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俩拥在一起,月霜香肩微微颤抖,显然是真情流露。小紫却是另一番表情,程宗扬在外面看得清楚,死丫头露出狡黠的笑容,一边拥着姊姊,一边抚着她的背,指尖在她背后的x道一一拂过。
程宗扬看得心惊r跳,死丫头随便一按,立刻就是致命伤,可月丫头全无戒心,仍沉浸在姊妹相逢的惊喜中,全不知道自己抱着一个什么样的妖jīng。
姊妹俩终于分开,月霜有些难为情地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别笑我啊。我一直孤零零一个人,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了。没想到还有个妹妹……对了,师帅说爹爹的墓在临安,我从来都没去过。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一起去好不好?
不好啦,
小紫轻声道:他可能不喜欢看到我的。
你管他的呢!
月霜气鼓鼓道:反正他又不能从坟里跳出来!我们去给他上坟,是给他面子,他地下有灵,高兴还来不及,lún到他挑三捡四!
程宗扬暗赞一声,岳鸟人,你这女儿够个xg的。
姊妹俩絮絮说了许久,到了深夜,月霜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程宗扬靠着栏杆站好,提神戒备,免得她擦肩而过时给自己一个狠的。可月霜对他理都不理,就像他不存在一样,冷着脸离开。程宗扬开始绷着脸一副严肃的表情,但看到她在衣内滑动的圆臀,禁不住在背后露出暧昧的笑容。这丫头p股越来越好看了。
程宗扬溜进房内,她怎么想起来认亲呢?
孟大嘴巴告诉她的。
程宗扬爬到床上,舒舒服服地躺下来,我还以为她要跟你一起睡呢。
小紫笑道:不好么?
当然不好。她占了床,我睡哪儿呢?
你可以睡在她身上,像她爹爹睡她娘那样啊。
程宗扬捏了捏她的鼻尖,别逗我啊,我可忍了一路了。过来,让我抱着你睡觉!
程宗扬抬手拂灭灯烛。黑暗中,小紫道:程头儿,你顶到我了。
忍着!哼哼,让你挑逗我。
让阿梦来好不好?
程宗扬叹了口气,算了吧。她也挺可怜的。
真可怜呢。
小紫似笑非笑地说道:谁今天摸她了?
程宗扬脸上一红,强辩道:我只是帮帮她。
好羞哦。一边摸着阿梦的小嫩鲍流口水,一边又说不想吃。
死丫头,你怎么知道她又小又嫩呢?
小紫笑ll道:你猜呢。
你别欺负她啊。
程宗扬侧过身,抱住小紫的腰肢,我明天要去烈山,来回大概三四天时间。你乖乖待着,不要an走……gan!这是什么!
谁让你an摸人家。
ii都不让摸!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
五日深夜,与宋军缠斗三日之久的敌寇突然消失。眼看天将落雪,刘平立即下令,休整多时的第六军全军出动,直奔三川口。lún流作战的第三军和第七军也抛弃所有多余的粮草辎重,全体出动。
刘宜孙羡慕地看着那些骑兵从身旁呼啸而过,对张亢道:看咱们捧日军的jīng骑!敌寇再多十倍也抵挡不住!用不了午间,就能杀出烈山!
张亢没有作声,他看着天际越来越密的彤云,皱起眉头。
第六军出发半个时辰之后,刘平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强劲的北风带着细小的雪粒漫天飞落,吹得人眼睛都无法睁开。
已经战斗数日的宋军打起jīng神,冒雪在山间行走,只盼第六军能杀开一条血路,早早离开这鬼地方。
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一骑快马从前方驰来,马上的骑手满身是雪,远远便亮出旗号,第六军斥侯!有紧急军情!
军士分开一条通道,刘平纵马上前,骑手见到主将,立即滚鞍下马,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刘平心里微微一紧,前方有敌情?
不是!
骑手利落地施了礼,带着一丝兴奋说道:郭指挥使发现了敌军的营寨!那些敌寇没想到我们会连夜冒雪进军,这会儿还没有动静!
刘平jīng神一振,敌营在何处?有多少人马?
在前面七里,过了三川口就是!敌军在山丘上树了三重栅栏,大概有两三千人,郭指挥使手下都是骑兵,无法硬冲营寨,请将军立即派遣两营步兵!
王信!你立刻派两个营去!
第七军指挥使卢政急忙道:将军!
