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清羽记》第 5 部分

  唯一的方法也许是杀人灭口,但程宗扬想都没想过。这可是一整支军团,方圆几千里都是他们的地头,自己刚穿越过来,人生地不熟,逃得再快,还能快过他们的战马?如果被他们七米长的重矛方阵围住……程宗扬胡an把月霜破碎的内衣掩上,小心不碰到她的肋骨,然后给她套上皮甲。幸好皮甲是前后两半,把皮条绑紧看起来就似模似样了。至于她的手脚,程宗扬一时还不敢解。万一她药xg过去了,第一件事可能就是拧断他的脖子。
  床铺的羊皮上血迹宛然,似乎在控诉他的粗bào。程宗扬胡an卷起羊皮扔进草丛,一边扶起月霜,努力想找些话来说。
  “对不起……这一切,我也不是……呃,至少……也是你做得太过分了。”
  月霜目光冷冷从他脸上转过,投向帐篷一角。
  程宗扬心里一喜,月霜看来好像没有过激反应。程宗扬试探着取出她口中的碎布,一旦她张口喊叫王哲,立刻就要把她嘴巴堵上,然后有那么就逃那么远。
  但月霜没有作声,只是呕出一口鲜血,然后咬紧chun瓣。
  程宗扬稍微松了口气,然后用商量的口气道:“我现在放开你,但你要发誓,今天的事我们算扯平,往后谁都不许提。”
  月霜注视着帐角,仿佛没有听到。
  程宗扬连问几句都没得到回答,只好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我们说好了啊。我现在放开你,谁都不许动手啊。”
  程宗扬一边看月霜的脸sè,一边慢慢解开缠在她小腿上的羊皮。出乎他的意料,月霜仍是一动不动。程宗扬心里不禁升起一团迷惑,这丫头不会是让自己强bào一次,被gan成失忆了吧?还是她体内的寒毒仍在冲突,没有力气?
  程宗扬犹豫着松开她手臂上的羊皮,就在羊皮快要解完的一刹那,月霜双臂一分,羊皮应手破碎。真气以从未有过的力道与速度激s而出,破碎的羊皮像利刃般飞起,在程宗扬脸侧划出一道血痕。
  程宗扬魂飞魄散,刚拔脚想跑,月霜一掌已经抹在程宗扬肋下。
  格的一声,程宗扬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这一掌远比半兽人当时的拳风凶猛,程宗扬肋骨顿时断了几根,五脏六腑都像被放在铁砧上被人用铁锤重击。
  程宗扬“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从月霜出手的力度,他完全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丫头不是出手泄怒,纯粹是想要自己的命!
  摀住断裂的肋骨,程宗扬ng狈不堪地朝帐外跌去,头刚伸出帐外,后头忽然一紧,脖子被一只冷冰冰的手掌抓住。
  “师帅!”
  程宗扬发出一声嘶叫。
  几乎拧断程宗扬颈骨的纤手一僵,然后松开。程宗扬趁机往前一扑,逃出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坟墓的帐篷。
  帐内的月霜意识到自己上当了,王哲并没有出现。程宗扬刚跑出一步,身体忽然往前一倾,直挺挺扑倒在地。他双脚被一幅羊皮卷住,虽然十根手指都c进草地,却无法挣过月霜,在她的拉扯下一点一点被拖回帐篷。
  “师帅!”
  程宗扬又是一声大叫,接着身后格的一声脆响,他面容立刻变得扭曲。
  月霜冷着脸拧断他一根趾骨,然后踏住他的小腿,准备踏断他的腿骨。一招杀了他,未免太便宜这个卑鄙无耻到极点的肮脏小人。人身上有三百多块骨骼,至少要拧断三分之一,再把他大卸八块,才能稍懈这夺身之恨……自己的清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这个小人给玷wū了……一股柔和的力道传来,月霜脚底刚触到程宗扬的小腿就被弹回。
  程宗扬把握机会,高呼出声,“师帅……救命啊!”
  “霜儿!”
  王哲一手抓住程宗扬的肩头,冷声喝道,一边用一股柔劲弹开月霜,保下程宗扬这条腿。
  王哲并不是听到他的叫喊才出现,毕竟隔着三百米的距离,再快的速度也不可能两个呼吸赶到。事实上月霜一直没有回自己的帐篷,守护的士卒发觉有异,禀报主帅,王哲意识到她可能来寻程宗扬,才迅速赶来。
  帐内沉寂片刻,接着帐后一响,月霜掠出帐篷,转眼消失在山丘之后。
  程宗扬衣衫零an,身上两处骨折,脸上更被擦出一片血痕,头发里都是an草和黄沙,看上去就像被人刚bào打过一顿,ng狈不堪,不过,倒还看不出像个qg犯的样子。
  王哲扶起程宗扬,有些愧疚地说道:“王某管教无方,让你受惊了,你们两个为什么发生冲突?霜儿的身法又怎么……”
  最后一句话,纯属自问自答,说到一半,王哲身躯一震,忙问道:“你找到了输送之法?霜儿的寒毒内伤治好了?”
