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第六十五章【烟供】

  “您是想用青灯为您儿子招魂？”
  我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李老爷子苦笑一声：“这是我们李家唯一的独苗，就算我死了，他也不能死。”
  我皱了皱眉：“我听爷爷说过，像你儿子这种，想要招魂，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吧。”
  李老爷子点点头：“与鬼谈判，你得用钱，想买通鬼差，你得用命。”
  听到这话，我猛的一惊：“多少年？”
  “三十年阳寿。”
  说这话的时候，李老爷子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波澜，这不禁让我有些愣神。
  “可，可您老怕是已经没那么多阳寿了吧。”
  这不是我咒李老爷子早死，但凡了解的人都知道。
  身入玄门，知天命，乃为早死。
  我们这种人，天生泄露天机太多，大多短命。
  即便长寿者，也少有善终。
  像李老爷子这种，能活到七八十岁的，已然是极其少见。
  如今，他竟然准备花三十年阳寿，为自己儿子招魂。
  可以想像，即便救活了他儿子，他的寿命也就到头了，甚至，还可能不够。
  李老爷子显然明白我的意思，当即飒然一笑：“之前，我已经为自己算过了，我还有三十三年阳寿，够了。”
  他这一句够了，我瞬间感觉双眼有些湿润。
  这可是命啊！
  为什么从李老爷子口中说出来，竟如此的淡然。
  “人总有一死，更何况，我用这三十年阳寿，换我儿子一世太平，这笔买卖，不亏。”
  “可您也应该知道！即便你去了这三十年阳寿，也未必能换来你儿子的苏醒啊！”
  说这话的时候，我几乎是咆哮出来的。
  可李老爷子的话，却让我整个人呆在原地。
  “我知道，所以我才先去的冥宫，去找那鬼头刀来。”
  几乎在瞬间，我就明白了李老爷子的意图；“您是想……”
  李老爷子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若他们不从，那就比划比划，看看是他们的哭丧棒硬，还是我曹淳义的命更硬！”
  说这话的时候，李老爷子的眼中，明显划过一抹阴狠。
  这眼神，看的我浑身都是一颤。
  李老爷子这是动了杀心啊！
  想到这儿，我深吸了口气，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那，您孩子醒来，你打算怎么办？他的智力，怕是比婴儿还不如吧？”
  说到最后，我的眼圈已经泛红。
  “到时候再说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跟不了他一辈子的。”
  说话间，李老爷子已经来到床前，溺爱的在他儿子脸上抚摸了两下。
  可我却看到，他那双已然浑浊的眼睛，隐隐有泪光闪烁。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我不想看李老爷子去死，也不想，看到他们父子生离死别。
  可我又能做什么呢？
  从一开始，我就注定是一个旁观者。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选择帮，还是不帮。
  一边想着，我一边走出了屋子。
  来到屋外，我望着渐渐昏黄的天空，深吸口气。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电话。
  手机里显示着几十个未接来电。
  是雨柔打来的。
  我本想打过去，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最终，我略过未接来电，给赵强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没两声，他便接了起来。
  接通的一瞬间，我就听到赵强激动的声音：“你，你出来了？！”
  “恩，我和二蛋他们都出来了，现在正在李老爷子家里，之前我答应他，借他青灯一用，还有你手里的鬼头刀，所以，希望你能过来一下。”
  “好！我这就过去！见面再说！”
  然而，就在他说到这儿的时候，他忽然一顿，紧接着又道：“对了，方雨柔他……”
  “我出来的事儿，先不要告诉她了，有些东西，还是趁早断了的比较好。”
  说这话的时候，只有我自己能感受到，我心里的苦涩比任何人都深刻。
  而赵强听到我的话后，却是沉默了好久。
  这才缓缓说了句：“不管如何，有些事儿我还希望你知道，在我们出来之后，山洞就坍塌了，方雨柔在洞口足足哭了一夜，直到她家里来人，这才把她强行带回去。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但，雨柔是个好姑娘。”
  “我知道。”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行了，我挂了，一会儿，你把地址发过来，我这就开车过去。”
