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借着给爹娘请安的借口,温子慕溜进了爹娘的房间,俊脸笑眯眯的凑在正由夫人丫鬟伺候着穿戴洗漱的爹爹身边。
“子慕,今早怎么会跑到爹娘这里来?不去书院上学吗?”汪夫人极为的贤惠的替夫君穿上外套官袍,戴好官帽,望着在一旁傻乎乎的站着的儿子嫣然慈笑。这儿子今日倒是奇怪,平时这个日子他早就去叫上小皇孙念书了。
温子慕闻言一怔,连忙咧嘴笑:“娘亲,我等一下再去学院。爹爹最近好忙,我都很久没有见到爹爹了。”
温正道听说这话,慈爱的摸摸儿子的头,笑眯眯的解释道:“这些天州里的公事比较多,爹爹早出晚归,等忙完了这阵子爹爹就带你和娘亲出去踏游,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出去玩玩!”
“怎么只有我们一家人,乾乾不跟着一起去吗?”温子慕对这种事格外敏感。
温正道愣了愣,叹口气说:“乾乾最近不便出门……”
“为什么?”温子慕打断爹爹的话,脸上表情急促:“是不是因为上个月宫里的小太子生了重病,所以废太子和乾乾的处境很危险?”
“子慕!”汪夫人一声惊呼:“你这孩子怎么……”
温子慕这才回过神来:糟糕!露馅了!
“爹爹,我……”少年一张英俊勃勃的脸庞满脸内疚和不安的垂着,琥珀色眼眸再不敢看爹娘的眼睛。因为担心,保守了好久的秘密就这么溜了出来。
他其实是一直都知道乾乾身世的,可是却瞒着爹娘说他不知道,他也知道爹娘为什么宁愿他不知道,全都是为了让他少踏入宫廷纷争。
可那是乾乾啊,他怎么能不关心不着急?
跑出温府的那一晚后,乾乾已经很久都没有理他了,无母的孩子只有父亲可以盼望,一下子又听说父亲得了新儿子抛弃了他,小孩伤心的样子恐怖的让人见之颤栗。
温子慕永远都不会忘记小孩虐杀小狗的那一幕,那张美貌的粉嫩玉容陌生冷酷到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要他帮他一个忙:“慕慕,你帮我到你爹那里问出北殿的位置好不好?然后我们一起偷偷溜出府去找废太子。”
乾乾说他要去找他的父王,他不相信任何人的话,只相信眼见为实。
他该如何开口拒绝?他根本就没有理由帮乾乾到爹爹面前问这句话!而且就算他们知道了北殿的位置,废太子的幽禁之处岂能没有朝廷亲自派遣的重兵把守,就算他爹是鄂州的最高官,他一个还未出世的刺史少爷并没有资格去“拜见”废太子吧。
偷溜进去,被抓住了也是要杀头的吧?
可笑的是,不想后果,不想难度,当小孩平静艳美的笑着说出这句请求的瞬间,他满脑子里晃荡的居然是同一个念头:“那你还会回来吗?如果我们一起找到了你的父王,你还会跟我一起回家吗?”
只要一想到自己悉心呵护了三年的小孩要离开这里,或许不会再回来,心里就像被堵的慌。真不甘心,小孩为什么要是皇家的孩子,他为什么就不能什么都不是,只是他温家的幼子,也只是他温子慕独一无二的弟弟!
乾乾在想什么他不知道,他发现乾乾越来越漂亮了,抿着薄唇一语不发的瞬间,那迷人的丹凤眼光彩夺目,精致绝美的脸颊如花似玉,可是他不知道这样惊艳的小孩高傲的仰着下颚到底在想些什么?
“慕慕。”小孩没有正面回答他的担心,而是主动上前来拉住他的手,踮起脚尖与他平视,仿佛是魅惑般的微笑说:“我们不是好兄弟吗?当初不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只要我有需要,作为哥哥,你什么都会帮我?”
“乾乾……”
哑口无言。
张开双臂将小孩的身子拥入自己怀中,闭上双眼,鼻翼嗅到的都是小孩身上冷冷清清的清香,这香味就跟小孩的人一样,幽静醉人,清冷神秘。“我可以去试一试,但是答应我,不要强求,好不好?”
小孩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听到怀里一声轻微的冷笑,散落幽静凄凉的夜空。
那一天后,温子慕就开始用心的观察爹爹官场上的一举一动,他偷听到了爹爹与同僚说的很多话,也偷看了爹爹很多的公文密案,于是自然就知道了宫里朝廷发生的那么多事。
宫里的孙皇后上位的这么些年,小太子已经长到了七岁,却在半年前坠落宫里的玉池里折损了身子,如今半年过去身体一天天的差起来,隔三差五的病发晕厥,现在又是一场大病袭来晕倒在太子东宫半个月都没有醒来。宫里的御医们全都素手无策,朝廷上更是波涛汹涌议论纷纷。谁都知道,如今的萧武帝可是子嗣不多的,皇子里除了原来的废太子外就只有孙皇后生的这么个宝贝小儿子。一旦小太子出了些差错,将来萧家的万里江山谁来承袭?