  刚在鬼门关前至此一游,程宗扬余悸未消,一身都是冷汗,腿上又痛得厉害,张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不gan了!我要走!立刻就走!”
  王哲见程宗扬这等神情,摇了摇头,不再追问,只是注视着他,道:“草原千里翰海,你自己如何离开?”
  “我答应过蔺教御,跟他一起走!”
  王哲默然良久,然后扶住程宗扬,缓步入帐。
  “既然你要离开,王某也无法阻拦,不过……”
  王哲慢慢抬起手,一掌拍在程宗扬右侧的太yangx上。
  脑里“轰”的一声,程宗扬失去了意识。
  第九章
  被王哲手掌拍上太yangx的刹那,程宗扬脑中轰然一声,仿佛一千万只光彩照人的镏金铜钟同时敲响,又仿佛连绵万里的群山被一lún太yang击碎,无边的cháo水瞬时涌起,又在同一瞬间被喷澕而出的yang光炙gan。
  炽热的暖流在体内反覆回旋,行遍四肢百骸,程宗扬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浸泡在一大缸热水里,暖烘烘的非常舒服,就连腿上的剧痛都好转许多,甚至是感觉不到。
  时间不晓得过了多久,程宗扬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浑身汗出如浆,本来黑暗的天sè,竟已破晓微光,自己失去意识起码几个小时了。
  王哲正端坐在前方不远处,那张坚毅如钢,气度严谨的面孔,此时却显露倦容,看来十分憔悴,但见到程宗扬睁开眼睛,王哲露出微笑。
  “成啦,你清醒的速度之快,犹超过我的预估,唔,你深呼吸一口,看看有什么感觉?”
  程宗扬一愣,深吸一口气,发现小腹生出一股暖流,当自己注意力集中在那上头,那股暖流就旋转起来,仿佛一个漏斗状的漩涡,将体内散落的热气吸纳过来。
  肚子里突然多了这么个东西,程宗扬只觉得有趣,但看到王哲一脸倦容,再与一些常识进行推想,不由得吃了一惊。
  “师帅,你……你传功给我?”
  像王哲这样的大高手,养气功夫深湛,等闲就算与人斗上几百回合,也不会脸红气喘,现在却一副元气大伤的憔悴模样,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像武侠小说中那样耗损真气,为人治伤。再看看自己丹田中的异状,程宗扬做出了这样判断。
  “说不上传功,只是为你筑下修炼的基础,不是把功力传你,更不是什么大恩惠,你不用放在心上。一个时辰前,你还是一张白纸,此时你已越过最开始的筑基阶段,能够在丹田修练真气了。”
  王哲微微一笑,话说得轻描淡写,但程宗扬知道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大战在即,兵凶战危,王哲却拼着大损真元,为自己筑基、疗伤,光是这份人情,就是莫大的恩惠,他认真地鞠了一躬,诚恳地对王哲说道:“多谢师帅。”
  王哲脸sè微微有些发黯,腰背却仍如标枪一样挺直,他淡淡道:“我给你筑基,是为月霜打伤你作的补偿,不必谢我。现在我传你一篇口诀,然后有三事相托,你可答应么?”
  一篇口诀换三件事,还不知道是什么事,程宗扬心里觉得有点没谱。但他即使不相信自己,也相信王哲。一派掌教,又是军中重将,总不会随便开口吧。
  “请师帅吩咐。”
  王哲拿出一只火漆密封过的锦囊,递给程宗扬,“这只锦囊请你收好。”
  他的神情万分郑重,程宗扬却一头雾水,“jiao给谁?”
  王哲淡淡道:“是给你的。”
  “哦?”
  程宗扬愣了一下,然后伸手yu拆。
  王哲挡住他,“不是此时。”
  “那是什么时候?”
  给一只锦囊又不让拆,这算什么?把人当保管箱吗?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王哲看着程宗扬,缓缓道:“拆开后,就按上面的去做好了。”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把锦囊收入背包。
  “第二件事。你依我传你的口诀修练,等你的修为突破六yang后,往苍澜的太泉古阵去一趟。在古阵西部,有一块赤红的巨石,请你在石前祭祀,告诉他,昔日所言,王哲不敢有一日忘却。”
  六yang?