  说完，赵强便挂断了电话。
  我深吸了口气，回屋里向李老爷子要来的具体地址。
  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二蛋还在屋里呼呼大睡。
  这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我和李老爷子索性来到屋外，看着夕阳西落。
  我问：“当初，您去河北的时候，就是为了这青灯而去的吧。”
  “是赵强那小子跟你说的吧，不错，当初我去河北，就是为了青灯而去的，谁曾想，那家人以为我是上门寻仇的，愣是让自己的姑娘，带着青灯跑到了东北，说来也够可笑的。”
  “可我听赵强说，在你去了以后，那里就发生了怪事。”
  李老爷子苦笑一声，看着我说：“你觉得，我是那种会滥杀无辜的人么？之所以会造成后来的局面，正是因为他们带走了青灯。
  你别看这青灯只是一盏灯而已，当初，刘伯温以青灯为局，设下阵法七座。
  而每一座阵法，都镇压着一样东西。
  也是国运之所在。
  否则以刘邦之才，怎么可能夺得天下。
  至于后来为什么败落，你在去过林老头家以后，应该明白一些，这东西，不是单靠几样东西就能镇住的。
  更何况是一国之运。
  可即便汉朝败落，这镇压的国运依旧还在，也正是仗着这份国运，他们王家才能有当初的辉煌。
  我本是想拿天师印与他们交换，待我复活了儿子，自然会将青灯换回去。
  谁知道，他们提前让人带走了青灯，你应该知道，这些国运被镇压多年，其中的怨气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所以，一夜之间，他们王家便败落成今天这幅样子。
  就连你身上的女鬼能有今天这步田地也和此事脱不了干系。”
  这一番话，着实听的我一阵错愕。
  没想到，之所以会有今天的局面，竟然都只是因为一个误会。
  我不得不感叹，命运弄人，可叹可笑。
  就在我想到这儿的时候，我忽地想起，这初雪当初又是怎么出来的？
  我将内心的想法对李老爷子说了一遍。
  李老爷子听完，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你小子，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傻，你可以想想，整件事情，最终的受益者是谁？”
  我一愣，略微皱眉。
  要说这见识的最终受益者，就我了解来说，就只有一个人！
  刘二叔！
  想到这儿，我猛的一惊：“是！……”
  话没说完，李老爷子便摆了摆手说：“知道就行，不用说出来。而我告诉你的这些事，希望你别传出去。毕竟，这件事看似简单，实则关系的人，错综复杂，不是你现在可以想像的。
  等哪天，你能不惧与人的时候，也就无所谓了。”
  李老爷子的话，让我一阵苦笑。
  说到底，我还是太弱了，也太年轻，可偏偏，却知道了一些我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这真是好奇害死猫啊。
  就在我想到这儿的时候，山下忽然传来一阵汽车的鸣笛声。
  我先是一愣。
  随即笑道：“得，怕是赵强已经到了，我去接下人，您老可以去准备了。”
  说到最后，我话音一顿，随即认真的开口道：“我还等您教我本事呢，您可别忘了。”
  “你小子，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放心吧，以我这把老骨头，还没那么容易死。”
  我们两人相视一笑。
  我知道，李老爷子明白我话中的意思。
  只是我们两人，默契的谁也没说破。
  只是相视一笑，便两相分开。
  我向着山下走去，去迎接赵强。
  而李老爷子，则提前一步回了屋里准备。
  缓缓来到山下，果然是赵强。
  他正依靠着他那辆破面包车，一手叼着烟，一手拿着鬼头刀。
  见到我来，他的眼神变了几变，最终略带激动的说了句：“就知道你小子命大，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我也是略显激动的走上前，在他的肩膀重重拍了两下：“上山再说。李老爷子还等着我们呢。”
  赵强也不废话，当即跟着我向山上走去。
  来到李老爷子的木屋，二蛋也是时候醒了过来。
  此时，正一脸倦意的给李老爷子打下手。
  木屋门口，摆着一个铜盆，里面放满了香沙，而在铜盆的旁边，则摆着一捆捆没开封的檀香。
  我看着有些愣神，便疑惑的问李老爷子。
  “您这是？”
  李老爷子正忙活着换衣服，头也没抬的对我说：“这是烟供。请鬼差，自然要体面一些，这烟供自然就是最好的办法，你们也别看着了，帮我把屋里的八仙桌抬出来。”
  我和赵强听完，当即进了屋里，他将鬼头刀放在桌上，和我一起将八仙桌抬出了屋子。
  然后将地上的东西全都拿到了桌子上。
  而在这期间，赵强不禁疑惑的问了我一句：“生子，你知道啥是烟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