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今夏》章节_5

  “这才像话,吃什么?”
  “吃什么补什么。”何洛狡黠地笑,“皮冻吧!好多猪皮呢。”
  “那你的手指,岂不是要吃猪蹄?”
  小小的ok绷缠在食指上,血液流过压紧的伤口,突突的,能感知心脏的节拍。何洛的拇指撑着下巴,嘴唇恰好贴在邦迪上。呼吸之间嗅到浅淡的药香,是近在咫尺的呵护。
  一瞬间精神百倍,何洛也撸起袖子,一拍习题册:“敢划破我的手,和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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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样的夏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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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淡淡地想着你 那年夏天 最后的那一天
  你轻轻地唱着歌 未曾感受的温柔 模糊我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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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洛期末考得不错,中上游的数理化成绩加上发挥良好的语文英语,也排进全班前五。何爸难免唠叨一句,如果学文,或许就拔得头筹了。但他还是很开通地免除了所有假期补习。
  悠长的夏天,一群男孩女孩走东家串西家。处在生长期的男生们蝗虫一样,到哪儿都吃人家一锅一锅的饭,过境之后,这户的冰箱也就空了。也常常约在学校打球,然后一起骑车去江边划船。
  班主任林淑珍联系了市郊一处度假村,带着报名的20多个大孩子去远足。
  等火车时,赵承杰目测一下何洛背后的大书包,说:“带着帐篷和睡袋呢?真以为去野营啊!”
  “哈,宝藏啊!”章远不声不响站在她身后,把书包拉开一条缝,居高临下检查着,“乐百氏、虾条、朱古力豆、羊羹、果冻……你洗劫了几家小卖部?”
  “不要乱翻!”何洛跳脚,“这可是我们几个女生的。”
  “你只给她们带,没有我的份么?”章远问。
  “我们各有分工的。”何洛递过一根柠檬味棒棒糖,“给你,免得一会儿口水都滴在我包上。”
  “真小气!”他笑着,把糖叼在嘴里。
  他似乎比去年还要高一些。何洛和三五个女生说笑着,余光瞟到章远背影。他叉腰站在月台边沿,穿行的风吹鼓他敞开的格子衬衫,衣襟翻飞,白tshirt亮得耀眼。因为每天都耗在球场上,章远晒黑很多,看起来更结实健康,逆光时微扬的侧脸是一道漂亮的弧线。路基侧旁的灌木丛是深深浅浅的绿,在风中沙沙响着。
  章远的变声期基本结束,洗去稚气童音的尖锐,干净的音色,醇和入耳。何洛最喜欢听他笑着叫自己的名字。
  何洛,何洛。
  清越的开始,圆润的尾音,那一瞬,感觉阳光洒满全身。
  火车缓缓进站,铁轨无限延伸,临风的少年。像一组mtv中的优美长镜头。
  画中人忽然回过头,含着棒棒糖,清朗的五官揪在一起:“何洛,你给我的糖泡过陈醋啊,酸得牙都倒了。”
  这是一班提供给铁路员工的通勤火车,基本每十分钟就要停一站。
  李云微看着旁边公路上飞驰而过的汽车哀呼:“我们坐的是火车还是牛车?你看,那个拖拉机都不比我们慢多少。”
  “这样挺好啊!”何洛喜滋滋地笑着,“我们来下跳棋吧。”章远就在过道那边的座位,正在和高放比赛转魔方。他低着头,无比专注。
  何洛喜欢他认真的表情。
  她又问自己,章远什么表情是你不喜欢的?答案是空集。
  “不要玩累脑子的东西,放松一下嘛。”田馨趴在茶几上,“起个大早,好困。”
  “啊,我们来算命吧!”李云微亮出扑克牌,诡秘一笑,“测姻缘哦。”
  困的不困的,发呆瞅别人的,立时都两眼发亮,竖起耳朵。
  “综上所述,最爱你的是a,他也最帅,但是你嫁给b,b最有钱。”李云微说,“白莲啊白莲,没想到你也是拜金的女人。”
  “开玩笑,我都不知道bcd是谁。那字母来凑数的。”白莲咯咯地笑。
  “那……最爱你的a是谁?”田馨凑上前呵痒,“哈,是不是我们认识的人。”
  “对啊,是谁?”章远转过身,长腿横在过道。
  “又不是你。”何洛冲他吐舌头,“不要偷听我们女生说话。”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
  “呃……”何洛哼一声,哈一声,一颗心揪起来。
  “你信么?”章远忽然问。
  “什么?”
