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么那么美》3.空气

  徐静从没见哪个男孩子能把校服穿得如此干净整齐，不说别的，光这一条就是模范学生的代表了。
  上课铃打响，徐静拿起课本、教案领着顾星沉往外走，走到办公室门口停了停：“许罂？”
  许罂才蓦地从少年身上收回目光。“徐老师。”
  “有事儿？”
  “没~”
  徐静推了推眼镜，威严道：“没事儿就赶紧回教室！上课了！”
  徐静率先从许罂身侧走过，而后是冷冰冰的少年。
  “顾星沉！”衣袂擦肩时，许罂急急开口，可少年就像没看见她，径直走过，许罂伸手一捞，只碰到他衣袖的布料。
  “顾星……”许罂手尖一痒，少年腿长，未及她喊耳边他已经走远。
  许罂心里紧缩了一下，讶然地看着少年冷漠至极的背影。
  他，看见她了吧？
  肯定看见了！许罂觉得。
  可他……把她视若无睹？
  许罂一时无措，觉得这个顾星沉又熟悉、又陌生。顾星沉比起从前长高了，气质好像也更冷了些，至少，从前他对她从不这么冷酷无情。
  许罂讶然与酸涩之后，心里升腾起股无名火，小跑上去拽住少年垂在腿侧的手。
  因为曾经相处留下的习惯性，许罂只捉了他末尾的无名指和小拇指，压抑着怒火——
  “喂！我叫你呢！”
  少年被拽了手，终于停下步子，侧眸，落下一片凉薄目光。
  视线隔空交汇，许罂的心一下子紧张地悬起来。她朝对方弯了弯红唇，隐隐期待着些回应。
  “有事吗？”少年面无表情，眼神毫无温度，如看一个烦扰的陌生人。
  许罂愣了一下。
  前头徐静回头，狐疑地问：“你们认识？”
  许罂刚张嘴，就听旁边少年一句冷淡地说：“不认识。”
  男孩子的手指从掌心滑出去，许罂手心怅然一空，望着少年冷漠的背影渐行渐远，呆站在原地。
  走廊上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撞见，窃窃私语。“我天……是校花唉，居然被甩了冷脸了！”“那男生谁啊，好有气质。”“校花面子都不给，真带种……”“哈哈，碰一鼻子灰，好尴尬哦……”
  许罂听得烦，踢开地上不知谁掉在走廊的橡皮擦，手往松垮垮的校服兜儿里气冲冲地一插，踩着重重的脚步往教室回。
  -
  教室炸开锅了，新同学竟然长这样，大家都十分意外！
  讲台上的少年是典型的南方男生，高大，清秀，安静，仿佛还有南方高山流水的清澈凛冽味道。他校服特别整洁，看起来很冷感，又仿佛很温柔，论外貌论气质，绝对是自律的模范三好学生没跑！
  班里来了个这样的人物，大家都觉得很神奇，瞪大眼睛瞧，兴奋地交头接耳，尤其女孩子们。
  粉笔在黑板上摩擦，发出细微的响声。那字迹整齐清秀，不失苍劲——男生能把字写这么好看的，真是凤毛麟角了。
  他嗓音也很低，有种安静宁和的味道。
  “大家好，我叫顾星沉，从n市九十二中转来，往后请大家——”
  “砰！”
  他话音未落，忽地教室后门被大力踹开，打断了他的话，不少人都吓了一跳！
  徐静惊魂未定，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对后门进来的嚣张少女直皱眉：“许罂！女孩子怎么这么粗鲁！”“上课迟到还不喊报告，正门不走、走后门，你上哪儿学的坏习惯？”
  许罂手傲慢地插.在兜儿里，一直斜睨着讲台上，嘴巴挂着一点儿邪邪的笑，此刻挨了教训也不痛不痒、漫不经心，把不良少女的属性演绎得活灵活现。
  “对不起啊，徐老师，刚劲儿大了点儿。哟，这是新同学在自我介绍呢？”她乌溜溜的眼珠往少年身上一转，讥诮，“没吓着你吧新同学？”
  徐静：“许罂！”
  许罂鼻子轻笑一声，态度大好，但转变太突兀看着略假，对徐静说：“老师教训得对，是我不好、太不好了！要不，我从正门重新来一遍？”
  她说着，短短的百褶裙下，纤细笔直的美腿就往前门方向一抬。
  徐静简直头疼，挥挥手：“算了算了，赶紧坐下，别浪费上课时间！”
  “好~老师~~”
  许罂一屁股坐回自己座位，讲台上少年继续说刚才未说完的话，她故意把椅子腿往后一蹭，吱嘎地刺耳响。
  徐静简直有些忍无可忍，但又确实拿许罂没办法。平时这孩子很少这样，也不知道今天抽了什么风！
  徐静：“星沉同学，去位置上坐下，咱们要开始讲课了。”“进度上有什么不懂及时反馈，或者跟你同桌唐诗说说也行，她是副班长，也是英语科代表。”
  “好。”少年寡言，礼貌地朝徐静点了头，可他刚走到自己位置跟前，后排的少女一推桌子，挤去了他的空间，立时教室后排一阵桌椅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同学们纷纷看去。
  许罂抱臂靠着椅子，偏着头斜睨站在一旁的冷淡少年，她勾着唇，看好戏：“新同学，这里不适合你哟？”“你换个位置！”
