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简单。可是我的自由,与你的自由不一样。而我想得到的,也比你想要的,复杂得多。”裴若尘讳莫如深地回答道:“伊人,我喜欢你的简单无求,可是,这种喜欢,远远不够。”
说完,裴若尘伸出手来,牵起伊人,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握着她苍白的小手指,擦净她方才画圈圈时沾的泥土,再闲闲地松开,不沾尘埃。
“画好后,派人送到我府上就可以了。不日将有大雪,天冷了。照顾自己。”裴若尘说完,然后优雅转身,如一个普通的造访者一样。
被留在身后的伊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又想蹲下来画圈圈。
(四十六)孩子气
伊人当然没有真的画圈圈:一直躲在屏风后的十一走了出来,紧接着,便是贺兰雪的嘲笑声。
“这么急着见你的小情人啊。”贺兰雪大步跨入,从十一手中提起那双水红色的绣花鞋,睥睨着伊人冻得发红的赤脚,讥嘲道:“倒履相迎,不过自取其辱吧。”
伊人看了看他,然后一语不发地转身回走。
很冷了,她还是钻进被窝里实在。
“喂,不好意思了?”贺兰雪却从后面紧走两步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伊人的手,也不管痛得伊人呲牙咧嘴,郁闷地问:“相公跟你说话呢,琴棋书画,女红绣花,你一样不会,难道三从四德也不知道了?”
伊人转过好奇地看着贺兰雪,不明白他压抑的怒火从何而来。
“你是我的妻子,竟然对其它男子……”
“那你呢?”伊人眨眨眼,挺无辜地发问道:“你三从四德了吗?”
“厄……”贺兰雪哑了哑,随即理直气壮道:“我是王爷。”
伊人懒得理他,也不试图用女权思想去说服她。
她一向不喜欢改变其他人,就像她从不改变自己一样。
“你觉得裴若尘比本王好?”贺兰雪发现自己被无视了,不免愤愤抗议:“难道本王不能满足你?”
话音一落,某只雪很不纯洁地联想到‘满足’的其它含义,一脸讪讪。
伊人本打算继续无视他,见贺兰雪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还是好心地回答了:“我觉得他好。”
“你别被骗了,”贺兰雪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他的谦谦公子,却不知他最假仁假义。你以为裴家是什么好东西,先是巴巴地把自家已经有了心上人的女儿送进宫里,现在又要裴若尘娶了悠儿,悠儿的舅舅是镇南侯,握有天朝三分之一的兵马,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路人皆知。悠儿与若尘一块儿长大,自然分不清什么男女之情或兄妹之情,裴若尘却是分得清楚的,他明知道悠儿对他,便如对哥哥一样,他也不见得多喜欢悠儿,却还是答应了这门亲事。你说,他不是贪恋权势是什么?”
伊人很认真地听了,然后不以为意地看着贺兰雪,眨眼道:“你也不喜欢我,不也同我成亲了吗?”
