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子承父业,可是康老爷子直到死,是饿死,也没有说出自己藏有一笔遗产。
他对三个不孝子太失望了,在我看来,就算是“纸马引魂”成功,恐怕康老爷子也不会告诉藏钱地,毕竟康老爷子是被活生生饿死的,死后还被老鼠啃了半边脸,没做恶鬼回来害人就不错了。
不多时,师父回来,进屋,很嫌弃看着这三兄弟。
奇怪的是,听完康成栋的话后,师父居然应允了,而且今晚就出发,康家三兄弟离去前,师父又说道,“今天下午,你们康家所有亲人都要去拜祭,至于怎么拜,找金半仙,他会安排好的,到点了,我自会带东西过去。”
“余师傅,多谢多谢!”哥仨喜上眉梢,脸上乐开了花。
等人离去,我一脸不解道,“师父,这种时候,你怎么还帮这三个不孝子?”
师父解释道,“康老爷子毕竟过世了,他留下的东西,如果不能处理好,以后可能会再造恶虐,而且我不答应的话,这哥仨会一直不死心,每天都过来吵闹,我不想这种人进寿衣铺。”
我好奇问道,“纸马引魂,真的能行吗?”
师父卖关子道,“今晚你就知道了!现在,赶紧去扎一头高头大马。”
我道,“他们哥仨,为什么不去找镇子西边那位瞎婆婆呢?”
瞎婆婆家我小时候去过,那次是害了一种红眼病,瞎婆婆给我吹好的,但这婆婆长的吓人,眼窝子里面全是眼白,我从小就特怕。
瞎婆婆算是一个米婆,与我们扎纸匠一行一样,是赚死人钱的,同属捞阴门。
师父道,“瞎婆婆年纪大了,身子骨不比从前,听说年尾时受了风寒,身体每况愈下,现在更似卧病不起。”
师父吩咐的吩咐中,我开始扎纸马,与一般的纸马不同,这头的高度长度都不一样,出殡的纸马,腿不能往回弯曲,言喻是马腿弯,人回头。
现在做的,确是一匹高大威猛的弯腿马,而且还糊上了很豪华的“锁脚马镫”,使得到时它驼人跑快一些,等我做完,师父一句画好了两张符,不是黄纸符,而是出殡撒丧的白色纸钱,上边的字是古代的繁体,看也读不懂。
一左一右,贴在马的屁股上。
我和师父过去时,太阳还没下山,天际边很红很红了,霞光照在康老爷子的坟上,落日最红的时候,也是即将沉没的时候,人似乎也是一样。
说实话,康老爷子的死,对我触动很大。
一切早已封土立碑,等康家女人哭完骂完,哭泪被人搀走后,冷凄凄的坟茔地里只剩下了我们师徒,与康家三兄弟。
金半仙也早走得无影无踪。
做不同的事,走不同的路,事关阴冥,确实是最好不要相遇。
康老大斜睃着康老三,黑脸训斥道:“滚回家去,这儿没你啥事。”“你别老训我。我瞧个热闹还不行吗?”康老三嘟嘟囔囔后退几步,伸长了脖子瞅。
康老三这个混混,这世上最怕的人,就是他大哥了,而且是从小就留下不可磨灭阴影,年幼时,有一次小孩子打闹,康老大拿着菜刀,残忍的将康老三头颅一圈圈剥皮,幸亏父母发现得早,康老三捡回了一条命,从那以后,康老三在他大哥面前,每次都形如一只没毛的萎公鸡。
身体高瘦的康老二拧身扛来那只放在远处的纸扎白马,稳稳当当戳在了康寿田的新坟前:“康老二,烧。”师父开口道,康老二看起来也怕了,哆哆嗦嗦掏出火机,点燃了纸马,晚风吹来,火焰翻卷舞动,模样像极了烈马奋蹄,腾空踢踏,但那毕竟是用白纸、竹竿扎制的,眨眼间便烧落了架。
“这就完了?我父亲呢?也没回来啊。”康家三兄弟仓皇四顾,话音未落,就见那行将熄灭的纸马余烬又“呼”的腾起,幻化成一匹通体雪白、昂首嘶鸣的高头大马,而那脚踏马镫,骑于其背上骨瘦如柴的老人,活脱脱就是康寿田老爷子!
天,纸马果真能引魂!
原本我以为,师父还要做什么大法事呢?没想到,坟前烧纸马就完事了!
惊恐之中,康老大颤声道:“老父亲,你把钱藏、藏哪儿了?我为了给您办白事,欠了一屁股债呢。”
康寿田老人坐在马上,扫了一眼,“三个不孝逆子,还不跪下?”
本来还照亮大地的落日,突然沉默了。
天一下就昏暗下来。
新坟这里,无端起风,让人感觉刺骨的冷风,一切的根源,就是马背上的康寿田。
“扑腾!”
三兄弟直接跪倒在地,大力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念念有词,都是希望老父亲原谅自己的罪。
诶……康寿田老人到底是心软,叹了一口气,道,“成栋,你走近点,我告诉你我把钱藏哪儿了。”
这话,大腹便便的康老三也听到了,战战兢兢往前跪挪了半步:“父亲,关于那笔钱的地点,你也得告诉我,要不是我发现你留下的那张纸条,然后四处打听,为这事四处奔波,你今晚哪能回来?”
师父一听,暗叫糟糕,慌忙去拽康老三:“你回来!”
康老大怒道,“老三,识相点滚回去,你个败家仔,你扪心自问,这些年赌输了多少钱,我的养鸡场都被你输钱输垮了,你还想要钱?”
康老三反驳道,“大哥,你这么说,想明着独吞财产吗?”
康老大道,“是又怎样?父亲留下的钱,你一分都别想得到!”
康老三脸上肉一横,咻地站起身,踢起一阵泥尘,眼睛都发红了,揣着双拳,杀气腾腾道,“老东西,你要是把遗产全部给他,日后,我一定掘你的坟。”
大逆不道的话。
看着康老三,我有一种错觉,似乎人比鬼还要可怕?
“孽障!”康寿田几次试图跳下马,却不知哪儿出了岔,没落地儿,最终只得弯腰垂手,恶狠狠扼住康老三的脖颈,痛下杀招。
看着马背上,老父亲康寿田那副凶神恶煞状,而且伴随着刺骨的阴潮,康家三兄弟登时骇得胆战心惊,毛骨悚然。
危急关头,师父突然跳起,抄起根哭丧棒照着马屁股狠狠抽了下去:“畜生,还磨蹭什么?走!”
重打之下,但见那白马发一声嘶鸣,得得得,驮着康寿田狂奔而去,顷刻消散无形。
“纸马引魂,只此一次!”
“走!”
师父拉起我就离开了,昏暗中,身后康寿田的坟前,传来咒骂、动手的声音,离远了一些,我问道,“师父,康老爷子留下的那笔钱,不是从此无人能见到了?”
师父说道,“三兄弟皆心术不正,有了那笔钱,可能会惹出人命,所以我才用丧魂棒,及时打走了白马,剩下的一切,让他们自己去争,自己去挖地三尺找吧!”
做人做到这份上,不得不说,康家的门风很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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