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深》231.丢盔弃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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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着, 便往前突, 不信偌大一个季家上下几十口人,季白敢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儿媳妇。
    季白也没想过这弱楚楚的小花骨朵儿能抛下年青俊貌, 诗才秀怀的侄子, 转投自己怀抱。
    他轻嗤一声笑道:“赵放当初为相,儿子赵秉义掌督察院, 百官惧悚, 如此一门四散。其中有个夷妇, 自称是赵秉义宠妾,贬谪路上私逃, 投在秦州道监察御史季墨门下, 言自己姓同罗, 名绮。宝如,你可识得她否?”
    当初祖父和父亲一同贬往岭南,除了她和赵宝松一家子,余人全部跟着去的, 当然, 也全是去送死的。
    宝如吃不准季白是拿姨娘做个幌子诱自己,还是姨娘果真逃了出来。遂回道:“识得,那是我的亲姨娘。”
    季白道:“季墨与我是远房兄弟,我若开口讨,不过一个妇人而已, 他会给我的。但商人不行无利之事, 你总得承诺点什么, 我才好开这个口!”
    宝如也知季白一步步诱着自己,前面就是圈套,只待自己踏进去,刚要开口,便听远处一人叫道:“老爷,老爷,不好了!”
    季白调戏侄儿媳妇调的正欢,生生被打断,勃然大怒,回头吼问:“何事?”
    小厮季羊猛然冲过来,迎面看到仿如万绿从中一点红般娇姿楚楚的二少奶奶,连忙恭恭敬敬一礼,凑手在季白耳边道:“京里王公公送了急信来。”
    王公公,就是御前大太监王定疆,那是季白的衣食父母。
    季白接过信撕开火漆,匆匆扫了两眼便脸色大变,稳着心气对宝如一笑,柔声道:“你先慢慢想着,天长地久,伯父有的是时间叫你慢慢想通,好不好?”
    宝如不语,目送季白离去,手中一只青石榴上攥出几个指头印子来,丢进了草从中。
    *
    宝芝堂是家开满大魏国内各州的大药房,秦州这一家,与季家隔着两条街。
    宝如一路跑的急匆匆,眼看日落西山,满街葱花呛菜油的香气,等她赶到宝芝堂时,药铺里的伙计已经在锁门板了。
    她来的太晚,眼看到下门板了,暗猜季明德等不到她,只怕也已经走了。连忙上前道:“这位小哥儿,实在不好意思,我家相公在此订了药,命我来取,劳烦你了,开门让我取了药,好不好?”
    小伙计摸着脑袋问道:“但不知娘子贵姓,是谁交待的药?”
    宝如道:“免贵姓赵,我家相公姓季,叫季明德,是他抓的药。”
    小伙计顿时眉开眼笑:“原来是季解元寄放的虎骨,在在在,夫人您自己进药房,上二楼右手边第三间房,药就在那屋子里放着了,有人一直等着你来取。”
    门板只剩下一扇,药房里黑洞洞的,隐隐可见柜台后面上下人的楼梯。
    汗津津的小美人儿,唇红齿白,双眸含情,对着小伙计笑了笑,转而一个人进了宝芝堂,顺着那楼梯上二楼,木质走廊,两边皆沿伸出去。她数到右手第三间房,见门半掩着,轻敲了敲,还未张嘴,门应声而开。
    里头朝后窗站着个男子,瘦高个儿,一件深青色的直裰,发结竹簪,只瞧背影,宝如一眼便知他是季明德。寻常人不会像他一样,仅凭背影,就能看出种隐忍和韧性来。
    他应声而转,显然早知宝如会来,两步迎了过来,问道:“为何来的这样晚?”
    宝如道:“天都黑了,赶路要趁早的,你怎么还没走?”
    季明德已经拉开椅子,等宝如落坐时,轻推一把椅子,叫她能稳稳的坐着。两人离的很近,宝如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佛手香,想必是在胡兰茵房里染上的。
    桌上一只青花沿的瓷碗,上面盖着一只圆碟。季明德揭了碟子,递过一把调羹给宝如:“吃了它!”
    那是一碗凉粉拌皮蛋,凉粉玉白,皮蛋乌青,蛋黄腌出了油,上面洒着油呛葱花,淋了满满的醋,并几丝绿油油的胡菜。回门那天,她在早餐摊前看了眼凉粉,略有些馋,大约他是想解她的馋。
    宝如喜吃凉粉,尤其是加了红糖水的。但那东西上火,在京城的时候,往往要求上很多回,嬷嬷才会买一份回来给她吃。
    季明德见宝如怔着不肯接调羹,解释道:“皮蛋败火,我瞧你嘴角有些烂,想必是上了火的缘故,快吃了它,好败火。”
    宝如终于接过调羹,舀了一调羹粉,舌舔得一舔,无声吞了下去。
    她这件藕色褙子实在好看,袖口一圈儿翠绿色的缠丝纹,衬着纤纤一点细腕。那点小细手儿,揉着那一大盆脏衣服时软绵绵无力挣扎的可怜样儿,在季明德脑中挥之不去。
    方才她在楼下说我家相公姓季,叫季明德,说的那样顺溜。季明德在楼上听了,笑了许久。
    她鼻尖沁着一层子的汗,吃的极慢,偶尔看他一眼,随即快速垂眸,仍去吃那碗粉。
    季明德把磨好的虎骨推了过去,嘱咐道:“一日三次,与雪莲酒同服,会有奇效。”
    宝如随即抬头。他似乎在暗示她,自己知道季白给她送过雪莲酒。
    他的手忽而伸过来,骨结分明,指骨细长,外面看着白净修长是读书人的手,掌心却有一层粗茧。他也有一股匪气,但不似季白那样外露,平时掩藏的很好,就像他的手,外柔而内粗。
    宝如盯着那只手,想象它在胡兰茵那身媚肉上游走,旋上胡兰茵的细腰,以及揉捏她胸前那对鼓胀时的情景。忽而躲过他的手,抱起那装着虎骨的坛子道:“你路上小心,我也该回去了!”