  徐静刚在黑板上写下本节课的英文题目，回头简直气得忍无可忍：“许罂！别欺负新同学！”
  让一个女孩儿不要欺负个高高大大的男生，这话听来实在有点儿搞笑。学生们哄笑起来。
  陈星凡、金宇几个都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不晓得许罂哪根筋不对，拉拉许罂胳膊，小声问：“喂喂喂，抽啥风呢？没事儿针对新同学干啥？”
  许罂抽回胳膊，盯着少年冷笑，懒得压低声音。“看他不爽呗。”她顿了顿，补充，“我讨厌他那副正经样儿！”
  许罂补充的那句话，终于引来了少年的目光——那双冷感的眼眸，终于看向她。
  少年面无表情，可谁也没看见，他袖子下那只手早已死死掐着掌心，刺破了皮肤，早在从在教室办公室门口的相遇开始！
  他，远没有表面那样，云淡风轻。
  许罂煞是得意，也不管班主任在上头咆哮让她罚站什么的，她刚才被那样对待，憋了一肚子火气，必须得好好发泄！谁让她不爽，她就报复谁！
  顾星沉，你不是装作不认识我吗？
  我就让你再认识认识我！
  许罂已经打好如意算盘，却不想……少年扫她一眼后，径直转身，从后门走出教室！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学生老师哗然。
  许罂噌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望着少年消失的后门，眉毛生气又茫然地皱着。
  “喂！许罂！”陈星凡低喊一句，伸手抓许罂却迟了一步，眼看着许罂跟着新同学跑出教室。
  “班花干啥呢？”“就是嘛，她干嘛针对新同学啊……”“是啊……”教室议论纷纷，是个长眼的都发现了不对。许罂虽不是听话的好学生，但从没欺负过班上同学。
  这情况，很反常！
  陈星凡回头，对上宋小枝、金宇的询问目光，以及更多的来自同学们的询问目光，她摊摊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别看我，我还懵着呢！”
  -
  上课时分，校园里没什么人，所以要跟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并不算难。
  许罂环视一眼，就找到了少年的背影，小跑步跟着进了洗手间。
  “喂！顾星沉！”“你再不站住，我生气了！”
  好家伙，许罂进来尖着一嗓子，把男厕里一正站着尿尿的男生吓得直接尿了地上，喊了声妈呀就跑了。
  许罂气喘吁吁，在洗手台边找到了想找的人，红唇一弯，走到少年背后，抱着胳膊、扬了扬下巴。
  “跑什么跑？还不是被我找到了！”
  水声哗啦，少年自顾自洗着手，她还是被当成空气了，许罂刚熄一点儿的怒火又冒起来，瞪了一会儿，气冲冲一抓顾星沉手。
  “喂！再洁癖你也该洗干净了，有病啊？”“我跟你说话——”
  许罂捞起男孩子的手腕才发现他手背有一道伤，水褪去，那鲜血就冒出来，蜿蜒的一条鲜红。
  “你受伤了？怎么回事啊……”许罂心咯噔了一下，然后忽然想起，她推桌子的时候好像撞到了他，以及，她桌边儿有一块铁皮被陈星凡那躁动症掰得飞了起来，唐诗就此还控诉过好多次。
  是她弄的。
  “你是傻子吗？不知道受伤不能沾水吗？还学霸呢。这点老毛病怎么总不改……”
  许罂掏出手绢儿想擦，却在对方冷淡至极的目光下顿了手，这一顿的工夫，对方就抽走了手。
  顾星沉冷淡的目光扫过许罂，转身就走。
  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许罂是受不了的，抓住那只修长的手臂。
  “顾星沉！你干嘛呀！！”“当我死的吗？”“不理我、冷落我你觉得很好玩儿吗？”
  男孩子高而修长的背影背对着她，后颈肌肤玉白，衬托着深黑的短发，是干干净净的味道。
  他停下了步子，却没回头，也没说话。
  许罂软下些语气，勾勾红唇笑：“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来了干嘛又扭扭捏捏地装作不认识……”
  “我立刻递交转学申请。”
  许罂惊愣了一下，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少年如许多次那样，为她而来，从没想过还有巧合的可能性。
  “你……你不是来找我的？”
  男孩子不回答，许罂眼睛有点儿酸，红了一点儿，但她向来不喜欢示弱，笑了声。“我有那么可怕？看见我在你就要马上转学？”
  许罂抿抿唇，尽最大限度地掰弯了自己的脾气，和气的说：“我们不是说好了，分手也是朋友吗？至于这么把关系搞得这么紧张？”
  这次，少年终于用低低的嗓音回答了她，干净利落。
  “朋友……那是你说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