  程宗扬心中一动,想起王哲传予众弟子的神功,难道自己获传的就是九扬神功?
  想归想,程宗扬不敢多问,道:“一定要六yang吗?”
  王哲点了点头,神情严肃,“如果未达六yang之境,根本无法进入太泉古阵。而且,此事万勿让他人知晓,祭祀时也只能由你亲身前去,切记。”
  自己平时对运动是有点心得,但要说练武?鬼才知道什么时候能练到六yang,但看王哲说得慎重,程宗扬点头答应了。
  说完两件事,王哲沉默下来。程宗扬不敢打扰他的思索,在旁静候。
  良久,王哲道:“月霜是岳帅之女,你想必已经知道了。”
  程宗扬又点了点头,左武军中的保密措施实在太差劲,一堆大男人里头有个小美女,引人注目,再加上月霜本身的活跃,自己就算想不注意到她,不察觉她的异常身分,都很困难。
  “岳帅遭朝廷所忌,即便在他去后,其亲属家人亦受到迫害,朝中j臣派遣杀手灭门,我有负岳帅所托,迟到一步,只救下了月霜一个,她体内的寒毒,就是那时遗下的……”
  王哲叹了口气,道:“所以……这第三件事,就是请你守护好岳帅后人。”
  这件事差点儿笑掉程宗扬的大牙,守护月霜?好像月霜的功夫只比自己高出个二十七八倍吧?让自己去守护,那不是让小松鼠给老hu站岗吗?
  看着王哲略显苍凉的眼神,程宗扬心里一动。他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多,但王哲铁定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连他都对那个岳鹏举如此钦服,难道这个武穆王比历史上的岳飞更厉害?
  程宗扬说出自己的疑问,王哲道:“岳帅一生快意恩仇,纵横不败,恨者有之,妒者有之,忌之者更是数不胜数。我一生自负,但对岳帅的卓识远见倾心相服。尤其是他麾下的雄师,更是我生平仅见的不败劲旅。”
  程宗扬有些不相信,“难道他们比师帅的军队更强?”
  王哲一笑,“你可听过岳帅军中的口号?当日我也曾与武穆王军并肩作战,每次临阵,他们必定高呼──”说着王哲腰背一挺,右手平举,横在xiōng前,扬声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这句豪情万丈的名言,让程宗扬感觉就像被十七八道天雷劈过,张大了口,什么也说不出来,是谁编出这句口号?是岳鹏举?这个世界比自己想像得还要疯狂啊!
  这位不动如山的王大将军,第一次流露出神情为何如此古怪?”
  程宗扬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只能用五彩缤纷来形容,他很想问一问,高呼这个口号的岳家军,知不知道这看似威风的口号,其原出处为何?
  王哲何等样人,眼风一扫就看出程宗扬神情间的异样。他又恢复了平静,淡淡道:“这三件事,你可答应么?”
  程宗扬想了想,头两件虽然莫名其妙,但都不算什么难事。第三件自己答应跟不答应好像没什么区别,说不定对月霜来说,守护她的最好方式,就是先一刀把自己捅了。
  “我答应了。”
  王哲如释重负,“那好,我现在传你口诀。记清字句──九yang之道,为神、为气、为jīng。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故虚化神,神化气,气化jīng,jīng化形,形乃成人。万物含三,三归二,二归一,知此道者怡神守形,养形炼jīng,积jīng化气,炼气合神,炼神还虚,神通乃成。其一yang初始……”
  “停!”
  程宗扬连忙找笔,“等一下,我把它记下来。”
  王哲苦笑道:“这篇口诀不能立文字的。我最多说三遍,你能记多少就记多少。”
  这又不是歌词,哪这么容易记?况且口诀全是文言,自己是有听没有懂,怎么可能记得下来?不过程宗扬还有办法,他捡起一根树枝,“你说,我来记。”
  “九yang之道,为神、为气、为jīng……”
  随着王哲的口述,程宗扬在沙地上划出一串弯弯曲曲的符号。王哲不由停了下来,“这是什么?”
  程宗扬xiōng有成竹地说道:“这是我自创的文字。我给你念一遍:九yang之道……”
  程宗扬指着那串天书般的符号,将王哲所述的口诀尽数复述下来,竟无一字错误。
  看着王哲惊讶的眼神,程宗扬得意地摇了摇树枝。这个世界上也许有人懂英文,可绝对没有人学过拼音。
  王哲一笑,“是你那里的文字吧。”
  被人揭穿牛皮,程宗扬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也罢了。你记下吧。”
  王哲将口诀尽数告诉程宗扬,然后道:“明日我军将与兽蛮人决战,你伤势未愈,如果你要走,最好等战完再走。”
  程宗扬松了口气,这篇口诀虽然看不大懂,但字数并不太多,背下来应该不难。他忽然想起一事,“师帅,你们打完仗是不是就要班师?”
