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容煜从怀中取了一个小巧的瓷瓶放在桌上,道:“苏将军府上制的伤药,涂在身上管用的很,你试试。”
“……”
虚惊一场。
江逸白松了手,当做无事发生,继续吃碗中的菜。
一顿饭的功夫,这孩子的手放在腰侧不下三次,想来是藏了短兵在衣裳里头。
容煜本来想亲手给这小子上药的,但看他那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儿,也就没了什么心思。
十来岁的人,应该能自己做好这种事,不然也不能在那西云皇宫活那么久。
容煜起了身,理了理衣袖,道:“燕国皇宫不是你所想象的人间炼狱,明日若是在屋里呆着嫌闷,就叫门口的內侍带你出去转转。不能去的地方,他们会避开。太医院和內侍们送来的其他东西都在外头放着,你不喜欢人进来,就自个儿去拿吧。朕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说罢,毫不犹豫地出了门。
这孩子的眸子深潭水一般,没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浪漫。
投身于帝王家,又是他这样的境地,必然会对旁人立起一道心防,实在可叹。
容煜心下正思量着,系统的声音蓦地在脑海中响起。
【好感度+1】
容煜听见这一声,忍不住勾了勾唇。
说到底还是个孩子,不过之前系统说的“主角”是什么意思,他还是不太明白。
“陛下。”
阿四见容煜出来,忙迎了过去。
容煜看他满面写着“担忧”二字,不禁道:“一个孩子而已,用不着这么担心。走吧,回宫去,明日早些上朝。”
“是。”
阿四跟在着容煜身后,站在院内的內侍皆行了礼,送容煜出鸿鸣馆。
容煜走后,江逸白才又打开了房门,石阶上齐齐整整的摆着药箱,衣裳和几盘小点心。
他抬眸,入眼的只有鸿鸣馆郁郁葱葱的竹子,早已没有容煜的身影。
翌日一大早,前往西云的探子终于回朝。
容煜衣裳还没穿好就宣了人进殿来。
顾云一进内殿,便单腿跪在地上,道:“陛下,梁相说的不错,那西云确实是太后掌权。数年前西云王大婚,太后原定的人是自己亲侄女,谁知西云王一意孤行,非娶了自己中意的人。再后来王后产子,落下病,便一命呜呼了。”
容煜穿上靴子,垂眸看了顾云一眼,也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只问道:“那西云王当初一心要娶的人,怎么如今护不住了?”
顾云闻言,抬眸看了看站在一边侍奉的银月。
银月会意,忙带着殿里的宫人退出了宣华殿。
顾云这才道:“爱人之心,人皆有之,护人之力,可不是谁都有的。那西云王非太后所生,在王后去了没多久也去了。只是诸多年来,为了安抚百姓,秘不发丧罢了。”
容煜闻言,拿着锦衣的手滞了一滞。不曾想那小小的一个西云皇城,境况竟是如此复杂。
他轻叹了口气,道:“怪不得那孩子,看起来心中颇多怨气,看来早已知晓此事。”
顾云唏嘘道:“打那小太子出生起,便被关在宫中的一间偏殿,除了祭祀从未出过大门。整个宫里,只有一位不得宠的皇子肯去探望,不过后来那位皇子也死了。戚太后大权在握,重用母家的人,想来朝中也没什么中用的人,此地颇多沃土,陛下不如……”
“不急于一时,那样好的地方,无论谁夺了去,都会像今日的西云一样,陷入囹圄。咱们不急。”
狼多肉少,西云是宝地,必然不止他们一国知晓。四下里虎视眈眈,燕国方安生了没几年,正是养精蓄锐的时候,他不愿耗兵力做这个出头鸟。
容煜说罢,脑海中又浮现起江逸白那一张脸。
若是这孩子能够平安长大,他倒是可以想办法,解了西云的内忧,让这孩子荣归故里。
容煜挑起一旁的腰带,垂眸看着顾云,沉声道:“月前还没下雪的时候就让你去查探,如今西云的太子都来了,你怎么才回来。”
织金的宽腰带缠在劲瘦的腰上,衣裳十分贴身,很容易便勾勒出兵营里历练出的好身形。
顾云闻言,笑了笑,道:“陛下,查探消息可不是那么简单,臣去了好些地方呢。”
容煜挑眉,问他道:“勾栏瓦肆里得出来消息?”
