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三第一次坐飞机,新鲜的很,特地跟陈乙丙换了个靠窗的位子,一边看着外面层层白云和蓝天,一边感叹自己的渺小。
池仲景曾经说过,她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尸体,这片蓝天之下,唯她不生不死。
对于这个特殊唯一性,叶三一直有些惶恐。
尤其是在见到李璟之后,那个放弃了自我,放弃了责任道德,放弃了一切只为自己的丈夫能活过来的女警,她开始思考,为什么有的人要挑战规则,强行追求生命的延续。
她的两辈子加起来,算算也不过过了二十四年,可是她知道,自己的未来可能还会有无数个二十四年,那样漫无边际的日子,她根本想都不敢想。
这也是她和老板相处的时候一直不敢提起的话题。
她看着窗外大块大块的云朵,突然觉得,在这片蓝天下,应该不止有她这么一个“独一无二”。
也许在天外,也有人们幻想中的神存在。
这样一想,叶三的心情似乎舒坦了许多。
“嗨。”
叶三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知道手臂被人轻轻戳了戳,才后知后觉的猛地转头。
一张熟悉而又有点陌生的脸,并不是原本坐在她身边的陈乙丙。
“臣良!”叶三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儿?”
臣良眯了眯眼,下巴一抬,示意她坐在后面的那一片:“忘了我是学化学的了吗?这次的课程来的都是化学院和你们医学院的学生。”
叶三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难得你们家大老板舍得放你出来。”他两只手交叠托着后脑勺,冲她挤挤眼,“说起来,咱们也好久没见面了。”
自从上次发生在学校的那次命案过后,两个人几乎就没见过面了。
算起来其实也只有一个多月。
叶三点点头。
与臣良说不上多熟,也没什么话说。不过好在臣良是个剔透的人,看她一脸拘谨的样子,就把快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我先回去了,同学叫我。”他松开安全带,起身,朝着她甩甩头发,“别忘了还欠我一顿饭哟!”
叶三忙不迭的点头:“嗯!落了地请你吃大餐!”
施衣之恩涌泉相报,上次在早餐店没这个机会,这次一定补上!
臣良看着叶三笑的弯成两条月牙的眼睛,似乎有一瞬间的怔忡,不过情绪也只是转瞬即逝,自己也咧开嘴回了个笑容,朝她摆摆手,转身走去后面。
臣良刚走,陈乙丙就甩着手上的水从厕所出来,看到他的背影,好奇的问道:“那谁啊,你认识?”
叶三点了点头:“嗯,化学院的,似乎是老板的朋友。”
“老板的朋友?这么年轻?”陈乙丙低吼一声,“还是研究生吧,竟然和老板是朋友关系?”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臣良侧过脸和同行的男生聊天,脸虽然看上去很年轻,但是举手投足之间确实比一般学生成熟稳重许多。
“啧啧。”他摇摇头,准确的下了个结论,“人中龙凤。”
叶三古怪的看了身边人一眼:“是这样吗?我怎么看不出来?”她转头看了臣良一眼,还是一样啊,普通人啊,“你也是老板的研究生,这个样拐着弯夸自己好吗!”她终于反应过来。
陈乙丙挑了挑眉毛:“我是老板的‘朋友’吗?二狗子他们都不敢这样说我敢?每次老板站在学术巅峰鄙视你的那种眼神你会想和他做朋友?”他手底下的杂志翻了一页,“选老板的研究生博士生的人,多多少少都带了那么点奴性,和老板做朋友,这种事我根本不敢想。”
“老板脾气是不太平易近人。”这点叶三不能更赞同,“这样想起来他的朋友确实不多,他亲口承认的似乎只有臣良一个。”她补充了一句,“就是刚刚那个男生。”
“所以,那人一定是人中龙凤啊!”陈乙丙灼热的眼神再次落在臣良的身上,“而且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一定异于常人。”
他煞有介事的拍拍叶三的肩膀:“你敢和他在一起,你更厉害。”他竖起大拇指举到她脸前,严肃的夸赞道,“你是人中人,王中王!”
叶三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找空姐要了条毯子披在身上,不再搭理身边这个聒噪的男人,闭上眼闭目养神。
从j省到香港,没有直达的航班,需要到上海转机,加起来在飞机上的时间大概四个小时。
到了香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叶三神清气爽,反倒是陈乙丙,晕晕乎乎的,下了飞机整个人都蒙圈了。
“桃花妹,你背着我吧,我走不动了......”陈乙丙不要脸的跟在叶三身后哀嚎着。
叶三瞅瞅自己两只手一手一只行李箱,再颠颠后背重了不少的背包,淡定的回答道:“没地方了,不如你坐在我肩膀上?”