  王哲摇了摇头,“军部下的命令是清剿兽蛮人的巢x,打完仗可能还要再多留几日。”
  一次作战就是四个月,加上回师至少五个月,这左武军真够能打的。
  说到作战,王哲神情有些郁郁。程宗扬讶道:“师帅莫非不看好明日的大战吗?”
  王哲沉思良久,缓缓道:“你非我军中士卒,不妨对你实言。明日之战,我有些不祥的预感……”
  程宗扬更加奇怪,“那些兽蛮人实力还很大吗?”
  “无论军部情报,还是我军作战统计,所余的兽蛮武士总数不过两千。我左武军第一军团天武、天策、天霁三营,任何一营都可全歼对手。”
  “那师帅为什么还担心?难道是粮草不济?”
  王哲揉了揉眉心,“不瞒你说,军部一向有人作梗,巴不得我军大败,这些我都知道。为了避免有人施计,这次出师,粮秣、装备都是由我军自筹。虽然困苦了些,但还能支撑。”
  程宗扬脑中灵光一闪,“会不会有人勾结外敌?”
  比如当年一片石大战,稳c胜券的李自成击败吴三桂,却没想到辫子军会突然出现。
  王哲一听就已经明白,“借兵么?临近唯一的大国就是波斯,我军出征前已有消息,波斯全国之兵都tiáo往西方,与外敌作战。此时周围千里之内,唯一的大军就是我左武第一军。”
  王哲全都算过了,程宗扬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威胁到这支军队。
  王哲目光变得坚毅起来,“我左武第一军成军以来,便是六朝第一劲旅,从无败绩。是凶是吉,明日一战便知!”
  很快,答案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揭晓了。……
  丝丝缕缕的水雾缠绕在每一株青草下,一丝丝连接起来,将黎明的草原整个笼罩在浓浓的白雾中。
  沉闷的鼓声在雾中响起,隐约能看到天武营密集的方阵和他们如林的长矛。
  黎明前,天武营的士卒就已经进入战场,在开阔地上列好阵型,迎接他们的最后一战。
  同样传来的,还有对面兽蛮武士的嗥叫声。他们在这片偌大的草原上被左武第一军一路追杀,已经退无可退。今日这一战,同样是决定命运的一战。
  yang光慢慢攀上地平线,浓密的白雾在yang光下慢慢散开。程宗扬紧贴在王哲身边,一步都不敢离开。他不是仰慕这位师帅,而是怕被月霜找到机会砍死。
  王哲的大营扎在山丘之上,能够俯览整个战场。他头上戴着一顶紫金sè的帅冠,肩后披着黑sè的披风,金属制成的战甲在初升的yang光下映s出耀眼的光泽。
  文泽仍是一身文士打扮,头上戴着细长的高冠。太乙真宗四位教御蔺采泉、商乐轩、夙未央与卓云君也一同出现,聚在王哲右侧。
  在王哲身旁的亲卫中,程宗扬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月霜平静地望着远处,只是握着剑柄的手指如此用力,让程宗扬不寒而栗。
  浓雾渐渐散开,对面的兽蛮武士变得清晰起来。他们没有选择正面对阵,而是占据了战场右侧一个山丘。随着浓雾的消散,那些兽蛮武士却不再咆哮,竟反常地沉默下来。
  如果是我,这会儿也会闭嘴吧。程宗扬暗暗想道。战场上,天武营一字排开六个方阵,超过三千人的阵型严整如林,以凌驾一切的气势威慑着整个战场。
  yang光渐渐变得明亮,无边的青草褪去叶上的湿意,一片片展开翠绿的草叶。
  战场中,天武营黑sè的战阵坚如磐石,冷漠地注视着远处的兽蛮武士。所有人都在沉默,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当最后一缕浓雾散开,远处青sè山丘上突然露出一点金黄,然后越来越高。
  那是一支金黄sè的长杖,杖顶一只雄鹰张开双翼,在yang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程宗扬瞪大眼睛,看着那支长杖笔直升起,失声叫道:“鹰帜!”
  王哲面容依然沉静如水,淡淡道:“他们是谁?”
  程宗扬浑身的血y都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罗马!罗马军团!”
  鹰帜,罗马军团的标志与荣耀。因为罗马的光荣,无数国家在自己的国徽上选择了雄鹰,一次又一次企图让苍鹰的翅膀覆盖整个世界。
  先前只听文泽提过西方有波斯大国,程宗扬不晓得罗马帝国也存在于这个世界里,更不知与自己所知的历史上相比,这个罗马帝国势力是大是小?但应该只有兽蛮人的敌军阵地里,忽然出现了鹰帜,这就显示事情绝不单纯。……王哲的不祥预感成真了!
