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嫁给富豪伯爵之后》一 玫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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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个月,我将迎来二十岁的生日。
  不过,只有十九岁的我,却马上要成为五个孩子的母亲了。
  我叫露薇尔。
  出生在亚兰特帝国平民区的白雪街上。
  按照预定的设想,我会平凡又平庸地长大。在十岁的时候,我或许会去中产阶级开设的商店里当一名店员,又也许是在某个下层贵族的家里成为一名最低等的女仆。
  等到成年之后,我可能会嫁给一个贫穷的水手,接着被洗衣做饭的日常琐事充斥终生,待年龄合适的时候,和并不相爱的丈夫生下孩子,随后碌碌无为地过完平凡的一生。
  在我出生之前,我的双亲是这么想的。
  可当我睁开眼睛之后,一切出现了变故。
  据说,当年抱着我的产妇当看见我的眼睛后,差点一个没有抱稳,把我摔在了地上。
  因为,我拥有可以看穿一切罪恶和谎言的直视真实之眼。
  ——开了个玩笑。
  我并没有如此神奇的力量。
  之所以能让经验丰富的产婆大惊失色,只因,我的眼睛是浅玫瑰色的。
  在亚兰特帝国,浅玫瑰色的眼睛只可能出现在皇族王室的身上。
  听说当今的皇长子殿下,便有一双漂亮的玫瑰色眼睛。
  我的双亲皆是双棕色的外貌。
  而我,却拥有一双浅玫瑰色的眼睛。
  这或许只是一个意外。
  但这个意外,足以使猜忌的种子萌芽。
  所以,当我七岁的时候,随着街坊邻居们的怀疑声越来越4无忌惮的时候,敢怒不敢言的父亲终于无法再忍受我——可能是他被戴上绿帽子的证据,选择了和我的母亲离婚。
  他带着哥哥和姐姐离开了白雪街,只剩下我的和母亲。
  再是一个月之后。
  我的母亲自杀了。
  她的死志的很坚定。
  用了质地最结实的麻绳,她吊在了狭小厨房的木梁上。
  我是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发现她的。
  我记得那个早晨。
  厨房没有传来硬面包的厚实香气,反而被不安的涌动充斥。
  厨房的窗户没有关,从外面吹进来的风把母亲的尸体吹得摇摇晃晃,压在木梁上的麻绳也随之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那声音很惊悚。
  像是有一把铁锯在割我心脏的声音。
  她背着光,死不瞑目,早已失去生气的眼瞳居高临下地俯视我,冰冷又怨毒,仿佛我是杀死她的仇人。
  但我知道这是错觉。
  天下母亲都是爱自己孩子的,我的母亲又怎么会把我当成仇人呢?
  不过都是死亡营造出来的恐怖罢了。
  我不怪她。
  毕竟她是一个脆弱的女人。她赖以为生的丈夫、爱之如命的孩子们都离开了她,生活一下没了脊梁骨,日日要为有这顿没下顿的日子奔波,还要忍受街坊邻居的指指点点。
  她身陷巨大的压力和痛苦,日渐消瘦,甚至患上了忧郁症。更不幸的是,由于拒绝了觊觎她美貌的贵族大人,她又失去了在旅馆工作,最终陷入了永无天日的贫穷之中。
  贫穷,是最可怕的杀手。
  没错。
  是贫穷杀死了我可怜的、我最深爱着的母亲。
  当意识到贫穷夺走了我唯一的挚爱,也许便是从那时开始,一个深刻的执念在年幼的我心中种下——对于财富和权利的渴望。
  同一时间,与渴望一块生根发芽的,还有为我死去的、我最爱的母亲复仇的心。
  母亲死后,按照亚兰特帝国的法律,我被父母亲的亲戚轮流收养。
  本该是我监护人的父亲则并不需要照顾我,因为和母亲离婚之后,他和一个拥有男爵头衔的贵族女人结婚了,只针对平民的法律不再适用于他。
  辗转了约莫六年之后,我最终在叔叔的家里落地生根。
  叔叔和婶婶对我很友善。
  他们不仅允许、甚至花费重金只让我一人去被誉为贵族学院的红宝石学院里面读书,还请来了专门的礼仪老师,以贵族的标准要求我的言行举止。
  我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勃勃的野心。