话音刚落,臣良背着一个巨大的旅行包左手还提着一个包轻快的从两人身边走过,眼神从两人身上轻轻扫过,并冲着叶三笑了笑。
陈乙丙立刻一扫刚才蔫不拉几的模样,飞快的直起身子,一把抢过叶三手里的行李箱,还没放稳,就又伸手扒她背上的行李包。
“桃花妹你累吗?我帮你拿吧!”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
叶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逗比,似乎是把臣良当做自己的人生偶像了啊。
就这样,陈乙丙硬撑着把他和叶三两个人的行李从机场一路带回了g大。
这次安排的课程在g大,所以校方安排的也是学校宿舍,宿舍下面的宿管阿姨是个地道的香港本地人,操着一口流利的粤语把叶三还有同行的几个女生送上了楼,吧啦吧啦说了一堆叶三听不懂的话以后,笑眯眯的留下钥匙出了门。
g大的宿舍有点像国外的大学,公寓楼里面每间都是小公寓,住四个人,每人一个小房间,大房间之间没有男女之分,所以其实叶三和陈乙丙他们也就只有一墙之隔。
送走宿管,叶三拉着行李到了自己的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机给池仲景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估计是在实验室里,于是叶三便发了个短信给他,报了报平安。
意料之外的是,短信倒是很快有了回复。
“在开会,收到了。”
叶三立刻脑补出一个懒洋洋窝在椅子里的池仲景拿着手机在桌下偷偷给她发短信的场景,感觉萌萌哒。
“老板,你开会不认真!”
池仲景收到短信,嘴角轻轻一抽。
他回了个:“哦。”然后把手机重新放在桌上,抬眼看了一眼对面正在读报告的对他发短信的行为颇有微词的年轻法医,随口指出了他两个错误。
“嗡嗡~”手机再次震动。
对面的人自觉地停下,池仲景头也不抬:“不要停,继续念。”然后看了一眼屏幕——“我在飞机上遇见那个陈良了哦~他居然也参加了这次的课程。”
池仲景眉心微动,然后一字一顿的回复道:“不是陈良,是臣良。”、
另一边,握着手机的叶三有点微囧。
原来她一直以来都把人家的名字写错了啊!真是尴尬。
她低下头回复道:“原来是‘臣’,姓这个的还真是不多。”
那边很快回复:“不是姓臣,他没有姓,臣良是他的名字。”
打完这句话,池仲景干净利落的将手机收进口袋,然后看到对面的年轻法医明显松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都比刚才高了不少。
他作了个暂停的手势:“休息十五分钟。”然后不管剩下人的脸色如何,起身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除了池仲景和读报告的年轻法医以外一共有四个人,都是此专业的高精尖人才,除了他们俩,剩下四人平均年龄都在五十岁左右,怎么看都是他们比较厉害吧。而池仲景竟然不顾经验老道的前辈在,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样出去,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年轻的法医是外省刚刚调过来的,见此情形小声抱怨了一句:“这人怎么这样......”
其中一个老教授瞥了他一眼,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慢慢的说道:“池教授是法医界的翘楚,你这么年轻能有机会跟他一起开会,虚心点儿,能学到不少。”
年轻的法医张张嘴,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会议室窗户外那个在打电话的人身上。
有本事的人,有点脾气怎么了?
他读书的时候,常常自诩成绩好,每次别人指出他的态度问题时,他就用这句话安慰自己。而现在......他低头看看自己手里那份报告。
这是来到j市后他写的自认为最完美的一份报告,那个男人从头到尾看上去都心不在焉不说,竟然发着短信也能挑出他两个错误。
他看向男人挺拔的背影,眼里流出一丝羡慕。
这该是多么恐怖的知识量啊。
池仲景现在正在会议室外面打电话。
电话当然是打给叶三的。
叶三接到池仲景的电话自然开心的飞快接起来:“老板,不是在开会吗?”
“中场休息。”池仲景走到茶水间,给自己接了杯水。
“哦。”叶三在电话这边点点头,想起刚刚两人讨论的臣良,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板你知道吗!”叶三手舞足蹈的比划着,“陈乙丙听说了臣良是你朋友以后,简直崇拜的无以复加!刚刚从机场出来,臣良就那么一个眼神,陈乙丙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一下子从原地蹦起来了!”
她那边笑的开心,连带着电话这边池仲景的眉眼也微微松弛。
“是吗?”他喝了口水,眼皮微垂,“他可不是什么好鸟。”
他,当然指的是臣良。
叶三吃惊的“啊!”了一声:“老板,你骂人!”她还是第一次听池仲景说出这种话。
池仲景一怔,旋即嘴角轻轻上扬:“我不是在骂人。”他指尖揉揉眉心,“我是在说事实,他的原形,就是只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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