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
高俅艰难的吞咽着口水,他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人生的悬崖边上。
原因嘛?
主要是他面前的那个长相依稀能看到年轻时候英俊脸庞的中年老男人,用深情款款的语气对他开口:“进贤,我知道你离不开我!”
“元章,你会不会搞错了?”
“不会的,我相信那种感觉,他来了!”米芾认真的眼神和苏轼有的一比。不同于苏轼的头铁,米芾性格更胆小些。认错贼快,还懂得抱大腿,按理说他的成就不应该是如今这副惨样子,可谁让他和苏轼一样,认不清形势,总是站错阵营呢?
被米芾盯上的这一刻,高俅内心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彻底击垮。
高俅想跳起来,将腰间的长刀拔出来,一刀砍死这货。
他虽然长相普通,还有个酒糟鼻,年纪也不小了,可还没有成婚,他寻找灵魂伴侣的对象绝对不会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老男人。这不是坏他名声,让他在将门婚介圈里被屏蔽吗?
真要是这样下去,他高俅如何获得一门好姻缘?
难道最后不得已,去求郝随帮忙?
可谁愿意找媳妇求个宦官帮忙,这要是传出去,他高俅在开封府的蹴鞠界,哦不对,是将门之中,岂不是要变成笑柄?
高俅想到后果如此严重,果断拒绝道:“元章,我不需要你。不对,是我对你没感觉,也不对……”
高俅都快疯了,他发现在米芾懵懂的眼神下,他快连话都不会说了。
米芾臊眉耷眼地哀求道:“进贤,我要是有办法,也不会让你为难。可这不是没办法了吗?人杰让我随军,可你看我现在……”
说话间撩起袍子诉苦道:“你瞅瞅,为了赶上行军速度,我大腿根都磨破了,刚刚结痂。要是这时候随军,只能是成累赘。”
这不是大腿根磨破的问题,而是米芾有点担心,小伤会变成小命不保,这可如何是好?
这大好的人生,他还没有享受够呢,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高俅这才松了一口气,虽说一个大男人给他看大腿根有点辣眼睛,可好在误会解除了,米芾只不过是很不靠谱的展示了他的创伤。可是为了米芾,去向李逵要人,万一李逵对米芾别有用意呢?岂不是自己打破了李逵的部署?
也怪不得高俅担心。
米芾把李逵当成大腿,难道李逵就不是高俅的大腿了吗?
跟着李逵,惊险的战斗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峡谷阻击战,金明寨野战,都是惊险到了心提到嗓子眼的战斗。可最后还是有惊无险,高俅虽说为此受过伤,可是他从一个小小的指挥,在短短两三年之间,成为大宋最精锐的飞廉军主帅。
简直是躺着,就赢得了人生。
高俅有什么?
要身份没身份,要背景没背景。没有李逵的提携,他可能连皇帝跟前踢球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高俅也不敢把话说满,沉吟道:“元章,你也别担心。跟着大军行动,也不是没有好处,只要打下了涿州,这破天的功劳,足够让你做知州了。”
米芾动动嘴皮子,心说:“命要是不在了,要功劳干什么?”
这方面,米芾想地很透彻。
只要命在,比什么都重要。
再说了,要是其他的事搀和就搀和,可是打仗,他除了去添乱,还能做什么?
能够看穿自己的实力,米芾其实也不缺乏智慧。可惜高俅有点闪烁其词的不愿意帮忙,米芾琢磨了一阵,随即想到了一个可能。顿时蛊惑道:“进贤,只要你帮了我这次,我必有厚报。”
高俅波然不惊,心说:“你有什么厚报?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不成?”尤其是米芾不靠谱的性格,和苏轼极为想象,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成为至交。
米芾察言观色后,认为高俅小看了他的能力。他虽然给高俅谋官辅佐不成,但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当即拍着胸口表示:“进贤,只要你帮了我。我给你介绍一门婚事。”
高俅之前还淡然的表情顿时不淡定了,凑近后,瞪着眼珠子道:“当真?”
“这还能有假?”
高俅随即想到了米芾的风评,太散漫了,万一随便给他找门亲事,岂不是让他丢脸?高俅不是没机会说上媳妇,而是高俅因为出身的问题,没有机会搭上老将门第,只要和老将门第的大家族联姻,他才真正算是越过了阶层的门槛。
高俅提要求道:“可不能随便?”
米芾仿佛受了屈辱似的,夸张地指着房梁道:“进贤,你去问问我老米家,往来都是什么身份的门庭?咱祖上可是跟着太祖他老人家打天下的功臣之后,真要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我能介绍给你?”
