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间花》章节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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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叹-2
  [二]
  初春正午,原本温暖而柔和的阳光,似乎刹那之间就变得刺眼了起来。
  苏吟风怔怔地站在长街之中,手里捏着自己为他小心翼翼保管了半个月的金面具,眼中映着他那似乎会蛊惑心神的微笑,不知不觉地就紧张了起来。
  她曾经对着那个金面具发呆,心里不住地想,那少年狂妄不羁,风流放荡,得了便宜就卖乖,亲了女人就赖账,还好死不死地用一幅破画,就敲诈了自己整整五十多两银子,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或许还是个妖孽。
  所以,自己绝对不可以对他产生好感。
  可是,当苏吟风看到他对身边那小女孩如此温柔的时候,忽然觉得,就算他真的是妖孽,应该也是个良心未泯的妖罢。
  “你不是中了尸毒么,这么久了还没死?”苏吟风又上前一步,斜睨了墨隐一眼,而后将目光定在了他腰间系着的那酒葫芦上——记得前几次与他打照面,并未发现这葫芦,更从未见他喝过酒,难道……这是他近来新添的嗜好?
  她居然情不自禁地揣测起来。
  墨隐没理会这个问题,只随意一笑,转目看向她手中握着的金面具,继而便向她摊开了手掌,“那面具在你那儿寄存太久了,请苏姑娘物归原主罢。”
  苏吟风低头思索了一番,想她近日来暗自调查烟花巷的亡灵之案,多次与邪灵打交道,都是靠着墨隐借她的这枚金面具方才脱险,她亦知道这面具上所附灵力之强大,早就有些爱不释手了,加之烟花巷的案子刚刚才查出了一丝眉目,若是此刻将面具交还,恐怕再与邪灵对抗起来,自己会吃力的很……念此,她便无奈道,“现在不行,再多借我一些时日,待查清害死那七人的凶手,定会将它还你。”
  墨隐不再与她浪费口舌,只随手施了个法,那面具便径自从苏吟风手中飞离,轻而易举地回到了自己身上。他动作飞快,苏吟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面具就不见了。
  不用说,长街之中来来往往的路人,更是一点儿都未曾发觉有人正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作了法。
  待苏吟风发觉之后,心中一气,又忍不住想要开口骂他。
  他却不慌不忙地将面具收好,笑吟吟地装傻念道,“正所谓好借好还,苏姑娘果真深明事理,
  能够如此爽快地将面具归还于我,墨隐心中真是欣慰啊……好了,那我们就此别过罢。”
  说罢,墨隐便带着花隐优哉游哉地沿街离去。
  苏吟风望着他转身的背影,心中又急又气,思量了一番,终于冷声开口道:“我已设下了陷阱,今日子夜,便会将那幕后凶手引出来……若我此次没能回来,你就等着帮我收尸罢。”
  墨隐的身子微微一震,忽而顿住了脚步。
  他沉默了许久,方才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话,“我没那么好心,不会为你收尸的。”
  苏吟风听罢此话,心中一凛,暗暗捏紧了自己的手指。
  墨隐却又转过身子,忽然向她摊开了手心,含笑道:“给我一百两银子。”
  苏吟风一时没反应过来,听得有些傻眼,只愣愣地看着他朝向自己的手心,喃声念:“什……什么一百两?”
  墨隐的笑意越发令人琢磨不透了,“一百两银子换你一条命,你若给得起,我便帮你这次,保住你一命;你若给不起,劝你还是别去理会这桩案子了,免得赔上性命。”
  苏吟风轻哼一声,不屑道:“你的眼里就只有钱么?”
  墨隐毫不迟疑地点头,“苏姑娘真是聪明啊,”说着,他望见苏吟风那一脸冷冽的表情,觉得甚是好笑,又忍不住戏谑了一句:“反正我见不到银子,是不会出手的。”
  苏吟风听罢,心间一紧,死死地握住了手中的桃木剑。
  ——这就是他的答案了罢。
  可自己并不是普通人,而是苏氏家族的第十代女传人,自出生开始,便注定了这逃不开的宿命。
  她为除妖而生,亦为除妖而死。
  起初,先是有死者的亲人到苏府登门求救,自己因一时同情,才会卷入烟花巷之案,为了查出这起案件的始作俑者,她费尽了力气,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眉目,可以引蛇出洞了,就算知道会有危险……她又怎舍得放弃?
