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刚跑出两步,小腿被匕首chā中,扑倒在地。
见三个歹徒先后倒地,对他们已然构不成威胁,秦珩揪紧的心一点点放松,但很快,她又想到一事,整个人如坠冰窟。她艰难地转头去看xiōng前被刺中的小个子。——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只看了一眼就飞速移开了目光,反握住秦珣的手,试图从他身上汲取温暖,声音隐隐发颤:“哥,他们,不会……死了吧?”
秦珣能明显感到从老四手上传来的寒意,他一愣,答道:“不会,我下手有分寸。”话虽如此,他仍是弯腰探了探小个子的鼻息。——呼吸沉稳,应该无性命之忧。
他略略放心,如果不是四弟那一扑,他手中的匕首不会刺进去。他们偷溜出宫,他也不想惹事。可惜,今日的麻烦,他们避无可避。
此地离皇宫不远,那三人来抢劫他们时,街上安安静静不见旁人。现下他们没有危险了,一队巡逻的卫兵倒是急匆匆赶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年轻的首领面容威严,声音冷若寒冰:“拿下!”
“唰”的一声,利刃齐齐出鞘,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
“哥,怎么办……”秦珩扯着兄长的手,心头惶急。这回是真的惹事了!
秦珣甚是镇定,他不慌不忙捡起落在地上的书,踱步上前:“小将军别急,且听我一言。我们兄弟二人今日行到此处,遇上三个劫匪,要谋我们钱财,害我们性命。我们迫于无奈,才跟他们周旋。幸亏小将军到得及时……”
——时候不早了,他不想生事,只想含糊混过此事,早点回宫。
然而他这一声“小将军”戳着了年轻首领的心,对方极不耐烦:“到衙门里解释吧!”
“去衙门走一趟倒也没什么,只是我怕回去迟了,家里长辈怪罪,小将军……担待不起。”秦珣轻轻勾了勾chún角,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来,“我姓秦,排行第三 。我家,就在那边。”他手指向右轻轻一指,赫然是皇宫的方向!
在看清玉牌的一刹那,年轻首领的瞳孔猛地紧缩。这……这玉牌他认得,玉牌上的龙纹,寻常人不敢用!姓秦行三,是宫里的三殿下!他嗫嚅:“是……三殿下?!”——他原想着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子弟,却不想竟是龙子凤孙!
秦珣挑眉,并不作答,他轻轻踢了一脚在地上呻.吟的瘦竹竿:“你,给这位军爷解释一下,方才是怎么回事!”
“哎呦,哎呦……”瘦竹竿兀自呻.吟不止,年轻首领的面sè却倏忽变了。这三人都是熟面孔,是附近的泼皮无赖,常做一些jī鸣狗盗之事,这一次三人身上带伤,看来是踢了铁板。
年轻首领倒不认为眼前这局面是这两个半大的少年造成的,他恍惚记得宫中贵人出行,都有明卫暗卫跟随。兴许这三人受伤是传说中的暗卫所致?
不敢再为难这俩少年,年轻首领命人拖了地上或躺或趴的三人,恭送兄弟二人离开。
秦珣一手拎书,一手扯着弟弟,一步一步,走得雍容自在。他走出十数步后,忽然回头,直视年轻首领:“对了,天子脚下,竟有人持械抢劫,太乱了,不好。”他摇了摇头,甚是遗憾的模样,不等对方回答,就又转了身,加快了脚步。
秦珩一言不发,随着他的步子,悄悄观察他的神sè,见他嘴chún紧抿,面容严肃,和方才与那年轻首领对峙时的自信从容全然不同。她不由心中惴惴。细细思量,一时也分辨不出今日之事,她要负上几分责任。
他们二人私自出宫之事,到底是给皇帝知道了。——皇帝今日见了暌别多年的弟弟睿王,两人促膝长谈,追忆往昔,几欲洒泪……
说到兴头上时,睿王忽然提起了四殿下秦珩。
皇帝当即吩咐身边宫人去宣四殿下觐见,然而寻遍皇宫,不见四殿下的身影。再一询问,方知是和三殿下一起悄悄出宫了。
睿王笑笑,难掩失望之sè,口中却道:“无事,以后总有见面的机会。”
皇帝气得不轻,没一个让他省心的!等睿王刚离去,他就下令,教老三老四一回宫就来见他。
两人来见他时,他劈头就问:“说,怎么回事?!出宫去做什么?”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里俱是一咯噔。秦珣抢道:“是孩儿的错,不该私自带着弟弟出宫,险些惹下祸事,请父皇责罚。”——如果不是他,胆小老实的四弟不会想到出宫。
见皇兄将责任揽下,秦珩眼皮一跳,忙道:“回父皇,不是这样的。是孩儿想要出宫,才找了皇兄一起……”她无视秦珣的眼刀:“皇祖母寿辰在即,孩儿做了幅画,想请宫外师傅装裱,所以才……”
皇帝轻哼一声,不辨喜怒:“真是兄友弟恭,都知道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若真懂规矩,就不会私自溜出宫了。还竟然敢拿孝来做名目。
两个儿子都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皇帝心里怒火稍息:“读了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四个儿子中,他最重视的是太子秦璋,最防备的是长子秦琚。对面前这俩孩子,老实说,他没有太多的感情。老三秦珣经常会被他遗忘,老四秦珩因为性格原因也为他所不喜。但说到底,这是他的儿子,而他的儿子并不算多。
秦珩低声道:“孩儿知错了,父皇息怒……”
皇帝冷笑:“知错?既是知错,那就外头跪着吧!”他心情很不好,虽说是他下旨令睿王回京,可是真正看到秦渭后,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秦渭的存在,分明就是在提醒他,他的皇位来的很侥幸。他自己的出身不完美,所以他格外重视规矩,悉心教养嫡子,对其他的三个儿子,则是暗暗打压。
他是正统,他的儿子也会是正统。
秦珩是第一次罚跪,这经历对她而言,新奇却并不好玩儿。她悄悄看一眼在跪在一尺外的秦珣,低声道:“皇兄,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两人的身影在夕阳下被拉得长长的。
“你说什么?”秦珣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好一会儿才偏了头去看她,“我有件事想问你……”
“嗯?”秦珩微微活动了一下小腿。
“你——为什么要扑上来?”秦珣说这话时,直视前方,似乎是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但是在秦珩看不见的地方,他却攥紧了拳头。
秦珩一怔,只当是没听懂他一般,呆呆地问:“皇兄说什么?”——她一颗心跳得极快,心说,难道皇兄要来算账,怪她当时扑在他后背上,导致他刺中了那小个子?怎么解释?老实说自己被绊倒了?
见她不答,秦珣神sè有几分不耐:“我问你,为什么要扑上来替我挡匕首?你不怕死吗?”——明明后来吓得身体发抖,为什么还要那么决绝地冲上来挡在他身后?
他盯着四弟,看着那张白净的脸一点点染上红晕。他紧抿了chún,很想知道答案。
秦珩挠头,有些赧然:“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秦珣看着四弟的眼睛,忽然有点说不出话。他深吸一口气,悄悄移开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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