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数定理》第十章 冉阿让、沙威和追击

  “look　down，look　down，【低头看，低头看】
  you＇ll　always　be　a　slave.【你永远是个奴隶】
  look　down，look　down，【低头看，低头看】
  you＇re　standing　in　your　grave.【你正站在你的墓地上】”05飞快的在通道之中逃窜。他四肢着地，后肢膝关节直接反了过来，如同野兽一般快速前进。他那实验体穿的宽大白色病号服已经破了，胸口有个狰狞的大洞。他的心脏
  如同一个被砸烂的苹果一样，根本没没有跳动、里面甚至还嵌着一枚费钢子弹。但血液就在伤口处，如同果冻一样晃来晃去。
  尽管从医学上来看，他应该是个死人了。但05就是如此兴奋，以至于情不自禁的唱起歌来。
  ——尽管从内容上看，这首著名囚徒冉·阿让的定场诗听上去非常不吉利，而且05还唱得有点不在调上。
  他的速度比奥尔格开启循环加速之后更快。因为本质上，奥尔格的“流体加速”，就是对他超自然能力的模仿而已。他就是依靠这个能力，在心脏被打穿之后维持循环。
  而骗过斗犬的，也是这个能力。骗过斗犬并不容易，05刚才是真的没了呼吸与心跳。他除了要控制血液流动、将部分静脉血抽出、铺在地上之外，还要保持肺部不扩张、收缩的基础下，将氧气送入肺中
  ，将二氧化碳排出。
  万幸的是，这些东西，都是流体。
  ——亲爱的读者老爷们，观众朋友们，谢谢啊……
  05再一次确定了。他就是主角。不然的话，所有实验体之中最弱的超自然能力，不可能这么恰到好处的适合这个场景。
  故事开始之前，剧情就已经存在了。而现在，这个故事将推动他前往下一个剧情点。
  他暂时自由了，已经可以前往下一个场景了。
  奥尔格最后的遗言，实际上就是一条“命令”。
  那个老混蛋从来不用这么模糊的语言下达命令的。他对自然语言的可靠性深表怀疑，所以每一次下达命令都小心翼翼的斟酌词汇，不给实验体们一点儿曲解指令的机会。
  唯有这一次……
  奥尔格最后的命令解放了无形的枷锁。现在，05可以依靠自己的意愿，解释奥尔格话语之中的“一切手段”、“逃出这里”和“应该做的事”了。
  “剧情已经开始了……嗯，可以考虑‘以后要做什么’的事情了！”
  05为取得了思考的自由而欢喜。他倒是毫不担心自己是否能逃出去的问题。他很确定，自己必定可以逃出去，因为这就是“剧情需要”。
  哪怕这个时候有个神明过来阻拦他，神明也得被“剧情”杀死。故事就得这么写。
  “当然，我也不是准备躺着离开就是了。”05在心底里补充道。对于一名正面人物，尤其是主角来说，躺着等作者爸爸开挂，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05对流行文化研究很深。他知道，在很多时候，“人气”与“战斗力”可以画上等号。
  尽管就算他躺在地上，作者也会想尽办法让他脱离这个空间站——不然作者就没办法生活了。但是，这样非常伤人气。
  如果人气下跌，甚至变成负数，在读者之中背负“恶名”，那么读者甚至会期望看到他被虐待的样子。
  因此，哪怕对结果没有影响，哪怕只是表面上，他也得做出“我很努力的策划逃跑了”的样子。
  当然，剧情要跌宕起伏一点，自然就少不了“阻碍”。
  比如……“噗噗噗噗噗噗噗”。一连串子弹打在05脚边。05却好似未卜先知一般，身体一斜就提前避过。他的运动能力早就超过了许多顶级跑者。在这种速度下，一点偏斜就好像脱
  轨一般恐怖。但05却远比列车要灵活。巨大的冲击力化为压力，将他压在墙上。实验体就如同壁虎一般在墙壁甚至是天花板上奔驰、旋转，躲避斗犬的子弹。“哇哦，‘赫胥黎’，我们找到那个实验体了——一点也不难找，他甚至还蛮有品味的。”斗犬侧耳倾听。走廊的远处飘来了“look　down　and　show　some　mercy　i
  f　you　can”的歌声：“奥尔格·刘居然还会安排实验体看音乐剧吗？看起来实验体的生活水平还蛮高的嘛……”
  “或许只是实验的一部分。”在05逃跑的地方，“赫胥黎”在给自己点眼药水：“要是作为实验体素材的那个人本质上不喜欢那作品呢？”