  随着盾甲撞击的声响,一支又一支鹰帜出现在视野中。
  第三军团:奥古斯丁。
  第五军团:云雀。
  第六军团:钢铁之壁。
  第十军团:骑士。
  第十二军团:掷闪电者……列成战阵的罗马军团越过山丘,cháo水般涌向战场。这是典型的欧罗巴人种,粗硬的黄sè鬈发,挺直的鼻梁和碧蓝sè的眼睛,其中一部分则有着高卢人种的特征。他们戴着黄铜制成头盔,盔上树着一丛染成红sè的马尾,脸颊包着青铜的护甲,xiōng前是同样制式的方形黄铜xiōng甲,左腿绑缚胫甲,背后披着红sè的战袍。
  罗马战士都装备有一面一米二高的椭圆盾牌,由三层桦木制成的盾身重约十公斤,中间用一条铁质龙骨贯穿,边缘包裹着铁条,表面蒙着一层羊皮,上面绘有军团的标志。与左武军执盾方式不同,他们用左手执盾,手臂伸直,握紧手柄,盾牌上缘扛在左肩上,横在身前。
  这五个军团全部满员,每个军团越过六千人。列在军团最前方的是青年队,由二十个百人队组成。每个百人队组成一个小横排十人,八列纵深的小型方阵,每两支百人队构成一个中队。他们左手执盾,随身携带两支标枪。
  青年队之后是二十个百人队组成的壮年队。他们排成同样的队列,除了盾牌外,每人配备一柄七十公分的罗马短剑。再往后是罗马军团的真正主力,由参加过多次战斗,富有经验的老兵组成。他们人数更少,每一个百人队只有四十名战士,但对于战争却有着无可比拟的影响。
  无数密集的小型方阵构成一道长长的阵列,朝战场涌去。最初出现的兽蛮武士成为他们的侧翼。古格尔,那个高大的兽蛮首领握紧青铜战斧,脸上露出嗜血的凶狞。
  程宗扬终于明白了王哲不祥的预感来自哪里。王哲的情报没有错误,波斯帝国的军队确实倾巢出动,tiáo往西方。因为他们面对着一个更强大的对手:罗马军团!王哲唯一的错误,是没想到那个强大的敌人会如此之快地解决掉波斯大军,并且毫不停留地投向草原。
  程宗扬同时也明白了文泽述说中,岳鹏举提到的西方威胁来自何处。罗马,这个堪与强汉并立的西方大国。扫灭六国的秦军,与横跨欧亚的罗马军团竟然在这个时空正面jiao锋,想一想就令人无比兴奋……如果自己能在更远一点的地方观战,那就更让人兴奋了。
  列成方阵的天武营士卒依然如同沉默的岩石,丝毫没有因为这样一支跨越整个大陆与时代的军队出现而动容。一辆驷马战车从两个步卒方阵之间疾驰而出,驾车的驭手戴着板状的长冠,身上穿着jīng致的战甲,细密的铜甲片从肩头一直延伸到手背。他跪在黑sè的战车正中,手中挽着四根缰绳。
  在他背后,站着面容冷峻的韩庚,他身边树着一支赤红的长戟。两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分立左右,他们腰佩长剑,一人挽着弩机,一人握着超过三米的长戈,戈上的小枝打磨得锋利异常。
  驭手一提缰绳,四匹战马同时扬起前蹄,后蹄犹如钉子般牢牢钉在地上,停在战场中央。
  韩庚扬声道:“左武军第一军团,天武营主将韩庚!”
  沉浑的声音犹如滚雷传遍整个战场。罗马战士同时停下脚步,接着一匹白sè的高大战马从罗马军团驰出。马上的将领是一个傲慢的中年人,他用的是高卢式四角马鞍,四个高翘的犄角牢牢夹住腰臀,身上穿着金黄的细密锁甲,腰间佩带短剑,金sè的鬈发一直披到肩后,蓝sè的眼眸中闪动着自信的光芒。
  马匹在战车前方一百米处停住,罗马将领坐在鞍上,道:“罗马联军统帅,阿伽门侬!”
  程宗扬下巴差点儿掉在地上,难道这是另一个版本的特洛伊之战?希腊的英雄们都加入了罗马军团?
  韩庚冷厉的目光扫过战场,沉声道:“罗马与天朝既无通使,又无仇怨,安敢与兽蛮联手,犯我大汉边疆!”
