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可怜》3.03（新）

  “长日尽处，我来到你的面前，你将看见我的伤痕，你会知晓我曾受伤，也曾痊愈。”
  她和他第一次接触，就是在这样一个洒满阳光的清晨，在那间飘着透明白色窗帘的阅读室中，她第一次翻开他的书，看见他在书上画着线的那个句子。
  这时阿巧走过来，她看见岑然手中拿着这本书，突然微微叹息了一声。
  “这是夫人送给少爷的书。在少爷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夫人就过世了。”
  岑然有些没来由的心慌，仿佛自己动了别人最心爱的珍宝，连忙合上了书，小心翼翼将它放回原处：“对不起，我……”
  “这没什么，你小心看，别弄坏就行。”
  阿巧摸了摸岑然的头，示意她不必这么紧张。岑然却还是没有再碰那本书，她猜过世的亲人留给他的书对他而言一定很珍贵。既然是别人珍爱的东西，那么她还是不要动为好。
  “丫头你不要看看这个？”
  这时阿巧突然从第三层书柜里取出了一本漫画，岑然看了一眼少女心爆棚的封面有些忍俊不禁：“你们……少爷……还看这种书？”
  “不是，这是我家丫头的。”阿巧笑了笑：“上次她爸晚上加班，我这边也要忙到很晚，孩子一个人在家里没人照顾，我就跟秦先生请求，暂时把我们家丫头带过来。当然我保证了她肯定乖乖的，就在阅读室这边一个人看书，不会到处乱跑。这书是她上次带来的，走的时候忘了拿，我就先放在柜子第三层这儿来着。我猜你应该不喜欢看这些男孩子看的书，小姑娘都喜欢看少女漫画。”
  岑然对阿巧浅浅一笑，露出可爱的小梨涡：“谢谢阿姨。”
  “真乖。”
  少女漫画这种书，岑然之前没有看过，但是现在对于这个十二岁的女孩来说，这本绘着精致卡通人物封面的书显然对她更加有吸引力——刚刚她扫了一眼书柜里的其他书，绝大多数连书名她都看不懂。那些书太深奥了，远不如眼前这本漫画看起来有趣。
  岑然随手翻了翻，突然翻到一页，上面被铅笔各种乱涂乱画，还有歪歪扭扭的重复的字：“无聊”、“无聊”、“无聊”——
  岑然忍不住扬起唇角，觉得这个小姑娘和自己很像，因为她在无聊的时候也喜欢在本子上乱涂乱写，只不过这个小姑娘在漫画书上乱写过之后应该记得把它带回去的，不该就这样留在这里——因为在岑然往后继续翻看的时候，她还看见了别的。
  依旧是略有些稚嫩的字体，只不过这一次，她在写完之后又划了几道将这几个字勾了下去——小孩子总是天真地以为，写过的痕迹只要用笔划上几道覆盖了，就不会有人看见了，可事实上只要稍微仔细去看就能辨认出那下面都写了什么——
  “小哥哥真好看。”
  那行被勾掉的字，写的是这样一句话。也许小姑娘在这么想的时候无意间就把它写了出来，可是写完之后又后悔了，突然有些羞恼自己当时脑子放空结果就这样从笔下溜出来的文字，于是又用力把这几个字勾了下去。
  下面还有一句——
  “好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
  小哥哥……是谁呢？是秦家的小少爷么？
  “然然！”
  来不及细想，就在这时岑文华的声音突然从楼下响起：“然然你在哪？秦叔叔要回来了，快过来。”
  “唔……”
  “我带小姑娘来这边看书来着，这就来。”
  阿巧带着岑然原路下楼，此时岑文华已经打完那通电话正坐在沙发上等待，从她的坐姿岑然不难发现妈妈现在有点紧张——当然她自己也很紧张，因为她们马上就要见到“秦先生”了。
  “然然，见了秦叔叔要主动问好，少说话，多听……”
  岑文华又对岑然重复了一遍“注意事项”，岑然虽然已经快把这段话背下来却依然默默听着，时不时点头回应一句“嗯，妈妈我记住了”。
  而开门的声音传来就不过只是几分钟之后的事——
  随着那一声机械轴转动的声音，岑文华立刻拍了拍岑然的胳膊，两个人一起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身西装的高大男人走到她们母女俩身前，小小的岑然要扬起头才能看见男人的脸。
  秦建虽已过不惑之年，两鬓也染上了微微的霜色，却依然比她见过的大多数成年男子都要英俊——这其中包括和她住在一栋小区的叔叔们、学校里被公认为“男神”的数学老师、以及隔壁姐姐追星多年的某个日本男演员。他穿着深色的修身西装，气场十足却又不失绅士的优雅风度，这令岑然在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对他很有好感。
  而秦建见到岑然的反应——就如之前吴管家所猜测那样，在岑然奶声奶气地说完那句“叔叔好”之后秦建微微俯身，眼底带着一丝慈爱的笑意：“小姑娘真乖。”那眼神就好像在看自己的亲生女儿。
  毕竟没有人能拒绝像岑然这样可爱的小女孩，漂亮的丫头就是天生讨人喜欢。秦建的神情和语气让岑文华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他愿意接受然然，也愿意将她当作亲生的女儿去看待。
  “然然，妈妈和你秦叔叔有些事情要说，你先自己去玩。乖乖的。”
  岑然点点头，又抬头看了秦建一眼，二人目光正好对上。秦建对她露出一个暖暖的微笑，又转头突然对岑文华说了句：“我其实一直很希望能有个女儿……”
  后面的话她没有听清，因为阿巧已经带着她上楼，有些大人要谈的事孩子不方便在场。阿巧拉着岑然的小手对她笑了笑：“看来秦先生很喜欢你。”
  岑然被她这么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只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没有说话。
  那天下午之后，顺利成章地，秦建与岑文华的婚事被定了下来。订婚宴的时间是下个月十号，婚礼的日期是在下下个月中旬。这期间她们母女两个一直住在别墅里，偶尔秦建会过来一趟，但大多数时候他都很忙，所以来的时候并不多。
  至于岑然的学业——
