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当刁民很多年》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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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巡夜的几名趟子手缩着脖子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靠着取暖,偶尔目光在营地里扫一圈,坐着瞎聊。
  “这天儿可是越来越冷了,走完这趟镖, 哥几个就可以好生歇一歇了。”
  “说不定等回去还能喝一杯总镖头的喜酒呢。”
  另有人小声反驳:“也不一定吧?张青不是拒绝了吗?”
  同伴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总镖头能看上那逃难的丫头, 那是她命好。她欢欢喜喜同意了, 便是她识趣。若是惹恼了总镖头, 嘿嘿……恐怕只能当个通房丫头喽。”
  几个人嘻嘻哈哈小声议论着莫总镖头的私事,也不曾注意到营地里的动静。
  黑暗的夜里, 那人终于停在了唐瑛帐篷门口,甚至还把耳朵贴在篷布上,大约是想要听听里面的动静,却什么也没听到。
  唐瑛放平了呼吸, 脱了袜子光着脚悄无声息站在了门口。
  外面的人放心掀开帘子,才探头钻进帐篷,还没走两步脚下就被绊了个踉跄, 也不知道那丫头都在地上放了些什么。
  他朝前一扑, 还想着坏了, 这一下怕不是要扑醒了那丫头,没想到还未落到地上,便被人一膝盖话的声气儿都不高,谁信能将牛高马大的耿镖头打成这副模样?
  同伴不信:“怎么可能?就张姑娘那小身板儿,还能把耿镖头打成这样?她帐篷里是不是藏着野男人?”
  到底是谁黑天半夜摸进了张姑娘的帐篷?
  一身是伤的耿明竟然觉得这俩人说的大有道理,连连点头:“那力道就像个壮年汉子。”心里已经挨个把此行的同伴们怀疑了一遍,暗想是否平日得罪了哪个,竟然被他暗中抢了先不说,还挨了黑拳。
  “我要去见总镖头。”
  那两人不敢再拖延,搀扶着耿明就往莫总镖头的帐篷里去了。
  莫总镖头原本就和衣而卧,帐篷里很快亮起了灯,转头见到耿明跟见了鬼似的:“……这谁啊?”
  耿明前门牙都被打掉了两颗,说话走风漏气,带着哭腔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腿:“总镖头,你可得为我做主啊。张姑娘帐篷里肯定藏着个野男人,瞧把我给打的……”
  莫总镖头听到此话,脸色顿时黑如锅底:“谁敢摸进张姑娘的帐篷?”
  “我也不知道。”耿明实话实话:“拳脚功夫不弱,瞧把我给打的。”他试着想要站起来,没想到腰疼的使不上力,只能继续趴在那儿。
  莫总镖头表面瞧着和气,但其实内里性格十分霸道,不过镖局里这帮镖师们都不是他的对手,沿途遇上匪类他都冲在前面,故而令一帮镖师们都十分敬服。
  他瞧中的小娘子竟然被别人占了先,这就令人十分生气了。
  “你确信,真有人摸进了张姑娘的帐篷?”
  “总镖头,你看看我这身伤,能假得了吗?”
  莫总镖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也顾不得细究这里面的蹊跷,大张旗鼓带了人去唐瑛帐篷门口堵人。
  唐瑛盘膝坐在被褥上,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还有越来越近的火把,很快便到了她的帐篷门口。
  外面的夜风一吹,莫总镖头便清醒了几分,心里又开始嘀咕:镖局里也没人这么大胆啊,竟然敢抢他碗里的食。
  难道……那人是姜老板身边的人?
  商队里可不止是镖局的人,护送的主家姜老爷身边也带着几个好手,只因押送的货物比较贵重,近来路途不太平,故而雇了镖师。
  但不管是谁的人,竟然敢先他一步,莫总镖头这口气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张姑娘,你没事儿吧”莫总镖头扬声对着帐篷喊。
  很快帐篷被人从里面掀开,张姑娘散着头发披衣掀帘而出,还捂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不解道:“莫总镖头可是有事?”
  那帐篷很是狭小,在火把的映照之下,帘子掀起来,里面便一目了然,凌乱的被褥还堆在旁边,张姑娘显然才从热被窝里爬出来,除了她一个,竟是再无旁人。
  莫总镖头眼神阴鸷,心里的算盘打的哗哗响——难道是那贼子打完了人就逃脱了?
  “我听说张姑娘的帐篷里进了贼人,怕姑娘受到惊吓,所以特意赶来看看。”
  “贼人?”唐瑛茫然四顾,一副才被吵醒的模样:“哪里来的贼人?”似乎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连忙四处找人:“我哥哥呢?”
  恰在此时,张青赶了过来。
  动静闹的太大,张青每夜心悬唐瑛,睡的并不踏实,听说营地里闹贼,连鞋子都顾不上穿便跑了过来,此刻见莫总镖头带人站在唐瑛帐篷前面,连忙冲过去护在她面前:“怎么了怎么了?”