  阿伽门侬抹了抹浓密的胡须,“这里是兽蛮人的土地。两个月前,兽蛮人的首领在大马士革向凯撒的旗帜效忠,他们已经受到帝国的保护。作为所有民族的庇护者,罗马有责任扞卫自己子民的利益。”
  天武营不过三千余人,面对却是五个罗马军团。以三千对三万,韩庚毫无惧sè,他冷冷道:“可笑兽蛮丑类,竟然向罗马屈膝。”
  阿伽门侬傲慢地一笑,“如果我没有猜错。山丘后面,还有你的两支军队,数量不超过六千人。假如──”他扬起手,“你同意投降,我将给予你一个军人应有的尊严!”
  韩庚拔出战车上赤红sè的长戟,扬手掷在地上,然后道:“想夺走大汉的土地,拿你们的鲜血来换!”
  驭手一提缰绳,战车tiáo头驰往阵后,立在车上的韩庚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阿伽门侬转过马首,面对着自己军团,高声道:“帝国的勇士们!平定了亚美尼亚的叛an之后,你们没有停歇,就从大马士革来到东方!今天,我们终于深入亚细亚内陆,站到了帝国最东方的土地上!”
  对于左武第一军来说,这是一支完全陌生的军队。无论是太乙真宗的教御,还是久经沙场的王哲都未听说过这支军队。只有程宗扬,一口叫出他们的来历。
  文泽低声问道:“他在gan什么?”
  “阵前演讲。”
  程宗扬说:“每一次作战前,罗马军团的统帅都会在战士面前发表演说,鼓励士兵们英勇作战。”
  文泽道:“他们很强吗?”
  程宗扬点了点头,“很强。”
  在自己所知的历史上,他们横扫高卢、伽太基与整个北非,击灭波斯帝国,向东一直进入印度。现在甚至出现在大汉边境。这支罗马军团真的很强阿伽门侬的声音越来越激烈,“勇敢的罗马战士们!在你们面前,是帝国的敌人!他们愚蠢、狡诈、野蛮而且贪婪!我!来自迈锡尼的阿伽门侬,将根据元老会授予我的权力作出承诺──每一位战士,都将获得他应得的战利品!他们的财富将被每一位参战的士兵平分!他们的贵族将成为你们的奴隶!他们的土地,将成为你们世袭的庄园!伟大属于罗马!光荣属于凯撒!勇士们!为了帝国的荣耀,击败这些野蛮人!”
  阿伽门侬为凯撒作战?还不如是希特勒呢。但想到武穆王的日出东方,唯我不败,程宗扬又释然了。这个世界,比自己想像的还要荒唐啊。
  战士们齐声发出战斗的狂吼,由无数队列组成的罗马军团迈步前行。那些金发的战士露出坚毅的目光,每迈出一步都仿佛在震撼大地。
  进入战场后,罗马军团开始变阵,每个中队相互错开对齐,形成十六列纵深的战斗队型,中间留出一个中队的空隙。青年队与壮年队执盾向前,而最后面的老兵则单膝跪地,一手将盾牌架在肩上,一支执矛斜指前方,为军团压阵。
  仅这五个军团军力就超过三万,排出的阵列长达三里。首先出阵的第十二军团,掷闪电者。在他们对面,是两个四百八十人的天武营秦军方阵。
  第十章
  王哲沉声道:“战殁者,赐爵一级!”
  天武营的秦军士卒齐声道:“诺!”
  战鼓再次响起。秦军毫不犹豫地列阵向前,仿佛一块锋利的礁石迎向奔涌的cháo水。
  秦军的弩手发挥出巨大的杀伤力,在三百米外就穿透了罗马军团的长盾。但面对cháo水般的敌军,数百名弩手所造成的伤亡根本无法阻止对方的脚步。
  近到七十米时,天武营正面的罗马第十二军团“掷闪电者”开始第一lún投掷。他们使用的标枪形状特异,枪锋长度接近全长的三分之一,纤细而锐利,顶端呈三角形,带有倒钩。击中目标时,倒钩将给敌人造成更大的伤害,而投空的标枪,细长的枪锋会在地上弯曲,避免被敌军捡拾回掷。两千支标枪呼啸而至,几乎淹没了秦军的弩手。
  紧接着是第二lún,这次的标枪更加沉重,也更加密集,几乎撕开秦军的方阵。掷完两lún标枪之后,最前列的青年队向后退去,壮年队随即补上遗留的空缺。
  这时双方已经短兵相接。面对秦军如林的长矛,罗马战士毫无惧sè。他们同时弯下腰,将盾牌架在肩上,向上横起,裹着胫甲的左腿向前迈出,然后右脚跟上。身体躲藏在盾牌下方,依靠肩背的力量撞开对手,同时短剑向右刺出,刺杀右侧的敌人。
  天武营秦军的长矛轻易就粉碎了罗马军团的盾牌,而更多的长矛则被顶起。
  前方扛矛的士卒随即拔出长剑,迎向攻来的罗马战士。秦军使用的佩剑比罗马短剑更长,也更加锐利,每次劈刺都足以穿透桦木制成的盾牌。但罗马战士只有一个动作:向右直刺!