  秦建早已跟本市的s中校长提前沟通过，岑然可以直接跟着在九月开学的时候作为初一新生入学，不需要经历任何考核。s中被当地人称作“贵族中学”，即使这所学校并没有明文条令规定“只招收高干子弟”——当然，这其中也会包括某些专门为巴结上层名流而托关系把孩子送过来的人。
  这些却都是岑然后来才慢慢了解到的。那个夏天当她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她完全只是好奇和憧憬自己的中学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憧憬让时间流逝得更快，一晃就到了订婚宴，那天岑然终于穿上了白色的公主裙——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人会怀疑岑然是一位小公主了，即使她不是秦建亲生，可秦建对她的态度已经被所有人看在眼里。至于为什么说她是公主——
  随着对秦家了解的加深，岑然也逐渐开始懂了一些事情，有关秦家在这座城市中的地位。秦建的爷爷一辈都是开国功臣，那些在近代史教科书中出现的名字赫然印在秦家的家谱上。而到了秦建父亲这一辈，秦建的父亲依靠得天独厚的资源创立了自己的商业帝国，其中涉猎的很多领域已几近达到垄断的地步。秦建虽未从政而是和父亲一样将重心放在商业之上，但他的亲弟弟却已被定为下任议员，即将再一次进入国家政权的核心位置。
  所以阿巧在见到岑然的时候才会难掩羡慕地说：“你妈妈是真的幸运。”
  “夫人真美，小姑娘真漂亮啊。”
  订婚宴上的人们毫不吝惜他们对岑文华母女的赞美言辞，而就在这时，吴管家突然匆匆走过来，在秦建耳边低声说道：“秦先生，少爷回来了。”
  秦建点点头，转过身对岑文华和岑然笑了笑：“秦佑刚从国外回来，你们还没见过。”
  岑文华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确实早想见见，经常听人说起，你的儿子非常优秀。”
  秦建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骄傲的神情，没再多说什么，而这时他们所谈论的主角已经走进了大厅，伴随着众人聚焦的目光。
  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岑然终于见到了秦佑。
  该怎样定义他呢？他是妈妈口中那个“尽量不要走得很近，更不要招惹”的哥哥，是其他宾客口中那个“各方面都极为出色”的天之骄子，是阿巧家的小丫头笔下偷偷写过的“像从漫画中走出来一样”的美少年。
  而岑然抬眼望过去时，她最先冒出来的念头只有一个：阿巧的女儿真的没说谎啊。
  眼前的人生了一张极为精致俊美的脸，他的脸庞轮廓比一般的男孩子要柔和些，却丝毫不显得女相，只让人觉得“这个男孩真的很漂亮”。他的目光扫过来，隔着一段距离她甚至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却只觉得在这一瞬想起了一个词叫做“春暖花开”。
  这一年，她十二，他十六。
  秦佑看了一眼岑文华又看了一眼岑然，突然，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
  岑文华有些紧张，在她眼里这无异于挑衅——她并不相信秦建的儿子会对自己友善。虽然他还没有成年，可他从小成长的环境已经决定了他注定比其他的孩子更加早熟。
  可岑然不一样，十二岁的小女孩，她哪里会想那么多，看见对面的小哥哥对自己笑，出于礼貌也情不自禁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这一笑使得对面的几个宾客心都快被萌化了，只有岑文华对此有些哭笑不得。
  接下来就只是按部就班的介绍和寒暄，从头至尾，秦佑眼波淡淡，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他并没有像岑文华预想那般说很多圆滑世故的漂亮话，相反，他沉默寡淡，彬彬有礼却显得很冷漠疏离，用她听过的一词来形容就是“高冷”。而岑然从头至尾在一旁抱着洋娃娃吃蛋糕，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就索性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是这画面实在太萌人心所以依然吸引了很多目光。
  席间秦佑去了一趟休息室，正巧在门口遇到了他的一个同学。这位同学的家长和秦家也有些交往，所以秦佑对他不陌生。此时此刻这位同学本来一直在滑手机，抬眼看见秦佑过来就给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喏，这个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欧洲公主，才十岁就已经是网红了。”
  屏幕上的小女孩的确很漂亮，大眼睛双眼皮，长得很像洋娃娃。秦佑看了一眼下面的粉丝数，竟然已经达到了几千万。
  “她做了什么事，有这么多人关注她？”
  “没有，一个小朋友能做什么。”同学听秦佑这个问法觉得有些好笑：“这么可爱啊，像这样的小萝莉讨人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就是萌。”
  秦佑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
  不知为什么，他的脑海中突然闪现了大厅里那个跟在岑文华身边的女孩，不知是不是他审美的原因，他觉得这个欧洲公主漂亮是漂亮，却并没有那个小姑娘漂亮。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思及此，秦佑觉得自己很是无趣。
  但紧接着，同学的话又在他耳边回荡起来——
  “……像这样的小萝莉讨人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