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未/商隽迟夙真/元集真》第6章 无事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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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水撤掉后，商隽迟邀六师兄重新坐回原位：“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我师父又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拿人是问的混账恶人，你这么怕他做什么？”
  他此言说得不够谨慎，六师兄当即对他规劝：“仙人自是待你格外亲厚的，你却不该仗着宠爱就胡作非为啊……”
  六师兄只觉眼前这孩子实是可怜，自幼就被这所谓的“仙人”养在身边，只怕是不知这仙人是如何阴狠歹毒的角色！
  这云霄宫乃是当今武林第一□□门派，而云霄仙人则是寄生于灵物中的英灵，百余年来，他一直都是云霄宫的至高象征！
  云霄宫历任宫主无不是受了云霄仙人赐福才练就一身邪门功夫，横行江湖，毫不顾忌！好在云霄仙人并非是个有求必应的善主，除非机缘得当能入了他老人家法眼的，否则任凭对方再是心诚，也是求告无门！
  若非云霄仙人这样的孤高不好相处，如今邪道门派还不知能发展壮大成如何模样！
  然而，即便云霄仙人不是逢人便赐福馈赠，却也是造就出无数的邪魔外道了，更是诱得许多正道英杰弃明投暗，实是害人不浅，罪大恶极。更何况，被云霄仙人赐福者，往往不能善终，英年早逝者比比皆是……此一时还是活蹦乱跳着的小师弟，不知来年是否还能昌盛如此……
  可六师兄正如此担心着他，却见他正不知死活的在摇头，貌似还要反驳自己，蒋盛耘急道：“你得了仙人教养，自是福气太好，就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虽不知为何这孩子得了云霄仙人的青睐，云霄仙人竟将他收到门下做了弟子，正邪之间也因此有了微妙的默契，尽管对此有非议亦有记恨者，然云霄仙人超然世外，是任谁都不敢招惹的，自然，对这独得云霄仙人宠爱的弟子，武林上下也是没人敢随便来惹。
  “说得也是。”商隽迟深知自己拜在师父门下已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了，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这辈子是很难熬出头的！
  叨念到了这里，蒋盛耘才给他说起了邀他前来一聚的所要相谈的正事：下月十五即是药王庄嫁女之日，竟是期望他能够在出嫁之时助力一把，千里迢迢，送嫁新娘。
  蒋盛耘之妹蒋盛萱年芳十八，在最新一次天下公认最权威的绝色佳人评选榜——群芳谱上，蒋盛萱排名第四位，论家世论品貌，实是万中难选一的大美人。
  此番她所嫁的，正是同样极具权威的当世俊杰评选——群贤谱上，位列第四的不盈谷少谷主上官睦。
  这不盈谷与药王庄同为医家，却是邪道十大门派之一，原本邪道中人是全无资格参与群贤谱及群芳谱评选的，奈何在商繁胥这任枢机库掌印的助推下，正邪之间尽管壁垒依旧森严，却打着相互制衡相互探索的旗号，近十余年来，不仅将枢机库主持的群贤谱及群芳谱的评选变为了正邪之间共襄盛举的大事，还在武林大会中力邀邪道出席陪练，说是一来是为了知己知彼，二来是为了宣扬实力。而这般融合之后，那纷至沓来的麻烦，作为枢机库掌印商繁胥独子的商隽迟，自然也得担待一把。
  此次药王庄嫁女，虽已不是正邪之间大门派联姻的头一遭了，却因为两家都是武林扛鼎的医家，从前都是争锋相对，彼此唾弃的，如今竟要结为儿女亲家了，的确格外引人在意。
  还不及商隽迟表态，到底帮还是不帮，这本就由不得他自己做主，还得看师父他老人家的心意，却在此时，听得蒋盛耘叹息：“我那妹妹虽称不上如何了不得，却也被教得知书达理，娴雅温柔，无论模样还是性情，皆与你匹配得刚刚好啊……”话到此刻，六师兄将自家这小师弟认真凝视。
