǎi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我该怎么办？如果有一天我跟nǎinǎi说我要远嫁，nǎinǎi会是怎样的表情？她一定会很失望，我不敢想像。或许会有其他的办法，或许nǎinǎi的思想会慢慢转变，还是不要想了，不要提前烦恼以后的事，过好现在，陪nǎinǎi开开心心过这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