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g市富兰山道上一栋外观平常的别墅迎来了不速之客。
当付媛穿着黑色香奈儿女性职业套装,踩着近十公分的高跟鞋气势汹汹地推开别墅的大门时,站在客厅中央的男人正投入而陶醉地拉小提琴。他的脚边躺了一只黄色的小柯基犬,眯着眼睡觉,丝毫不关心突来的巨大响声。
“你能不能少给我惹花边新闻?”付媛把八卦报纸扔在茶几上,冷漠的表情不带一丝裂隙,“结婚之前,我希望你洁身自好。”她说的是“我希望你”,而不是“请你”。
这个女人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强势。
急促昂扬的琴声突然中断,“嘣”的一声,其中一根琴弦断掉,在男人白皙而英俊的脸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他垂下眸子,扔掉琴,高大的身躯显得沉稳而挺拔。
“我很好地在遵守我们之间的诺言。”席川转身,带着同样冷淡情绪的眼神看向她,“你知道,我根本不碰这些女人。当然也包括你。”
他当初接近她们,只是为了写一篇论文---《关于女性遇到各种男性而发出的平均荷尔蒙指标》。这些数据在大量实验的基础上真实而颇具代表性,但国外一本知名杂志社根本不买他的账。主编chris甚至将它直接打回他的邮箱,并且留下一句话:不要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席川觉得这个一点也不无聊。首先,这有利于促进□□和谐,便于让男人更加了解女性的偏好;其次,这对防范犯罪也有一定的帮助。他甚至认为这项研究的价值更大,在此便不一一赘述。
即使了解他的一贯作风,付媛脸色仍然变得苍白起来。她攒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撑在桌面上,语气咄咄逼人:“那你找到你想要的那个女人了吗?”
他不语,捡起地上残缺的琴,闭上眼轻轻感受着它无声的美妙。
付媛面如槁木,抓起桌子上的报纸扔进垃圾桶里。
“明天老头子让我带你回去一起吃个饭,顺便商讨一下订婚典礼的流程。”她耐着性子站在原地,就差一点,耐心就要被消磨掉。
男人眼睛微眯,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暗。
“到时候我会让秘书通知你。”付媛沉声说完这句话,踩着高跟鞋离开,背影显得挺直而高傲。
席川放下小提琴,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巧克力,优雅而缓慢地嚼烂。
“伪装过度,叫我怎么喜欢得起来?”
室内的空气温暖干燥,但是气氛略显冰冷;整栋房子的装修风格略显平淡,几乎没有任何亮眼的元素。客厅的墙上除了有一幅他从法国知名拍卖会上拍下来的近现代某位知名画家的绝笔之作,基本是空荡荡的。
给人的感觉,简单而乏味。
他弯腰顺手抱起地上还在熟睡,一只耳朵耷拉下去的柯基犬。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解剖了!”他忽然有些孩子气地朝小狗瞪眼。柯基呜咽了一声,小媳妇儿似的把头埋下。席川乐了,难得高兴地摸了一下它的头。
和小狗玩儿了一会儿,他起身上了二楼,径直走向最左边那间门上写着警告标语的房间。
戴上手套按好密码后,随着“嘀”的一声,冰冷的门自动弹开。席川拿了旁边的无菌服穿上,换掉手套,步伐轻快地走向屋子中央。
屋内的温度不会过高,一些冰冷的铁柜里冷藏着完整的尸体;周围大大小小的罐子不下一百个,用福尔马林浸泡着各种人体器官。最中间铺着白布的铁床上,躺着一具女性尸体,丰满的身体用白布盖住,神色可怖,眼睛睁大,明显死前遭受过不小的惊吓。
左手边的实验台上放着两台高倍生物显微镜,正中央摆满了瓶瓶罐罐的试剂。至于切片存放柜、螺旋ct之类的根本无法定位具体位置。略显凌乱的摆放和消毒水、福尔马林掺杂的味道,让他脑内的细胞更加活跃。
他揭开白布,仔细观察起尸体的外形来。
刀伤、勒痕、性侵。
年龄:35-40
职业:玻璃厂职工
席川的眸子变得幽深起来。
乔崎调到刑警大队那天,邢毅亲自开车来帮她搬东西。
雨后的天空稍现晴朗。下午阳光正好,她穿着棕色的加厚风衣,里面套着一件高领毛衣,竟然觉得隐隐有股热气在背上乱窜。
邢毅当天也穿着相同颜色的毛衣。他踩着黑色系带高帮靴从车子上下来的时候,老王拉着乔崎说话。
“乔崎。”他站在离她两米开外的地方,中气十足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乔崎看过去,目光淡淡地掠过他的全身,朝他颔了颔首:“你好。”
邢毅属于很阳刚的那种长相。五官略显粗犷,留着一个平头,身材高大。全身上下唯一出彩的地方就那双黑亮深邃的眼睛。一个男人,能把眼睛生得如此大,双眼皮如此深,倒也羡煞了某些整天嚷嚷着要整容的女人。
他的下巴生出了一些胡渣,看来是昨晚没怎么休息好。
老王赶忙迎过去握住他的手,嘴上说着:“难得邢副队这么有心,看来我是留不住小乔这座大佛了。”
邢毅笑容恰到好处:“这两年我还得感谢您对乔崎的栽培。”
“哪里的话,乔崎能到这里工作,可真是帮了我不少忙”
被讨论的当事人面无表情地转身把地上的盒子搬起来放进车的后备箱里,拍拍手准备上车。
邢毅看见了,跟老王使了个眼色,抬脚朝她走过去。
“职工宿舍已经申请下来了,马上就可以入住。今晚局里给你办了一个欢迎会,小群那帮人已经在准备了,到时候你可得给我个面子。”他离她很近,看着她柔软的头发修得短短的,居然有种想抚摸的冲动。
“我们有一年多没联系了吧,过得怎么样?”邢毅敛了笑容,认真地看着她。
乔崎抬头,苍白的脸颊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病态:“嗯,还是老样子。”
他敛了眸子:“你这次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毕竟你的能力”
乔崎打断他:“谢谢你相信我。但我不是神探,你真的不必给我戴高帽子。”这句话搞得邢毅有些尴尬,不过想到她一向都是那脾气,在情商上也对没她抱多大的希望。
“为什么中途改变主意了?”他把手撑在车窗上,挡住了她的道。乔崎不太喜欢别人靠自己太近,后退了一步,这才避开他身上不容忽视的男士味道。
“因为到时间了。”她的回答倒是很简洁。邢毅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倒也没深究下去。他转过身朝老王做了个手势,绕过车头把车门打开。
老王笑眯眯地盯着两人直到上车,这才松了口气。
路上,邢毅一直专心开车,两人一时无话。
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停下,他终于忍不住,焦躁地用食指弹了一下方向盘,看向她温和的侧脸:“这次回来为什么还住职工宿舍?”
