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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西辞依言,把手中浮霄拿到宗弋和江牧面前。
江牧接过,仔细端详剑鞘上的九云刻纹,神情逐渐变得凝重。他又把这柄浮霄呈给宗弋,宗弋亦是目光一颤,随即抽剑出鞘。只见堂上银光一闪,剑气喷薄如豪云冲霄,清脆的金属嘶鸣声直悠悠持续许久才消散不闻。
江牧和宗弋对视一眼,笃定道:“此剑,确是我挽星所铸之浮霄。”
此言一出,堂上皆尽哗然。
虞英仁再绷不住沉默,隐忍道:“浮霄乃云天正一盟主印信之剑,自得此剑老夫从未离身。除了三月前曾由金师弟代我……”
虞英仁话说一半,目光阴沉严厉的落在了金英芝身上。
金英芝现在的脸色已是一阵青红一阵皂白,比收到银冷飞白时还要难看。他俨然是因为心虚愧疚而无法辩驳,只能哑口无言任凭豆大汗珠从额头沿着鬓角滑落下来。江湖人只道金英芝素来君子如竹正气凛然,却不知他竟会现出这般狼狈模样。
众人见金英芝反应,便知两剑真假已初揭晓。有人隐约露出不满神色,有人则肃穆以待不愿轻信。其中以旌远镖局秋万里的意愿最为强烈。
秋万里道:“挽星两位剑尊只验了狄阁主带来的浮霄,却未曾鉴过虞盟主的浮霄。倘若狄阁主带来的浮霄精工细仿难辨真假,岂不冤枉了虞盟主和正剑尊,更儿戏了整个云天正一!老夫提议,既要验剑便需一验到底。还请宗掌门和江堂主把虞盟主腰间那把浮霄也验上一验。”
秋万里坚信虞英仁和正青门十分看重浮霄,断然不会轻易有失。此言本为虞英仁和正青门正名,同时也想挫挫狄雪倾不知天高地厚的锐气。怎料狄雪倾并不在意,甚至微笑着望向虞英,似乎在说她既然敢挑起事端,自然不惧同验两剑。
虞英仁则紧握浮霄,作势要解下剑来,结果沉默半晌都不见他有下一步动作。秋万里一句话把虞英仁逼进了修罗场。挽星剑派已先认狄雪倾的浮霄为真,而他二师弟金英芝的状态又着实反常,虞英仁敏感察觉此事必有蹊跷。
不过虞英仁之所以不愿立刻验剑,不是因为他笃信自己佩戴的浮霄剑为真。而是正云台上六派面前,他必须考虑如何为正青门保全颜面。倘若挽星不验他的浮霄,两剑孰真孰假就不能定论。倘若验了,一旦结果对正青门不利,就再没有回转的余地。如此,众人越是瞩目在意,狄雪倾越是步步紧逼。秋万里越是急于求证,虞英仁便越是不敢贸然犯险。
“不过!”秋万里虽为一介武人,毕竟还是在江湖中从年少趟到年老的行镖人。他很快就察觉到虞英仁的难言之隐,话锋猛然一转道:“既然狄阁主坚称自己带来的浮霄剑是真,那在验证虞盟主的浮霄剑之前,还请狄阁主给大家释释疑,详详细细的解释一下这把浮霄到底是怎么进的霁月阁旧库!”
众人听出秋万里言中之意。狄雪倾之所以能携浮霄真剑来刁难虞英仁,必是用了什么手段夺取浮霄在前。也就是说,无论稍后验出虞英仁的浮霄是真是假,都说明是霁月阁盗剑在先羞辱在后,任狄雪倾怎样辩白亦难辞其咎。狄雪倾这次的发难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不必……”金英芝面如蜡纸,抗拒之音细如蚊蝇。
“没错,你必须解释清楚!倘若说不明白,我金泽九可不管你是不是一派之主,定叫你给我虞师伯磕头认错!”金泽九为护父亲尊严和正青门面附声高叫,把金英芝刚说出口的话给盖了下去。
“好啊。”狄雪倾不愠不怒,向堂上众人娓娓言道:“既然诸位都好奇这把浮霄的来头,狄某便不收银两,免费向诸位透露一条霁月阁探得的消息。”
说着,狄雪倾站起身,从江牧手中索回浮霄剑,莲步轻移道:“三月前,晋州采薇楼一位名唤柳依依的姑娘曾和一位江湖人物一夜温存共度良宵。那英雄年知天命,一树梨花却还老当益壮,当真把依依姑娘那朵娇嫩海棠欺负得好生辛苦……”
众人闻言,面露尴尬之色。本以为事关云天正一盟主之剑,狄雪倾会说些离奇曲折的江湖秘事,不料她竟毫无羞色当众讲起那香艳俗鄙之事。
“狄阁主!”虞英仁不得不厉声喝住狄雪倾,怒道:“正云台上怎可出此污言秽语。”
狄雪倾故作委屈道:“雪倾也觉此言不妥,但方才是秋镖主让我把一切详详细细解释清楚。正青门金少侠也……”
秋万里被狄雪倾倒打一耙,面红耳赤道:“老夫是让你解释浮霄剑,没让你说那些腌臜事!”
