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之时》章节_1

  作 者:bei 类别:耽美-耽美
  作品关键字:张风起,向北
  bei的文章,总是微微地表露着一种异常平静的讽刺。《风起之时》里的评述,便更显得不加隐讳一些。在我们为风起所受的彻底迫害痛惜万分时,怎能不为这样的社会感到痛惜悲哀?
  所以,文中铺天盖地的冷酷之下,微微点点的温暖真挚,就分外让人感动。
  也许,这个世界并不是完全罪恶,看不见的地方也并不都是肮脏。但我们也必须看到光明下的阴影,相信不在我们的视野中的那些痛苦和泪水。我们应该学会查知真相,学会宽容和关怀。在人性与道德上,才能建设有规则法制。理想并非错误,但完成它就必定要跨越艰辛。
  在无法超速时间的现在,只有拥有的那一部分人懂得给予,懂得满足,另一部分生命才有幸福的可能。
  一个世界要达到高尚和伟大,首要条件,是强势的上位者必须先行于善良和正直。
  风起之时 正文 1
  我
  没有一分钱
  我
  没有公民权
  我
  拥有的全部
  是我骄傲的心
  八月中旬,天酷热难当。
  太阳在头顶直照,白晃晃得刺眼。
  外面看不见人,田野和村庄都无声的静默着。
  突兀的,一个壮年汉子从茂密的庄稼地里钻了出来,嘴里不停的叫骂,“小兔崽子,我打断你的腿!”
  前面被他追的少年,半长的发遮去了面貌,双手沾满新鲜的泥土,裤兜里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的什么。
  显然,他在逃跑方面是个行家,那汉子终是没追上。
  汉子在村口住了脚,大口的喘着气,恨恨的骂道,“张风起你个小王八羔子!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李德财在小同庄当了一辈子的村支部书记,比起村里人,日子过得舒坦得多,当然这是指在张风起这个“小王八羔子”出生前。
  目不识丁的张老五夫妻能给儿子起这么个诗情画意的名字,并不是突然间冒出了什么学问。
  小同庄位于苏北丘陵平原,是典型的半渔半耕的苏北农村,贫穷但不饥荒。
  由于靠着大湖,一年有那么几次大风是免不了的。隔几年,总要在湖上翻几条船,给龙王爷送去个把人。
  所以每到大风时节,行船的人家就很紧张,稍微冒出点苗头,报警的人就要敲着锣,喊道,“风起了,风起了,各家快收船,龙王爷招女婿了!”
  张风起落地,正赶上外面喊“风起了”,抱着他的堂姐就说,“五爷,七弟叫‘风起’,比叫富贵啥的强,成么?”
  张老五笑道,“成。”
  那年的大风刮翻六条船,有三个人受伤,还有一个捞起来的时候只剩下半口气。
  后来,每次张风起把李德财气得直跳脚的时候,李德财总免不了提提陈年旧帐,“这个小王八蛋,一出生就没好事。”
  今天也不例外。
  张风起照旧蹲在地上,听李德财拍桌子。
  张老五家没有船,只能靠种地为生。
  张风起小的时候,张老五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还没成家,虽说有个大哥,文革时被打成右派,得了精神上的毛病。
  所以上面的老人,下面的弟妹都靠张老五照应,他没有别的手艺,除了种地,给人家盖房子,支炉罩的时候搭把手,赚点“外块”,勉强度日。
  当然也就没钱给儿子进学堂。
  张风起这个小混蛋倒是不闲着,成天在村里村外踢腾小脚丫子,今天吓跑二狗家的猪,明天烧光老满家的草垛,顺带还打了邻村的小东倌,扯破了他爷才给他买的新褂子。
  来告张老五小儿子状的三村四庄,男女老少早把村委会办公室的门槛踏成了地板。
  三个月前,县里说要盖工业园招商引资,征了小同庄七十二户的地,既没给补偿,也没给安置,开了辆挖土机一早进村,把七十二户的田铲成平地。
  当时正值满地麦熟,就等收割,七十二户颗粒全无。
  到乡里讨说法,说是县里的命令,乡里无权过问。
  到县里上访,说越级上访,再不离开信访办,一律拘留。
  到省里告状,状子人家接了,客客气气,满脸笑容,说一定严肃查处,给农民兄弟一个说法。
  回村的当天,在半路上,去的十个人进了派出所的拘留室,半个月后,每个人在“绝不闹事”的保证书上盖了手印,放了回来。领头的那个右手被拧残了,就是要回地也干不了农活。
  有识文断字的写了信去中央,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民告官难,农民告官,难于上青天。
  自从中国有了农民,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当权者对他们真心的仁慈过,因为中国是以农业为基础的大国。
  土地国有,据说相当多的理论都证明对于农民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但是太多的事实证明,农民的田总是随时随地被以国家的名义任意宰割。