乔崎看向他,点点头:“一早就做好打算了。”
“这件事就交给我。”他启动车子,眼神从她身上移开。
“谢谢。”她客气地回答。
邢毅盯着前方,不做言语。
……
欢迎会的举办地点在离刑警大队不远的职工宿舍里。邢毅空出来的一间房,一直为乔崎留着,如今派上了用场。冬日寒冷,倒成了一起吃火锅的最佳场所。屋子虽然不到五十坪,但卫生间、厨房、卧室样样不缺。如今重回旧居,乔崎破天荒地感慨了一下。
她扫了一眼屋内的格局,两年前的摆设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烧得滚滚的白汤红汤里浮起各种配菜,桌子旁围了不下十个人,气氛被调得很足。
坐在乔崎两边的分别是邢毅和李群,对面有三个大男人:张井、彭飞、马志远;旁边几个座位倒有几个新面孔,两男两女,其中一个实习生长得还挺漂亮。
“欢迎回家!”一大干人站起来举起酒杯把乔崎围在中间,仰头一饮而尽。她用饮料代酒,也灌下去一大杯。
“谢谢。”乔崎放下杯子,轻扯唇角。
酒酣耳热,话也不免多了起来。几个会撑场子的人都在这里,小小的屋子倒显得有些拥挤。
“今天乔姐回来,我们还是得表示一下。不能喝醉还是要喝好的!”一个扎着马尾的高个子女人朝乔崎眨眨眼。她约莫三十岁出头,高颧骨,麦色皮肤,骨子里透出几分女警该有的英气。
这声“乔姐”,让在场的人都笑了。乔崎抿了一口橙汁,默默地低下了头。
“年龄上我比长个几岁,可是办案的能力却不及人乔姐的十分之一。你们笑什么?还不是都得叫一声‘姐’?”她反驳道,“你说是不是啊,邢副队?”众人又哄笑起来。
邢毅不动声色地朝乔崎那边挪了几下,他接着李群的话,调侃道:“你别喝多了,明天要值班。要不然找教导员给你灌输一下思想政治。”
对面的女人马上闭嘴了。
“对了,郑恒远怎么没来?”其中一个比较瘦的男人问道。马志远,32岁,技术室里的资深技术员。
“据说他女神出事了,屁颠屁颠地就跑过去了。”张井夹了一块羊肉放进嘴里。他穿着深蓝色毛衣,眉宇之间给人一种很清秀的感觉。
“怎么扯到那没心没肺的小子身上去了?今天的主要话题是我们的乔大神啊是不?”李群碰了碰乔崎的肩膀,把她往邢毅那边撞了些过去。
“不舒服吗?”邢毅见她一直沉默着,在她旁边耳语道。乔崎摇头,挪过去了一些,尽量避免和他肢体接触。事实上,她不喜欢和人过于亲密接触,当然尸体除外。
几分钟的再次沉默后,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一句话,于是抬头随口问了一句:“最近都没什么案子吗?”
“昨天刚在西郊仓库缴获了一批毒品,凶杀案倒是有一个,现在还在调查中。这不,副队专门腾出时间给乔姐你办欢迎会,可真是有心。”张井笑嘻嘻地说。
邢毅喝了一口啤酒,眼睛半眯起来,仔细观察着乔崎的反应。如他所料,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哎,她果然还是在逃避他。
“乔姐你可先别问案子,这顿饭顶多吃两个小时。到时候让张二给你详细说说 。”李群知道她对案子的感兴趣程度,急忙把这话给□□来。
张二指的是张井,至于名字来源。嗯,井,横竖都是二,当年这个说法流行网络的时候,队里的人就开始这么叫他了。现在叫习惯了,听到这个外号他反而答应得比自己真名还快。
张二:“哎,没问题。”
乔崎笑了一下:“我才刚回来,这些天你们还得多照应照应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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