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愿发作的是她自己,替换掉他所有的痛苦,而不是让她心爱的人来承受。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各种嘈杂声奇迹般地钻入耳膜,折磨着她的神经。
兰雅慢慢观察着她的反应,抿嘴冷笑,从皮包里摸出一张名片,扣在桌面上。
“这是喻的私人医生海伦的电话,有任何疑问,你可以打过去求证,看我有没有造谣生事。”
安信有如溺水一般,面色苍白。她竭力控制住颤抖的手指,抓起了那张名片。
兰雅仿佛要彻底击碎她的信心,又冷冷地说:“当然,喻肯定要求过海伦保守这个秘密,不过我和海伦私交甚深,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以海伦这么厌恶你的态度,她没必要会紧守着个成令不放,毕竟喻一发烧,她有得忙一阵子不是吗?”
安信颓废地坐了下来,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喻恒要她戴帽子约会的原因。他在忍受着过敏带来的折磨,她在享受着约会带来的快乐。
她是不是太无知了?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安信狠狠地责备着自己,然而这个打击还没退去,另外一件麻烦事接踵而至——
“安信,跟我回去!”
茶香四溢中,宁静的空气里突然响起安妈妈洪亮的嗓门。屏风砰地传来人为的撞击声,就在安信迟疑间,安妈妈杀气腾腾的脸已经转到她跟前。
“妈,妈,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惊慌失措地问。
安妈妈恶狠狠地盯着兰雅,指着那张扬着胜利笑容的脸说道:“这个女人起早就来找我,说我女儿当小三,破坏他人的婚姻,我把她撵走了。我买完菜回去,她的助手给我打电话,叫我来茶餐厅拿证据,就在刚才,那个角座里,要死的助手按住我的肩膀,让我听完了你们的对话。”
安信看着妈妈变白的脸和逐渐喘息的身子,心里大感不妙。
她赶紧走过去给妈妈顺气,拍着她后背说:“妈妈,你别急呀,我们坐下来喝口水好吗?”
“喝什么喝?”安妈妈抓起茶杯,砰的一声砸了出去,茶水飞溅到兰雅脚下,引得她皱了皱眉头。
“我平时怎么教你的?有鼻子长在天上的女人来踩你,你应该怎么做?刚才这个女人就差指着你的鼻子骂人了,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不知道骂回去?”
安信初现窘态:“妈妈,你别生气了,坐下来好吗?我都听你的。”安信不断地拍着妈妈的后背不敢停歇。
安妈妈越说越气,将她的手一拨,叉腰站住了:“你叫兰雅是吧?一个女人不能生育还到处说,和不能下蛋的老母鸡搅得整个鸡窝不安分有什么区别,藏羞啊你懂不懂?年纪轻轻的,整天只知道抓男人,抓不住男人跑到这里撒野,你爱滚哪就滚哪儿去吧。”
安信低声说:“妈妈,妈妈,不要这么说,给兰小姐留点面子。”
兰雅频频摇头,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笑容:“真是粗俗,难怪养出了这样的女儿。”她站起身双手环抱,扬声朝屏风拐角喊,“都拍到饿了吧?亚力,待会儿把安小姐的正面照传到网上去。”
“你敢!”不等安信出声阻止,安妈妈已经大声喊了出来,“我们老安家虽然是小门小户,可养的闺女爱惜自己的名声,不像你这样不要脸!”
安信看着妈妈越来越急的呼吸,根本顾不上妈妈适得其反的帮忙,她自己都吓得手脚打战:“妈!妈!你看着我好吗?不要听她说话!来,深呼吸,我们深呼吸——对,就是这样,先吸气——”
兰雅冷眼瞧了一会儿她们的补救措施,忽然又阴阴地说了一句:“原来老太婆不会生儿子还得了病啊,八成是高血压和神经病吧,泼辣得像个村妇,真是活该。”
“神经病”三个字一落地,安信心里一片冰冷。
果然咕咚一声,安妈妈仰天倒下了,手脚有些抽搐。安信没扶住妈妈身体,也被拽到了地上,脑袋在地板上撞得生疼。
她着急地掐妈妈的人中,大声喊着:“妈!妈!你振作点!为这样的女人生气不值得!”
