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手就在面前,许惟几乎没犹豫地拉住了。钟少爷难得自己走下台阶,她当然赶紧配合,换了以前,她还得去哄他。
从街口转过去,往停车场走,旁边是条巷子,不少背着包的游客在那晃荡。
许惟说:“去那逛逛?”
钟恒嗯了声,牵着她过去。
一条巷子都是特sè店铺,卖小商品的、卖特sè服装的,小吃店也特别多。他们一路走,经过糖品铺,钟恒问:“吃不吃糖?”
许惟抬头看,上头招牌写着“手工糖铺”。
“去看看。”
窄窄一道门,钟恒松了手,让许惟先进。
台架上摆满盒装的糖,标了各种口味,花生、冬瓜、莲藕,都是手工制作。
铺子里只有几个游客,都是结伴的女孩子,钟恒一进门,就有女孩看他。许惟在货架旁挑选,卖货的小姑娘给她推荐。
许惟每种尝了一颗,味道都不错,她没做选择,喊:“钟恒。”
钟恒走过去。
许惟拿一颗莲藕糖给他,“你试试这个。”
钟恒没接,头一低,就着许惟的手吃了。
旁边小姑娘看得脸红。
钟恒嚼几下,说:“甜。”
“……”
许惟捻捻指尖,“这个要两盒。”又指着冬瓜糖,“那个吃过吗?”
钟恒说:“没有。”
“那你也尝尝。”
她低头从包里摸钱包,没有要帮他拿糖的意思。
钟恒自己拿起一颗吃了,说:“没那个甜。”
许惟看他一眼,问:“你姐会爱吃吗?
钟恒眉眼微动,“买给我姐的?”
“嗯。”
他笑了:“她什么都爱吃。”
许惟每种各买两盒,店员把帮她装好,钟恒提在手里。
出门往前,又是纪念品店。
走到街尾,墙边有个刻字的小摊,冷冷清清。
见有人经过,大叔放下蒲扇,娴熟地喊:“姑娘,来看看钥匙扣吧,能刻字的,当场订做,千年古木,大吉大利,天底下独一份,能挂钥匙,还能辟邪护身、化灾转运!”
这夸得有点大言不惭了。
许惟脚步停下,朝那看一眼。
那光头大叔四五十岁模样,手拿一把蒲扇,墙边靠着根竹竿,枝桠上用红丝线挂一溜钥匙扣,是木片削的,形状有动物,也有花瓣、叶片,上头刻着字。
钟恒以为她信这蠢话,说:“想要?送一个给你护身。”
许惟也不客气:“好啊。”
大叔一见生意来了,拿起刻刀,敲敲面前的盒子:“来来来,先选个形,挑个喜欢的!”
许惟拣了拣,拿起一个葫芦形的木片:“这个挺好玩。”
钟恒瞥一眼,“审美不错,跟平安不相上下。”
许惟:“……”
大叔瞅瞅他们,拣了个寿桃形的推荐道:“这个,你们瞧瞧,第一眼看上去它像个桃,再看第二眼,像啥?”
许惟盯两眼,说:“还像个桃呀。”
“……”
大叔眉头皱着,姑娘咋不开窍呢。
钟恒在一旁直乐。
大叔立刻把目光转向他:“哎,你瞅瞅。”
钟恒笑了声,正sè道:“像颗心。”
“对对对,”大叔高兴了,乐呵呵道:“姑娘,你男人上道儿啊。”
许惟当没听见。
钟恒淡笑着,也不讲话。
大叔捏着那木片,把纸笔推来:“来,从名字里选个字。”
单字名,没得选。
许惟提笔写下“惟”。
大叔见缝chā针,想多卖一单,把纸推到钟恒面前,“你也写一个,跟姑娘配一对,给你俩刻个情侣的,给你们优惠价。”
钟恒从善如流,也写了。
大叔一看,拍手乐道:“有缘呐,俩字都是竖心旁,给你们整个特别的”
第一刀划下去,三下两下在木片正中刻出个“忄”,刀尖挖几下,变成镂空,接着往右边刻“恒”字的右半部分,木片翻个面,再往右刻出“惟”字的右半,两字分别在两面,共用一个竖心旁。
大叔放下刻刀,拿细笔往里头涂上红墨,拎着丝线摆给他们看。
“瞧,这叫一个‘心心相印’,第一回遇上这么巧的俩字,好兆头。这个给姑娘拿着。”
他把钥匙扣塞到许惟手里,又拣出另一个桃形的,快速刻了个一模一样的,拾掇好递给钟恒,“一人一个,可保管好喽。一个二十,两个四十,你们就给三十五吧。”
许惟觉得贵了,准备讲价,钟恒已经掏出钱:“谢谢您。”
两人往回走,钟恒捏着木片细看,说:“那老忽悠字刻得挺好。”
许惟说:“人家毕竟是专业的。”
钟恒嗯一声,揣进兜里:“留着辟邪。”
到了停车点,许惟说:“我去趟城里,不如你先回去吧。”
钟恒说:“一道去,平安下午上完课,我也得去接。”
“她就上一天?”
