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隙之间》第 12 章

  t城第一小花旦周悠勾引程家少爷,被程家主母太太从楼下推下来,身亡的消息,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
  消息越传越偏,甚至还有说法说是她勾引了程家老爷。
  程太太因为在将周悠推下去的时候发出了巨大的尖叫声,引来了戏班里的人,被逮了个正着,扭送到警察局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
  “狐狸jīng……会飞哎……一半的妆……”
  程玉海在警察局里见到了神sè恍惚的母亲,他尝试着想与她说两句话,可是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只得放弃。
  周悠的尸体他见到了。
  是在他看完母亲之后,由警局里的旧友引着,才得以见到的。他看到,自己悠姐脸上的妆容还没卸完,鲜红的嘴chún仿佛下一秒就会张开跟他说话一样。
  他在停尸间小心翼翼为爱人卸完了脸上的妆,又给她梳了平时最喜欢的头发,还买下了她几个月之前想要,他却还没给她买的玉镯,放在了她的棺材里。
  程老爷本来因为儿子经此一遭,能够想明白,远离那个害了自己母亲、害了整个程家的狐狸jīng周悠,可他没想到儿子反而变本加厉,不知好歹。
  “你个不孝子!”他用拐杖狠狠打在儿子的身上。
  程玉海是他跟正房太太的老来子,前面还有几个女儿都嫁做人妇了,这个儿子是他求神拜佛多年才得到的,程家的这一切也都是他准备留给儿子的。
  现下看来,就算他留给他一座金山,他也是会给他败完的!
  他忍着父亲的责备与打骂,他已经觉出来后背酸疼,再加上浑身倒冷汗,上面的伤口被沙得生疼。
  “我没有错!我是真的喜欢周悠!”程玉海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来的。
  可是正是因为这句话,程老爷的怒火噌噌的燃烧起来。他没想到,他期待多时的儿子的长大,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你知不知道,你妈已经进了警察局了!你还想让我也进去吗?”程老爷的拐杖毫不留情的继续责打着。
  程玉海因为父亲的这句话,心中酸痛,“可是悠姐也没了……都没有了……”
  说罢,他伏在地上,痛哭起来。
  经过这件事,程老爷被气得住进了医院,不见好转。
  程太太在冬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从警察局放了出来,这也是程家花了大价钱才得到的结果。
  可是她出来以后就神志不清了,连家里人都认不全,每天就是瑟缩在阁楼上,不肯见人,还害怕阳光,真是过着半人半鬼的日子。
  荣升戏班因为失去了周悠这个台柱子,从此一蹶不振,不再常住在t城,而是全部去了南方。
  具体是去了哪里,程玉海没去打听,也没心思知道。
  “爹,你喝药吧。”
  医院里,程老爷不停地咳嗽着。程太太被吴妈看管着,在一旁数瓜子。
  虽然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是程家的家产经此一折腾,真的所剩无几了,家里的佣人、司机也几乎全部被辞退,留下的也只有程玉海的nǎi妈,吴妈了。
  更糟糕的是,他几个姐姐的夫家听说程家破落,纷纷与她们离了婚,将她们赶回了娘家。本来就是为了攀附程家而结的亲,如今程家倒了,还留着有什么用呢。
  程老爷看着自己的疯妻,还有这几个月来明显瘦了好几圈儿的儿子,直呼这是作孽,然后就是一阵老泪纵横。
  “我现在也能撑得起程家。”一夜之间长大的他将药一勺勺喂进父亲的嘴里。
  家里已经开始变卖铺子的事情,他没有告诉父亲,他只是想着,赶快把他的病治好,这样他们一家就是有希望的。
  只是程老爷的病比所有人想象的都不好,他还是在第二年去世了。
  像是受了诅咒一样,就在程玉海和吴妈忙着程老爷葬礼事宜的时候,程太太从二楼阳台上跳了下来,也死了。
  程家长辈双双去世,丧礼也没见的办的有多大。
  第八章青衣戏子
  即使是这样,也没有多少人前往吊唁。穷亲戚们无利可图,自然不会上门,其他酒rou朋友,更不要提了。
  程玉海索性将程家剩下的田产、房产,以及祖宅,全部都变卖了,用一部分钱买下了荣升戏班的旧址。
  他知道,自己的悠姐肯定还念着这里。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周悠说过,她想要自己当老板,开自己的戏班子,收上几个关门弟子,一辈子唱着唱着就老了。
  剩下一部分钱他给了吴妈,让她到乡下去颐养天年。
  像他预料的那样,她拒绝了那笔钱,就像当初两手空空来到程家一样,身无长物的离开了。吴妈一生都待在程家,没成亲,自然无儿无女,然而他就像她的孩子一样。
  至于程玉海他自己,则选择了出国。国内已经没有什么好眷恋的了,他想趁着出国,忘掉这里的一切。
  但他唯独不想忘记周悠。
  他也明白,周悠一开始是因为他有钱,有喜欢她、尊重她,她才答应跟自己在一起的,可是到了后来,那些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也是装出来的吗?
  出国前一天晚上,程玉海与自家老宅的买家做完交接手续,鬼使神差的又来到了荣升戏班的旧址。
  戏台子还没来得及拆掉,恍惚之间,他仿佛还能看见周悠穿着他送给她的那件青底白花的戏袍,画着长长的远山眉,在戏台上婉转歌唱的样子。
  当初,他就是被她在舞台上的光芒万丈所吸引。
  “悠姐啊,你怎么忍心丢下我呢。”程玉海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戏台子上的木纹。
  这天晚上,他比过去的大半年里,任何时候都要四年她。
  思念那个也会跟他撒娇,偶尔吃点儿小醋的女孩子,思念那个会一边骂着他笨,一边给他削苹果吃的女孩子,思念那个顾盼生辉,明眸善目的周悠。
  程玉海蹲在舞台上,痛哭起来,用力捶打着木质的地板。
  他很想她,只可惜,注定已经yīn阳两隔。
  程玉海再一次回国,已经是十几年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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