  不可否认，这孩子确实长得十分讨喜，一张小脸白净稚嫩透着水灵，相貌灵慧俊俏，眉目中自有那少年人的天真憨态，让人越看越是心生爱怜……
  商隽迟听得一愣：“啊？”
  六师兄话锋转的如此之快，他竟有些接不住了。
  是啊，少时爹娘为了省心便将他当了男孩子在养，后来又托师父之故，是以，世人多是以为商隽迟是个男子，近年来，眼看他长大成人，是大有人为他的亲事挂心了。
  蒋盛耘见他愣神，是越发觉得他的神态憨厚纯真，委实有了可惜的心念，于是再道：“我家萱儿长你三岁有余，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若将萱儿嫁给你，便是照顾你一辈子，那再好不过了……”
  商隽迟颤巍巍的抬眼，就怕身旁的师父听了有提刀宰人的冲动了吧！
  哪来的狂徒，当着他老人家的面就来诱拐他的弟子！
  为防他老人家一声不吭的就干出大事来，商隽迟着急推脱：“这个……小弟先天不足，即便是眼下看起来活蹦乱跳的，却也是说不准来年的今天是否还在人世，总不能因我这朝不保夕的就累得萱姐一辈子吧！”
  商隽迟自然明白对方这话说得其实没太大诚意，不过是为了相请于他找的托词，偏巧自己这师父却是个实心眼的，听得这番话，必然是心中不快。
  当然，他有所不知，于此时此地，他师父云霄仙人确实生气了，生气的原因却不仅是人家在这里明目张胆诱拐他的弟子，更是因为人家竟敢明目张胆的盯着他的弟子乱看！
  简直就是找死！
  商隽迟却不知自家师父已经被气到了，他只是想到，哪管人家妹妹是不是人间绝色了，即便是个天仙下凡，落到他师父手里，也是没情面可讲的！他可不能因为六师兄一时的信口开河就害了萱姐啊！
  六师兄也知道商隽迟必然会拒绝，可他竟敢拒绝得这般果断，丝毫不见犹豫，蒋盛耘想到自家优秀的妹妹，心中难免有些不忿，不禁再次认真审视着眼前人：“你这孩子总是这么贴心为人考虑，你商家若是因你就后继无人，你对列祖列宗如何交代？”即便一看再看，他还是觉得这孩子长得讨喜，就算说的话讨打，自己对他依旧是讨厌不起来。
  对方的目光太过认真，商隽迟被看得有些茫然，又对他笑道：“种善因得善果，若我这辈断了香火，他日见了列祖列宗，便是列祖列宗该如何对我交代才是。”也不知列祖列宗过往都干了什么好事，自己也就是被他们连累，才如此艰辛讨生活的！
  他这些出人意表的想法，定是他那古古怪怪的师父给灌输的，六师兄想到这里，便又想劝说什么。商隽迟见他一开口，生怕他又说什么师父不乐意听的话，为防今夜的药王庄发生悲剧，商隽迟立即拿话堵他：“六师兄所说的事我本该答应，却一时无法答应，且要看看我师父的心意，忤逆师傅，大逆不道，六师兄也知道，我对师父是最有孝心的。”
  这六师兄也是个机灵人，知他并非完全拒绝了送嫁一事后对他会心一笑：“是啊，若是你肯把这孝心分一半给自家爹娘，我们师父师娘必然是要喜极而泣的。”
  这话听得玄乎了，为防师父听了多心，商隽迟道：“让爹娘落泪，这可不是好孩子该做的事啊。”
  接着他就意思意思的吃了块点心，没敢怎么再耽搁下去，便向六师兄拱手作别了。
  本打算今夜借宿药王庄来着，奈何六师兄说了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这话说者有心，听者更有意，为了不节外生枝，商隽迟便回身到了临街入住。反正临街是商家的一处别院，将就一夜还算方便。
  六师兄是个明白人，见他要走也没挽留，面带微笑就目送他出了药王庄的大门。来到临街的的别院，别院管事一见自家的公子前来，虽也惊讶于他的怎么没有下榻在药王庄，可也不便多问什么，赶紧将他领到厢房里安置下。兴许是他想到自家公子也该到了血气方刚的时候，还特意打发了两个模样不错的小丫头过来伺候。
  商隽迟见管事的如此热心肠，一时哭笑不得，挥手让那两个面带羞涩的小丫头退下了，为防人家太依依不舍，还想着去把房门关上，就在这时，那房门如被一阵大风刮过，嘭地一声就被掀过去，本应听到的来自于门外的那些动静也一下变得悄无声息……
  这下可好，谁曾想，自己竟一晚上要被师父训诫两次！
  就在商隽迟心生愁苦之时，却先听得自己师父在叹息：“你这孩子，是越发不让人省心了。”
  近年来师父确实越发多愁善感了，也不知是不是年纪渐长，这么乐意伤春悲秋的！