场面一度混乱。
安信背起妈妈,临出门前对着兰雅冷冷地丢下一句:“我们的帐慢慢算。”然后打车直奔医院。
安爸爸闻讯赶来,脸色也吓得死白,不住地搓手问:“信,信,怎么会这样,你妈的病十几年没犯了啊!”
安信颓废地坐倒在椅子上,低着脑袋说:“都怪我不好,我不该追求喻恒。”
生日这天惨淡收尾。
安信知道兰雅心思歹毒,但没料到她的城府会这么深。兰雅特地等到今天给安信好看,还叫助手剪切了展现安家母女凶恶一面的视频,留下来作为威胁的证据。
在医院的这一天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安信陪着妈妈挂点滴,爸爸回家煲汤收拾用品,谁也没再提喻恒的名字。
喻恒在下午三点赶到医院,发丝上挂着一层汗。他的领带已经拉开,平时严谨内敛的外表荡然无存,眼里也流淌出一点慌乱。他拉住安信的手腕:“伯母没事吧?兰雅的事我会处理的,你不准提分手。”
安信刚转头看见他时,手就下意识地抓起背包里的帽子,还来不及戴上,他就拉她出了病房。这个时候两人鼻息相对。脸挨得如此近,彼此眼睛里的情愫也展露无疑,很可惜,第一次的亲密却来得不是时候。
安信默默戴上了帽子,仰头靠在墙壁上,看着喻恒的眼神像是熄灭的烛火一般,慢慢地黯淡了下来。
“我知道,你一定是没办法拒绝我,怕我难堪才跟我交往的。可是我一直相信,我一定会让你喜欢我的。”
喻恒静静地等她说下去。
安信抬了抬头:“可是我发现我很累,原来并不是两个人相互喜欢就可以,你不能放弃的有很多,我也有。”她摸出手机,塞进他外套的口袋里,艰难地说:“手机里有录音,茶餐厅里有摄像头,你把这两样凑齐了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愿意相信你,可是妈妈的病情容不得相信你,你好好儿想想吧。等妈妈醒过来,我就把她转到疗养院去,因为兰雅没有说错,妈妈的确有过精神病史。”
说完这句话,她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灰暗,再也没有清凌凌的光彩闪耀出来。
妈妈的间歇性神经质一直是家里的禁忌,由于她和爸爸爱着妈妈,他们从来不谈论这件事,并且默契地把妈妈当成正常人来看待,在她心里,家里的温情是她最大的骄傲。可以说,安妈妈对于她,不是妈妈那么简单,而是她潜意识里需要照顾的女儿。但是现在,这种刻意安排的自尊、平和一下子就被兰雅打破了,简直是毁灭式的,在她措手不及时。
“稍后我会向经理提出休假申请,希望你能批准。妈妈的病非常特殊,在头脑里——”安信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瞬间的哀伤从眼底涌现出来,说:“她总是希望我早点嫁掉,给她生个外孙,不孕症其实也快把她逼疯了。就是因为妈妈有病,所以爸爸一直让着她,所以我一直很听她的话,现在闹到这个局面,我必须想办法尽量降低伤害——喻恒,你懂我的意思吗?”
喻恒显然懂。
他的双臂支在墙壁上,眉峰抑制不住地抖动,说出来的话又低又沉:“我能配合你这段时间不出现在伯母面前,但是你不能用这个当借口谈分手。”
他扳住她的脑袋,快速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亲,留下一抹火热,再转头决然地走掉,背影孤高决然。
“可是我真的不愿意再面对这样的场景了,有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跑到你面前,做些争风吃醋的事情,对你颐指气使,对你耀武扬威……”安信的勇气一下子失去了支点,她颓废地靠在墙壁上,叹了一口气。
真的不能怨她狠心,她和他的世界隔了太多的不应该,这次的意外只是个导火线。
安妈妈自清醒后转入山村疗养院,受到安信及爸爸的精心照顾,病情有所好转。疗养院地处山林脚,空气清醒,环境清雅,隔绝了繁华都市,像是入了陶潜笔下的桃花源。院长得知新入驻的卷毛丫头是行书高手,特地求墨一幅,将“世外桃源”四字端端正正地拓在院门大理石上。
上午,安信给妈妈盖好了摊子,推着她走进绿荫小林,蹲下来笑眯眯地说:“好干净的空气啊,妈妈你试着呼吸一下。”
安妈妈面无表情地坐在轮椅上,看着树上唱歌的小鸟。
两只小鸟绕林飞翔,落下来叽叽喳喳地叫,热闹非凡。安信扭头看了看,觉得它们除了很恩爱很吵闹外,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让妈妈看得目不转睛。她回头继续笑着说:“妈妈,你这么看着小鸟,是不是想喝小鸟汤了?”