  失了土地的七十二户人家,作些零散活计,煎熬维持。
  在这个人口多到去餐馆端盘子都要托门子的时代,象张老五夫妻这样年纪大,不识字的农民,是没有人要的,张风起又还不满十六岁。做小生意也没有资本,日子的艰难可想而知。
  最后,张老五总算找着一个给开货的搬蔬菜的活,一个月能赚近三百块钱。
  所谓开货的,就是大蔬菜贩子,在以农业为主的县城比较常见,他们雇辆卡车,到乡村市集收菜,或者去外地兑购,夜里十二点到农贸市场开给小的蔬菜贩子,一斤菜赚取几分或一两角钱的差价。
  这就需要人把几十斤甚至上百斤重的菜从卡车上扛下来。加上天黑,有不少哄抢的无赖,更需要车上有自己人,否则他们爬上车,搬了货就走,根本不付钱。有些小贩甚至会被这些无赖当作踏脚板踩伤。
  雇不起帮手的开货的,几分钟内就能损失几百斤的菜,而一辆卡车也就能装千把斤的菜罢了。
  这个活非常辛苦,非常脏,钱又少,年轻人不愿意干,多是一些五六十岁的实在没有办法的人才去。
  繁荣丰富的农贸市场里,每片菜叶都沾了太多人的血汗和眼泪。
  一个月只有不到三百元收入的张老五家,温饱是难以保证的,所以十五岁的张风起,在他众多的“恶行恶状”里又多了一条,“偷地”。
  四乡八野没有“小兔崽子”张风起没刨过的地,不管是花生,芝麻,西瓜,黄瓜,还是土豆,番茄,山药,只要能生吃,或者能在火上烤熟的东西,都在这个“小王八羔子”的势力范围。
  张老五虽说穷,虽说不识字,但为人正直,家世清白,可不知怎么就生出这么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小畜生”,闹得小同庄里里外外鸡犬不宁。
  平日里,张风起是没有哪一天不刨个三四家地的,来告状的不少,骂也骂了,但大家知道他家的情况,没有当真要治他的。
  可这次他刨了大同庄贺老九的地,这个贺老九,周围一带没有不知道的,刺猬过他家的门,都能被他拔下三根刺来,何况张风起拔了他三个一斤重的萝卜。
  扯着嗓子说萝卜地被踩坏了,不赔一百块钱决不罢休。
  一百块,到哪里去找一百块,把张风起卖了倒贴一百块都没人要。
  “你说说看,说说看,”已经把过去十五年所有骂过的词都骂过一遍的李德财再也找不到新词,“今个晌午,你小子吃得饱饱的出门,怎没过半个钟头,就饿鬼了?”
  午饭前,张风起在李德财家厨房偷剩馒头,被他老婆撞见,留他吃了饭,本以为在晚饭前,不会再有人来告状的李书记饭后一根烟还没抽完呢,就接到大同庄村长的电话了。
  李德财那不知道是第几张的办公桌如果而且显然很快就要退休,或者说进炉膛的话,一定是跟张风起脱不了关系的。
  “啪啪”的拍着桌子,李德财向张风起吹胡子瞪眼,“小王八蛋,你说句话,咋非要去刨贺老九的地!”
  张风起见他骂够了,才开了口,语气是理直气壮的,“他家萝卜熟了。”
  十五年来,早已理解张风起思维逻辑的李德财还是被他气得七窍生烟,“为什么偷贺老九的萝卜”,因为“他家萝卜熟了”,别人家的都没熟。
  人同兽言,那是谈不出个所以然的。
  “你你你,你个小混帐,县里刨了你家的地,你就刨别人的地,是吧?有本事你去给我刨县委书记的地去!”李德财指着他的头发火。
  “他家地在哪?”张风起认真的问。
  李德财差点没背过气去,这小犊子还当真了,“全县都是他的地,你刨得了吗?”
  张风起转身就走。
  李德财叫道,“我话还没说完,你个小王八羔子又对哪儿跑?”
  “县里。”张风起低着头往外走,任李德财在后面又骂又喊。
  晚上,张婶来哭儿子不见了,李德财问了半天人,总算有个刚从外面回家的说,看见他翻上了运沙车,大概上县里玩了。
  张风起有时在村里呆烦了,偶尔也去县上,没出过什么事,所以大伙也就放了心。
  县里正在办“对虾节”,很热闹,有不少附近城市的人来吃虾。
  现在许多小城镇都办这个节那个节,螃蟹节,龙虾节,芦荟节等等等等,说是为了刺激旅游,发展地方经济。其实为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本届“对虾节”上主持人说的恭维话里,那句“对虾节是百姓的节日,干部的生日”,后半句倒是一点没错。
  听说县里投资五百万,请了省里的名导演和歌星笑星办了一台露天文艺节目,传闻最贵的是某知名笑星,花了三十五万。
  文艺表演就在县委门前的广场。号称有上万人观赏,其实全是派票,最便宜的五十,最贵的三百,反正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还必须买件印了“中国对虾节”字样的文化衫才能进。
  当然“对虾节”不仅是“干部的生日”,也是“校长老师们”的“生日”,虽说派了票,可大热天的,拿了票的人恐怕也没几个去。所以学生就有用场了。
  学校将每个学生以三十元的价格“租”给县里充门面,所以观众席上清一色的中学生,举着小旗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