  因为生怕师父一气之下做出什么事来，商隽迟极力安抚他：“师父先别急着生气，徒儿有话要说！”
  现下师父并未现身，难保他说话间师父便窜到对面的药王庄去杀人家一个鸡犬不宁，若真要这样，他得如何对自家爹娘交代！毕竟两家的父母可是有着过命的交情啊！
  见他慌着在哄自己，云霄仙人又叹息一声，哀哀怨怨的于烟雾缭绕中背对着他现了身。
  这下师父现身了，依旧是一团金光闪耀让他无法逼视。
  既然他现身了，商隽迟便没那么紧张了，但依旧要劝师父他老人家安心的，他教出来这个徒弟，对他是敬畏得如同神明一般，对他的孝心天地可鉴，才不是谁随便说点什么就能拐带的！
  商隽迟心中正在筹谋，他师父冷不丁道出一个字：“她……”而后便没了下文。
  想来这个她，是师父在介意着六师兄提及的妹妹——蒋盛萱。
  师父不再开口说更多，这便是给了商隽迟哄哄他的机会，商隽迟没思略多一会儿，就生怕延误时机的顺着他的话道：“她自然很好，能被她照顾也自然是天大的福分，便是五国之内，这高不可攀的药王庄千金，确实从未对谁顾盼留恋过。只可惜你徒儿我整日要伺候在师父身侧，纵使得了这等福气，又哪里有闲情逸致让别人来照顾我？对于六师兄所说的事，我想都不敢想，真的，我保证！”
  云霄仙人依旧背对着他，光华缭绕中一副谪仙姿态，却是声音哀婉：“你一惯就口是心非，对我保证什么也是不着数的。”
  今天师父怎么怨气这么重，商隽迟很是伤脑筋：“师父怎么能对自己教育出来的孩子这么没信心？徒儿听得好伤心啊……”
  云霄仙人回头来看他一眼，淡淡反问：“是吗？我竟能让你伤心了吗？你天生一副淡漠心肠，竟也会为谁伤心的吗？”且从商隽迟如今的面色看来，除了是头疼于自己的不依不饶，当真是看不出来他在伤心的。
  有此判断后的云霄仙人，一下是怨气更重了。
  师父这样为难他，只说说哄人的话看来是无法蒙混过关了，商隽迟只好拿出道理来就事论事：“师父，你知道我向来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从不会多管闲事的，如今六师兄这么委婉的拜托我们，无非是想借你老人家的光，求着我们一起帮帮忙……”
  可云霄仙人想听的才不是这个，打断他：“在你审时度势之下，为了苟延残喘的活下去，这才依着你爹娘的主意继续待在我这里，如若再有别的法子，你是决计不会再伴着我了。”
  商隽迟被他噎得不知如何回答，却又不敢不回答，才寻思了片刻就见他彻底转身过来兴师问罪了，只好自嘲道：“近十年的师徒情分，师父竟是这样看我的，我这弟子做得太失败了。”
  云霄仙人知他是想以退为进，对他冷道：“便是再给你我十年，你依旧会如此，面上对我恭敬，心中却时刻在算计，唯独有利可图才能得你乖顺……”
  这话听着含血愤天，商隽迟虽也知道自己在师父眼中一无是处的，但也想着这还不到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只好尽力压着脾气去哄哄他：“若是弟子还能再得师父点拨十年，自然感激不尽。”
  可商隽迟又是赔笑脸又是低声下气的，云霄仙人却不肯买账：“商隽迟，你最好不要惹恼了我，否则……”
  啊，果然是真的生气了，连名带姓的喊他了！
  为什么，这男男女女的都让自己不好过！商隽迟心中很是委屈，起初一个他，如今又是她，就为了这些旁人，自家师父也太容易有情绪波动了吧！
  被逼无奈之下，商隽迟只好对他承诺道：“师父，无论嫁娶，除非得你应允，否则对方不管是哪路神仙我都是不会答应的，这是我对你的保证。”
  “哼……”他并非是甘愿对自己说这些的，云霄仙人心里自是明白，可真真的，又为他说了这句话感觉欢喜，至少是得他亲口保证了，他这人说一不二，可不是个做事拖泥带水的，有时他果断起来，甚至是自己都无法预料的，所以，云霄仙人的情绪总算是被他稳住了，“红儿，师父自是为你考虑，也只为了你考虑，哪怕是将你看护得严了一些，也是真正为你好的，你莫要对我有怨言才好呀！”
  “岂敢岂敢！”听得他一声“红儿”，商隽迟恭恭敬敬对他拱手一拜。
  先前还以为将他老人家惹得要去对面杀人放火了，没想到自己又神奇的把他哄好了。这下，师徒二人是又回到了相安无事的常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