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亓灏半倚在床榻上,握着那一沓厚厚资料的手,略微颤抖。
杜江自然知道亓灏内心的波动是多么的剧烈,心里轻叹一声,他低声道:“王爷,属下特意抓住了在大夫人身边伺候多年的嬷嬷,在威逼利诱之下,那嬷嬷终于交代了真相。”
“顾侧妃……她才是顾二小姐顾瑾璃。”
“而如今的顾二小姐,正是几个月之前将王妃推向马车的人。”
“因为大夫人和顾瑾琇拿着顾侧妃母亲的遗物作要挟,所以顾侧妃无奈之下只得代嫁。”
顿了顿,他见亓灏沉默不语,又继续道:“顾侧妃在南山生活了十一年,这十一年里,顾相并不经常去看望她们母女。”
“直至顾侧妃的母亲去世,顾相才将顾侧妃接回相府。”
其余的话,他也不多说了,因为那资料上写的清清楚楚,详详细细的。
亓灏只要稍微一看,所有事情便会瞬间明白。
幽暗的眸子落在那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上,这上面记录了从凤瑟死后,顾瑾璃被接回顾家这几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看的很慢,似乎要将那字字句句都深深的印在脑子里。
随着一页页的翻动,亓灏的心就像是被人撕开了一个口子,然后从中溢出了懊悔和心疼。
那些以前他不明白的事情,现在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比如说,顾成恩对顾瑾璃的感情超出了普通兄妹之情,那是因为他们虽为同父异母,可到底体内还是有一半的血液不同。
比如说,大夫人为何会派人杀她,因为她根本不是真正的顾瑾琇,若死了也就了结了一切秘密。
比如说,许久之前他在茶楼遇见了女扮男装的她和顾念时、尹子恪在一起,在将她带回王府的时候,顾念时情急之中喊的那句“二妹”……
当时他并未细想,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比如说,嫁入王府后的她,性子虽看似冷淡,但骨子里却烧着一把火,与那大殿上畏缩在顾淮身后的那个贪生怕死,毫无半点担当的女人截然不同……
回忆起过去种种,亓灏用力攥紧了拳头,无力的闭上了眼。
新婚之夜,他一剑刺伤了她,险些要了她的命。
第二日,他用匕首伤了她的脚,险些真挑断了她的脚筋。
与婉婉大婚那日,他让旧伤未愈的她在烈日下暴晒,并且还在众人面前跪地磕头,狠狠的羞辱了她。
再后来,三番两次,凡是能够羞辱她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再后来的后来,他“理直气壮”的占了她的身子,将她最后的自尊也碾碎在脚下。
就在昨日,他还让她去为逍遥子弹琴,自以为是的以为可以减轻她身上的罪孽,实则是私心想将她继续困在这王府中……
他恨大夫人和顾瑾琇欺骗了他,但是他更恨自己。
恨自己没有及时发现这其中的不对劲,恨自己那般残忍无情,恨自己折断了她的翅膀……
承受了那么多的骂名,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委屈和屈辱,到底有一颗多顽强的心,才使得她毫无怨言,这般坦然?
这个女人,何其无辜?
而他自己,又是何其混账!
心情很沉重,就像是压了几万斤的石头一样,让亓灏胸闷气短,心烦意乱。
杜江想到顾瑾璃提前在外面盘下了茶楼,小声试探道:“王爷……既然顾侧妃是无辜的,那么……您会放她走吗?”
亓灏听罢,猛然睁眼。
他的唇紧紧抿着,桃花眼里满是挣扎和痛苦,这煎熬的神色,竟让杜江的心里为之不忍。
垂下眸子,亓灏半晌才道:“杜江,你若是本王,该如何?”
他的语气低沉中透着些许无奈,还有茫然。
杜江私心里是希望顾瑾璃留在王府的,但他也知道顾瑾璃一心想逃离王府,所以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低头道:“属下只是个小小侍卫,不敢插手主子之间的事情。”
“不过……”语锋一转,他又提醒道:“属下猜测,当初顾侧妃在太后寿宴上跟皇上要的那道圣旨,应该……应该是用来跟您和离的。”
“啪!”
那紧握的一沓纸张瞬间落在了地上,亓灏在听到杜江这话后,面色煞白。
那时候,他以为她要那圣旨是别有用心,毕竟她是顾淮的女儿。
而经杜江这一提醒,他才发现自己不止是愚蠢,还自作聪明的厉害……
“哗!”
亓灏顾不得穿上鞋子,掀开被子就要赤足冲出房间。
“王爷!”杜江一把拉住亓灏,急声道:“您做什么去?”