高俅闻听,顿时眉开眼笑道:“成,我就帮你一次。”
高俅和李逵沟通的结果很容易,李逵也不想带着米芾。只是这位老熟人不太给面子,让他有点下不来台。既然高俅开口了,还用终身大事说事,李逵顺着高俅的意思就答应了下来。可问题是如何安排米芾高俅也犯难。
他接下来很可能要去守关,平型岭的地势非常重要,可以说是辽国进入河东路的门户。
一旦平型岭失手,等于说是整个河东路的东大门被打开了。
带着米芾去守关隘,恐怕真不合适。
而让米芾留在后方瞎跑,也不现实。想来想去,高俅只能求李逵给米芾个事情做,别让这位闲着。李逵想了想,摸着下巴道:“这里距离五台很近吧?”
“代州本就在五台境内,说什么近不近,这里就是五台。”
“既然如此,让他去文殊院。”
“文殊院?让米元章出家当和尚,他肯定不会答应。”
“让他去抄写佛经,就说是给大军祈福。”
“这能成吗?”
“你去问问他不就行了吗?”
高俅带着狐疑,找来了米芾,告诉他,李逵让他去文殊院抄佛经,算是为大军祈福。没想到此举正挠到了米芾的痒痒处,写字抄经书他拿手啊!当即满口答应下来。
且不说米芾高高兴兴的在两个士卒的保护下上了五台山,米赟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老头差点被气死。老米家,就没出过这等不要脸的人。
而打发了米芾之后,北线行营召开了战前最为重要的一次会议。
米赟不是主将,加上他新来乍到,根本就没有资格指手画脚。只是听着李逵对战局的分析。宁化军州的防区。说来说去,不外乎北边和东边。尤其是以东边的涿州方向最为总要。
米赟是后来者,他自然接过了北线防御的重任。
主要负责雁门附近的防御。
可是米赟听了一阵之后,开始担忧起来,两道白眉挤在一起,他身后的部将刘法更是面色凝重,气氛一度非常压抑。
李逵看了一眼高俅,问:“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高俅从军时间也不短了,自然能够分辨出如今的状况必须是要宋军做出反应。而唯一一支能够给予辽军忌惮的军队,只能是飞廉军、禁卫军和宁化军组成的西线防线。他想了想,还是试着问:“我们不能从雁门出,威胁辽国的朔州吗?”
“能,但是效果不大。”
李逵指着舆图道:“朔州,乃我华夏朔方,虽自古是我华夏之地,如今却被辽国占领了一百多年。属于有幽云十六州故地。但朔方毕竟突出于外,往北和往东都是草原。我军进入草原的危险太大,几乎有全军覆灭的危险。如此一来,东进成了我们唯一的选择。”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刘法刚开口,却被米赟扭头训斥道:“大人说话,哪里有开口的道理,退下去。”
李逵摆手道:“刘法也算是熟人,让他坐下说话吧!”
“谢督帅!卑职不敢。”李逵让他坐下,他可不敢。刘法虽说性格比较直,容易得罪人,他至少能听出什么是客气话。
李逵接着道:“兵进涿州的理由。就像是北方的朔州,即便打下来了,对于辽国来说也不过是疥癣之疾,因为打下了朔州,没有五万骑兵,我们还是没有进入草原的实力。所以,辽国完全可以不搭理我们,继续在真定府蚕食。”
“而如果我们能够兵进涿州,就不一样了。这等于是将辽国南下的偏师的后路给断了。甚至我们不需要真的打下涿州,而是南下涿州南边的易县,就足以让解了真定府之困。甚至我三路大军一起北上之后,在易水边上和辽军决战。”
“这个……恐怕不太容易啊!”米赟担忧道:“一旦进入了冬季,易水上辽军往来自由,我军大为被动。”
“所以,要快,在辽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将易水打下来。然后派人固守。”
李逵看来一眼周围的将领,缓缓道:“一旦易县被我军拿下,那么南下的真定府的辽军就会立刻退守辽境,对我军形成合围之势。我需要一员猛将,带三千勇士,至少固守易县一个月,不知诸位谁有胆量守城?”
直到此时此刻,李逵才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没错,辽人就是摆明了张开了大网,等待李逵往里跳。这个局面不难看出。但如果李逵带着主力北上涿州并且把涿州打下来呢?
辽国留在东京道的所有物资,都会落入李逵的手里。只要将物资付之一炬,辽军南下的梦将彻底幻灭。
高俅张了张嘴,他心中激荡不已,军中最敬佩那种定海神针一般的人物。横刀立马,宛如豪杰般阻拦外敌,不让其跨过防线一步。但是这样的人虽然风光,但想要做到缺很难。
易县打下来恐怕对李逵来说并不难。
但要守住易县,就不得不要面对将近五万辽军的猛攻。
一个月。
这份煎熬,高俅自认为自己做不到。
高俅觉得军中恐怕只能是他的步军统领鲁达能行。
鲁达刚想要站起来领命,却被李逵一个眼神制止了。他不是没考虑过鲁达,可是鲁达的劣势很明显,鲁达没有守城的经验。同时他也需要鲁达带领步卒攻城。
至于跃跃欲试的花荣,其实心里也没底。
真要是他在军中没有威望,想要独自领兵作战还早了一些。
米赟看看左右,心中哀叹:“看来只有老夫了!”可是当他准备起身领命的时候,刘法却站出来了,他单膝跪在李逵面前,朗声道:“卑职愿为督帅了却后顾之忧,领兵固守易县。”
“你有什么要求?”