刘平扭头看着自己麾下的大将。卢政吸了口气,然后道:将军三思!如果是星月湖大营……
周围几名将领眉feng都微微跳了几下。作为宋军宿将,武穆王当年的星月湖大营无疑是一个足以令人心寒的名字。两三千人,正是岳逆卫队的规模。如果真是岳逆的星月湖大营,他们应该做的不是踏营,而是立即结营自守,等待后方的援军迅速跟进。
刘平沉默片刻,然后一挥手,星月湖大营十余年间毫无音讯,什么样的强军也早已烟销云灭!最多只有几个余孽而已!王信,整军!
斥侯连忙道:郭指挥使说,大军行动,容易惊动敌军,请将军下令,将两个营分成十个都,分批开往前方。
刘平朝第三军指挥使王信道:听到了吗?
王信一抱拳,得令!
宋军每营五个都,每都一百人。随着王信一声令下,十个都的步兵逐一加快速度,分批赶往前线,与郭遵第六军的骑兵汇合。
刘平的面孔在火光中时明时暗,两三千的敌军应该是敌寇的主力。他不相信前方等着自己的会是那支传说中未曾一败的强军。虽然传闻江州的敌寇有岳贼余孽,但时隔多年,连当年走马s鵰的自己也时常感到力不从心,何况一支十几年间默默无闻的军队呢?
捧日军前锋有三个军,满员是七千人,虽然宋军很少有军队能够满员,有些厢军缺员甚至达七成,但捧日军是宋军上四军jīng锐,这三个军兵员超过九成,合计六千余人,能够投入作战的步骑超过敌寇两倍。
刘平看了下部队,已经出发的有九个都,其余仍按平常行军的速度行进。此时夜sè正浓,大雪纷飞,为了避免惊扰敌寇,军士都熄了火把,冒雪冲风赶往前线。七里的距离,两刻钟就能赶到。如果能全歼这伙敌寇,一鼓作气攻下江州也不是不可能。
刘平忽然道:那名斥侯呢?
旁边的亲卫往四周察看半晌,那名斥侯就像消失般,毫无踪影。虽然雪下得正紧,刘平身上却汗津津的,他放缓口气,又问了一遍:那名斥侯呢?
王信和卢政同时反应过来,谁见过郭指挥使那名斥侯?
亲卫们都面面相觑,最后都摇了摇头,刚才禀报时,众人都觉得那名斥侯面熟得很,但这会儿甚至没有人能想起他的面容。
有诈!
几名将领心中同时升起这个念头。
王信大骂一声,无耻!
然后厉喝道:停止前进!召回前军!
卢政道:将军!请立刻下令结营!
不可!
都虞侯万俟政道:此时我军尽在山中,无法布阵,一旦结营,必定大an!
争执中,都监黄德和单骑驰来,出了何事?
旁边的亲卫简单说了有j细谎报军情,与此同时刘平也作出决断,郭遵孤军在前,敌寇既然用诈,第三军必定危在旦夕。传令!全军结阵前行!
将军!
卢政劝道:如今大雪纷飞,已无天时,山间行军,更无地利,不若遣一军与郭指挥使联络,我军得到确信之后再行出动。
时不我待!
万俟政道:如果郭指挥使的骑兵陷入重围,我等在此坐而待命,只恐胜负之机转瞬即逝!
旁边有将领道:万俟虞侯!我军在山间跋涉三日,人马疲惫,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俱失,此时决战,非是上策!
万俟政道:江州细作已经回报,敌寇不过千余,大都还是佣兵。我等为大宋讨逆平叛,怎能出怯战之言!
卢政还要开口,刘平抬手止住他的劝谏,义士赴人之急,蹈汤火若平地,何况国事?无论如何,不能坐视不救!
刘平扭头道:黄都监?