  “算命啊。”
  “不信,好玩儿呗。”何洛问,“你要不要算?”
  “好啊。”
  “你想四个女生吧。”李云微摊出四个花色。
  “喏,就你们四个好了。”随意一指。
  “喂,说了就不准了。”何洛脸上发热,虽然自己只是四分之一。
  算到学历最高最聪明的是何洛。“这个不准吧!”何洛和章远一起置疑。
  “看最后章远花落谁家。”何洛洗牌。
  “是看我摘到哪朵花儿。”章远纠正。
  每三张翻开一张,看第一个出现的k是什么花色。头两轮都落空。
  “最后一轮了。”何洛手心有些出汗。
  “紧张吗?同桌。”李云微哑着嗓子低声问,“也许一辈子当光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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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样的夏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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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搞笑,章远打光棍,还让不让我们活?”赵承杰也凑过来,“我赌是白莲,刚才算她最有钱吧?德财兼备啊。”
  “你自己猜是谁呢?”田馨问,“别说是我啊,我会跳火车的!”
  “这么开心,这么激动啊!”章远目光扫视一周,嘴角带笑,“谁说是你了?”他停了片刻,说“何洛……”
  啊,他在喊我的名字么?何洛心一颤,险些将满手扑克扔掉。不敢抬头,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你倒是快些算啊!”跟上一句,“观众都等着呢。”粲然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坏。
  果然,最后也没有出现适合的纸牌。
  “唉,天涯何处无芳草,兔子不吃窝边草。”李云微说,“别伤心啊,世界很大,女生很多,又不是只有我们四个。”
  “不会是看破红尘立地成佛了吧?”何洛说。她想,够恶毒,宁愿他出家,也好过最后的选择不是自己。
  “这辈子又不是一副纸牌能决定的。”章远笑着拂乱一桌扑克,“如果我认准的,管它天涯窝边,通通移植到窝里。”
  “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不采白不采。”
  众人笑成一团。
  度假村建在山坳里,翻过一道低矮的山梁,便能看到本市最大的红旗水库。林淑珍再三叮嘱学生们远离水域,恨不得每个人都写下生死状,才放心他们自由活动。
  这一带是张广才岭的余脉,山势平缓,仲夏山花竞放,点缀在起伏的丘陵上。大孩子们童心未泯,在山坡上玩起儿时的丢手帕。
  “真不应该建议输家唱歌。”赵承杰皱眉,“田馨就和学校广播电台似的,一开口就停不下来,还一定要有革命歌曲。谁知道开关在哪儿?赶紧关了。”
  高放也附和,说:“对对,搞不好有些人故意输掉,借机开演唱会。”
  轮到章远拿手帕。何洛拍着巴掌,和大家一起唱“轻轻放在小朋友的后面,不要不要告诉他”。总觉得章远对她笑了一下,警觉地回头,连忙推推身边的李云微,“快,到你了!”
  李云微起身,显然已经追不上。章远迈开长腿,两三步赶到空挡处坐下。他侧身盯着何洛,表情严肃:“丫头,你出卖我。”
  “哪儿有?”
  “狡辩。”他右手撑在柔软的绿草上,指尖几乎出碰到她的。几茎野草折断,清新的气息一缕缕飘上来,弥漫在面前,美好的让人窒息。
  “我没有。”
  “就是你。”
  两个人还在争辩着,只听李云微“哈”一声扑过来,“让你们聊天,抓到了!”手帕正正地躺在章远身后。
  笑闹一天,吃过晚餐后众人叫着推麻将打升级,何洛却没有出现在娱乐厅。
  章远说:“我这个高手还是不上了,否则你们今天谁也别想开和。”他又问李云微,“何洛呢?你们那么多吃的,都带回去多沉?拿下来大家帮忙消灭。”
  “吃的呢,就在这儿。”李云微把书包从牌桌下拽出来,“我们早拿下来了。”
  “噢。”章远欲言又止。
  “还有事么?别耽误我们打牌。”李云微开始码牌。直到章远心神不宁满屋绕了两三圈儿,才勾勾手指,附耳说,“以后轮到咱们值日,你一个人擦黑板。”
  “凭什么?”