“本王……”亓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杜江将一旁的披风从架子上取了下来,又弯腰将鞋子帮亓灏穿好,这才道:“就算您现在要去芙蕖院,也得穿好衣服不是?”
“您的身子本就有伤,倘若受了寒气,朝中那些事情,必定会让宣王党那批人钻了空子。”
为亓灏系好披风的带子,杜江望着一脸患得患失的亓灏,忍不住又啰嗦了几句:“再说了,顾侧妃短时间内跑不了,您不要这么担心。”
亓灏不知道去芙蕖院要跟顾瑾璃说些什么,但是他刚才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见到她。
只要看到她的人在芙蕖院,他的心兴许才会安稳。
确实如杜江所说,他害怕顾瑾璃跑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放风筝一样,总担心手里的线断了。
如果顾瑾璃是风筝,那么顾瑾琇伤害尹素婉的事情便是他抓在手里的线。
如今他知道了真相,这条线也就断了,他还要如何留住她呢?
况且,已经困住了她这么久,他又以什么理由继续将她囚禁在自己身边?
“王爷?”见亓灏怔怔失神,杜江不解道。
“走吧。”亓灏犹豫片刻,还是抬起了脚,出了书房。
芙蕖院里,因着白日顾瑾琇的一番折腾,顾瑾璃十指的伤更严重了。
爱月一边解开缠着的纱布,一边眼泪汪汪道:“小姐,你看看,又出血了。”
血和皮肤黏连在一块,撕下来的时候会非常痛,因此顾瑾璃死死咬着嘴唇,眼眶也有些发红。
荷香将剪刀递给爱月后,心疼的别过脸。
“嘶!”顾瑾璃倒吸一口气,疼得额头上的冷汗也冒了出来。
费了好大劲,爱月终于将那粘掉了一层皮的纱布给剪了下来。
“小姐,这是周管家送来的新创伤药。可能药性比较大,要是疼的话,您就叫出来,别自己强忍着。”爱月擦了擦眼角,开始给顾瑾璃换药。
顾瑾璃扯了扯唇,笑得勉强:“没事,我受得住。”
爱月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将药粉往顾瑾璃血肉模糊的十指上涂抹。
即便是她的动作已经够轻了,但那种疼痛还是非常的明显。
闷哼一声,顾瑾璃眼眶中蓄积的眼泪也越来越多。
“唔,王爷?”荷香瞪大眼睛,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亓灏,很是惊讶。
顾瑾璃和爱月听罢,也不约而同的转头往门口看,只见亓灏直直望过来的眼睛里,有疼惜,有愧疚,有不舍,有……
总之,他眼神里暗藏的东西太多太多,以至于顾瑾璃无法一眼看穿。
见亓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她不知道他这么晚过来的目的,只好先将红肿不堪的手从爱月手里抽了出来,主动开口道:“王爷不进来?”
她并没有任何邀请他或者暗示什么的意思,只不过是觉得他站在门口太碍眼。
有事就进来说事,没事就赶紧走。
当然,这个时间点过来,又是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肯定不可能没事。
亓灏见她的手已经伤成这个样子了,仍旧是一副神色淡淡的表情,刚缓和了几分痛意的心,又抽搐了几下。
“嗯”了声,因为还没想好说什么,所以他用最缓慢的速度挪了进来。
荷香和爱月对视一眼,二人快速将顾瑾璃的手包扎好后,退到了一旁。
顾瑾璃看着亓灏,等着他说明来意。
然而,亓灏却只盯着她,过了一会也不张嘴,顾瑾璃便耐不住尴尬,道:“王爷过来没什么事情吗?”
“本王……”亓灏在顾瑾璃面前,好像从没有过不自在的时候。
可现在,他却拘谨了,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顺势坐下,他道:“本王,过来看看你。”
见顾瑾璃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他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及时补充道:“你是因为婉婉,手才受了伤,所以本王过来看看你的伤。”
“呃……”顾瑾璃听罢,点点头:“我的手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多谢王爷关心。”
亓灏动了动唇,轻声道:“顾瑾璃……”
顾瑾璃身子一颤,随即反问道:“瑾璃今日来过,王爷也知道了?”