“腌臜事……?”狄雪倾意味深长的看了金英芝一眼。
金英芝目光低垂没甚反应,已是双目失焦一幅面如死灰的模样。
“好,我不提采薇楼那段逸闻就是。”狄雪倾勾唇浅笑,继续言道:“待到第二日天明老英雄从沉睡中醒来,不仅依依姑娘未留半点蛛丝马迹凭空消失,就连他随身携带的宝剑也一块跟着没了踪影。老英雄还以为自己误入黑店遭了暗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采薇楼要人。怎料采薇楼只说他们楼中可没有什么依依姑娘,反倒向老英雄追讨房中原本的主人霏霏姑娘。老英雄这才发现自己中的原来是美人计呢。”
分明仍是在讲灯红酒绿的事,但正云台上的各派听众还是被狄雪倾吊足了胃口。白上青已经换做手拄桌子托着下巴的坐姿,仿佛在坊间茶馆里听书取乐。迟愿则眉头微蹙,用杯盖撇挡青翠叶片呷了口香茶,视线在狄雪倾虞英仁和金英芝之间来回游移。
她倒不觉狄雪倾尚为闺中女子又乃一派之主,却当众来说此风花雪月是因为性格乖张无有廉耻。殊不知狄雪倾仅凭这一段捕风捉影的艳俗故事,就已悄然把当今武林的第一侠剑世家推到了身败名裂的深渊边缘。
果然,狄雪倾不紧不慢言道:“倘若此剑只是寻常兵刃便罢,可那柄宝剑偏偏对老英雄的出身门派来说至关重要。老英雄遗失此剑不但无法向他的门主师兄复命,更无法向以此剑唯马首是瞻的天下豪杰交代。所以老英雄虽无可奈何却也当机立断,从晋州转道角州,委托一家黑铁铸坊连日铸了把篆刻着九朵云纹的长剑。”
“九云浮霄……”三不观六道真人叹了口气,深深摇头。
狄雪倾向六道真人点头微笑,随即目光骤然一敛,冷声无情道:“浮霄伪剑铸成,黑铁铸坊当夜即遭灭门。一家七口,无一生还。”
此言一出,堂上众人顿时惊愕瞠目。如果方才狄雪倾讲的故事还只是对金英芝含沙射影,说他与烟花女子纵情声色品德失格。那此刻便已是锋芒毕露,直指金英芝有杀人灭口之嫌了。
金英芝号为正剑尊,素来品格端正行事不阿。如果他真的遗失浮霄剑却瞒而不报,又为逃脱罪责残杀无辜,而虞英仁身佩伪剑三月却对此毫无察觉,那正青门想平息今日的浮霄风波,就非让贤盟主之位且公审金英芝定罪而不可服众了。
“你放屁!竟敢用下三滥的风言风语对家父出言不逊!”金泽九只觉堂上众人批判正青门的目光极致严厉,刺得他脸上阵阵火辣的疼。他决不允许狄雪倾再多说一句鬼话来诋毁金英芝和正青门,头脑一热拔剑便直刺向狄雪倾。
未及狄雪倾反应,顾西辞竹青色身影闪过,以两指运劲儿戳中金泽九手腕脉搏,金泽九手中利剑即刻当啷一声掉落在地。身为剑门弟子,一招未出就被当众卸下武器,金泽九不禁羞愤难当,操起拳头就向顾西辞挥去。然而顾西辞又是轻晃避开,回身一脚踹在金泽九膝窝,直接把金泽九牢牢按跪在地上。
只露这两招身手,顾西辞就引得众人不住侧目。眼看这女子身手干脆利落,虽是年纪轻轻,武功境界却明显高于金泽九许多。再想起狄雪倾对她的称呼,众人终于把这位“西辞”姑娘和天箓太武榜上排名十六的落月晓星顾西辞联系起来。
如此一来,众人不免又对狄雪倾多了一分忌惮。
狄雪倾柔柔俯身,拾起金泽九的佩剑递给顾西辞,轻描淡写道:“说起来,虞盟主不知此事也有霁月阁的不是。门下掌库使金佛爷只知贪钱放贷,竟连盟主之剑也不识得,还当它只是寻常宝剑。有人来当也不加以细问就稀里糊涂的收押进来,无端让浮霄在旧库之中蒙尘许久。雪倾赴清州前已在阁中对金佛爷施以家法,并在此郑重向盟主谢罪,还望盟主见谅。”
秋万里白眼瞪过狄雪倾,兀自哼道:“连你一个黄毛丫头都知道这是浮霄剑,金佛爷那只识铜臭的贪财鬼怎会不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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