  “我总不能随便说何洛去哪儿了。”
  “谁关心她去哪儿啊。”
  “也是,又不关你事。”
  “……”
  章远又走了两圈,踱回来,“成交,擦就擦。”
  何洛冲了凉,很想看看郊外的星空,又不敢一个人走远,便站在远离门灯的灌木丛旁。
  “喂蚊子呢?”章远长手长脚,分花拂叶走过来。
  “我有花露水。”何洛从斜挎的小包中拿出,“六神的。我在看星星。”
  章远上下打量她,“看猩猩?你也没拿镜子啊。”
  何洛白他一眼。
  “你都认识么?”他又问。
  “北斗七星,北极星。”何洛说,“还有猎户座,最好认了。”
  “这里看不清。”章远说,“还是有灯。”
  两个人走出几百米,坐在田埂上。
  “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所以那边是南。”章远指着,“银河南边有天蝎座a,也就是心宿二。”
  “啊,心宿呀。”何洛想起漫画中的金发男子,“你知道二十八星宿的名字么?”
  “只知道几个。”
  “我都知道,南天朱雀有井鬼柳星张翼轸;东面青龙……”何洛得意地一一背出。
  “你不会是熟读《西游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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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样的夏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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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少女漫画啊。《魔幻游戏》,我看完之后,就把二十八星宿的名字都记住了。”何洛抱怨,“我爸还总说漫画无用。”
  “没看过。我最喜欢《城市猎人》,不过女孩子应该比较喜欢《阳光少女》吧。”
  夜色酽酽,青山成了黛色剪影,水渠淙淙轻歌,偶尔有明灭的绿色光点飘过。
  “鬼火呀。”何洛拿着手电,光柱向上打在脸上,“给 ̄ ̄我 ̄ ̄梳 ̄ ̄头 ̄ ̄”
  “看你披头散发,也像个吊死鬼。”章远拿过手电关上,“是萤火虫。”伸手从旁边的灌木上拢住一只,摊开来,小小的虫尾部一亮一亮,“它翅膀沾上手心的汗了,飞不走,仔细看看吧。”
  “这么凉快,你手心还出汗。”何洛凑过来。她头发湿淋淋的,月色流光在青丝间倾泻,素净的脸庞通透润泽。
  “何洛。”章远忍不住喊她的名字,“其实……”
  “嗯?”她抬头,对上一双晶亮的眸子,深邃地像夜空的星。啊,这是章远呢,刚刚说到何洛喜欢的话题,她兴致高昂,一点也不拘束,还拿出一包甘草杏,两人边吃边聊。
  而现在,世界在一瞬间归于宁静。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她又手足无措起来。
  “和你在一起……”章远将目光移向起伏的水稻田,悠然说,“我就会很开心。”
  何洛一颗心险些从嗓子眼跳出来。她咬着嘴唇,低头,胸膛中空空的,失重的感觉,好像漂浮在幽蓝深邃的夜空中。如水的夏夜里,河汉皎皎,蛙叫虫鸣,树影婆娑。而何洛满心只有一个人的身影,他的话反反复复在耳边响着。
  不是幻听吧。何洛揪着身边野蕨菜和三叶草的叶子,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你总会带各种好吃的!”章远清朗地笑。
  原来这样啊,何洛从半空重重跌下,不过还好,心脏总算也回到原位。只是血液仍然涌上面颊,有夜风也吹不散的热度。
  “我们回去吧。”她有些失望,起身沿着来路走去,踩碎一地月光。
  章远把萤火虫放在草茎上,大步追上何洛。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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