妈妈吐出两个字:“一对……”
面对大多数时候不开口只是死盯着某处的妈妈,安信此时惊悚了一把。她好奇地凑近她的耳朵问:“妈妈你的意思是——”
妈妈继续幽幽地说:“男朋友……”
安信差点泪奔。
妈妈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忘记提醒女儿找男朋友,操心到了这个份上,她作为女儿真的有些不上进。
“我有男朋友啊——”安信小小声说,“就是那个喻恒,妈妈还记得吗?”
“喻恒?喻恒?”妈妈的眼睛突然亮了,两手朝前猛比画,“不,不,不要喻恒!不要喻恒!”
安信被妈妈的突发性发作吓坏了。
她连忙抱住妈妈的身子,一迭声地劝:“好的,好的,不要他,我们不要他,妈妈你别激动。”
其实近一周来,她和爸爸不打电话不看电视,陪着妈妈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就是怕妈妈受到外界偶发性的刺激,喻恒自然而然也被屏蔽了,连他的名字都没人敢提起。
晚上安妈妈服了药先睡了。安信坐在小床边调整台灯亮度,点开cd,轻轻播放着一首舒缓的曲子,伴着男声的浅吟低唱,氛围十分温馨。
爸爸站在床后叹气:“闺女啊,看来你妈妈接受不了喻恒。”
“我知道。”安信回头竖起食指嘘了声,“别谈这个了,吵醒了妈妈她又得不高兴。”
爸爸安静了一会儿,又悄声问:“这什么歌儿,老婆百听不厌的?”
“《花样继子》的片尾曲《我愿意错下去》,正楠刚出道那会儿倾情演绎,一曲成名。”
安信默默地打量着妈妈憔悴的脸庞,看着头发斑白处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一派慕孺情深。她的心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恨不得妈妈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她,对她笑一笑。
爸爸走到身侧,看了看她的样子,又开口说:“安信,你能请正楠来一趟吗?我想如果他来了,你妈妈可能更高兴些。”
安信拿不定主意阮正楠是否有空闲,而且他的身份现在非同小可,哪是那么容易请得动的。
爸爸拍了拍她的头,很认真地说:“闺女啊,你要记得爸爸的话——要想你妈妈好起来,首先你必须有个好心态,用你的笑脸感染身边的人。”
安信牢牢记住了这句话。
第二天,她换好清爽的短外套和休闲长裤,拿起喻恒送的帽子,捏着帽檐看了又看,最后下定决心盖在了脑袋上。
辗转坐车来到翼神总部,同事纷纷询问她怎么不来上班,是病了还是怎么的,她猜想家里的事并没有传开,心里稍稍宽慰。上到顶层,总秘杨瑞珍看到她安静地站在过道里,脸上也大吃一惊。“你找喻总的吧?稍等一下,我进去通知。”
“他在开会吗?”
“是的。”
安信阻止了iss杨的通传,请她到总裁办公室帮忙找找很早以前转交给喻恒的手机。
iss杨笑得狡猾:“哎呦,这个啊,那我可不敢乱翻,你还是等喻总出来吧。”
安信下到十五层收拾文具盒画稿,一一清点了朝纸盒里装。才过五分钟没检点完,办公室的同事突然出声喊了句“喻总好”,她抬头一看,就和喻恒的黑眼睛对上了。
喻恒站在办公室门口,得体的西服衬托出他的帅气和精炼。他先看了看其余格子间疏落的工作人员,开口说:“你们先出去。”
大家互相对视,很快控制住脸上的神色鱼贯而出。
最后一位顺手带上门,留给室内两人绝密的空间。
喻恒走到安信桌边站定,安信抱住纸盒迅速退了一步,看得他脸色一黯。
“你在回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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