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意本来是爱着艳色服饰,和她本人明媚气质比较相符。但自从来了景宁宫,贵妃姐姐天天半死不活的,她哪里敢招摇,只能一直穿的素净一些。虽然她不具备楚楚可怜气质,穿素色衣服不添彩,但这会子帮了大忙,混到人堆里,很是不显眼。
她躲在角落里,头一直低着不敢乱动。只一双圆杏眼悄悄转动,打量一下床前立着的皇上。她不敢抬头,只能看到腰部以下,黑底金边绣衣袍显得很是威严,身材很不错,高大挺拔。只可惜,脸是看不到了,估计应该不赖吧。皇室血统,就算起家的皇上长相再不能看,一代代美貌妃子娶下来,这出来的品种也绝对会越来越好。
青正帝看着榻枯萎成干柴一般的贵妃,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虽然一直不喜欢女人,但毕竟两人相伴多年,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女人要的爱情和权势,他都给不了,所以,就只能一直躲着。
在他眼里,一个女人要这些,都很是可笑。尤其是爱情,这东西最不可靠。如果他是一个落魄的男人,还会有那么多女人喜欢他吗?
可看她快要死了,怜悯之心还是上来,“爱妃好好静养才是,太医院什么药材都有,总会好起来的。”
贵妃娘娘其实已经看不太清眼前的人神情如何,但她觉得,这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眼里便流下一滴泪,“皇上,妾这身子是好不了了。我自己都觉得力气被慢慢抽走,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情了。让三皇子请您过来,扰了您的正事,妾心里很是不安。只是,妾要走了,总得见您一面。求您看在妾这么多年勤勤恳恳服侍的份上,好好待咱们三皇子。
皇上,位分高的姐妹基本都有自己孩子。三皇子还请交给我妹妹姜贵人来抚养,求求您能答应。姜姑姑和这景宁宫的老人,以后就跟在三皇子身边伺候,好不好?”
难为一个快要断气的人还能说这一堆话,估计也确实是回光返照了。
姜清意见终于扯进了自己,心中很是不满,她可不想接手这小外甥,熊孩子,麻烦无限。但她只能闷不吭声,谁让自己没说话的资格呢。
青正帝眼睛眯了一眯,“三皇子有朕在。朕是他亲生父亲,定会好好照顾他,你且放心。”
他心里觉得很无奈,姜家人要的真是不少。不过,贵妃也是,将自己人都留给儿子,临死都防着自己妹妹,也怪可笑的。他们姜家,就不能内部先统一好了,再来算计朕?
贵妃只听着皇上语气柔软,以为这就是答应了。便叫过三皇子,抚摸着他的头,笑道:“扬儿,母妃去了以后,好好听你父皇的话,跟着你姨母好好过日子,要听话懂事,知道吗?”
易扬已经五岁,并不是完全不懂事。他知道,这世上,母妃是最爱他,最疼他的人,他不要母妃死。尤其是母妃摸着他头的手,瘦的硌人疼,母妃笑得也有些瘆人,这让他心慌。
小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心中的恐慌,双眼无神环顾四周,发现了躲在角落的姜清意。
三皇子奔到姜清意面前,用力一推,将没有防备的她推了个趔趄。
“你个坏女人,你不是我姨母,你是害我母妃的人。若是没有你来抢父皇,我母妃也不会生病,也不会死。都是你,你去死,你死了我母妃才能好起来。”
小孩子力气虽不大,但打在姜清意小身板上也足够了。别说五岁的孩子,就算一岁的孩子闹腾起来也够大人受的。
姜清意这个冤枉啊,她也不想进宫的好不好,是你娘把我坑进来的啊。这熊孩子天天被人挑拨,而贵妃呢,又放任自流。这可好,哪里是亲戚,简直是仇人。
她又不能还手,妃子比起皇子,那就是云泥之别。只能躲吧,周围还都是人,躲都躲不开。而且,皇上还在,她总不能撒丫子就开跑,那就不用活了。
好在,她是带着三七一起来的,还有个帮手。三七虽然也被见到皇上的事实吓呆了,但这会见主子被狠揍,也活过来了,赶紧拦着。虽然不敢碰三皇子,但挡在姜清意面前还是能行的。
这不,主仆二人被揍得左转右挪的,景宁宫却没一个人来拦着。
青正帝实在看不过去,这乱糟糟像什么话,便吼了一嗓子,“扬儿住手。”他一吼,大太监得胜才敢让身边的人都动了起来,这才将三皇子给拦下。
得胜也觉得好笑,这贵妃娘娘怎么想的,让三皇子这么欺负以后要养他的人。再者,看景宁宫这些宫女太监连眉毛都没动的样,这姜贵人估计平日里也没少受这份罪。
其实,得胜把姜清意想的太温柔啦,她平日才不会受这份欺负,她虽然不至于对小孩子还手,但也知道躲得远远的,不会如今日般遭罪。谁让皇上站在那里呢,她不敢跳脚跑啊!