黄德和频频点头,将军说得不错!敌寇既然只有两三千人,我军自然不能袖手旁观。郭指挥使麾下的两千骑,可不是小数。
刘平心中苦笑,j细说的两三千人,如何能作得了准?但黄德和说的不错,宋军骑兵本来就金贵,郭遵手下的两千骑,绝不容有失。
已经出发的十个步兵都被召回两个,其他已经走远,此时夜sè正浓,风雪正密,无法找寻。剩余的宋军结成战斗阵型向前进发,走了两刻钟之后,眼前出现一片开阔地,三条溪水从山间汇集起来,冲积出一片平原。由于是冬季,溪水并不宽,连日来的北风,使溪水表面结了一层冰渣,雪花不断飘落,掩盖了前军的行迹。
第五章
程宗扬一手牵着缰绳,靠在一匹戴着辔头的战马。江州本身不产马,马匹都是从建康和晴州贩来,数量不多,编出一支骑兵都有些吃力。他不禁有些怀念自己留在建康的坐骑,不知道黑珍珠现在怎么样了。
雪越下越密,天地间一片白sè。程宗扬摘下鞍旁的鹿皮囊,解开绳扣,从里面取出一只制作jīng细的木匣,打开木匣,然后取出一只棉布袋,拿出那只无比金贵,仔细收藏在袋中的机械闹钟--在战场上拿出这么个劣质的机械式闹钟,实在够诡异的。可自己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计时工具,只能凑合着用了。
时间还差五分钟到七点。他昨天下午赶到烈山,经过一夜的休整,手下这群汉子早已恢复元气,一个个生龙活hu。俞子元和吕子贞已经与自己汇合,不过这二十人把捧日军拖在山中三日,已经jīng疲力尽,一大半都带着伤,战斗力急剧下降,暂时无法投入战斗。
自己带来的三个班整整齐齐立在雪地里,身上落满雪花也没有人去拂拭。月霜立在最前面,九名军士品字形把她围在中间,为首一个就是臧修。
程宗扬目光在月霜身上停了一下,从江州出来,这丫头一句话都没和自己说过。程宗扬暗自揣测,会不会是月丫头醒来发现被人占了便宜,但并不知道是自己?毕竟自己从出手赶走牛二,到gan完事,她都在昏迷中。
雇佣兵来了两支百人队,由六营两名上尉杜元胜和苏骁分别带领。这两百人都出自雪隼佣兵团,一般佣兵都是桀骜难驯之徒,换个生人指挥,不an成一锅粥就是好的。但杜元胜和苏骁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让这些凶悍的佣兵服服贴贴。
敖润路上说起来还咂舌不已,苏骁接到这群雇佣兵,先验看武器。那些佣兵使什么的都有,颇有几个想看他笑话的,结果苏骁每件武器接过来使上几招,不管是刀枪剑戟这些常用武器,还是拐子流星之类的冷门兵刃,都使得比原主更高明,还顺便点出每件兵器的优劣所在,如何校正。那些佣兵做的都是刀头tian血的生意,手里的家伙顶得上半条命。苏骁这一手亮出来,不仅一个队的佣兵都心服口服,连别的佣兵也拿来武器请他验看。
杜元胜做的更简单,那个鱼贩似的汉子其貌不扬,一来到队里,敖润心里就凉了半截。结果杜元胜背对着众人,盘膝一坐,敖润手下百十条汉子在他背后走一趟,他一个不差地点出每个人的名字。
我到现在都闹不明白,他这一手是哪儿来的?
敖润抓抓脑袋,我要闭上眼,也能听出十几个人的脚步声。可他连名都没点过,到底是怎么知道谁是谁呢?不管怎么说吧,我老敖是服了!
程宗扬暗抽一口凉气,臧修的金钟罩已经够猛了,杜元胜和苏骁又都是这种猛人,一营和六营现在还剩下五名上尉连长,想让他们对自己服气,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徐永忽然沉声道:来了!
程宗扬举目从山丘上望去,三川口已经白茫茫一片,对面的宋军从山间进入平原,阵型随即扩张,拉出一道散兵线,谨慎向前推进。
另一名上尉赵誉伸直手臂,竖起拇指,先闭左眼,然后换右眼,接着说道:宋军距最前面一道溪水二百一十五步。速度是每分钟四十五步。五分钟左右抵达。
敖润道:赵老七,看不出你小子还深藏不露啊。
赵誉微微一笑,他和徐永化名加入雪隼佣兵团,以前就与敖润相熟。说起来让他和徐永指挥佣兵是更好的选择,但孟非卿宁愿让毫无瓜葛的苏骁和杜元胜带队,就是因为担心佣兵团把他们视为弃团而走的异类,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宋军离溪水越来越近,终于前锋开始踏上冰面。溪上的冰层并不厚,很快冰层开始破裂,军士趟着雪水越过小溪。幸好溪水并不宽,深度只有半尺,几步便趟了过来,朝第二道溪水进发。
月霜道:还等什么?先打垮这些敌军的前锋!
臧修张了张嘴巴,然后立正说道:是!
别胡来!
程宗扬道:等信号!
月霜连理都不理,一抖马缰,叫道:跟我来!
说着向前驰去。
孟老大!这就是你gan的好事!程宗扬心里大骂一声,跃过去一把抓住月霜坐骑的缰绳,将战马勒住。
月霜柳眉倒竖,举起马鞭朝他手上抽去。
啪的一声,程宗扬手背冒出一道血痕。程宗扬不动声sè,正容道:三川口作战计划由侯中校全权负责,我们的任务是前来协助。不允许任何人轻举妄动,破坏原定计划。
月霜看着他手背的血痕,以他现在的身手,要躲开这一鞭并不难,可他白白挨了自己一鞭,还浑若无事。这无耻小人冒充什么硬汉!