    季明德也跟着站起来,疾行两步,将宝如堵在墙角,拇指揩过她红了口子的唇角,带着一股冰凉凉的麝香味。
    原来他是看她唇角上火烂了口子,想要替她敷药。
    宝如知道这个人不会轻薄自己,克已守礼,遂闭上眼晴静待着。
    他指腹揩过的时候,她唇角溢出一丝口水,顺着那白色的药膏润上他的手。
    季明德盯着她红似花瓣开合的两瓣唇,软嫩嫩一点舌头,在里面轻轻哆嗦。
    他盯着看了许久,柔声道:“季白前些日子从扶南采购了一批伽蓝给王定疆,谁知到了京城打开箱子一看,伽蓝变成了普通的沉香,王定疆大怒,季白要赶去京城查办此事,一个月内,他是不会回秦州的。”
    伽蓝是沉香中的珍品,有异香,可为饰,亦可入药。若为药,能生男子精气,使人返老还童。但因难得,民间少有,皆是御供之品。
    宝如原来曾有一只伽蓝的手串,如今也不知遗落到了何处。
    常人只是拿伽蓝做装饰,但王定疆有个特殊的嗜好。他喜吃伽蓝,每天都吃,上瘾了一般,一日不吃就不行,所以那东西是他的命,季白丢了这样贵重的东西,难怪会脸色大变。
    宝如心道季明德非但知道季白送她药酒,还知道季白今天急匆匆离去,更向她解释原委。这人虽自己不敢吃,但显然也在能力之内,尽力的帮衬自己。
    她心有感激,翅翼般的睫毛抬了又垂,扑扇扑扇:“既你要赶远路,就走些出发,路上留个心眼,莫住着黑店。”
    她和赵宝松从京城回秦州,就是住进黑店露了财,才叫山匪方升平半路盯上,截的道儿。
    季明德一笑,露出白而整洁的牙齿,并颊侧两个深深的酒窝:“好!”
    他说着,就来解她藕色褙子上的锁扣儿。这褙子是立领,衽格外的高,将脖子捂的严严实实,解开里面濡湿一股子的香汗。
    宝如吃不准季明德是要做什么,俩人中间只隔着一只盛虎骨粉的盒子,他身上那股子佛手清香越发浓烈。
    季明德蘸了满指的冰凉药膏子,轻轻往宝如脖子上那一圈紫红色的勒痕上涂着,柔声道:“每天涂三回,约莫三天也就好了,往后穿件薄衣,不许捂出一身的扉子来。”
    他那粗糙,满是茧子的指腹抚过宝如细腻敏感的肌肤,她喉头油然窜着一股痒意,猛然抓住季明德的手:“我自己会涂,你快走吧!”
    季明德顺势将两只手都支到墙上,弯腰,唇在她贝壳一般小巧,红透了的耳畔徘徊:“大哥虽死,英灵犹在。胡兰茵是大嫂,莫说同床,便是同室,若无外人,也是不该的。所以别信长房那些蠢仆们的鬼话,我昨夜是宿在外头的,不在大房。”
    宝如下午才去过一趟胡兰茵的闺房,看见胡兰茵时不时在揉腰肢儿,也看到蒿儿端的补品燕窝,当然不信季明德这番话,反而颇佩服他这两边讨好的功力,遂一笑道:“我晓得,你快走吧,天果真要黑了!”
    她忽而一撞,突出季明德的怀抱,抱着那盒虎骨粉就跑。
    季明德直接道:“娘,我还是不行,你在这儿更不行!”
    杨氏怒了:“在胡兰茵那儿你就行,我的宝如怎的就不行了?”
    季明德鲜少在老娘面前发怒,伸长脖子道:“在胡兰茵那儿也不行,谁都不行,你快去睡吧,别瞎操心了好不好?”
    宝如被惊醒了,蜷在季明德怀中一动不敢动。说不行的这个人,顶的她小腹一阵阵发疼,她也只能佯装继续沉睡。
    杨氏恨了半天,又道:“我风闻外面的人说隔壁那个都怀孕了,你还敢骗你老娘。”
    宝如手动了动,轻轻摘了自己散在鼻尖上的乱发,一撩,淡淡一股女儿香,落在季明德的鼻尖上。他鼻子有些痒,忍着喷嚏唔了一声。
    无论宝如还是杨氏,听他这声音,都只当胡兰茵果真怀孕了。宝如还好,杨氏简直气到绝望,问道:“我的宝如那儿不好你看不上她,昂?”她气极了,啊变成了昂,驴叫一样。
    季明德又气又羞又无奈,闭眼默着,跟老娘僵持。
    半天无声,杨氏忽而又道:“要不要娘明日到宝芝堂给你开上几幅药来吃一吃,或者就行了?要是你嫌耻不肯吃药,那贩神油的爪哇番子还未走,我偷偷替你弄些神油来你涂一涂?”
    宝如终于忍不住抖着肩膀笑了起来,整个人在季明德怀中轻颤。
    季明德忽而两手使力,掰着她的肩膀狠命一撞,顶心顶肺将她整个人撞到墙上,宝如险险一声要叫出来,又吞回喉咙,笑变成了恼,气的恨不能将季明德一脚踹下去。
    杨氏终于气呼呼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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