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宋》第八十七章 避祸之谋

  王婉容的症状远比高继冲来得迅猛。
  到了夜间的时候，就高烧导致了昏迷，还好身边随时有人，提前也服用了强基固本的汤药。用冰块给她降温后，很快缓了过来。她的出痘也很顺利，只是密度和次数，每次的间隔时间都要比高继冲短。
  她自己已经不敢照镜子，因为到中午的时候，整张脸已经不能看了。大部分已经破口，将来肯定会影响容貌。
  这种情形，连耿先生也快看不下去了。
  好在高继冲的情况有所好转，开始挣扎着照顾王婉容。
  高继冲身上出的痘症主要集中在了面颊两侧，脖子，以及手臂，腿和大腿根部。数量不算多。
  余老配置了一种治疗脓疮、拔脓生肌的药粉以防止感染。
  效果还非常不错，只是似乎采用了硫磺之类的矿物药材，气味不太好。
  高继冲年纪小，恢复能力确实非常好，所以虽然还在发热，但是已经不是第二天那种昏昏沉沉不能知事的样子。
  他也不想让别人看到王婉容满脸水痘的样子，连徐大夫和耿先生如果没有必要，也不准出现在两个人的面前。
  王婉容的热症退得很快，到晚间的时候，人已经清醒了。只是她不再迈出屏风一步。
  因为这几天说话太多，王婉容的声音有些沙哑。所以说话也少了。
  而高继冲说话多了起来。
  “吴夏先生认为温度计我们制造虽然简单，但是在外面可不是如此。水晶，即便是有一些瑕疵的水晶，在各国都是天价。何况我们制造的水晶纯净至极。这种温度计在江陵，人们是当成仙器，要用红布包裹焚香而请。吴先生以前从西洋购买水晶，就算是带有绿色的杂质，也花掉了几十年的积蓄。所以温度计绝对不能给每个医生配一个，这对于荆南也好，对于医生个人也好，都不是好事。怀璧其罪也。”
  高继冲道：“吴先生认为当如何处置，温度计对于控制疫情是具有决定性作用的。”
  “应以一个医疗小队配备一只，并且派两个军士保管。这对于医疗小队和温度计本身能够保证安全。”
  “这件事内阁怎么说？”
  “内阁那边情况不太好，医疗防疫已经交到李大人这边了。”
  “请吴先生到你这边问话。”王婉容虚弱地对高继冲说了一句。
  吴夏连忙跑到了用来记事的窗口下面。
  窗户开着，挂着薄薄的窗纱，风吹过，能够看见高继冲坐在窗前，没有王婉容的身影。但是听得见王婉容说话。
  “你问一下。”她对高继冲说了一句。
  “吴先生，温度计真的这么危险？只是一个温度计而已。”高继冲问
  “痘症起于汉末三国，到了唐才逐渐有了治疗的法子，但是都是以预防为主，药王孙思邈用痘痂诱发痘症，确实给了救治的时间，但是发起的痘症能够救活的也不多。医家也注意到了热症的问题，但是一直都是病人已经热症十分严重了，开始求医问药才进行整治，所以治疗热症各医家都不难，难的是要及早发现热症。就像您说的，越早发现越好治疗，因为元气未亏，卫气旺盛。由此可见水晶尺的用处。”吴夏高声答道。
  “所以医生才需要配备啊。”
  “其实限制或者说暂缓推广原因还不止于此。我在匠作坊看到了水晶的整个制作过程，可谓巧夺天工。匠作们不只制造温度计，还可以制造各种器皿。公子和姑娘吩咐的球面镜和凹面镜已经造出来了。属下知道水晶含光分影，夺魂摄魄的作用......”