亓灏没料到顾瑾璃反应竟如此迅速,心里五味杂陈。
眸光暗了暗,他缓缓道:“嗯,本王在府中见到你二妹了。”
“对了,还有大夫人,她来接顾瑾璃回府。”
顾瑾璃点点头,强作镇定道:“以前在相府的时候,几个姐妹,就数着瑾璃与我走得近一些。”
“瑾璃今日不请自来,都是因为担心我,还请王爷不要怪罪于她。”
听着顾瑾璃这话,与白日大夫人维护顾瑾琇相差无二,亓灏静静的凝视着她,目光越来越灼热。
顾瑾琇与大夫人多次要置她于死地,可她依旧时刻不忘记替顾瑾琇遮掩……
顾瑾璃,你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可一想到自己对她做过的那些荒唐事,亓灏波涛汹涌的内心瞬间像是结了一层寒冰似的,眼中的光芒也熄灭。
移开眸子,他低声道:“顾瑾璃,这个名字……本王觉得不错。”
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也是纯粹在没话找话。
他不晓得要跟她继续聊什么,只能想到一句是一句了。
顾瑾璃觉得今夜的亓灏要比以往每次不正常都要更加不正常,忍着还在胀痛的手指,她秀眉微蹙。
看在他今日破例没有冷语相向,她耐着性子,也好脾气道:“王爷,您身上也有伤,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亓灏见顾瑾璃下了逐客令,即便是再想看她两眼,可也不好再厚着脸皮坐下去了,更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动不动就甩脸子质问她为何如此大胆放肆。
“那……你早点休息。”将全部心思压下,亓灏站起身来,说出了一句让荷香、爱月也震惊的话来。
顾瑾璃见亓灏态度这般的心平气和,不由得趁机喊住了他:“王爷!”
亓灏身子一顿,转身望着顾瑾璃,等着她的下文。
“我……”顾瑾璃不知为何,兴许是被他那深邃复杂的目光一盯,原本后面脱口而出的话却没了几分底气。
深吸一口气,她鼓足了勇气,认真道:“再过两日,逍遥子便会来府中,我还是希望等王妃腿伤好后,王爷能……”
“夜深了,本王先回去了!”亓灏不等顾瑾璃说完,突然冷声打断了她的话,然后直接脚步匆忙的离开。
仿佛有什么重大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又好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一样,总之他一路踉跄,一路疾奔。
他的表情隐在黑夜里,身上的披风也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杜江一边紧跟其后,一边担心道:“王爷,王爷!”
“王爷,您慢点!小心后背的伤!”
出了芙蕖院有一段距离,亓灏捂着胸口又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
他一身白色中衣,头发因奔跑而显得有些凌乱。
“王爷……”见亓灏面色苍白,而且眸子深处隐着暗流的悲伤,杜江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亓灏摆摆手,然后背影萧条的缓缓往书房走去。
杜江知道亓灏不想让人打扰,于是只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后面。
在亓灏走后,爱月眨了眨眼睛,问顾瑾璃:“小姐,怎么感觉王爷有点不正常呢?”
顾瑾璃实在是也想不明白,摇了摇头,低声道:“兴许……身上有伤,所以没力气发脾气吧。”
想到了什么,她又问道:“对了,尹大夫人为何会受伤?”
爱月捂着嘴巴,偷笑道:“原来那尹二公子一直爱慕尹大公子,而尹夫人也早就心知肚明。听说是因为尹夫人看到尹二公子与尹大公子拉拉扯扯,说了什么话惹得尹二公子生气了,这才捅伤了尹夫人。”
“尹鹏林他……他竟对尹子恪?”顾瑾璃一怔,很是意外。
爱月瞧着顾瑾璃这副大惊小怪的模样,撇撇嘴,“小姐,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在茶茶兔的小说里,这种事情真的很常见呢,比如说……”
见顾瑾璃沉下了脸,她及时的住了嘴,“小姐放心,我已经好些天都没看了!刚才说的都是以前看的!”
顾瑾璃轻哼一声,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问道:“太傅府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荷香将帕子浸湿后,一边给顾瑾璃擦脸,一边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自然是太傅府里的下人们传出来的。”
顾瑾璃想着尹子恪那如清风霁月似的人,却被流言蜚语所扰,不禁叹了口气。
荷香仔细的避过伤口,继续擦着顾瑾璃的手,“小姐,您为何叹气?”