  罗马军团严禁劈砍,无数次血战使他们得出这样的结论:在同样的力量下,直刺远比劈砍造成的伤害更大。
  向右刺击是罗马军团独特而致命的攻击手段。战斗中,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正面敌人身上,往往忽略了来自右侧的攻击。在高卢、在北非、在波斯……罗马军团的右刺消灭过无数强悍的对手。
  他们以近乎机械的动作,右臂弯曲,握紧短剑,从下往上,猛刺对手右侧腹部。这个部位往往缺少防护,也更为致命。第一次面对这种近战格斗的天武营秦军遭受重创,阵型开始溃散,却始终没有一个人退却。
  山丘上诸人注视着战场,蔺采泉神情自若,夙未央面无表情,商乐轩却露出冲动的神情,忽然他踏前一步,拱手道:“掌教!”
  王哲淡淡道:“说。”
  商乐轩一咬牙,“请掌教指定何人主掌龙池!”
  那名美妇卓云君闻言大怒,“商师兄!军情如火,怎么还要掌教发话!”
  商乐轩怒道:“此时不说,只怕就来不及了!”
  “难道你认定我军要输吗!”
  “孤军在外,既无粮草又无援军,以数千对数万,焉能不败!”
  商乐轩与卓云君当众大吵,王哲脸上却毫无表情。
  “看到了吗?”
  程宗扬怔了一下,才发现王哲是在对自己说话,“哦?”
  王哲道:“这里的亲兵都是我门下弟子,和他们一样,是太乙真宗的人。你是唯一一个外人。”
  程宗扬gan笑一声,“贵宗弟子果然都是豪杰。”
  “豪杰?”
  王哲淡淡道:“若是豪杰,怎会以我掌教之尊,登高一呼,数十万教中弟子,从军者不过寥寥数百人?若是豪杰,怎会大敌当前,还竞相争权夺利?生怕我死在战场中,没有指定他当掌教?”
  商乐轩脸上一红,旋即大声道:“我商乐轩何德何能,敢觊觎掌教之位?”
  “你当然不敢。你虽然剑法超群,教中服你的能有几个?把掌教之位给你,只怕你活不到第二天日出。”
  商乐轩脸上时红时白,王哲说得虽然尖刻,其实在场诸人中,他们两人关系最近,系出同门,商乐轩最初的剑法还是王哲代师传授的。
  蔺采泉见商乐轩尴尬,在旁道:“请掌教息怒。”
  王哲摇了摇头,“我不怒。我已经没有发怒的力气了。蔺老三,除了我,你是教内辈份最长的,这些年在龙池也作了不少事。十四弟是我们之中最小的,今年也有二十了吧。回去把真人的封号给他,也该让他设院授徒了。”
  “是。谨尊掌教玉旨。”
  望着战场中cháo水般的罗马战士,王哲道:“兵危战凶,你们走吧。”
  商乐轩还想说话,但被王哲锋利的目光一扫顿时泄了气。四人向王哲躬身施礼,然后离开山丘。
  程宗扬本来想跟他们一起走,但人家四个大袖一挥,就掠出十几米,转眼就消失在山丘之后。这会儿如果离开王哲,只怕没走到山下,月霜的剑就会把他永远地留在这里。
  在两个罗马军团将近四倍军力的lún番攻击下,天武营的方阵越来越难以支撑。文泽道:“师帅,天武营独力难支,请遣天策、天霁二营出战。”
  王哲默然片刻,然后手一招。山丘上树起一面血红的旗帜。伴随着隆隆战鼓,大汉左武军第一军团天策营出现在战场左翼。
  程宗扬心头狠狠一跳,险些惊叫起来。
  天策营的装备与天武营秦军大相迳庭。他们整齐地戴着头盔,身上的铠甲如同鱼鳞,xiōng前并列两块厚厚的护甲,手中不是长矛,而是刃长七尺的双锋长刀。
  唐军!陌刀!