钟恒点头,“英语班,一周一次的。”
“哦。”
路程不远,不到二十分钟就进了城区。
钟恒问:“你去哪,送你过去。”
“河山路有个成越能源公司,你知道么。”
钟恒说:“河山路我知道,成越集团也听过。”
“嗯,是他们旗下的。”
“去那做什么?”
“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钟恒皱了皱眉,没再问,发动汽车。
到了河山路,许惟下车,问钟恒:“你去哪?”
“去我姐夫那。”
“在哪?”
“红阳市场,城西。”
“那下午……”
“我来接你,给我打电话。”
“好。”
钟恒开车走了。
许惟到成越能源公司门口,抬头看了看,一整栋大楼有十层,都归这家公司,在禺溪这个小地方很少见。而这只是成越集团旗下的一个产业。
她进了大门,到前台,从包里摸出名片递过去:“我找你们总经理孙虚怀。”
前台女孩愣了下,将她上下打量一遍,斟酌着说:“孙总还在开会。”
许惟说:“什么时候结束?”
女孩说:“不清楚。”
许惟想了想,说:“那我等等。”
大厅有休息区,沙发茶几都很漂亮。
许惟坐下来。
前台女孩偷偷看她半天,摸不准情况,怕她跟孙总关系不一般,犹豫半天还是倒了杯茶送过来装装面上的客气。
许惟从茶几底下拿本书翻看,是本地的创业杂志,花大篇幅介绍了本地有名的成功人士,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成越集团的两位掌门人:蒋丛成、李越。
上面附了采访图片,左边的男人皮肤偏黑,脸瘦长,眼睛不大,嘴chún抿着,看上去很严肃,这是蒋丛成。
旁边的李越比他温和,皮肤白一些,脸庞圆润,典型的养尊处优富贵相。
许惟把整本都翻完,才听到电梯口传来声音。
五六个人走出来,每个都穿得很正式,男的西装革履,女的穿套裙、高跟鞋。
能看出中间那男人是人群中心,被大家簇拥着往外走。
许惟认出他是李越。
等他们都走出去,前台女孩过来了:“请您来一下。”
许惟起身,跟着她乘电梯上到八楼,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办公桌后的男人脸sè凝重。
门一关,他立刻站起来:“许小姐,你怎么跑这来了?”
许惟看了看他,没讲话。
孙虚怀面sè有些焦急:“许小姐,蒋总不在禺溪,你跟他联系过没?”
许惟摇头,说:“没号码。”
“啊?”
“我出了点事,手机坏了。”
孙虚怀一愣:“出了什么事?”
“车祸。”许惟观察他的表情。
孙虚怀一惊,打量她:“不是吧,看着好好的。”
许惟说:“轻伤,已经好了。”
“那你来是……”
“就是跟你说一声,蒋总的私人号你给我一个。”
“那行。”
孙虚怀直接找了两张名片给她, “那……没别的事了?”
“没了。”
孙虚怀有点讪讪的:“许小姐,你现在住在哪?要不要我给安排地方?”
“不用了,我自己有安排,有事我再打你电话。”
“那行。”
许惟走出大厅,沿街道往前,到了公交站。有辆公交来,她也没看,坐上去就走。
后头一辆车缓缓跟出一段,停了。
开车的男人说:“李总,是她。”
李越点了支烟,依然压不住火气:“她怎么又来了?蒋丛成不在,她跑来干什么?”
前头男人说:“李总,这样下去不妙,这个许小姐从前可是干那行的,跟警察关系好着呢。”
“鬼都知道不妙,姓蒋的迟早要玩火自焚,老子可不想做垫背的。”
“那怎么办?”
李越吐了口烟,眼神有些凶狠:“总有办法。”
公交车到站,许惟下来,独自在城区逛了两个小时,把周边都弄熟悉了,再坐公交车往城西去。刚到红阳市场,就接到钟恒的电话。
“你事情办完没有?我要去接平安了。”
许惟边走边说:“办完了,我来找你了,那个……你姐夫的店是哪个?”
“你在哪?”
“你说的那个市场。”
“在哪个入口,大门还是侧门?”