“没什么。”顾瑾璃笑了笑,然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是,小姐。”荷香与爱月行了个礼,前后出了房间。
接下来的两日里,不知是否因为尹素婉不在府中的缘故,总之玉夫人与柳夫人也没再生事。
手不方便,所以顾瑾璃也无法看书,只能让荷香给她念。
有时候,念着念着,她就睡着了,因此将以前没睡好的觉都补了回来。
亓灏这两日也在书房里养伤,偶尔看几个折子,偶尔听着杜江和秦峰从外面带回来的消息。
他不是不愿意踏进芙蕖院,而是不敢。
不敢再听她说什么要离开王府的话,也不敢面对她。
毕竟,她的真实身份不是害了婉婉的顾瑾琇,所以他担心自己靠近她,爱上她,会越陷越深……
玉露院中,难得柳夫人今日主动过来看望玉夫人。
吩咐飞雪将自己最喜欢的香瓜子装了满满一盘子,二人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又八卦着京中的新鲜事。
“姐姐,这尹家也够可怜的。王妃断了腿,尹二公子又是这么个不成器的,啧啧,肯定是尹太傅上辈子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了!”吧唧吧唧嘴,玉夫人挑着眉,语气幸灾乐祸。
柳夫人抿了口茶,不赞同道:“话不能这么说,明日就有神医来王府了,王妃的腿很快就好了。而且除了尹二公子之外,尹家还有大公子和尹二小姐呢!”
“依着尹大公子的才华,往后必定前途无量!”
“切!”玉夫人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道:“那大公子空有一肚子才气又如何?他要是能有点上进心,估计现在早就在朝中站稳脚了!哪里还能容得顾家大公子?”
顿了顿,她往地上吐了一口瓜子皮,又道:“不过,那顾二小姐可不是一个善主。”
“别看那小丫头一副天真娇憨的模样,鬼心眼可多了!”
柳夫人“嗯”了声,问道:“听说中元节那日,在长吟园会有个联谊会。玉妹妹,你去吗?”
“啥?联谊会?”玉夫人一听,好奇道:“谁举办的?”
柳夫人抓起一把瓜子,一边剥着瓜子皮,一边不紧不慢道:“顾侧妃的二哥顾念时是晨阳诗社的社长,他本想在诗社中搞一个招新活动。”
“此次招新不同于以往,招新对象主要是京中有才华的女子。不知怎的华琼公主也收到了消息,竟执意要将每年的‘芳华会’与诗社的招新活动合并在一起,所以便成了联谊会。”
中元节,虽说是鬼节,但亓国的风俗与其他地方可能有些不一样。
在中元节这日,京中贵女们会自行举办一个“芳华会”。
大家齐聚一起,论诗赋,比才艺,其实就是一个私人聚会。
而华琼一心痴恋尹子恪,在听说晨阳诗社的招新创意也有尹子恪的一半主意,她自然不能放过如此一个接近他的好机会,因此才厚着脸皮强烈要求顾念时将两个活动合二为一。
顾念时虽开始不愿,但碍于华琼的身份,最后也只能同意。
长吟园是皇家庄园中最豪华的一处,诗社中的才子们听说活动地点后,无不称赞华琼公主为人豪爽大方,因为他们其中某些人是出身寒门,可能下辈子也没有踏进像长吟园这样地方的可能。
由于“芳华会”每年的形式和内容都一样,毫无半点新意可言,因此那些原本对“芳华会”失去了兴趣的贵女们也很是开心。
华琼公主在听到外界对自己的一番赞赏后,心中暗自得意。
殊不知,尹子恪却非常的不满。
因为在他心里,诗社招新是完全出于对有才之人的一种渴求,而华琼却要带着一群龙鱼混杂的娇小姐们搞一个联谊会,使得招新活动本质发生了变化。
只是,联谊会的帖子早被动作迅速的华琼公主早一步发出去了,再加上这两日还要照顾尹夫人,所以尹子恪也懒得再与华琼计较了。
玉夫人许久没出门了,一听到柳夫人这话,她两眼闪着光芒:“咱们也能去?”
“要说京中贵女,咱们姐妹俩肯定是没资格的。”柳夫人摇摇头,见玉夫人兴奋的小脸立即垮了下来,又语锋一转,继续道:“不过,那日王妃应该会去,咱们可以借着她的光,去长吟园去瞧瞧。”
“哼,什么东西嘛!”玉夫人听罢,负气道:“不去了!”
“为何不去?我以前虽然在太后身边伺候着,可那长吟园我却一次都没去。”柳夫人不解的看着玉夫人,语气向往道:“据说那园子美得像是人间仙境,比咱们王府还要美呢!”
“特别是那里的湖水,不仅清澈见底,还有人说用湖水洗脸,能够美容养颜呢!”
“真的?”玉夫人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狐疑道。
“当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柳夫人磕着瓜子,笑得温和。
“那……咱们就去凑个热闹。”玉夫人眼珠子一转,扬了扬下巴,神色勉强。
柳夫人点点头,眸中划过一抹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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