程宗扬痛得要命,还要摆出无所谓的样子,沉声道:月班长,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月霜勒住马匹,然后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胆小鬼!
臧修松了口气,几千宋国禁军可不是闹着玩的,大小姐要这么冲过去,大伙儿把脑袋别裤腰带上不打紧,大小姐要受一点伤,自己怎么对得起岳帅?
月霜松开马腹,一扯缰绳,坐骑向后退了一步。程宗扬也放开缰绳,冯源悄悄摸出一只小瓷瓶,把里面油脂状的y体涂在他手背的伤口上。
程宗扬闻了闻,有股说不出的味道,他tian了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老鼠油。
冯源压低声音道:一斤菜油装瓶,找一窝还没睁眼的小耗子浸在里面。泡出来就是上好的伤药,火伤、刀伤都管用。
呕……
gan净着呢!
冯源道:没睁眼的耗子,生吃都是好东西!
gan!你省省吧!
程宗扬一边抹着嘴chun,一边抬起眼。
宋军越来越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宋军的旗帜。无论宋军还是晋军,都没有现代意义上的军旗,军中所用的旗帜是为作战时指挥而设置。有经验的探子,根据旗帜就能判断出军队的构成和数量。
宋军最基层的军事单位是什,每什十人,五什一队,两队一都,五都一营,五营一军,十军一厢,两厢组成一大军。作战时一般以都为单位,都头、副都头以下设一名掌旗,称旗头。
都中所用旗帜高六尺,旗面呈三角形,上面一般没有文字。颜sè也不统一,而是根据前军、中军、后军,分别使用红旗、黄旗和黑旗。这样即使作战中被打an,只要旗帜还在,混an的士兵也能从旗sè找到自己的队伍。
五面红旗之后,出现的是营旗。营旗高八尺,旗面成方形。旗下乘马的将领就是宋军最高等级的固定指挥官:都指挥使,负责指挥五个都的士兵。宋军一向有兵不识将,将不识兵的恶评,就是因为都指挥使以上的将领没有固定的部队,而是战前临时抽tiáo。如厢都指挥使刘平、军都指挥使郭遵等人,在出征前根本不知道自己指挥的部队是哪支。
这样无疑严重影响了宋军的作战能力,但在宋人看来,这正是宋军的高明之处,避免了高级将领掌控军队,造成尾大不掉的局面。在这种军事制度下,像晋国掌控在谢家手中的北府兵、掌控在王处仲手中的荆州兵,绝不会在宋国出现,唯一的例外,也许就是岳家军。
不知道岳鸟人是不是吸取了历史教训,没有用岳家军的称号。但他的星月湖大营换汤不换药,难怪招宋国君臣之忌。
宋军已经开始涉过第一道溪水。由于少了八个都,第三军作为前军,兵力一下少了四成,实力单薄了许多,三面营旗之后,紧接着出现的就是军旗。军旗高一丈,旗帜上面有一条横枝,长条状的旗面竖垂下来,周围镶着黄sè流苏。旗面正中绘着一个墨sè的圆圈,圈中写着将领的姓氏:王。这已经不是统一的制式旗帜,带有更多的将领个人sè彩。
是王信。
徐永道:王信出身豪门,自yòu习武,是潞原派的大执事。当年带着几名弟子大破连云寨,一人擒下七十多名悍匪大盗,授神卫军指挥使,由此从军。他的亲兵都是他的亲传弟子。
原来是帮会出身。程宗扬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王信是与狄青并称的名将,只不过现在只是一个军指挥使。
赵誉又测了下距离,距第二道溪水一百二十步,三分钟抵达。
程宗扬道:离第一道溪水呢?
