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闺秀》第十章 落水1

  一行人撑起青绸油伞,顶着一天雪絮,伴了流熏一路匆匆前行。
  积雪松软,绣鞋踏上软如棉絮一般,步伐极轻却惊飞枝头雀儿,抖索了枝头坠雪直灌脖颈。
  空气清寒,凉润肺腑。
  流熏忽然记起前世里,也是大雪飘飞的日子,哥哥一场劫难大病后就变得疯疯傻傻,她就是如此的哭着念着,却永远不能唤回昔日那俊秀清朗才华横溢的哥哥。
  游廊曲折,绕过影壁,葫芦洞门前横斜着几树白梅,花瓣莹透,被积雪压弯枝条,分不清是梅花还是白雪,只有淡淡幽香扑鼻。曲径通幽,凉意里透出几分兴奋。
  前面洞门处早有丹姝探出头来,一笑。
  流熏停了步,忍了泪回身打发丫鬟们说“你们候在这里。”
  丹姝清咳一声,两名黑衣汉子押来两名战兢兢的婆子,径直推到半山书馆里端坐的流熏面前。
  两名婆子吓得惊慌失措,噗通跪地叩头说“大小姐,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哦那就说说你们知道什么”流熏紧拥了银鼠皮披风,把玩一枝梅花兀自在鼻间悠然嗅着,一双眼上下扫过战战兢兢的二人,“如果我记得没错,你们二人本是后厨里的厨娘和马厩冯四家的媳妇。怎么,不用当差,藏去梅园湖边假山下鬼鬼祟祟的,非偷即盗”
  两名婆子互视一眼,机警的搪塞“是厨里的一对儿留给四奶奶下蛋吃的鹌鹑钻开笼子跑了,奴婢们寻了那雪地上的爪印一路寻来在找呢。如今正月里,这鹌鹑价贵,二两银子一只了。奴婢们当掉裤子也赔不起呀,这才钻山洞的来寻。”
  这两个婆子倒也狡猾,眸光溜溜的偷窥流熏一眼,又慌忙避开。
  流熏长叹一声道“那便不巧了,可巧我放在半壁亭的一只金镯子不见了,正在捉贼呢。小姑太太发话,若是擒到了,也不必惊扰老太太和她,送去衙门里一顿贼刑不怕不招的。”
  流熏忽然杏眼一睁,柳眉倒立,手中梅枝儿一丢吩咐丹姝“押下去”
  两名婆子一见大小姐发怒,立时慌了手脚,连连叩头“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奴婢们不是入园来偷窃的,是是”
  两名婆子眸光乱转,又慌张的垂下头去。
  听罢婆子的招供,流熏淡然一笑。
  “带她下去”流熏打发丹姝押婆子退下,又附耳叮嘱几句。
  众人倏然散去,雪地小园只剩流熏一人,心里反有了些关老爷单刀赴会的勇气和快意,她倒要看看晚晴还耍什么花招。
  昨夜一场北风紧,悠悠地刮了满地落英,散在雪地,好不清凉。
  行了几步上前,忽听耳后“啪”的一声树枝折断的声响,有人
  流熏一惊猛然回头,冷不防眼前一黑,一双大手倏然从身后伸来紧紧蒙住她的双眼惊喜的嚷“抓到了哈哈,看你还往哪里躲”流熏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头脑一空。听声音又柔又嫩,又是个陌生男子,哪里来的泼皮无赖一个含糊的念头在脑海里一掠,莫不是晚晴约她来此,就是为了再出诡计坏她清白
  她拼命挣扎几下,但毕竟缚住她的是男子,有些力道。她想,若是晚晴埋伏此人在此坏她名节,再寻人捉奸抓个正着也不必有什么奸、情,单单她被陌生男子搂抱,怕今世的姻缘就毁了她更不能大喊救命引来家丁,令此恶名坐实
  眼下寡不敌众,她不敢轻动挣扎。
  正在焦急无助的挣扎间,忽然身后的头攀去她颈间,如小狗一般深深嗅了两口畅意的叹着,“好香,好香,珍珠姐姐今儿是抹的什么香屑子,分瑞儿一包可好”一股甜腻腻的酒香扑鼻,冷冷清冽,那是岭南名酿“梅蕊寒”,更有陌生男子温热的鼻息扑在面颊,狎昵着凑在她肩头。清亮的声音似是个少年,更能闻到他潮热的鼻息匀促在冰寒的空气里。借着手指的缝隙,她依约看清淡粉色绣金流云纹袍袖,衣着华贵该是个有身份的富家子弟,依着沈孤桐此刻的势力,怕是除去凭了一己魅力去哄了谢晚晴之流为他效力,还难买动如此的帮凶。
  不过灵机一动,她作出几分闲然的姿态不再挣扎,温声说“你弄疼我了”
  “十里八里内的美人香,都逃不过我的鼻子的。”少年又费力的嗅嗅她的颈窝得意地说着,徐徐松开蒙她双眼的手。
  趁其不备,流熏猛然挥手,尖利的指甲狠狠抓去脸庞那无赖的脸,“你不是哥哥你是谁”
  “哎呀”一声惨叫,华服少年措不及防松开她去捂脸。
  流熏双手猛力向后一撞转身,推得那人一个趔趄跌倒去雪地中,她惊喝叫嚷“哥哥,快来,有贼”流熏奔跑着对了假山上喊。
  “别,别叫”雪地中呻、吟的少年惊急跳起身,冲上前擒住她的臂。
  “我,我不是贼,不许叫”少年一听她叫人也慌了神,急得说,“你不是珍珠姐姐呀怪我错人了人你不要叫你抓伤了我,你还叫”
  流熏这才住口扭头,得意仔细打量眼前人,不觉眼前一亮。
  眼前一华服少年脚下踉跄摇摆不定,醉眼迷离,好一张俊美得极致的脸,让人一见便生出几分自来的怜惜。一头乌发倒是有一半披散在肩膀上,另一半扎了发辫却用一串上好的珍珠串起来,险险地坠在头上。左耳塞了一颗碧玉珠子,右脸蹭着一朵女人嘴上的胭脂,一双桃花眼顾盼神飞,微微眯了几分,透出慵懒的神情,一笑时浅浅的两个梨涡,简直羡煞天下女子,姣好的容貌衬着一袭淡粉色锦袍,金线绣蟒,繁华富丽,腰系五色蝴蝶鸾绦,一只洞箫斜在腰际,好个富贵闲人。
  华服少年倒像个顽童,晃晃悠悠地附身弯腰,笑眯眯打量流熏的花容啧啧赞道“果然是个天仙姐姐,比珍珠姐姐更美上十倍”面颊上果然几道深深的血印。
  她心里便有一番打算,好个混帐东西,胆敢来轻薄她,就不要怪她无情手狠
  “公子是错将我认作珍珠姐姐了”流熏认真地问,温声软语。珍珠是父亲书房的大丫鬟,怎么和这浪子纠缠去了一块儿
  “珍珠姐姐带瑞儿来这里折白梅的,一转眼不见了人影,瑞儿也迷了来时的路。”少年深抿薄唇,透出几分委屈无助。
  流熏淡然一笑说“珍珠姐姐在半壁亭那边,你随我来我带你去寻她。”
  少年一听眉开眼笑欢喜地说“太好了,好姐姐快带瑞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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