  其实说到底,也就是不想玷污了“苏家女天师”这个响当当的名号。
  苏吟风心想,墨隐亲过她,救过她,更曾为了她身中尸毒,性命堪忧……所以自己在他心里应该也是有那么点儿分量的。
  可是原来在他眼里,自己的性命居然还不如那一百两银子。
  “我没有这么多钱来付给你这黑心家伙,来不来帮忙,随你。”她垂下眼,随口应了这一句,便提剑离去。
  墨隐却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了,他默默地看着渐渐走远的苏吟风,在这长街之中伫立了良久,方才回过神,“我说过了,我没那么好心……”微微顿了顿,他缓缓敛去了笑意,目光深邃,语调中也透出了几丝清冷,继而淡淡道:“我的心,就是黑的。”
  苏吟风的背影僵了一僵,却终是未说一句话,也未再回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直未曾发话的花隐终于忍不住扯了扯墨隐的衣角,小声唤道,“师父……”
  墨隐因方才走了神,以至于没听清她的话,便回头看着她,随口问:“你说什么?”
  花隐走了两步,到他身边,纠正似的说道,“师父,你在说谎,你的心才不是黑的。”
  墨隐愣了愣,不知该对这小孩子回些什么话才好。
  花隐眨着她那长长的睫毛,轻轻道,“师父,你看起来好冷淡啊,生气了么……你以前说过,一个不高兴就会杀了我的,你不会杀我罢?”
  墨隐沉默了一番,许久,才缓缓抬眼,看着人来人往的长街,声音有几分淡漠,又有几分温柔:“别说傻话了,回家。”
  花隐赶紧重重地“嗯”了一声,就随在墨隐身后走去。
  墨隐却忽然拉住了她的小手,就这么紧紧地握着,再也没松开。
  ☆、春风叹-3
  [三]
  正街的尽头是一处拐角,转过之后便是南石巷。墨隐一言不发走着,花隐将一只胳膊护在怀中,紧紧揣着墨隐为她买的那几件衣裳,另一只手就任凭墨隐拉着,也不敢多说什么,便只乖乖地随在他身边。
  花隐望见路边的青石高墙,墙微微遮挡住了阳光,延伸出一条阴阴凉凉的光影,石板的缝隙里还生着青苔。
  模模糊糊地,还能听到不远处古阳长街的喧闹声。
  墨隐仍旧牵着她,不发话。
  当墨隐领着她走进墨云阁的时候,云正趴在桌案上打着盹儿,脸也没抬一下便说:“画都卖完了,麻烦请回罢。”
  “唔,那就跟我报下帐,说说这半个月以来赚到了多少银子?”墨隐随口问了这一句,便没再理会云,只自顾自地领着花隐往木楼上走。
  云乍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先是愣了愣神,待反应过来,赶紧揉大了眼睛寻觅其源头,一见果真是墨隐,便一把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惊喜地朝他冲了上去,“啊……墨隐哥,你回来了!”说着又满是关心地上下打量他,“你没事了吗?尸毒驱净了?”
  “嗯。”墨隐对他点头,“小云,我不在的日子,画坊生意可好?”
  “自然好了,可惜你留下的画不多,这不,全卖光了,一幅都不剩,就等你回来呢。”云一脸骄傲地说着,不经意地垂了垂眼,这才注意到了墨隐身边那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矮小几分的女孩子,“诶?这是?”
  这时,云却见那小女孩慢慢地走到自己身前,歪着头,眨着眼睛调皮一笑,“小云哥,我叫花隐,如花美眷的花,隐世的隐。”
  “花隐?”云看着眼前这可爱美丽的小姑娘,喃喃念着她的名字,
  花隐“嗯”了一声,继而拉起了墨隐的手,将自己的小脑袋靠在他的胳膊上,应着云的话,笑嘻嘻道,“是啊,这是墨隐师父给我起的名字。”
  墨隐垂首,安静地看着她,微微而笑。
  云看着墨隐,不可置信地问:“你居然收了个女徒弟?”