二百六十步有余。
程宗扬吸了口气,以宋军的速度,再有九分钟最前面的军队就能涉过溪水,可星月湖的三个营仍不见踪影,只有自己这一支孤军,待在山丘上不敢露面。
两面大旗同时从山林中驰出,载旗的不再是旗手,而是战车。两丈高的旗杆上,火红的旗帜在风雪中猎猎飞舞,左边一面中间用金丝绣着一个巨大的禁字,下面是两个隶体的墨字:捧日,周围绘着龙hu云纹捧起一lún红日。说明这支军队是宋国上四军之一的禁军jīng锐:捧日军。
另一面大旗,旗杆镶嵌着象牙,黄sè的旗面上写着一个火红的刘字,正是捧日军左厢主将刘平的牙旗。两面旗帜之后,是一杆大纛,高两丈四尺,最上方是镏金的枪刺,枪刺下方是一个圆形的羽盖,盖下垂着七条豹尾。这是战斗中唯一的号旗,大纛所指,就是进攻的方向。
就在宋军大纛出现的刹那,一声号角声起,苍凉而高亢的声音直入云霄。
正在行进的宋军不禁放慢脚步,朝声音传来处望去。前一声号角未歇,又一声号角响起,这次却是在右前方的山脊处。接着号角次第响起,每一声都相距数里,最后两声却是宋军后方。
一名军士小声道:都头,是不是四面都有敌军?
刘宜孙呸了一声,哪儿那么多敌人?少自己吓自己!
张亢眼珠四转,一手紧紧按住腰甲。刘宜孙知道他腰里藏着手弩,三川口本来是自己找到的驻营地,没想到与敌寇的第一场大战,会在这里发生。
他朝前方望去,风雪下的三川口,看不到一名敌寇。
号角声在山中回荡,纛旗下,刘平在马上挺直腰背,拿起黄铜望远镜,朝远方了望。片刻后,他收起望远镜,然后一摆手。周围的亲兵迅速打出旗号。
程宗扬看到宋军不同的军旗、营旗、都旗不停摇摆,杂an中却有着严格的规律。接到命令,正中间的捧日军随即停住脚步,左右两翼却加快脚步,迅速往前推进。不多时,宋军前锋便在距离溪水数十步的位置结成一个弧状的阵形。
偃月阵。
程宗扬咧了咧嘴,这场仗有的打了。
偃月阵以主将所在的位置为中心,中央凹陷,两翼前出,形成如月。主将可以从中掌控全局,随时tiáo度。一旦敌军进攻,前出的两翼便能攻击敌军侧翼,是一种稳健的防守阵形。
敖润跃跃yu试,程头儿,上吧!
不用急。
程宗扬虽然说的笃定,心里却忍不住发急。宋军已经涉过两道溪水,结阵以待,他们面前最宽的那道溪水这会儿已经成了天然的屏障,可自己这一方却根本见不到人,宋军这样平推过来,自己这二百来人就成了瓮中的死鳖。
结成偃月阵的宋军凝立不动,他们在正面放了十个都的兵力,每都八名执盾的刀手在前,然后是十六名长矛手,再后面全是弓手和弩手。这样的兵力配备加上溪水的屏障作用,能充分发挥宋军远s的威力。
中军留有两个都的后备军,在刘平的大纛前,还有一个完整的步军营,不过连旗号都没打,全军半跪在地,看着颇为奇怪,但在远处看得不甚清楚。
时间在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忽然一声锐响划破天际。一支带着鸣镝的箭矢从空中激s而过。刘宜孙下意识地抬起盾牌,那支鸣镝却在距离宋军还有百余步的地方已经势尽,笔直落下,s在结冰的溪水中。
刘平皱起眉头,这些敌寇故弄玄虚,先是号角,然后又是鸣镝,到底搞什么鬼?
旁边一个年轻将领忽然道:敌军要出动了。
刘平心头一动,扭头看去,却是都虞侯种世衡。
种世衡指着那枚鸣镝道:他们在察看溪水结冰的厚度!
就在这时,溪水前方一声马嘶,一团积雪从地上缓缓升起。
白皑皑的雪堆下,先伸出一条马腿,然后又是一条,接着伏在马背上的骑手挺起身体,厚厚的积雪从他身上滚落下来,露出一件深黑sè的披风。
众人这才看出,他的坐骑一直四肢蜷伏,卧在地上,任由大雪覆盖,却纹丝不动,此时突然起身,就像从雪中升起一样。
寒风呼啸间,那人身上的披风被风雪卷起,露出内侧血红的颜sè。他抬起手臂,横在xiōng前,长声道:日出东方!
与此同时,他两侧的积雪轰然一声飞开,无数半蹲在雪中的军士同时起身,宛如一片森林,齐声道:唯我不败!