“不太清楚。”许惟看了看,“有个大台子,旁边有个张记豆腐店,有小孩在玩球。”
那头没声音。
“钟恒?”
她往前走,东张西望。
钟恒挂了电话,隔着几步看她。站一会,跟上去牵她的手:“这儿呢,傻死了。”
“你也不说清楚。”许惟收起手机,“现在去接平安?”
“嗯,她快下课了。”
沈平安四点上完课,抱着书包出来东张西望,没看到人,便到休闲区坐着。凳子还没坐热,就看见她舅进了大门。
再一看,后头还有个人。
沈平安何等聪明,心里头透透亮——
舅舅可真会利用机会,一边接她,一边还带着暗恋对象来城里约会!
沈平安小脚并拢,坐得端端正正,看人走近,再站起来,装出淑女模样喊声“舅舅”,眼珠滴溜溜转到许惟身上,秉承着她娘的教诲,绝不轻易喊人“阿姨”,看到漂亮女人一律喊“姐姐”。
许惟朝她笑了笑。
三人回到车上。
许惟陪沈平安坐在后座,拿出之前买的糖给她吃。
沈平安天生演技派,真要装起来毫无破绽,一口一个“谢谢姐姐”,乖巧可爱。
钟恒在前头听得很不适应,觉得小魔王相当不正常。
车开到半路,转个弯,在上坡的地方堵住了。
这正好是整条路最窄的一处,有辆摩托车横冲直撞,导致旁边的汽车和小货车擦到,三方起了冲突,正在闹纠纷,等着交警从城区赶来处理。
幸好坡度较缓,车辆排长龙也不至于挤出事故。
等了十分钟,不见动静,钟恒下车去看情况。走三四十米,没到事故点,一只大狗蹦过来,近似癫狂地朝他猛扑。
赵则跟着后头鬼嚎:“泥鳅!少爷!祖宗!别咬人啊喂!”
等跑近一看,赵则傻眼了——
原来少爷根本不是发疯,是看到它粑粑了。
幸好幸好,要是伤了人,泥鳅一条狗命哪赔得起。
赵则拄着膝盖喘息,哪料一口气没松到底,倏地又提上来。
顾不上泥鳅,他转身就溜,可惜晚了一步。
“赵则。”
钟恒抱着泥鳅走过来。
赵则咬咬牙,扭头冲他嘿嘿笑。
钟恒无语:“你发春呢。”
赵则不笑了,呛他:“发春那也不能对着你啊。”
钟恒懒得跟他贫,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赵则睁着眼睛编瞎话:“这不送泥鳅来嘛,这家伙想你想得吃不下睡不着,成天闹事,眼看都要得相思病了,我这看着心酸,这才好心送他见你一面,哪料到还赶上大堵车,在这路上耗了快一个小时,不信你问泥鳅。”
泥鳅少爷立刻抓住时机摇尾巴求关注。
钟恒在它脑袋上揉一把,问赵则:“那你现在是回丰州?”
“这……”赵则使劲思考脱身之道,“对,待会儿路通了我就走。”
话刚落,身后有女人喊:“赵则!”
赵则肝儿颤:坏了。
远处走来两个女人,钟恒眯着眼看几秒,认出来了。
赵则赶在他变脸之前tiáo整战术:“行了,你先别火,我知道你烦卢欢,我也看不惯她,但蔓蔓找我,我没法拒绝啊,那个啥,这就跟你没法不管许惟一样……”
说到这,五大三粗的赵则破天荒有点脸红,“她说要带几个朋友去山上消暑,住两天,让我做地陪,我没想到卢欢也在,怎么说也是她表妹,我不能让人家滚吧。所以我特地没告诉你,打算自个带她们玩两天就把人送走,谁想到这还没到山上呢,就被你给碰个正着。”
他话讲完,钟恒冷着脸没搭理。
后头严从蔓和卢欢已经走来。
卢欢一眼看到钟恒,惊讶得几步跑过来:“你、你在这?赵则还说你去省城了,原来是骗我。”
赵则佝着头降低存在感。
卢欢惊讶完了,质问:“为什么你电话打不通,短信也不回?”
因为你在黑名单里呀。
赵则心里默默回了句。
钟恒话都不想跟她说,抱着泥鳅往前走。
卢欢拦住他,气愤道:“你解释下。”
“钟恒。”
许惟牵着沈平安走过来。几个人闻声回头。
赵则心一跳,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回真闯祸了。
当年许惟和卢欢那一架打得……可真叫全校闻名啊。
果不其然,卢欢一回头,看见走过来的人,整个气场都变了。
许惟也在同一刻停下脚步,紧紧盯着她。
赵则默默悲叹:完了,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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