  高继冲打断了吴夏的叙述：“吴先生，那不过是玻璃的光学折射原理，从很大角度来说是算学问题。所以您说的含光分影是有的，但是夺魂摄魄不过是人们不了解而已，如果了解了，就不能夺魂摄魄了。”
  吴夏弯腰道：“属下明白。但是您所说的放大镜的效果可绝不是仅仅用在给医学院看清楚水蛊那么简单。它能够用来作战。”
  吴夏没说怎么用到军事，但是高继冲沉默了。
  “放大镜确实可以用作望远镜，千里眼就是它了。”王婉容低声说。
  高继冲柔声道：“我知道，姐姐还是少说话，到时候真成了麻子了。”
  吴夏在外面大声道：“对，就是千里眼。我曾经用水晶做到了一里路远的分影。但是公子和姑娘却能够看到十里百里，甚至千里。只有传说中神仙用的分光镜和玄光镜才做得到。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水晶的制作。这可以为荆南带来巨额的财富。”
  吴夏咳嗽了一下，因为他没有听到屋里的动静。
  高继冲的声音传来：“我听着呢。”
  “水晶尺，也就是温度计瞒得住别人，瞒不住鲁国公安审琦。而且我们也不可能真的弃襄州而不顾。除了安国公，四方馆还有西南转运使李谷李大人。瞒不住他们，就必然瞒不住汉主刘承祐。”
  “是皇上。”
  “对，是皇上刘承祐。”
  吴夏对刘承祐没有好感，是皇上又怎么样，这年头称帝的人多了去了。所以吴夏拒绝对刘承祐用敬语。
  正在和王婉容一起喝粥的高继冲也不管他了。
  “正因为瞒不住，所以我和姐姐也没想隐瞒。”
  “公子，姑娘，虽然瞒不住，却可以用来交换，当然只交换水晶尺，因为他极难模仿。水晶尺能够为荆南换来任何想要的东西。”吴夏道。
  “吴先生，您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如果要交换，我们不会要钱财，因为那没有用处。襄州，能够有价值的就是石炭，我们用的石炭都是从那里来的。所以我同意吴先生的意见，但是不要银钱，那没有用处。”
  吴夏笑了：“公子，那是找安国公要，是小事。我的意思是找皇上刘承祐要。”
  “那能要到什么？”
  “爵位，名声，甚至要一个州也不成问题，就是您要襄州，刘承祐也有可能给您。”
  王婉容道：“吴先生，您认为襄州要来何用？”
  吴夏沉默了片刻道：“北地也不是那么稳定。”
  他再对北汉没有什么好感，也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北汉君臣迟早也是要闹翻的。
  “如果我要，也会要燕云十六州，要襄州有什么用，都是自己人的。”高继冲道。
  吴夏眼睛一亮：“公子，姑娘，我们就要燕云十六州。要渤海王这个爵位，让公子承袭文献王曾经得到过的这个爵位，未尝不可。就算是一个虚爵，也会有很大的好处。”
  长兴三年，当时荆南依附于后唐，赐高从诲为渤海王，实际上就是要把高氏从荆南调走。高从诲不干，并在第二年像唐明宗求战马。唐明宗自然拒绝了，连荆南的供奉都没要，只给了二十匹劣马。
  这也是为什么李谷想到要用渤海王来试探高保融的一个原因。
  只是没想到，那边才起意，这边就想到了干脆为高继冲要一个渤海王的爵位。
  “我要这个爵位做什么？”
  “北上燕云，国之大义也，我听说您讨要了施州的全部楼船和艨艟。属下曾经在吴越见过海船和车船。车船不说，海船还不如楼船大，只是没有楼层而已。楼船因为太高，所以在海中容易被风所袭。我们只要十艘海船，就能够从海上北上燕云，谁也不能说公子拥兵自重。”
  “我要......”高继冲正要以自己年纪小而拒绝，就听见王婉容道：“麻烦吴先生了，这件事就交给您去办。”
  “那属下这就去安排。”
  “去吧。”
  等吴夏走了。
  王婉容在看着高继冲说：“你想不想要姐姐还活着，还陪着你？”
  高继冲点头。
  王婉容叹了口气道：“吴先生的话，其实你还要仔细想一下，这又是水晶，又是仙器分光镜玄光镜的。这个世上最相信的是什么？神仙之事啊。荆南国小，如果刘承祐不要什么水晶尺，而要我，你怎么办？”
  高继冲愣住了，因为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不止有刘承祐，还有南唐的李璟，耿先生也在这里呢。我们还破坏了南唐想要吞并襄州的企图，所以李璟不会放过我们。不如索性借着神仙之事，假借出海之名，北上燕云。主上仍然是荆南节度使，南平王。还能够呵护我们，不至于被人赶尽杀绝。怀璧其罪，吴先生所考虑的非常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