  我不以为意。
  甚至非常感谢他们。
  如果不是他们的野心,我想我很难拥有能在红宝石学院里读书的机会。
  毕竟亚兰特帝国是一个以武力至上的男权帝国。生活在这里的普通女性很少能拥有接受教育的机会,即使在贵族中也不多见。普通女性相夫教子,贵族女子活跃于社交界、维持漂亮的门面,已是一生。
  所以,我很珍惜在贵族学院里学习的机会。
  我比任何人都要渴望知识。
  因为我坚信知识可以改变命运。
  我坚信知识是独属于自己、谁也无法抢走的武器。
  只不过因为这一份特殊对待,也许是认为我分走了双亲的宠爱,我的表弟和表妹对我并不友好。
  但也不算出格,无关痛痒的恶作剧、偶遇时的一声冷哼便已是全部。
  在红宝石学院的日子过得很快。六年之后,当我达到了法定的成年年龄,我的叔叔婶婶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貌、向我伸出了魔爪。
  见攀上皇子无望之后,他们把我嫁——准确来说,是卖给了劳莱伯爵。
  劳莱伯爵广被帝都的人民称为好色伯爵。
  但另一方面,他却是拥有头衔的贵族中,最富有的。
  因此没有任何抗拒,我应下了叔叔婶婶关于这门亲事礼貌性的对我的询问。
  不过没有过太久,我便为自己的单纯付出了代价。
  如果能早早地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那么我大概会接受小公爵对我的示爱,放弃选择嫁给劳莱伯爵、在花一般的年龄成为一位寡妇。
  是的,寡妇。
  不出意外的话,劳莱伯爵今晚就会死了。
  但都是后话了。
  现在,我正在为我和劳莱伯爵的婚宴准备着。
  尽管‘卖侄女’的行为算不上光彩,也兴许是一点点愧疚和怜悯的情绪在作祟,叔叔婶婶为我请来了帝都出名的裁缝和工匠,为我打造了最华美的婚纱与首饰。
  今夜的星空,在我的身上。
  “您可真美丽!”为我梳妆的裁缝毫无保留地赞叹,“玫瑰色眼瞳实在太罕见了。”她又慨叹:“劳莱伯爵大人一定是爱上了您迷人的眼睛吧。”
  对于这双让我失去了双亲、陷入了贫穷的玫瑰色眼睛,我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
  我优雅地颔首,算是应过了听得耳朵都快出茧子的恭维。
  视线掠过化妆桌上一瓶紫色的玻璃瓶,笑道:“请使用这瓶香水。”
  我笑了笑,一脸甜蜜和幸福的神情,如同思念着情郎的怀春少女一般,脸颊染上了粉红,“这是劳莱伯爵送过来的。”
  裁缝露出羡慕的神色。
  她往自己的手腕处喷上了一点香水,试香。
  “真好闻。”
  裁缝脸上羡慕的神色愈浓。
  可在那之中,又夹杂着点点复杂的意味。
  ——她在可怜我、同情我,又同时看不起我。
  装作瞧不见她的怜悯与轻视,我嘴边的微笑没有淡去,点了点头。
  劳莱伯爵送来的庞大聘礼中,我独独相中了这一瓶名为‘天使之吻’的香水。
  我在香水的成分中找到了名为多啡喀的物质。
  我很肯定‘天使之吻’中含有多啡喀。
  这番笃定,源自我在红宝石学院钻研药学时的刻苦努力。
  多啡喀不仅有提香的作用,更是一种致敏原。
  但由于不太常见,身为可能致敏原的它不被广为得知。有部分制香师会使用多啡喀为他们的香水点缀上最浓墨重彩、也是——对于亲爱的劳莱伯爵而言,最为致命的一笔。
  我闭上了眼睛,陶醉地嗅了嗅在空气中弥漫的美妙香气。
  “看来您很中意这款香水呢。”
  “是的。”
  是死亡与幸福以及未来的香气。
  多么美妙。
  这时,忽地有两下‘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我示意裁缝和她的助手停下动作,后扬声道:“请进。”
  “露薇尔。”
  顺着声音,我望向门口的身影。
  是费特。
  他是我叔叔的儿子,即是我的表弟。
  我和他的关系不算好。
  之前提过,他认为我分走了他父母亲的关注,所以总是对我不冷不热。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在这种时间点见我。
  但看到这位十五岁的少年欲言又止的模样,我还是体贴地示意替我梳妆的裁缝与助手离开,为我们姐弟留下一点说话的时间。
  “有什么事吗?”