  唐军标准配置有四种刀,仪刀、障刀、横刀和陌刀。而在边疆野战的军队只用陌刀。因为这种重型大刀杀伤力最为强劲,一旦列成战阵,几乎是无可匹敌。
  怛逻斯一战,由于雇佣军背叛,数千唐军被十万阿拉伯联军围困。大将李嗣业强行突围,唐军以陌刀开路,如墙而进,当者人马俱碎,所向披靡。
  与此同时,罗马军团的左翼列出一条散兵线,他们穿着亚麻制成的长衣,每个人都背着一张巨大的长弓,弓身长度将近两米。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程宗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来自于中世纪的英格兰长弓手会在罗马军团侧翼出现。那些长弓手将长弓一端扎在地上,然后架上箭枝。长弓s出的箭矢越过四百米的距离,仍有着足够的杀伤力。
  唐军标准装备是每人一弓,五人一弩,同时还配有车弩,车弩钩弦与车lún连接,可以边行边s,在冷兵器时代足以对敌军造成毁灭xg的打击。
  但这支三千人的唐军并没有使用弓弩。因为更凶猛的远s武器来自右翼。
  与天策营同时出现的是一支轻装部队。那支军队装备的铠甲与友军完全不同。他们的铠甲上没有金属护甲片,甚至没有皮革,淡黄sè的甲衣非铁非木,显得极为轻便。
  只有一支军队用过这种甲──用木浆和绵絮反覆捣练,叠加至一百层制成一块甲片,然后连缀,前线将领愿意用十套铁甲jiao换一套的轻甲──纸甲。
  当看到那些穿着纸甲的士卒取出一种不足一米的小弩时,程宗扬知道,这场最优秀弓手间的巅feng对s,天霁营赢定了。
  这是传说中最软弱的一支军队,历史上他们的战绩只有一连串的失败。但就是这支军队,在万人以上的会战中胜绩超过七成,因为他们有神臂弓。
  宋军第一利器神臂弓。
  程宗扬深深记得写论文时看过的古册,内中文字令他惊心动魄,神臂弓有记载的最大有效s程超过三百四十步(古代迈出一足为跬,迈出两足才称步,一步实际是现代两步)合五百余米,在这样的距离外,仍可穿透一掌厚的木板。由于制作极为jīng巧,宋代军中曾有严令,神臂弓不许丢失一具,如果战败,所有的神臂弓必须砍碎损毁。这样严格的保密措施,以至于宋代以后神臂弓的制作技艺就失传了。
  随着汉军主力的出现,罗马第六、第十军团也开始投入战场。以唐军为主体的天策营占据左翼,身着明光铠的军士们稳步向前,成排的陌刀犹如一堵雪亮的刀墙,压向对面的罗马军团。右翼的天霁营则依丘而立,托起纤小的神臂弓。
  天武营秦军弩手使用的是蹶张弩,必须用脚踏住弩背,依靠腰腹的力量才能拉开。而神臂弓则有一套jīng巧的受力系统,通过复杂的齿lún结构,士卒仅靠臂力就能拉开,威力却是秦弩的三倍以上。
  “绷”战场中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那是神臂弓丝制弓弦震动空气时发出的特殊响声。那声音平淡中蕴藏着浓浓的杀机,即使隔着数百米的隔离,程宗扬仍禁不住心头震颤。
  一片密集的雨点蓦然从天霁营的阵列上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的弧线,越过顶点后加速滑落,刹那间覆盖了对面的长弓手。
  神臂弓的箭矢极为细小,全长不过数寸,只有一手长短。就是这样细小的箭矢,将在往后的岁月中,成为罗马军团最可怖的梦魇。四百米的距离内,没有任何铠甲可以抵挡神臂弓的s击。即使波斯人的战车也被轻易d穿。
  仅仅一lún齐s,对面的阵地上再没有一名站立的长弓手。天霁营的弩手重新装上箭矢,这次他们的目标,是五百米外的罗马第五军团,云雀。
  目睹了神臂弓的威力之后,第五军团立刻以百人队为中心收拢阵型。第一排单膝跪地,把盾牌竖在身前,第二排把盾牌叠在上面,然后一层层鱼鳞状叠起,不留一丝空隙。
  天霁营从容瞄准目标,随着指挥官的号令,箭矢带着死神般的尖啸洒向罗马军团。
  绘着军团标志的羊皮盾牌上一瞬间多了无数细小的黑点,整座由盾牌结成的坚阵微微一晃,接着鲜血从盾牌下方蜿蜒流出,染红了青绿的草原。
  程宗扬整个人都看傻了,就算有一挺机枪,也gan不过这几千张神臂弓。
  忽然他右侧的太yangx一热,刚穿越时所遭受的疼痛再一次降临。接着程宗扬意识到这次痛楚的不同。那些针扎般的痛感一进入太yangx,就被丹田旋转的气旋吸收。他发现,相似的感觉一直在持续,只不过此前的痛楚都很微小,而这一次天霁营宋军的齐s,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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