纷飞的大雪仿佛被震动天地的呼声惊动,紊an的四散飞开。远在百步之外的捧日军为之气夺,情不自禁地后退数步。
程宗扬却盯着那些军士,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那些军士留着寸许长的短发,年龄大都在三十上下,已经看不出年轻人的青涩和浮燥,显得更加成熟gan练。他们穿着笔挺的黑sè军装,戴着上翘的宽沿军帽,翻开的衣领呈墨绿sè,右侧镶着徽章,左臂佩带着盾状的臂章,上面嵌着银白sè的弯月。军服是清一sè的风衣,正面镶着六粒金属钮扣,袖口镶着细细的白边。风衣下摆长及膝部,下面是黑sè的长筒皮靴,一个个擦得珵亮。他们的身形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配着帅气十足的军服,威武之极,显示出与这个时空截然不同的军容。
程宗扬瞪目结舌,一个手表贩子竟然把纳粹的军服用到这里来!岳鸟人难道不怕被雷劈?
对面的宋军受到的惊动显然更强烈,谁也没想到敌军离自己如此之近,偃月阵不禁微显散an。刘平面无表情,他已经冷静看来,敌军虽然声势骇人,数量却并不多,只有二三百人,不过宋军半个营的兵力。在平地上jiao锋,即便他们真是星月湖大营余孽,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现在最大的悬念是郭遵军,他的两千骑兵出发已经近一个时辰,如果星月湖大营全军出动,在烈山与自己决战,那么他们至少有一千人去攻击郭遵军。敌军有备而来,被诱走的八个都步兵此时也凶多吉少,想全歼这八个都,也需要五百兵力。传说星月湖大营只有两千五百人左右的规模,在这里与自己jiao锋的,最多只有一千人。问题是只出现了二三百人,余下的三分之二究竟在哪里?
刘平沉凝片刻,然后道:传令!第七军戒备,严防敌军偷袭!
一名亲兵翻身上马,向后军的卢政传令。
程宗扬也拿出望远镜,视线在严阵以待的宋军阵列上停留片刻,然后转移到星月湖军士身上。星月湖八骏自己已经见过五位,剩下三位,排名第二的天驷侯玄、第六的青骓崔茂、第七的朱骅王韬,应该都在这里了。
马上的骑手看上去三四十岁年纪,身上的披风又厚又重,外黑内红,披风下的军服佩戴着两杠两星的中校肩章。比起孟非卿的豪猛,谢艺的温和,斯明信的y沉,卢景的放诞,小狐狸的风流倜傥,他的相貌显得清雅脱俗,有一种……很艺术家的气质。
徐永道:是崔中校。那是第四营的兄弟。二百五十四人,缺员四十六。
程宗扬忍不住道:不会这么点人就开打吧?
星月湖军士两翼张开,以崔茂为中心,排出同样的偃月阵型,左右各有一个连,中间是主力连和营直属的一个排。他们只有宋军半个营的兵力,偃月阵的宽度却不逊sè多少,正面宽近六十步,厚度却只有区区四列。
刘平脸sèy沉,二百多人居然也排出偃月阵,分明是不把自己的捧日军放在眼中。
星月湖军士开始向前移动,身上覆盖的积雪不断掉落下来。他们黑sè的军制风衣在风雪中摆动着,皮靴整齐地伸出,仿佛一部jīng密的机器。
敌寇踏进s程的刹那,宋军第一lún箭雨立刻袭来,他们的偃月阵正面宽达一百二十步,十个都七百余名弓弩手同时放箭,每名敌寇平均要摊上三支。
最前列的星月湖军士一边迈步,一边左手抬起,以相同的动作摘下背后的圆盾,挡在身前。s来的箭雨一多半被盾牌挡住,另外一些则被后排的军士用长矛拨飞,整个阵型的前进没有丝毫停顿。
同样是偃月阵,星月湖军士的阵型看起来就像摆出来一样整齐。左右两个翼尖的步伐几乎毫无偏差。每名军士每一步迈出,都像尺子量过一样jīng确。程宗扬很别扭地拿出那只闹钟,开始计时--感觉实在很逊,岳鸟人的趣味也太恶了。
挂个闹钟打仗,亏他gan得出来。不过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自己有只闹钟拿,已经很了不起了。
星月湖军士的步速是每分钟一百一十步,按两脚各迈一次为一步,合五十五步,比宋军步速快了百分之十。看起来似乎不是快很多,但他们的速度远比估算的要高。宋军第二lún箭雨袭来,两个翼尖已经越过第一道溪水。
那道溪水宽有六七步,冰层应该更薄,但星月湖军士没有一个踏穿冰面,踩进水中。越过溪水之后,两翼迅速合拢,形成一条横阵。
程宗扬终于明白过来,崔茂为什么会摆出这个偃月阵,唯一的原因就是那条溪水。从鸣镝穿透冰层的情形看,溪面冻得并不紧,人数一多,不等后面的人涉过,冰面就可能破裂。因此崔茂才选择了偃月阵,拉开阵型,过溪后立即收拢,形成冲击对方阵列的横阵。
这样变阵c作起来十分麻烦,还要冒着宋军弓弩的威胁,但二百多名星月湖军士靴子连水都没沾,而宋军接连涉过两道溪水,不少人靴子已经进水,这样的天气里,所受的寒意可想而知。
刘平也在同一时间看出对手的意图,立即下令王信军冲击。王信此时还是与郭遵齐名的军中勇将,接令后亲自带队前出。
星月湖军士很快全部涉过溪水,单薄的阵型全面收拢,凝聚在一起,黑sè的军服宛如雪地上一柄利剑,迎向宋军阵型中央。
几辆大车从宋军的中军阵列间推出,排成一列。车上载的都是直径六尺的牛皮大鼓。几名孔武有力的军士举起鼓槌,震天的战鼓声随即响起。
王信纵马吼道:儿郎们!杀!