  我问。
  费特并没有立刻开口,他咬了咬唇,腮帮微鼓,颧骨的雀斑跃动,看起来很纠结。
  最终,许是终于在心中落下了某种决定,似生怕自己后悔,他大阔步地来到了我的跟前,没有看我,只是手一伸,递给了我一个麻布袋。
  我奇怪地打开了袋子,发现里面是一堆钱币,还有出入亚兰特帝国城市之间的许可证。
  不待我反应,费特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压低了声线,目光扫向周围,像是怕被旁人听见。
  他说:“你逃走吧。”
  我很意外。
  我想费特不会不知道,一旦我逃离帝都,他们一家将会遭遇到何种灾祸。
  费特不是那么天真的孩子,又或者……难道我的逃离,能给他们一家谋取更大的利益?
  不、不可能。
  新婚当夜,若我失踪,哪怕仅是因为脸面,劳莱伯爵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一家——这是对于敢欺弄贵族的平民的惩罚。
  不解之下,我把我的疑惑问了出来。
  青春期独有的少年公鸭嗓中充满了一种名为无能为力的滋味。
  “露薇尔你……不是货物。不能因为爸爸妈妈的贪恋,就把你送进食人的恶魔窟。”
  我先是愣了愣,随后看向费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深意。
  他真是个善良正义的好孩子。
  只可惜,我要辜负他的一番好意了。
  “我不会逃走。”
  “我即将和我最爱的男人在一起,拥抱梦想中的生活。”
  不矜持的话语让费特看上去似乎很想吐。
  我向他展露出一个笑容。
  “费特,你该祝福我。”
  “那可是以折磨女性为名的劳莱伯爵!先不说他几乎可以当你的爸爸了。你知道他的前几任妻子都是什么下场吗?”少年的情绪不是太稳定,他试图压抑声音里的激愤,却无法做到,“尽管对外宣称是失踪,但实际上都是死在了伯爵近乎变态的折磨下!”
  费特说的一切我都明白。
  不过——
  “我不会死。”
  该死的人,该是我的新婚丈夫,劳莱伯爵。
  也许他曾经杀死了不少的女性,甚至是他的数任妻子们。
  可今夜,死在床上的人,将会是他。
  不会有任何人怀疑我,毕竟长期的酒肉和女色早已掏空了劳莱伯爵的身体,再加上严重的过敏反应,心脏因再也无法承受高压强的生活而停止工作——听上去,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人们会相信的。
  毕竟,被添油加醋、充满了戏剧色彩的‘真相’是多么的有趣。
  我会夺走劳莱伯爵的财富地位。
  我会拥有一切。
  我又对着费特重复了一遍。
  大抵是充分的准备和知识的力量给予我了底气,我的口吻恍然在说着被验证了无数次真确性的事实。
  “我不会死。”
  “我会成为劳莱伯爵第五位夫人,同时也是——最后一位。”
  按照预想,劳莱伯爵今夜就会死了。
  所以,他不会再有命去迎娶他的第六位夫人。
  我此刻的笑容看上去一定单纯又甜美。
  毕竟曾有人说过,我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装裱上了玫瑰奶油的焦糖栗子蛋糕,看上去香甜又可口,让人什么都不想想,只想一口把我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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