  墨隐回握住花隐的手,毫不理会云的目光,只领着花隐慢悠悠地往房间走去,徒留一句“那又如何”作为给云的回答。
  云有点发怔地站在原地。
  花隐还在嘻嘻地笑着,她回头朝云扮了个小鬼脸,吐着舌头,挤着眼睛戏谑道:“那以后就劳烦小云哥多多照顾啦。”
  云看着她那嬉皮捣蛋的笑容,心下有预感,看来自己以后的日子铁定是……不那么好过了。
  于是云有点儿不屑地朝着花隐的背影“戚”了一声,就百无聊赖地进了自己的房间接着打盹儿,懒得理会这乳臭未脱的小丫头。
  墨隐进屋之后就再没说话,一直倚着窗子,凝眉深思。花隐见状也不打扰,只自顾自地观赏这房中的画作,直到看够了,玩够了,才觉得有些无聊。
  墨隐眼神深沉,手指不经意地一挑一挑,拨弄着烛台的灯芯。
  花隐最终也安静了下来,她坐在墨隐身边,陪他一起久久看着窗外渐渐消失的白昼。
  然后墨隐终于发话了,“天黑了,小花隐,点灯罢。”
  这时,听得“嘎吱”一声,房门被人缓缓推开,云揉着自己惺忪的睡眼,慢悠悠地走了进来,“那女天师不知又在搞什么鬼,墨隐哥,你也觉察到了罢,烟花巷今夜似乎很不平静,吵了我睡觉不说,这怨气还铺天盖地的,连我都觉得难受。”
  “什么时辰了?”他漫不经心,右手习惯性地托起了下巴。
  “戌时的敲竹声刚刚响过啊,你没听到么?”云莫名其妙地问,看着墨隐若有所思的神情,心中止不住地猜测。
  墨隐不做声地笑了笑,用眼神示意自己忘记了。
  “墨隐哥……”云轻轻唤了一声,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墨隐今日回来之后,就不见了往常那玩世不恭的模样,眉宇之间的神情虽是安然如昔,却隐约带了一点不安的味道。
  “嗯?”墨隐询问似的应了一声。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云斜睨着墨隐,“这可不像你。”
  墨隐白了云一眼,没发话。
  “师父是在想……那位苏姐姐罢。”花隐年纪虽小,却心思澄澈,聪明如她,自然觉察了墨隐与苏吟风分别之后的变化,她小心翼翼地问着,“如果苏姐姐不给那一百两银子,师父就真不去救她了吗?”
  这声起,云不禁惊了一惊,他几步走上前,拧着眉毛向墨隐问道:“墨隐哥,她又找你了?她真是阴魂不散啊,这回是想杀你,想骂你,还是想害你?”话说到此,云顿了一顿,想自己就这么问眼前这位墨隐哥哥,他必是嬉皮笑脸不跟自己说实话,略一思索,便将花隐拉到一边,逼问道,“花隐,那一百两银子是怎么回事?还有,你方才说墨隐哥要去救谁?”
  花隐被云这一连串问题吓得愣了一愣,回过神弱弱地看了看自己的墨隐师父,才将今日“在街中遇见了一个叫苏吟风的姐姐”芸芸,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云。
  云听罢,转目看着墨隐,不安地问道:“你不会去管她的罢?”
  墨隐闻声歪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云,理所当然道:“自然不管——这可是攸关性命的大事,她又不出银子,又口口声声地讥讽我,我和她又不熟,为什么要费力不讨好地去救她……你说是不是?”
  云听着墨隐满嘴的不正经,小拳头微微握紧,没回话。
  花隐却将自己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了眨巴,好奇道,“师父,你喜欢苏姐姐像那样的漂亮姑娘?”
  墨隐不料花隐的思维竟如此跳跃,居然能从“救人”想到“漂亮”身上去,他看着小花隐那受伤又期待的目光,沉默了片刻,便安慰似地托起了花隐的小脸,淡笑道:“唔,师父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个小美女了。”
  花隐听罢便一边儿脸红着一边儿嘻嘻地笑了起来。
  “苏姐姐真有那么讨厌吗……师父真不去帮她?”花隐笑够了,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师父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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