他身边的亲兵应声喝道:杀!
两个都的宋军随之从偃月阵后列突进,迎向对面的敌军。
两股人马在风雪中撞在一起,鲜血立刻染红了视野。星月湖军士严整的横阵微微分开,形成一个宽十步,长五十步的长方形。猛然看去,似乎浑然一体,仔细看时,却是一个个模块状的小型战阵。他们以三人为一组,一前两后品字形排列。三组形成一个班,由一名军士在中间指挥,三个组仍然品字形结构。两侧的两个班是一组在前,两组在后,中间一个班则是两组在前,一组在后。
这三个班分属三个不同的排,其中两个排的结构是一个班在前,一个班在侧方,另有一个班在队伍内侧,不与敌军正面接触。中间一个排只有一个班在前,另外两个班在队伍内侧。
这样投放在正面的,是一个完整的战斗连。九十名军士中,有五个班在正面和两侧作战,同时有四个班留在中间。每班的三组军士,由班长指挥tiáo整,每排的三个班,由排长指挥,随时进行补充和lún换。
程宗扬几乎可以感觉到战场上弥漫的死亡气息。如果自己能置身战场,这样一场血战所吸收的死气,远远超过自己打坐修炼。可惜自己的战场不在那边,希望时间不要太晚,自己赶到时死气还没有散尽。
程宗扬重新把注意力在战场上。星月湖军士的战斗方式自己在王哲的左武军第一军团也曾经见过,但规模很小,远不如眼前这支军队运用的得心应手。事实上,这种战阵与其说是军阵,不如说更像江湖中一些门派的剑阵,只不过放大运用。
这种战法的好处是在激烈的战斗,仍能保持一部分士兵的体力,缺点是对基层士官的要求极高,尤其是连排级尉官,必须时刻掌握自己所属士兵的状态,这就要求他们不仅是一个合格的基层指挥官,还必须是一名修为足够的高手。一般军队即使想学也学不来。
星月湖的军队犹如雪海中黑sè的礁石,将宋军的冲击像浪花一样切开。王信身披战甲,挥起重逾百斤的熟铁g,纵马朝一名军士砸去。那名军士翻起臂上的圆盾,篷的一声闷响,盾面碎裂。队伍中间一名少尉立刻抢出,长刀疾攻。
王信双腿一夹,坐骑跃起,籍着马势迎向那名少尉的长刀。
叮的一声,长刀被铁g荡开,那名少尉身体一翻,以毫厘之差避开铁g的劲气,同时抬脚踢向马腿。
王信从军前是江湖大豪,一身修为别说一般军士,就是一些成名的江湖人物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一g击出,满拟将对手击杀当场,没想到却被他躲过,反而有余力攻击自己的战马,不由暗暗吃惊。
两组军士同时攻来,王信一眼便看出这些贼寇出手法度森严,已经在一般江湖好手之上。他有心立威,bào喝一声,熟铁g刹那间化成一片乌光,先开那名少尉,然后震断两杆长矛,g端噗的一声,从一名贼寇锁骨下方穿过,将他击得飞开。
王信夹马趁势前突,却见敌军阵型一换,另外一组军士接替下受伤的同伴,挥刀攻来,声势丝毫不逊于刚才的对手。
身旁传来一串兵刃撞击声,接着有人撞下马来,却是王信身边一名亲兵被另一组敌寇联手击杀。
王信铁g连挥,将攻来的兵刃逐一扫荡开来,心里却越发惊愕,他本身出自草莽,又曾经率兵剿过弥勒教的得圣天王王则,王则擅长五龙、滴泪二经,手下不乏高手,但终究是江湖上的乌合之众,被他一战而定。一支军队全部由武林高手组成,身手强悍,军纪严明……难道真是武穆王的亲卫军?