贺兰雪面色一哽,真直如吃了一只苍蝇般,说不上话来。
“我知道你喜欢小容皇后,”伊人一面往床上爬,一面漫不经心道:“那天我都看到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样,不和自己喜欢的人成亲,却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等终于爬上床,伊人转过身,对他无所谓地一笑:“其实,我也一样。”
贺兰雪愣了愣,刚才的意气用事,转而被一种莫名的静思取代,良久,他才轻声道:“容秀进宫当皇后,不是我不争,而是争不赢。”
说完,贺兰雪自嘲地弯了弯唇,继而转身,走到门口,重新又返了回来,将手中的鞋子轻轻放在伊人的床前,这才默然离开。
伊人没料到他会如此反应,透过屏风,看着贺兰雪缓缓走远的背影,突然有种莫名的萧条与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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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若尘果然没有说错,那日之后,便接连下了三日大雪,年关将近,冬日在风雪中苟延残喘。
可能因为贺兰雪的关照,管家再也不敢克扣伊人的炭火和用品,这几日在屋里拥火打盹,倒也清净。
而贺兰雪,也没有再来。
有几次,伊人想提笔画下那个盲眼少年的画像,可刚抬起手,又唉声叹气地放下来,怔怔地望着瑶琴,也不知想些什么。
十一极少看到这样魂不守舍的小姐,歪着头,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看着看着,便发现小姐已经睡着,头一点一点的,砸在瑶琴上,叮叮咚咚,是梦的交响乐。
到了第四日,风雪停了,又开始放晴,温度日渐回暖。
伊人终于开始工作了,铺桌子磨墨忙了半天,又趴在桌子上画了半天,终于完工。
十一颠颠地凑过来看,眯着眼睛琢磨了半日,然后满脸黑线道:“小姐,这盗贼怎么长得和小裴大人一模一样啊。”
伊人方知自己画错了。
真是平生不懂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害死人。
于是,又是一日。
就这样,笔下人物都是某人的身影,伊人只得一张一张不停的画,画累了便睡觉,饿了便吃饭,日子恢复到从前的混混沌沌,而眨眼,一连九日过去了。
(四十七)抢亲(上)
到了第十日,伊人手掌上的伤口也好得八*九了,画画的技术,也日渐娴熟。
用过早餐,伊人如往日那样坐在桌上奋笔疾书,还没画几笔呢,便听到十一在院子门口惊喜地唤了声:“王爷来了。”
伊人丢下笔,懒懒地望过去,果见贺兰雪一身雪白貂裘,从小道上款款地走了过来,雪白的貂裘,映着他美若白玉的脸,更是欺霜赛雪,明媚无双了。
难怪十一叫得这么欣喜,这么……花痴。
伊人却只是一瞥,随即又转过身,继续趴在桌上,奋笔疾书。
贺兰雪也不生气,反而好脾气地停在她身后,咳了咳,然后讷讷地问:“手好了吗?”
伊人于是举起手来,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以示一切安好。
“在干什么呢?”贺兰雪开始没话找话。
“画逃犯。”伊人埋头回答,爱理不理的样子。
“逃犯?”他从后面望过去,只见满桌的画稿,不见逃犯,只有一个人的影子,或侧或立,全是裴若尘:“若尘是逃犯?”
贺兰雪叹了声,探手从伊人的身前拿过画稿,淡淡道:“裴若尘今天大婚,你若是喜欢他,还有机会。”说完,他从怀里取下一张叠好的书信,“这是休书,从今以后,你不是本王的王妃了——伊人,不要躲在柜子里。”
伊人转头,呆呆地看了他半响,忽而站起来,展颜一笑,狠狠地抱了抱贺兰雪,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外冲去。
贺兰雪只觉得一团温香软玉冲到了自己的怀里,又极快地分离开去,再转头时,便只看到了一个屁颠屁颠跑走的背影。他唇角一勾,露出一个笑来,只是笑至尽头,却有种说不出的惘然惆怅。
伊人一直冲到府外,破天荒的,她没有迷路。
到了外面,恰好有一个小厮牵着匹马走了过来,见到她,正准备打个千儿行礼,哪知伊人风掣电速,已经翻身落到了马背上。
