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人》第29章 芥蒂

  “关你……”
  刘小玲瞥见她穿着白大褂，后话收住态度转好，“不好意思啊，医生。”
  乔汐单手插口袋，下巴微微抬起，指向她身后的石枫，“你应该向他道歉。”
  “医生，情况你不了解，这报警电话是我邻居打的，他跟多不情愿似的，这点小事都不想干，国家每个月发那么多钱给你们干嘛？”
  “……”
  石枫垂于身侧的双手紧握，一句话没说。
  “刘女士是吧，对你来说可能这只是件小事，但他们在接到电话后，无论在做什么，15秒内就要出发去处理你口中所谓的小事，并且毫无怨言。”乔汐目光凛冽看她，向前一步“你、有什么资格埋怨他们？”
  刘小玲接住手机，面色不虞道“我说你管的太宽了吧！”
  “你女儿需要住院，尽快去办手续。”
  乔汐没再理会她，转身走出病房，石枫紧随其后，在走廊喊住她，“乔医生，谢谢啊。”
  每份工作都会存在这样那样的难处，让他拖着水管跑两千米可能比跟一些人打交道还要简单。
  平时遇到类似情况，基本都忍下来了，少数忍受不了的，那就临时换人去沟通或者救援，他也没觉得委屈。反而听了她的那番话，心里感触极深。
  还是有人能理解他们的。
  乔汐摇头“本来也是她不对。”
  真的是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竟然会有人把他们的付出当成理所应当。
  石枫不是话多的人，却一路同她说起来，“电话的确是她邻居打的，但也是在联系她之后她要求的。”
  乔汐蹙眉问“她是不是去过你们那？”
  “对，带着女儿一起来的。”石枫点头。
  难怪了，一直觉得她眼熟。
  记得那天，她又是感谢又是送汤，也没今天这么不讲理吧？
  --
  “哇，乔医生厉害！”
  “枫哥，乔医生真这么护着你？羡慕啊啊啊！”
  “早知道我也跟你一块下车了。”
  石枫回到大队，如实把医院发生的事告知，他的重点是在又遇上了奇葩民众，可他们关注点却在乔汐身上。
  这时，李貌悄咪咪问“咱们陆队呢？”
  “去支队开会了。”
  得知陆珩不在，李貌嗓门都大了起来，“你们说陆队和乔医生到底在一起没？”
  丁春牛抖腿笑道“雨女无瓜。”
  坐他旁边的杨长江直接上脚，“给老子把舌头撸直了说话。”
  丁春牛肆无忌惮笑起来，不好意思，他最近中毒太深。
  石枫摇着头默默走开，远离这群二傻子。
  南城消防支队。
  开会过程中，支队长就不断提醒各区大队简要汇报，大概是还没过春节假日，急着会后的饭局。
  会议结束，才刚过四点。
  各区队长副队会后组织聚会，陆珩以有约为由婉拒了。他也的确有约，今晚应乔胜邀请，去乔家吃饭。
  他回了趟家，把火焰蓝制服换下，又从家里拿了烟酒和一些保养品，才开车赶去乔家。
  陆珩到的时候，乔汐还没到家。
  乔胜看他拎的礼品，又数落了一通，大抵就是来自家还带什么东西作丑弄怪的搞那么生疏。
  在陆珩看来，上门吃饭带礼是基本礼节，只嘴上应着下次不带了。
  “乔汐几点下班？”陆珩想说去接她，考虑到刘春对他的芥蒂，便没再提。
  “快回来了吧。”乔胜招呼他吃水果，对女儿的晚归不甚在意，似乎早已习惯。
  最后一道硬菜烧完，乔汐踩着点回来，她看到陆珩在家，表情稍稍怔愣。
  “把东西放好，洗手吃饭了。”乔胜起身往饭桌走。
  坐上桌，乔胜给爱人斟了点酒，又让乔汐倒果汁，四人举杯听他说“小珩啊，到今天才让你上家里吃饭，是我没考虑周全，叔叔在这给你道歉。”
  “乔叔，是我时间没安排好。”陆珩按住他饮酒的手，沉声说完先干为敬。
  而后又斟满敬刘春，“您烧了一桌好菜，辛苦了。”
  刘春‘诶’了声，瞧他已经把酒喝下去，笑着说“那你就多吃点菜。”
  第三杯，陆珩朝乔汐举杯，碍于家长都在，只克制开口“新年快乐。”
  这声迟来的新年快乐，却是说到了她心里头。
  乔汐眼睛弯下好看的弧度，抿了口果汁。
  桌上的氛围一直不错，乔胜同陆珩聊工作、时事新闻等，乔汐和刘春则在旁边听着，偶尔插话。
  “我爸多了。”
  乔妈冷哼，“他也就能潇洒这几天了。”