  “有谁会讨厌浪漫主义的？那可是维克多·雨果！”“当然是现实主义者。或者喜欢后现代什么的。”青年眨了眨眼睛。纳米装置随着眼药水流入他的眼球。无数的微小仪器相互勾连，在眼球表面形成一层薄膜。某些魔法对身体的完整性或原装性有要求，因此很多法师选择人工肢体、人工器官的时候都非常谨慎。“赫胥黎”不能使用强化义眼。在战术头盔内置的显示屏被击碎之后，他就只能
  用这种东西来作为战术辅助系统的“输出装置”。
  现实增强技术将许多图示很好的叠加进了他的视野之中——就好像游戏的任务提示一样。
  “那个实验体呢？”
  “朝着三号区域去了。‘老大哥’和‘真理部’可能会拦截到他……”
  “赫胥黎”皱眉：“情况很糟糕？”
  “各种意义上——这些实验体可真够劲的，我现在没办法去追击。”仿佛是这回答的注脚一般，实验室突然断电。周围一片漆黑。然后，房间里一盏低功率照明设备开启。走廊两侧也有一些暗淡小灯被点亮。这些应急设备在供电断开的时
  候就会自动启动。
  这里大部分设备都有独立的后备电源，防止实验体失控。
  “怎么回事？”
  “一个拥有电磁类能力的实验体破坏了部分电子设备。”
  “赫胥黎”转而问道：“‘贝格尔号’，刚才逃走的那个实验体，他的资料找到了吗？”
  “实验体编号05，其素材的真实身份已经被销毁，超自然能力是‘流体控制’，疑似掌握独有魔法，是概率系的……概率系的‘主角属性’？概率系？”
  “概率系？”“赫胥黎”也被吓了一跳：“怎么可能？”
  概率系魔法只有五个。除了第一概率魔法仅仅是差点消灭了博彩业之外，其余的每一个概率魔法，地位都等同于战略级武器的制造技术。
  “资料上是这么写的……我看看实验报告……”
  “这个实验体太过危险了，一定要将他留下。”“赫胥黎”严肃的说道：“‘厄普西隆’，将他的逃跑路线标注出来，我亲自去追！”
  “了解。”
  …………………………………………………
  “哎呀哎呀，看上去大家都开始行动了。”05听到通道拐角后的枪声，谨慎了停下了脚步，将自己藏在阴影之中。
  虽然主角肯定不会死，但是因为“大意”而落入敌人手中的主角可成不了人气主角。
  透过空气的震动，05感知着通道拐角后的战斗。射击声。某种扇风的声音，柔弱，但是却非常多。每一个频率都不是很高。大概是一群蝴蝶。还有一个四脚着地的生物。这个空间站实验室里是没有这种生物的。它们应该是被凭空创造出来的。05知道，实验体之中，就有几人获得了类似于涌现系高级魔法的超自然能力。奥尔格对这种能力
  一向很戒备，就像他不允许05学习涌现系魔法一样。
  震动。震动。但这震动却是来自于更远的区域。
  有风吹来。什么地方爆炸了。
  噼里啪啦的声音。某处机械在嗡嗡作响。在断电之后，闸门会自动放下，将通道隔断。
  “看上去斗犬部队也有些焦头烂额。”05如此想到。但他并不看好自己的实验体朋友们。奥尔格设下的“不能以任何形式伤害人类”是最死的限制。就算他们能够借助那个“利用一切手段”的命令，也只能主动引发自己的超自然能力失控，而不能有意识的伤害人
  类。奥尔格一开始就严格防范“因为大康采恩内部倾轧而被实验体们找到机会”这种事。而只要斗犬仔细分析老混蛋留下的资料，他们就能发现，想要止歇这场暴动，就只需要一个明确的命令就行了。只要一个人类喊一句“都给我助手”，那实验体就不得不停
  手。
  05根本没有出现在斗犬视野之内的想法。那太危险了。
  如果不是可能存在一些存在语音提示，必须要靠听觉才能操控的设备，05都想先破坏掉自己的听觉再说了。
  “让我想想……”05闭上眼睛，全力去感应。整个空间站的结构图都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他甚至能够感应到靴子踩在地面上的震动。嘭，嘭，嘭。
  “流体控制”不是“液体控制”或者“液体、气体控制”。“流体”和“液体”是两个完全不同领域的概念。“固态”“液态”是物质相态的概念，而“刚体”“流体”则是一个力学概念。很多物质都有一个“粘弹性”的概念。“粘弹性”的衡量参数“德博拉数”是一个基于“力的作用时间”的概念——通俗来讲，衡量一个物体是不是流体，往往得看这个物体受力的时间。如果某个力施加的时间足够长——比如地质运动，那么岩石也要视作流体处理。而如果某个力产生作用只在一瞬间——比如从高空落入海中，那么水也要视作刚