“陛下恕罪。”
顾云这么说,脸上的笑意却是未减半分。
这人向来风流,指不定哪个楼里就有个相好的姑娘。必定又是为了哪个红粉知己,耽误了行程。
容煜从前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顾云都因为这些个东西误了国事,看来也不能一味地惯着。
“这个月的俸禄没了,你自己想办法。”薄唇轻启,便是这么一句。
顾云一听这话,脸色即刻就变了,人正打算起来,忽又想起来容煜方才是没说“免礼”二字的,便老实跪在地上委屈道:“陛下,您也知道臣攒不住银子。”
往日里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没了俸禄他这个月得喝西北风去。
容煜将枕畔锦盒中的玉佩取来,系在腰上,勾唇道:“你从前往明月楼扔了那么多银子,就没个收留你的人么。”
顾云“嗐”了一声,道:“那种地方银子最大,银子便是情分。如今空着手去,没人愿意见臣。”
“你倒想的明白。”
顾云向来活的清醒,一掷千金,散财童子一般,从不给自己留后路。少年意气,潇洒十分,倒也难得。
记得从前问起这事儿的时候,顾云张口便是,“陛下就是臣的后路。”
如此衷肠,叫容煜也不好再说什么。
容煜站在铜镜之前将发冠正了正,道:“容瑰郡主前些日子问候过你,我说你就快回来了。你且去看看她,哄她高兴了,你这一个月吃穿不愁。”
“这……”顾云一想起那小丫头就头疼,片刻后,他对容煜道,“臣宁可死在北风中,也不摧眉折腰侍奉郡主。”
容煜听见这话,看着他的眼睛弯了一弯,旋即拂袖出了大殿。
顾云叹了口气,这才把跪麻了的一条腿抽出来。
进殿收拾的银月正好瞧见,绕过他的时候,把地上的软垫往他身边踢了一踢。
昨儿夜里又下了场雪,今日起得早,路上的雪都还没扫开。大燕的冬日,很少有不下雪的时候。
容煜不喜欢坐步撵,无论春夏秋冬,时不时便会走着去上朝。
路过梅园时瞧见两个人影。
一个是鸿鸣馆的內侍若水,另一个好像是江逸白。
容煜远远看着,远处的两人站在敞开的大门外,看着梅园内的景色。
夜里雪大,枝头上必然落了不少的雪,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
若水先发现了容煜,正准备行礼,容煜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江逸白就那么静静看着梅园,也没说话。一双眸子黑黢黢,明亮亮的。
昨日容煜差人给他送了些衣裳,如今这锦衣一穿,小脸埋在兔毛边的领子里,显得人格外可爱一些。
容煜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眼前的人比这落雪都要白净上几分。
他看了一会儿,也没上前说话,只阔步向远处去。
雪地里的人蓦地扭了头。
江逸白看着容煜的背影,墨色的眸子隐隐动了一动。
.
一上午都没什么趣儿。
无非是这家的王爷看上那家王爷的地,两个人谁也不让谁起了争执。
容煜父皇的孩子,活下来的虽然只有他这么一个,但他皇爷爷当年却是风流的很,甚至现在都时不时,能从民间找到流落在外的皇叔。
本着有事启奏,无事看热闹的原则,满朝文武噤了声,静静听着两位王爷“洽谈家事”。
端王上前一步,压着心中的怒火,肃声道:“先帝在时,上北苑就是臣的地方,如今襄王平白无故横插一脚,实在是无理取闹的很。”
一旁站着的男人闻言,凤眸微挑,懒懒道:“皇兄说的不错,自先帝在时上北苑就被您霸占,如今皇侄继位多年,皇兄竟然还舔着脸霸占着这块地,实在是不妥。”
“你——”端王正欲动手。
容煜的声音从殿上传来,“此刻在朝堂之上,莫要文武百官们看笑话。上北苑一事,两位莫要着急,即日起朕着人去调查上北苑,这地方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多说无益,少说也不一定吃亏。”
端王这才压了压心中的愤懑,“一切听皇侄的。”
襄王也稍稍拱了拱手,“但听陛下吩咐。”
梁洛川挑眉,静静看着两人的闹剧。
先帝在时还好,先帝驾崩之后,襄王和端王两位从不生事的王爷,便开始争执不断。按理说一个个都比容煜大上许多,可这心性儿却一个比一个像孩子。
尤其是端王,明明是不惑之年的人,整日里却被襄王气的一个脑袋两个大。
梁洛川的眸子落在容煜身上。
穿着玄色绣金龙袍的人立在大殿之上,眸中浅浅的笑意掩盖了原本的锋芒,倒像是置身事外的小辈,闲来无事看着几位叔叔玩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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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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