  等过了小年，什么聚会喝酒，那是想都别想。
  “对了，我们医院过段时间组织体检，帮你和爸报了名，记得去哦。”
  乔妈不赞同“我单位给免费检查的，浪费钱。”
  “不贵的。”乔汐虽然不拿工资，但她在校一直品学兼优，每年都有国家奖学金，体检的钱还是能拿出来的。
  母女俩这个话题结束，乔胜还拉着陆珩说国家政治，满口大话。
  两人都不想再听，默契地去了客厅。
  乔妈打开电视，调到了最近正热播的剧。
  乔汐陪着她看了大概二十分钟，又听她讲解了一番，很不给面子打了哈欠。
  她向来如此，看不来太长的连续剧，一般到二十集就提不起兴趣，这些年追完的剧屈指可数。
  乔妈看完一集后，开始催桌上两人快些吃，要收拾收拾洗碗了。
  陆珩刚来的那三杯猛了点，后面就没怎么喝了。
  乔胜晃晃悠悠来到客厅，让乔汐给他调天气预报。
  “爸，这个点哪还有天气预报啊？”乔汐怕了他，起身去厨房倒水，乔妈发现洗涤剂用完，喊她下楼去买，“小店要是关门，就去外面苏果便利店看看。”
  “知道了。”
  乔汐把两杯水端到客厅，拿了手机准备出门。
  陆珩跟着她，问她去哪儿，乔汐告知他去买东西之后，非要一起。
  走楼梯时，乔汐怕他喝多了摔下去，拉着他衣袖问“你行不行呀？”
  黑暗中，陆珩眸光透亮，“你要让我怎么回答你？”
  想到这儿，乔汐脸颊发了烫，她开始庆幸廊灯是坏的，陆珩看不见她从脸红到耳根的窘迫。
  他可真的喝多了，乔汐想。
  “你好好走路。”
  乔汐从他怀里退出来，一言不发往前走。
  过年期间，楼下小店关门早，两人不得不去小区外的24小时便利店。
  陆珩亦步亦趋跟在她后头，格外安静。
  这让她想起上回他来家里吃饭，他也跟今晚一样喝酒，原来不知不觉都过去挺久了。
  买完洗涤剂，乔汐打破沉默“你等会怎么回去？”
  “打车。”
  陆珩说完，顿了一下道“不然你送我？”
  他以为她会拒绝，没想到她想了会儿，开口回“也行，现在不好打车。”
  有等车的时间，她都把人送回家开车回来了。
  回到家，乔汐去厨房同乔妈讲了送他这事，后者本不想同意，可看到陆珩靠着沙发揉太阳穴，到底是心软了，再三叮嘱乔汐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等两人离开，她还是不放心，把睡得打呼的乔胜摇醒，“老乔，你得起来听我说，乔汐送小陆回家，这俩不会出什么事吧？”
  乔胜勉强睁了眼，“…能出什么事？”
  “就、诶！”刘春也说不出口，最后提及了陈年旧事“你不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了？”
  “哪件啊？”
  “就汐汐18岁生日那天啊！”
  2010年，冬。
  正月二十五，乔汐生日。
  这天，刘春上白班，走之前她承诺一定会回来陪她过生日。
  她记得去了就和护士长请示不加班，可惜事与愿违，临下班接到了爱人的电话，说是乔汐奶奶摔倒，还很严重。
  一面是女儿的生日，一面是生病的婆婆，她最终选择了后者，去了金岭村。
  在镇上的医院一直耗到九点多，还是喊了辆车把老人送到市立医院。本来她是不打算回家的，可存折没带，只能折回去拿。
  家里只有两个小孩，不对，那时候的陆珩已经二十来岁，是个大人了。屋内灯光昏黄，陆珩坐在乔汐床边，像是入定了般盯着她看。
  然后，她看到……
  “事情都过去多少年了，再说也没发生什么啊？”乔胜被她吵得无心睡眠，干脆坐了起来。
  “那还叫没发生，我都看到小陆亲汐汐了。”要不是她回来弄出点声响，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你不天天催她结婚生孩子嘛，当初不阻止，说不定孙子都能打酱油了。”
  乔胜开玩笑说着，觉得这样挺好，忍不住开口“你看小珩这孩子咱俩知根知底，他现在事业也不错……哎哟！”
  刘春一巴掌拍过去，嚷嚷道“你瞧瞧你那说的什么话？不管你怎么想，我不同意。”
  也别怪她思想古板，虽然知道陆珩父母是因为事业奉献了生命，可说到底他还是无父无母。
  在她看来，她女儿值得更好的人。
  。