马儿受惊,很快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也是在这时,伊人蓦地反省:似乎自己不会骑马。
只不过,此时想起,无异于事后诸葛亮,为时已晚了。
没奈何,她只能压低身体,紧抱着马脖子,任由风声呼呼地从耳边拂过。
主道之上,裴若尘的迎亲队伍,正披红戴绿,缓缓而驰。
好在那马虽然不听使唤,却也喜欢凑热闹,并没有就此把伊人带到海角天边,而是笔直地朝迎亲队伍冲去。
负责此次大婚安全的贺兰钦早就听到了声响,只是望见马背上的人时,不免怔了怔。
那一怔之下,伊人已经冲到了队伍外围。
众人纷纷闪躲,耳边则是伊人无奈至极的‘吁——’“吁——”“停下来”的呼叫。
可是那匹马一点都不听她的话,眼见着马儿就要带着她冲上抬着彩礼的队伍了,贺兰钦突然凌空飞起,像大鹏鸟一般落到了马背上,一手扶住伊人的腰,另一只手牵住缰绳,用力一扯,骏马扬蹄嘶鸣一声,随即停了下来。
伊人惊魂落魄。
“伊人,你怎么来了?”等事态平息下来后,贺兰钦吃惊地问被搂在身前的人。
伊人喘了喘了气,然后挣开贺兰钦的束缚,就要扳鞍下马。
哪知动作不到位,一下子跌落到地上,马背上的贺兰钦皱了皱眉,正打算出手相扶,伊人已经自己扎手扎脚地爬了起来,只是方才跌得那一跤,让她显得灰头土面,狼狈不堪。
然后,伊人很坚决地走到了队伍前面,张开双臂,拦住他们。
(四十八)抢亲(下)
迎亲队伍经过方才那一闹,早已停下,穿着红色喜服,端坐在马上的裴若尘,也已经驻马在队伍前,静静地望着她。
伊人是第一次看到裴若尘穿红色的衣服,可是红色并不适合他,她在眼中,看不到红的喜气,只觉得嘈杂莫名,满满地填塞着她的心。
可是红衣上的那张脸,却依旧完美得让人挪不开眼——那是冬日初雪上洒下的暖阳。
“你不能跟公主成亲。”她看着他琉璃般晶莹的眸子,大声却安静地说:“因为我要抢走你。”
周围一片哗然,贺兰钦则觉得异常好笑,唯有裴若尘,仍然静静地看着她,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
“裴若尘。”伊人往前踏了一步,停在了裴若尘的马前,手抓着他的裤腿,仰起头,清澈地瞧着他,“你会跟我走,对不对?”
裴若尘低下头,他在她干净得没有丝毫杂质的眼中,看到了从头顶映射出来的白云、蓝天,风淡云轻——那是如此美好的一幅画,却只是幻影而已。
“你既与世无争,那就继续无争下去吧,不要自寻烦恼。我多希望你能永远这样。”裴若尘笑了笑,像幻影一般风轻云淡,然后夹了夹马腹,“回去吧。”
新郎起步,后面的队伍自然缓缓跟上,伊人则呆呆地站在原处,若不是贺兰钦及时出手将她拉回来,可能会一直在大道中央站下去。
长长的队伍,似怎么也走不完似的。这么这么多嘈杂的红色,如一条河,流过伊人的身前。
伊人觉得眼睛都被红色映得发涩,不知怎么,泪便流了下来。
贺兰钦站在她身后,手握着她纤细的胳膊,她还不及他的胸前高,那个动作,便好像将她全部裹在自己怀里一样。
然后,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背被一粒咸热的泪水打湿。
他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那个头脑少根弦的人,原来也是会哭的。
只是她哭得太安静,安静得让人心底发涩。
队伍渐渐走远,贺兰钦必须追上去继续自己的护卫工作,他只得松开她,弯下腰来,本想嘱咐一声让她自己回王府,可是话还没说出口,贺兰钦又重新直起身,看向前面。
紧追而来的贺兰雪一身白色如雪锦衣,傲立马上,淡淡地看着这边。
“你的女人,带回去吧。”贺兰钦爽利地一笑,然后转过身,无所拖沓地跃回自己的战马,继续那场被打搅的大婚仪式。
看热闹的人早已被官兵驱散,剩下的,则巴巴地跑上前去,继续目睹当朝驸马的绝世风姿。
刚才还闹哄哄的大街,很快只剩下寥寥的几个路人,还有站在路边的伊人,以及坐在马上的贺兰雪。
贺兰雪望着她,没有说话。
伊人则默默地流了会泪,然后突然抬头,用手背抹了抹脸,嘟着嘴,轻声道:“好困,我想回去睡觉了。”
她刚才跌到了地上。手上本来满是灰尘,这一抹之下,一张小脸更是如花猫一样,黑一块白一块。
贺兰雪扬眉一笑,笑得幅度那么大,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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