小太子醒不醒得来,萧武帝心急如焚,孙皇后备受煎熬,后宫嫔妃拭目以待,前朝臣子波涛汹涌。而作为已是宫廷败笔的废太子,又未尝不是利弊参半忐忑不安?废太子如此,废皇孙就更不必多少了。
爹爹是鄂州的刺史,对幽禁中的废太子是要负绝对责任的,偏偏宫廷之争扑朔迷离,一*不知来处的刺客杀手涌进鄂州,为的是什么想必旁人都是清楚的,所以这阵子爹爹才会这么忙碌。
他不止一次看到爹爹时不时的望着小孩的背影唉声叹气,紧皱的浓眉里有着化不开的无奈和忧愁。他不是不懂这是为什么,任重而道远,爹爹肩上背负了多大的压力,稍有差错便会万劫不复。
看在眼里,原本想要替小孩问出口的话就怎么也不忍心再说出来。
所以小孩便生气了,到现在已经半个多月都没有理他,又好像回到了当初刚来温府时的样子,白天呆在千寻楼,不准任何人接近,再不跟他上学,跟他玩闹,跟他练武,晚上也是一个人睡在小楼里。
小孩已经长大到不需要蜡烛也能不怕黑,他已经不需要每天晚上偷偷溜进他的房间,傲娇的爬进他的被窝里,皱着细眉哼哼唧唧警告他不准再对府里的小丫鬟笑!
半个多月,他们没有再见一面。
“子慕,你让爹爹怎么说你才好?”温正道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最近密室书房里经常有东西翻动的迹象,他还以为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自己的爱子。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些事,那就听爹爹的话,对外谁也别说,对小皇孙更是不能说!北殿,宫廷,太子,皇孙,跟我们家都没有关系知道吗?”
“可是爹爹,乾乾他……”
“他叫汪乾生,是你娘亲娘家的小外甥,是你的亲表弟!”表情严肃,温正道厉言告诫儿子:“听清楚了爹爹的话吗?以后不要再提起北殿和皇孙太子,这不是咱们温家可以随意提起的事!”
温子慕愣愣的望着措辞严厉的父亲,蓦然想起多年前娘亲曾告诉自己的话,小孩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孩,他是温府里一个很特殊的客人。心里一抽,酸酸的不安,俊逸的脸庞上满是落寞。
“子慕。”汪夫人不忍儿子难过,走过来慈爱的说:“咱们家只是个普通的官宦人家,当初你爹爹把乾乾接到府上来住也只是可怜他孤苦无依,娘亲知道你一直把乾乾当自己的亲弟弟在疼爱,可是有些事咱们家是无能为力碰触不起的。废太子的话里乾乾早就不在人世了,这样对乾乾不是更好吗?何必要多生是非?”
温子慕理解娘亲的话,是啊,他们家怎么能招惹皇家的风云变故?如今乾乾在世人的思想里就只是一个已经夭折的“死人”,让他以汪乾生的身份活着,的确才是他最安全最平静的生活。可是乾乾自己,不会甘心的吧?
那个从六岁就知道学文学武,争强好胜的小孩。
温子慕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娘亲说的是,孩儿知道了。”
温正道在旁边摇头一叹:“或许,当初我就不该把小皇孙接回来……”
温子慕闻之一惊,冲口而出:“爹爹,不准你再把乾乾送走!”爹爹语气里的烦恼和担忧太重了,他无法不去害怕不安。
“你这孩子……”温正道与汪夫人对视一眼,无奈的双双叹气。“去上学吧,爹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对了,听你娘亲说多日不见乾乾和你在一起,怎么,你们吵架了?”
汪夫人也在一旁笑着打趣儿子说:“难得你们之间感情这么好,居然也能好多天也不想见哦。”
温子慕立刻又殃乐了,垂头丧气的红着脸哼唧:“没……没有,我们没有吵架啊。爹娘,我先去书院了,让老先生等久了不太好。”哪里是吵架,明明就是小孩傲娇的冷暴力!
羞赧之下,少年转身便往外跑。
温正道连忙在身后追声叮嘱:“爹爹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可得记住了!”
温子慕头也不回:“知道!”
他当然不会跟任何人说这些隐秘的事,可至于会不会跟小孩说,一路快速跑到千寻楼前面的温子慕扑哧扑哧的喘着粗气,他想还是不说比较好吧。就像娘亲说的,就让小孩当他们家的小外甥岂不是更好?
少年心怀美好的想法微笑着走进小楼,轻轻来到二楼小孩住的房间,推开房门进去时哪里看到半个人的影子,只见紫檀木的书桌上毅然放着一张白纸,眉清目秀的楷字优美漂亮——
“我已在去北殿的路上,三溪桥下见!”这是小孩的字迹,这些年来由他一手教导。
少年猛的捏紧手上透着墨香的宣纸,心里急剧的不安起来,心跳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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