其实李逵一直都等着刘法站出来。
他熟悉刘法,这是西军中的一员猛将,作战经验其极丰富。尤其是守城。要知道在绍圣之前,西军大部分的战斗都是守城。西军将领对于守城有着一套独有的办法。刘法既然是其中的佼佼者,必然有其独到的一面。
刘法低头抱拳道:“三千人太少,卑职要五千人。”
“没那么多人给你,只能给你三千。”不是李逵吝啬,而是他麾下的兵力不足,满打满算也就三万多人马。他还要带走将近两万人马,留在代州的人马已经很少了,拨给刘法五千,真的拿不出足够的兵马。
可是刘法却开口道:“卑职不要飞廉军的精锐,给卑职宁化军逃回来的两千人足矣。”
宁化军如今真的是烂在手里的人马,李逵不敢用,高俅也不敢用。
至于米赟,其实也很不放心。这样的一支兵马,给刘法去守易县,就怕刘法到时候闹出乱子。可刘法却固执道:“督帅,有道是知耻而后勇,宁化军这两千人在卑职看来是最好的士卒。他们能回来,必是心系我大宋。如今背负骂名,正是需洗刷身上屈辱之时,打最苦的仗,正是洗刷身上屈辱最好的办法。”
“你决定了?”
李逵听着有道理,不过还是不放心道:“这可是要立军令状的?”
“卑职愿用性命担保,这两千人没问题。但是……”
刘法说到这里,却犹豫起来。
李逵大声呵斥道:“有话快说,被遮遮掩掩。”
刘法这才鼓足勇气道:“督帅,易县要守住应该不难,但是卑职有一个困惑,易县打下来之后,有汉人辽人。辽人好处理,但是汉人怎么办?”
李逵自然明白这里的汉人,并非是中原的汉人。这是辽人统制下的汉人,这些人的身份很敏感。
杀,会失去民心,甚至皇帝也会不高兴。尤其是会成为文官们针对的对象。可要是留着,这些人和辽人没什么两样,心系大宋这等鬼话也不过是骗骗人的而已。
李逵咬牙道:“为防范于未然,本帅允许你将心怀歹意者,先杀后报!”
刘法这才欣喜道:“卑职领命!”
李逵出兵的消息,在两万人马抵达易县外不到百里后,辽国的斥候就已经探听到了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涿州,而涿州将消息上报给正在析津府坐镇的辽国皇帝耶律洪基。
耶律洪基得到消息,顿时对边上地萧常哥笑道:“这李逵不过如此,朕略施小计,他就不得不按照朕的旨意去做。”
萧常哥不为所动,可是心里却在琢磨:“万一李逵看出了辽军的动向,明知道是个圈套还跳进来呢?”
不明真相的被欺骗,自然是对辽国有利。就怕李逵明知道是圈套,还执意往下跳,这说明李逵手上必然有他们不了解的依仗。盲目的乐观应对,这是要出大问题的。可是这些话,萧常哥可不敢说。耶律洪基虽说年纪大了,但是心眼缺一直不大。真要是被臣子怼到脸面尽失,肯定要恼羞成怒的。
与其如此,只能告诫驻守涿州的韩资让,让他警惕李逵。
可耶律洪基却站在一人多高的舆图前,大有指点江山的味道,自嗨不已:“李逵要是打下易县之后固守,我就来个南北夹击,十万人马倾刻云集,他李逵就是插翅也难飞;他要是北上涿州,哈哈哈……这是自寻死路,只要我南下大军堵住他退路,只能被困死在涿州城外。”
萧常哥道:“臣立刻命令韩资让,让他部焚城,退出易县。”
可这话很不合耶律洪基的胃口,他回头瞪眼道:“为何要退出?不能退出,只要李逵一天没攻打下来易县,朕留在真定府的大军就几天就都回来。而李逵要是连个小小的易县都打不下来,根本就不配成为我辽国的心腹大患。”
萧常哥陪着小心问耶律洪基:“陛下,是否要让韩资让增加易县的防御,把兵力增加到五千人马。两千实在太少了。”
“不行,万一李逵真的打不下来呢?岂不是朕的谋划白白浪费了?”
耶律洪基为李逵操碎了心,深怕出的题目太难,困住了李逵。又怕李逵看出了破绽,让他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耶律洪基纠结了好一阵,才揶揄道:“两千人太多了,万一李逵攻城伤亡太大,不去攻打涿州了怎么办?”
他想了想,偷偷对萧常哥道:“留个五百人,将完整的易县留给李逵。”
萧常哥整个人都有点凌乱,陛下,李逵是敌人呐,你还为他着想,这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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