  唐瑛往他身后一缩,语声惊惶:“哥哥,莫总镖头说营地里进贼人了,我害怕。你别走,陪着我好不好?”拉着他的袖子不放。
  “妹妹别怕,有哥哥在这儿呢,还有莫总镖头,没人贼人敢来害你。”
  “哥哥你别走!”
  莫总镖头见张姑娘拉着张青的袖子不放,低头缩在他身后,一头浓发遮住了半张脸颊,只露出如玉般小巧的下巴,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沉声问道:“张姑娘,你真没见过贼人进你的帐篷?”
  “是谁说有贼人进了我的帐篷的?莫总镖头,有人亲眼所见?”
  耿明被人搀扶着来看贼子的真面貌,见那张姑娘居然抵死不认,还想混赖过去,那他这顿打不是白挨了,气愤之下脱口而出:“我见到了!那贼人不但进了张姑娘的帐篷,还把我打成了这样,你休得抵赖!”
  “又不是我把你打成了这样,有什么可抵赖的?你若不信,尽可拆了这帐篷来找。”话虽如此,她还是高高掀起了帘子,让外面围观的人都亲眼瞧一瞧。
  营地里不安生,姜老板手底下的人也被吵醒了,忙忙去回了他。
  “进了贼人?”姜老板大吃一惊:“这可不是小事儿,带上我们的人燃起火把搜,可不能让贼人跑了!”
  这边官司还未断出眉目,姜老板就带着随从们赶了过来,恰逢唐瑛掀起帘子让耿明搜人,他并不清楚内中情由,皱着眉头跟莫总镖头商量:“营地里既然进了贼人,怎么都围着张姑娘的帐篷?你看那帐篷小的只容一个人卧倒,就算是进去个贼人也藏不下啊。”
  唐瑛为证清白,还拉着张青往旁边挪开几步,让大家更能瞧得清帐篷里面是否有人。
  小小的帐篷里面,的确再无他人。
  莫总镖头心里暗骂耿明蠢,竟然敢说他见过贼人,又不能跟姜老板说明缘由,只能打马虎眼:“也许是耿明看岔了也说不定。”想等大家都散了之后,再暗暗查访。
  耿明挨了一顿胖揍,全身都不利落,又被莫总镖头否定,当下就急了,嚷嚷道:“我怎么会看岔?那贼人就是在张姑娘的帐篷里打了我!”
  “你黑天半夜不好好睡觉,跑到我帐篷里做什么?”
  唐尧穿好外袍,注视着正利落收拾沾满了血的细布的女儿,不由冒出一句话:“早知道爹就派人送你回并州。”
  并州是唐氏祖籍,唐瑛六七岁上跟着父兄回去祭祖,见识过族里几位堂姐妹们规行步矩,谨小慎微的模样,隔房守寡的婶娘又极为严厉,对她爬树上墙的行为极为不喜,曾当面直斥她毫无女儿家的样子,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留下来学做淑女的。
  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唐尧居然旧事重提,焉知不是白城战事危机,连他自己心中也没底。
  “若是女儿去了并州,谁来照顾爹爹跟兄长?”唐瑛露出个乖巧贴心的笑容,宽慰老父亲。
  唐尧摸下了她的发:“乖乖在家,等大哥得胜归来,带你去打猎。”
  那是唐瑛此生最后一次与唐珏面对面说话,他面上漾着浅浅笑意,仿佛只是出门游玩一趟,很快就会归家。
  当晚,她跟随父亲站在城头送出征的将士,永远记得唐珏腰身挺的笔直,骑在马上率先冲出城门,一往无前的模样。
  他没有回头,带着一队人马直杀进敌营,像一把尖刀撕开了重重夜幕,撕开了困守着白城的北夷连绵营帐……
  天快亮的时候,北夷营帐终于恢复了平静有序,开始打扫战场,分拣两军战亡的尸体。
  唐尧在城头站了大半夜,再挪动之时,双腿僵硬沉重犹如灌满了铅石,整个人都跟着晃动了一下。
  很快有人伸出双手,扶住了他。
  唐尧低头,对上一张泪流满面的脸,他伸出粗砺的拇指拭去她面上的泪珠:“别哭!”
  “我没有哭。”唐瑛反手抹了一把脸,却发现自己竟然满手的水渍。
  她陪着唐尧站到天亮,心中那一点微茫的希望随着北夷大营里的厮杀而渐渐湮灭,许多年的光阴在眼前呼啸而过。
  她记事很早,约摸是腔子里装着一颗成年人的灵魂,连视线不清,只能听到小小孩童悄悄守在她身边,哭着叫妹妹都不曾忘记。
  唐尧总对女儿有愧,自责疏于照顾,连妻子最后一面也没见到,让女儿从小没了娘亲,却对儿子严格要求,读书练武从不肯松懈,却不知儿子失去母亲,也才是四岁的小小稚儿。
  唯有唐瑛知道,那小小稚儿在失去母亲的头一年,时常半夜摸进她的房间,在乳母震天的呼噜声里,握着妹妹的小手,轻轻啜泣。
  后来他飞速成长,立志要担起兄长的责任,保护幼妹,早忘记了那思念母亲而哭泣的小小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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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城被困之后,每日都有阵亡的将士,也每日都有伤心号哭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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