  体处理。05操控流体。而对于上帝来说，万物皆流。但反过来看，这就意味着05所操控的物体，几乎不会被当做“刚体”处理。这也就意味着，他很难释放出“风刃”啊“水盾”啊这种
  朴实刚建的技能不过说真的，按照科学的逻辑，这一套超能力真的蛮奇怪的。因为大自然可没有在物质上标明“刚体”“流体”之类的概念。05的超能力，就好像无视了自然的逻辑，而只遵
  循这一条人类的“知识”而已。
  但这就是“奇迹”的现实。
  05对自己的能力很了解。他确实很难像操控大气、血液那样操控钢铁。但是，当他以“天”为单位对钢铁施加持续影响的时候，钢铁也会屈服在他的能力之下。
  他能力的作用范围其实远超奥尔格的想象。整个空间站都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他可以感知到其他“力”对钢铁的影响，也可以感知到自己曾经做过的手脚。05从来没有试图在空间站外壳上动手脚。打破外壁有可能使得空气站内大气泄露，这属于“伤害人类”的行为，他无法执行。他也没有试图破坏空间站的任何一处结构。他
  只是日复一日的在一些特定的区域施加影响，反复地小幅度扭动钢铁，使得许多金属在非关键部位产生疲劳损伤。
  这样的话……确实有可能在不接触斗犬的情况下逃走！
  05快速后退，然后伸手在走廊上的一块金属板上敲打。
  …………………………………………“赫胥黎”的视野之中，有一个绿色的箭头虚浮在地面之上，在指示他前进的方向。这是根据收获的地图而设计出的最短路线图。阴影生物攀附在墙壁上一路跟随。获得了
  生命的影子和常规的影子有明显的不同。它们感觉上更接近贴着墙壁飞行的蝙蝠。这是必要的警戒。在奥尔格·刘死亡的瞬间，整个空间站的环境就改变了。如果说原本的空间站，最多只是关押着无数凶险生物的人造区域，那么现在，它根本就变成了混
  乱无序、步步凶险的魔幻动物园——还是所有动物都失控的那种。一路上，他已经斩杀了十头以上的危险生物，还顺带制服了一个乱走的实验体。但他本人也莫名其妙的中毒了三次。如果不是第一概率魔法“机械幸运应用”锁死了“天命之
  路”的骰子，让他每一轮都必然大成功，不断过豁免，恐怕他早就死了。
  “实验体……居然如此危险！”
  实验体的危险程度超出了情报的范围。这让他有些担忧。
  很快，赫胥黎就超过了斗犬与05交战的路口后，绿色的箭头消失了。
  “赫胥黎”将灵性汇聚于舌尖，望着上方，低声朗诵咒语：“‘过个侦查’。”一枚雪白的二十面骰子落地。在概率魔法的作用下，它被锁定在了“20”上。赫胥黎的目光顺着骰子滚落的方向移动。骰子停在了一个荧光的脚印旁边。地面上出现了荧光
  的脚印。这当然不是自然的脚印。由于流体控制的能力，05就算手脚上沾了血液，也不会地面上留下血迹。这是魔法效果。荧光的脚印一路往前，没入黑暗的甬道之中。
  青年循着脚印一路追踪。脚印消失在一面墙壁前。墙壁上有一个很明显的凹陷。而上方，整个天花板都被一种外力撕开。“赫胥黎”一跃而起，用两根手指将自己吊在被破开的金属上。被撕开的金属板足足有十公分。这样厚的金属板之后是一根金属管道。这应该是空间站的空气循环系统。由于一开始有防备实验体从管道中逃脱的缘故，这一根管道非常狭窄。它的
  外壁就有十公分厚，但是直径却不足二十公分。
  他用手指轻轻抚摸金属的断面。断面非常粗糙，不是一鼓作气的被破坏，而是无数微小破坏积累的结果。
  “力量很大……不像。魔法吗？”“赫胥黎”看了管道一眼。二十公分的管道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实在是太过狭窄了，他很难进入其中。而且，实验体05似乎掌握了作用于钢铁的魔法或能力。它有可能埋
  伏在里面。青年捻了捻手指。手套指间部分被磁力锁死的细小滚珠被解放。“赫胥黎”的手指在管道的断面上轻轻一按，具有奇迹要素的魔法油墨涌出，绘出成一个符文。黑暗无声的
  蠕动起来。他为“黑暗”注入了生命。这个通风管道仿佛变成了某种怪兽的食道。
  “赫胥黎”解读着黑暗生物传递给他的讯息。“还在里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