第六章
悬着豹尾的大纛下,刘平神情越来越严肃。战局虽然胶着,出击的宋军却像落在火堆上的雪花一样迅速消融,第三军已经先后投入四个都,却仍未能打垮这支区区二百余人的队伍。作为前军的第三军一共二十五个都,但有八个都被j细引走,只剩下十七个都,一千五百余人。现在两翼有八个都列阵,四个都投入战斗,只剩下一个营作为中军。三个军六千余人,竟然被二百余名敌寇打得捉襟见肘,简直是荒唐!
从第七军tiáo一个营来!
刘平道:传令!收拢两翼!绝不让这伙敌寇逃出生天!
大纛往前一挥,偃月阵两翼的宋军开始朝中间合拢。不多时,第七军的一个营tiáo至中军,随行而来的还有军都指挥使卢政、都虞侯万俟政。
卢政盯着战场,面容微微抽动了一下。万俟政失声道:星月湖大营?
十余年下来,还有二百多人,果然是一支强军。
刘平冷笑一声,然后问道:后军如何?
万俟政定了定神,暂时没有敌寇出现。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驰来,一个尖细的声音道:为何不用阵图?
都监黄德和气急败坏地说道:刘将军!战有阵,阵有图!此行陛下亲赐阵图,为何不用?
摆不了大阵。
卢政提鞭道:此地三溪并流,我军只能沿溪列偃月阵。若用大阵,一道溪水便能让我军an成一团,何况还有两道?
黄德和拿出一叠帛图,匆忙翻检着,一边道:便摆不了大阵,小阵亦可!有阵图而不用,一旦败绩,便是我等的责任!
刘平道:区区二百余人,不用摆阵便一口吃了他!擂鼓!
数面载在车上的牛皮大鼓奋力擂起,两翼的宋军加快脚步,往敌寇围去。刘宜孙紧盯着那些穿着奇怪黑sè长衣的敌军,心跳得比鼓声更快。他曾经听父亲提到过一支类似的军队,而且还是宋军,可父亲明显不愿多提。如果这就是父亲说的那支军队,刘宜孙便理解父亲为何不愿多说。这样的军队,即使放在内gong,作为内殿直、龙旗直、御龙直、御龙弓箭直和御龙弩直这样皇帝身边的亲卫军,也令人不安,何况还是一支si军。
张亢忽然一跤跌倒,又跘倒了几名同伴,队伍一阵慌an。刘宜孙扶住张亢,你没事吧?
张亢坐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雪泥。刘宜孙连忙看看其他同伴,幸好都没有受伤。耽误这一会儿,已经比其他几支队伍慢了十余步,刘宜孙扶起同伴,旗头!拿好旗子!兄弟们!跟我上!
张亢冷冷道:急着送死么?
刘宜孙愕然看着他,张亢道:把绑腿都给我解开!湿水的鞋袜都换掉!用gan布包好!
刘宜孙急道:你这是做什么!
这一仗有的打。穿着湿鞋湿袜,用不了一个时辰脚便冻坏了。
说着张亢先解开绑腿,拽下趟过溪水时浸湿的鞋袜,然后抹gan脚上的水迹,用绑腿的布条仔细包扎起来。
程宗扬有些纳闷,他原以为崔茂会带着手下的兄弟直捣宋军中军,杀个天昏地暗。没想到星月湖军士过了溪水之后,就停步不进,只背临溪水,与攻来的宋军作战。跨在马上的崔茂更是留在中央,纹丝不动,对周围的jiao锋视若无睹。
有宋军试图从后方包抄,但刚走几步,溪面的冰层就破裂开来,数十名宋军落水,半身浸得湿透。
冯源小声嘀咕道:这些宋军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敖润朝他脑袋上拍了一记,闭嘴吧!换成咱们,这会儿连渣都没了!
宋军放弃从溪后攻击的念头,三面合围,持续不断地展开攻击。作为近战的主力,冲在最前面的是宋军的刀手。宋军武器制作极为jīng良,式样更是集六朝之大成,阵中长刀短刀一应俱全,除了著名的笔刀、掉刀、戟刀、陌刀、屈刀、凤嘴、眉尖、偃月这刀八sè以外,还有朴刀、砍刀、雁翎、斩马等各种战刀。攻击时只见刀光像雪浪一样翻腾。星月湖军士的装备相对简单许多,刀具只有一种短刀,刀身挺直,刀尖微弯,形如马刀,每人佩备一把。长刀全部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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