三皇子虽被拦下,但嘴里却还是骂个不停。皇子们教养好,并不会市井泼妇般大骂,但一个皇子大声嚷嚷本身就够让人瞧不上的。
青正帝正要发话惩治一番,没料到贵妃娘娘那边喘不上气来了,如破风箱般声音,听着就很是吓人。
这谁还顾得上三皇子,更顾不上又悄悄挪到角落里躲着的姜清意。喊太医的喊太医,给贵妃顺气的顺气,忙成一团乱。
景宁宫常备一个太医,不过王太医十分聪明,一看情况,早就把太医院上上下下所有当值的人一并带过来了。万一娘娘死了,他可是要担责任的。虽然其他人心里并不愿意去趟这趟浑水,但谁让皇上在呢,只能硬着头皮上。
等太医院的人一路小跑赶到,就看到皇上正铁青着脸。众人腿一哆嗦,这主子可不是多仁慈的主,赶紧下跪请罪。青正帝一脸不耐烦,摆手让人赶紧抢救去。
青正帝对生生死死早已看惯,包括早几年元后去世,他也不曾受多大影响。世间夫妻不外如此,相敬如宾,但并无多大感情。但看惯归看惯,谁也不希望自己老是死老婆小妾什么的不是。
他便有些烦躁的转了一下头,正瞧见一个努力缩着,恨不能缩成蛋的姜贵人。这贵人看着倒是个老实的,至少自从他进来这正殿,她的头都没抬起过来。就连刚才扬儿挠她,都是低头缩肩的。
看在她还本分的份上,青正帝便让得胜拨一个太医过去给她敷点药。主要是白嫩嫩胖乎乎的手背上突然多几道血口子,跟白馒头上撒了几道子血似的,样子怪瘆人的。
本来嘛,太医人太多,主要还是李医正和王太医在忙活,其他人都是干闲着,还得装作焦急忙碌的样子,怪费演技的。
刘太医人最机灵,一看得胜走过来,赶紧一边装忙活,一边往前凑。
得胜公公一看,就刘太医了,便道:“贵人娘娘有点小恙,还请太医给看一看。”
刘太医颠簸颠簸就跟着过去了,恨得其他太医牙痒痒,特么他们也想走开。宫里就是这样的规矩,不管是什么原因,死了人,就算不会迁怒到太医,那也够惹一身骚的。
刘太医给姜清意打了个千道:“请小主安,微臣姓刘。娘娘这伤有点麻烦,还请移步到窗口阳光明亮处才好收拾。”
姜清意这才敢抬头,看了这位太医一眼,觉得很是眼熟,对了,这人是在张相府上见过。人很是玲珑,但医术么,可真不好说。至少,上次给张小贱男解毒的时候,他就没什么用。
不过,姜清意还是很老实的听话,走到窗前,伸出两只小手,请刘太医仔细看了一下。
刘太医道:“还好,只是很浅的几道伤,回头清洗干净,涂上太医院特制的玉蓉膏,半个月便见好。”
姜清意口中称谢,决定回头自己再和紫苏研究一番,她信不过这位医生不太高明的太医。
正想着呢,就听刘太医轻轻一句:“徐致远。”
姜清意愣住那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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